陸 醉梅魂(一)
短短幾天,聞香榭存了一個月的香粉被一掃而空。婉娘坐地起價,生生將價格漲了二成,即便這樣,訂貨的人仍絡繹不絕,文清和沫兒別說外出,連吃飯睡覺都如同打仗一般,走路都恨不得飛起來。
送走最後一批客人,沫兒癱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抱怨道:“這些客人也真是,幹嗎都趕在年前要?”
文清雖然滿臉疲態,但打起精神將貨架簡單整理了下,喜滋滋道:“這說明我們生意好。”
婉娘清點著今日的進項,臉笑得開了花,道:“要是一年都像這幾天就好啦。”
沫兒悻悻道:“這個年不用過了,連豬大腸都沒買。”今天已經大年二十八,又是小年,明天便是除夕,榭裏年貨尚未置辦,特別是沫兒惦記良久的豬腸豬肚,估計市場上早就沒得賣了。
婉娘白他一眼,道:“最討厭豬大腸,一股豬屎味兒。”
沫兒跳起來,正要細細辯解豬大腸如何美味,忽然皺起鼻子道:“哪裏來的豬屎味兒?”
隻聽老四叫道:“文清!沫兒!”出門一看,老四氣喘籲籲拖著兩個大麻袋站在院中,一見婉娘,嗬嗬笑道:“我送年貨來啦。”
婉娘笑道:“老四費心。”沫兒捏著鼻子,湊近了道:“豬大腸?”
老四得意地踢了一腳麻袋,道:“全套的豬雜!剛殺的,還熱乎著呢。另一袋是些幹貨,我打量你們忙著,肯定顧不上置辦。”
黃三和文清將麻袋拖進廚房,沫兒端了熱水來給老四洗手。婉娘道:“案子怎麽樣了?”
老四神色頓時凝重起來,道:“那晚抓到老賴,衙門連夜對他進行了審問。老賴對盜屍一事供認不諱,但堅決不承認有同夥。”
婉娘沉吟道:“香雲閣正堂的內房床下,有一件血衣,我懷疑是另外一個叫紅袖的女子的,他怎麽解釋?”
老四道:“老賴說他心智不全,偶爾喜扮女子,那件衣服是他穿著的,上麵的血跡是剝皮換臉時蹭上的。”
婉娘沉思了片刻,道:“其他的呢?”
老四道:“我們前幾日發現了停屍房的圍牆處的洞口,他承認是他挖的,兩具屍體都是從這個洞裏偷運出去的。”
沫兒插嘴道:“那晚他在石屋裏幾次提到,說請外麵來人等一下。我猜他一定有同夥。”
老四沮喪道:“不錯,我們也是這樣考慮,但老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除了盜屍,其他的一概不認。”
婉娘安慰道:“還好,破了盜屍案,至少給了劉全明一個交代,這個年能過得去了。”
老四笑道:“正是,雖說還有疑點,但總歸破了案。我的幾個弟兄們都高興得不得了呢。”
沫兒心裏頗不以為然,道:“四叔,香雲閣的白燈籠,我瞅著上麵的符同你們停屍房的一樣。你們那個請誰做的?”
老四一愣,道:“停屍房這種地方不太幹淨,不大容易找到人看門,所以專門找了法師寫了鎮鬼的符。後來不知啥時候換成了畫符的白燈籠,聽說是上麵請了皇家的袁天師寫的。”
沫兒熱切道:“那老賴那裏的呢?誰寫的?”
老四歉然道:“這我明兒再去提請府衙審審老賴去。不過已經結案了,估計有點難。”
沫兒嘟囔道:“疑點這麽多,就這麽結案了?”
老四無奈道:“年底了,人心惶惶,幾位老爺隻想給劉侍郎一個交代,哪裏還管是不是有同夥?就這麽匆匆的結了。”
沫兒還想再說,婉娘嗬斥道:“沫兒你懂什麽?府衙裏老爺多得很,哪裏是老四能做得了主的?”
沫兒本來想說出那晚被小安引誘進入新昌公主府見到的情況,見婉娘如此一說,隻好閉上了嘴。
老四搓著手,嗬嗬笑道:“這次破案,還是多虧了婉娘。”那晚臨出發前,婉娘讓黃三送信給老四,要老四帶人來香雲閣,尾隨文清和沫兒伺機而動。
婉娘咬唇道:“我當時也大意了,隻想著即使是香雲閣做的手腳,看香雲閣地方不大,應該會另有一個所在,誰知道機關竟然就在後麵。如此一來,可就打草驚蛇了。”
沫兒總是想不明白,老賴一個老男人,扮成女人竟然天衣無縫,這實在不合常理,忍不住問道:“老賴如今怎麽樣了?”心裏還琢磨著能否讓老四帶他去看看老賴,說不定還能發現什麽線索。
老四瞧了瞧四周,低聲道:“他作為重刑犯押在天牢裏,任何人不得見。我聽說第二天就瘋了。不過上麵不讓透漏消息。”
沫兒嘴巴張得老大,說不出話來。
得知真正的阿蘿早已死去,而活著的阿蘿不過是自己的幻想,對於一直將為阿蘿治臉作為生活目標的老賴來說,活著或許已經沒有意義了。第二天,牢頭便發現老賴忽而女聲忽而男聲,瘋瘋癲癲,神誌不清,此案的疑點自然再無對證。
送走老四,沫兒埋怨道:“那次去新昌公主府的事,幹嗎不告訴老四?他是捕頭,查起來也方便些。”
婉娘瞪了他一眼,道:“胡說!正因為老四是捕頭,涉及皇室的,哪裏如你說著這麽容易,說查就查了?就憑你夜闖公主府,足可以治你的罪了!你告訴他還不如不告訴呢。”
沫兒想想確實如此,嘴上卻道:“呸,你是怕得罪公主,少了生意吧!”
文清卻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不無擔憂道:“朱公子拿了我們那瓶放了骷髏果的半邊嬌,不知道怎麽樣了。唉,可別出什麽意外。”
婉娘變戲法一般從身後拿出一個藍色琺琅質瓶子,道:“是這個麽?”
文清驚奇道:“你什麽時候把它拿回來了?”
婉娘道:“那晚在香雲閣,被我順回來的。”
沫兒迷惑道:“這朱公子買的半邊嬌,若並非送給阿蘿,到底要送給何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