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鯉魚衝天跳

“嗬嗬,別那麽肯定。”我帶著戲謔的口吻:“這個傳說和你曾祖父的神話一樣,讓人無從下手,根本就是空談。尋根容易尋寶難啊!”

“總會有辦法吧,大不了多花些工夫,諸葛先生,你仔細看曾祖父在武侯祠拍的照片,就是今天你給我拍照的位置,花台下麵應該有一道地下門,對對對,你可以對比照片。”蔣微娜顯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我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開始快速地瀏覽照片,說實在的,這些照片都拍得相當不錯,盡管過了一個世紀,陳舊泛黃相紙上的圖像卻依然清晰。高大的城樓、蜿蜒的城牆、歇腳的挑夫,以及順著高崗向下俯拍的連綿青瓦,一群蓄著辮子穿著長衫的男人,正簇擁在某個城樓下好奇地打量著鏡頭,這些照片幾乎涵蓋了晚清時期整個成都的大街小巷,拚湊成了蔣微娜的曾祖父對故鄉的所有記憶……

就這樣看著看著,我的目光完全集中在了武侯祠三義廟旁邊的那張照片上,天哪,這一刻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正如蔣微娜所說,就在下午她照相的那個位置,竟然真的有一道地下石門,照片中的蔣輝忠舉著鐵鏟輕輕地扣動著石板,身邊堆滿了碎土,就在那三義廟的中軸線上立在一個竹籃子,裏麵插著一根燃燒的火把。

“武侯祠世代有人看守,這怎麽可能呢?”我瞪大了眼睛,一時間忍不住叫了出來。

“世代看守?你怎麽知道是世代看守?”蔣微娜顯得有些疑惑。

我尷尬地擺了擺手,感覺自己有些一時失語:“沒什麽,這是三國遺跡,當然有人看守了。”

“哎,諸葛先生,你太天真啦,晚清那個時候那麽混亂,大清朝都搖搖欲墜了,怎麽可能還有多麽嚴密的看守呢?否則劉備的惠陵米羅他們又如何能輕易得手啊。”

“哎,也罷,你看這個照片,你曾祖父是拿著鐵鏟的姿勢,應該將那個地下門朝內掩埋,你看那四周的土,並不像是鬆動過的,應該類似水泥一樣的東西。”我按著圖片開始在一旁推測,內心卻是疑惑至極,我祖上留下家訓,但凡是蜀國舊地都有諸葛家布下的各種精妙機關,就如定軍山一般堅若磐石,諸葛家訓曾說惠陵與武侯祠連成一脈,有天陣十二幡,地陣二十四列,各種奇門布局精妙絕倫。若是外人碰到一點半點都是非死即傷,這蔣輝忠若真的發現了武侯祠內的暗門,豈不慘死其中,可這照片中他的表情確是如此是平靜安詳,武侯祠的一切也無任何異樣,當真是匪夷所思。

“諸葛先生,諸葛先生?你沒事吧?”蔣微娜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愣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緒,這才反應過來,指著照片說道:“哦哦,沒事,沒事,我看這照片,你曾祖父像是在今天咱們照相哪個位置藏了什麽東西,很有可能就是當時那個米羅一直要尋找的東西。”

“我推斷曾祖父埋藏的東西那就是武侯祠內的江山萬年圖,你還記得他的日記嗎?他們在惠陵曾經拓下了石碑,上麵全是三國時期的老隸書,那些老外根本無法看懂,後來隻有我曾祖父一個人弄清楚了上麵的意思,這也是我認定劉備還留下的更大寶藏的原因,隻是到最後,曾祖父的日記裏都沒說的太清楚。”蔣微娜邊說,邊找起了日記的內容。

“這樣吧,今夜,你我再去武侯祠走一趟,看樣子,有些事情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咱們一起去搞清楚。”我打斷了蔣微娜的話,內心亂成了一團,祖先難道還有什麽秘密?居然沒留在家訓之中,蔣微娜的曾祖父在三義廟做了些什麽?武侯祠的機關為何沒對其起任何作用?無數的謎團,看樣子身後諸葛後人的我無法不聞不問,置身事外了……

這一夜三更時分,風嗖嗖地刮著,位於錦裏的武侯祠顯得格外莊嚴肅穆,我開車領著蔣微娜來到了錦裏附近的賓館邊。避開了正大門街道邊還依稀可見的幾個零零散散的路人,我們順著惠陵東側與武侯祠相連的紅牆夾道一路疾行,話說五行之中講究木克土、水克火,一般建宅最忌土動火起,而且水能生木,是建造宗廟的大吉之兆。先祖諸葛亮便是依據此在紅牆夾道邊漢柏樹與石板格交相對應而成的“守龍門”設計了武侯祠的啟動機關,這武侯祠朝外看,暗合了四象圓通的說法。而且,大“守龍門”的結構又叫“鯉魚衝天跳”,因為它的壁簷結構古今罕見,更重要的是紅牆壁上的雕畫按著鯉魚翻身的圖案布局,不懂機關的人,想要在牆上摸爬滾打地找那個位置,概率上說完全等於零。

事有緩急,我依著祖傳下來的描述打算探一探這裏的機關是否啟動,若這裏的開口機關真的已經被人破壞,那麽就足可解釋蔣輝忠那些照片上為何沒有機關了。

想著想著,我和蔣微娜已然來到了紅牆夾道邊最醒目的一棵千年漢柏樹下。蔣微娜似乎看著我的疑惑,不禁道:“諸葛先生,我們不從錦裏的那邊的穿進去,來這不起眼的地方做什麽?”

“你看看這紅牆上的磚雕,過了子時之後,映著月光下,這千年漢柏樹會將磚雕的影子映出圖畫,一會你緊緊地跟著我。”我的語氣像是命令一般嚴肅,到了這個時候,為了保證的蔣微娜安全,不讓她隨處亂碰,我下意識地將其拉到了我的跟前。

“這裏?這裏會有什麽玄機?那你白天怎麽不告訴我呢?諸葛先生。”蔣微娜沒好氣地瞪著我,看上去顯得既詫異又驚奇。

“現在沒工夫說這些,記住,緊緊地跟好我。”我順著月光連接樹幹的倒影,沿著紅牆雕壁慢慢地摸索著,心中默記著自己每一次摳摸過的每一塊磚雕,甚至是磚雕內的每一根線條,時慢時緊,時而用力。

蔣微娜緊緊地跟著我的身後,看著我異常嚴肅的樣子,不禁貼著我的耳朵低聲問道:“喂,諸葛先生,你在幹嗎?”

“告訴你,你別害怕,這裏稱之為龍門鎖眼,一旦打開了這裏,就會啟動武侯祠四門八麵所有的機關,我再看看樹幹兩側的紅牆磚雕。”我緩緩開始收住了腳步。

“嗨,那有什麽機關啊,諸葛先生,這旁邊的兩塊你都看過了,咱們與其在這晃悠,不如直接去三義廟的那個花台。”蔣微娜見我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開始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不要著急,這裏一定有!肯定有!”我越發肯定地回應道。

“可這裏就這麽一堵紅牆,你能摸的地方都摸過了。”蔣微娜感到有些好奇,“這機關是日月吐納,開合變化,根本不會是固定的,如果機關固定在一個位置,那麽千百年這裏的機關早被人發現了。”我看了看紅牆的兩側,盡可能地壓低了聲音。

“那這機關會在哪裏?”蔣微娜瞪起了眼睛。

“看樣子轉移到咱們後麵了。”我的手慢慢從紅牆上滑了下去,轉身將目光注視在了那棵千年漢柏樹上。

眼前這棵漢柏樹曆經千年歲月,正好擋在了紅牆夾道的正中央,由於一般房宅都是朝南而建,所以這種格局也叫定海神針。樹建在離前後祠堂一段距離的地方,確有倚靠著對麵宅院紅牆,主要是為了遮擋對麵宅院的雜亂,保證自己宅門前的整齊和美觀。

“在樹上?可……可樹會越長越大,會變化的啊。”蔣微娜顯然有些不敢相信。

“不錯,所以機關也會變化,你貼在我身後。”我勒了勒早已套在身上的一件厚厚的牛皮背心,“嗖”的一聲,抬起手猛地朝樹幹幹裂的夾縫中插了進去,順勢沿著樹幹朝紅牆雕石劃去,猛地將刀口直翻滑開了一大道口子,彎彎地弧度好比遙指天空中的圓月。

“諸葛先生,這是做什麽?你你你……你的手?”蔣微娜驚呼了起來。

“這手是看家本事,祖傳的,話說月為陰,日為陽,這樹的坐向正是,鯉魚翻身,龍門一跳的踏板,你靜觀其變,我已經啟動了機關,人在前,陣在後。”

“哪……有?”沒等蔣微娜的話才說出口,那紅牆正對漢柏樹的下麵竟慢慢動了起來,我借著遠處燈光望去,一座黑色的影壁緩緩在升了起來,那是一座隻有兩尺高的影壁,一座埋在地下的影壁浮現在了眼前,有基座,有壁心,有壁簷,隻不過那壁簷是簡單地用寬磚排列而成的。影壁磚都是一溜兒的細燒密青磚,黝黑光滑,沒有裝飾,沒有雕刻,簡單至極。

“天哪,這是什麽?”微娜已然呆住了,沒等我上前看個清楚,“噗嗤”順著青磚上的壁心緩緩張開,一根根青銅刺迅雷不及掩耳般猛地射了出來……

我一個閃身,背對的影壁一把拉開了牛皮背心,希望盡可能地擋在蔣微娜的前麵。

“稀裏嘩啦”一根根鏽跡斑駁青銅刺才碰到我的牛皮背心便七橫八豎地掉在了地上,有的甚至已經斷成了兩截,我看了看身後的安然無恙的微娜,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久久站定在了影壁跟前。

微娜伸手撿起了地上其中一根斷成兩節的青銅刺,緊張道:“幸好這裏的機關算是幾乎廢棄了,沒什麽殺傷,不然還真是可怕。”

“或許吧,但不要放鬆絲毫的警惕。”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在地上也隨手撿起了一根青銅刺,謹慎地朝著影壁中央慢慢地走了過去。

“諸葛先生,小心啊。”

“好,別跟過來,躲到漢柏樹後麵去。”一邊說我一邊握著青銅刺朝那紅牆下麵露出的黑牆壁心撬了起來。

“咯嘣嘣”一陣巨響,紅牆下麵的影壁“吱呀呀”地開了。

就在我正打算鬆口氣的時候,一道微弱的光從影壁的壁心內直飛了出來。我嚇出了一身冷汗,虧了手裏還緊握著青銅刺,掄起手中的家夥把猛地朝那光線猛砸了上去。

“天哪,這是螢火蟲嗎?不,應該叫螢火蠍子,好大的一隻啊!”蔣微娜趴在漢柏樹邊大概距離我三四米遠,確是將一切看在了眼底。

我驚魂未定地拍打地影壁上的蠍子,喘著粗氣道:“這叫纏絲火蠍子,是毒蟲中上品,據說是黃巾之亂時張角用來煉丹的祭品,別說被這東西咬到,哪怕身上占到一點,頃刻之間便毒發身死,這種蠍子千年罕見,會如蜘蛛一般吐出金絲,將全身卷曲在絲土之中長眠,一旦全身的金絲破損便會立即蘇醒,如驚弓之鳥一般朝著任何活物咬去。”

“上千年都沒有蘇醒,看樣子這裏的機關沒有被破壞。”微娜站到了我的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

“或許吧,不過現在機關應該全都開啟了,這蠍子才是守龍門的主人,現在裏麵怕是危險重重了。”

我眉頭緊皺,心中竟有些後悔今晚來這裏一探究竟。

“諸葛先生,要不我們走吧,明日天亮再來。”

“來不及了,這裏的機關若是真的現在才啟動,不關了這裏的機關,明天天亮這裏恐怕危機四伏,不知道會害了多少人。微娜你幫我去我車的後備廂將那個黑包袱取來給我,今晚我也獨自進去,你送完東西就不用跟來了。”

“我不,我也要去。”

“你開什麽玩笑?”我對蔣微娜的態度感到又急又氣。

“諸葛先生,這紅牆影壁都被挖成這樣了,你不帶我進去,我就把人都招來,這段時間你都是我的陪客,加之曾祖父的謎團也是我必須了解的事情,你必須帶我進去。”蔣微娜的表情顯得無比堅決。

我無奈地點了點頭:“哎,去拿東西吧,算我服了你,進去出了事我可顧不上你。”

“遵命,嘿嘿。”蔣微娜說著,朝著紅牆夾道外的錦裏緩緩小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