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千眼腐靈芝

“這種瞳獸還不單是如此,據說一般人被它的瞳眼照過後,會魂魄無依,必有災禍,不過這也是傳說罷了。”周莊宇說著,走進了偏殿之中。

“諸葛兄弟,諸葛兄弟?”楊嘉看著呆立在一旁的我,朝著我招了招手。

“來了,大夥都慢點。”我晃了晃神,跟著大夥的腳步,走進了整個晉武帝司馬炎的偏殿之中。

整個偏殿開三門六窗,牆麵是朱漆金釘,殿頂上四角懸鈴,正中央是一尊大約五米來高的司馬炎身著龍袍,頭頂穗子的彩繪雕像,正對雕塑前方的是一個方形石砌的供台,一眼望去,偏殿的兩端邊除了延伸出一間極其狹窄的廂房,僅僅隻剩下殿內幾根高大圓實的紫金雕花柱,顯得殿中莊嚴而空曠。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還是因為看到了那可怕的石瞳獸雕塑出現,我將已經有些鬆軟的纏絲鐵線網再一次撐在大夥的跟前,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雖說整個偏殿早已在大夥的眼皮下一覽無遺,卻始終讓我覺得會有什麽可怕的東西突然撲出來一般。

就在我起身邁步,跨進了司馬炎偏殿門檻那動作的過程中,冥冥之中,似乎像是有奇怪的東西從我眼角餘光中偷偷滑過,那是一種極為異樣的感覺,確又說不上來,朝著殿內走了幾步,我隻覺那麽感覺完全湧上了我的頭頂,似乎整個偏殿之中擁有無數隻眼睛正在盯著我,那種鬼魅般的眼睛死死的,就連供台上的司馬炎也似乎從任何一個角度都在死死地盯著我們,亦如虛幻,亦如真實。

“你們都停下來。”我的腳甚至有些不敢踩實,眼看著大夥在偏殿內找尋著出路,都被我的吼聲著實嚇了一跳。

“諸葛先生,你一驚一乍的,嚇到我了。”挨著我跟前最近的蔣微娜委屈地白了我一眼。

“別說話。”我定定地朝後退步,似乎在下意識地還原著自己踏入偏殿的腳步。

“諸葛兄弟,你搞什麽啊。”楊嘉有些沒好氣地望了望我,又扭頭看了看在一旁沒有說話的周莊宇。

紫金雕花柱是用紫烏金為原材料,以金箔溝邊鑲嵌各種花卉,製作而成的一種圓筒形柱子,柱子的雕花紋飾精美絕倫,從上而下雕飾著各種蓮瓣、杜鵑,雲萼等精美的裝飾,酷似無數待放的花蕾包裹在柱子的四周。起初,我本以為這些都是紫金柱上的雕花,可眼下仔細望去,那一層層雕刻的紋理完全是幾張扭曲,幹癟的人臉。一張張臉重疊倒影,眼前早已不再是雕花的紫金柱子,倒像是一層層人臉肉餅粘貼而成的肉柱,甚是讓人感到嚇人。

“這些臉型圖案我好像在哪裏聽說。”周莊宇看著眼前的紫金雕花柱,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你說你見過?”我看了一眼周莊宇,將目光再一次轉回那紫金柱子的一刻,那一張張怪異的臉上,一雙雙眼睛竟朝著我的開始微微擠弄,眨眼起來……

眼睛活了,整個臉也便活了,我恐懼的表情和那柱子上的表情一樣的真實,那柱子上的眼睛不斷變化,使得柱子上的表情也跟著起了變化,不時間欣喜萬分,不時間驚慌無比,時而天真無邪,時而古靈精怪,似乎這一個人所有具備的情緒,都在這一張張肉臉上被刻畫地神形兼備。

“這到底是什麽?”楊嘉忍不住,開始朝著紫金雕花柱的方向微微靠近。

周莊宇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楊嘉的衣襟:“楊兄,不要前進了,朝後退出去,按這原來的步子退。”

“咦?怎麽說?”楊嘉定了定,微微朝後退了一步。

“不要遲疑,諸葛兄弟,你們也退。”周莊宇朝著我指了指偏殿的大門。

我拉著蔣微娜,沒有轉身,也沒有改變位置,而是警戒地點了點頭,微微側著身子,以便能用餘光瞄到偏殿的入口,當楊嘉為正前方的查照物,開始一步步踱步而行。

“這……這臉好惡心啊,一動一動的。”蔣微娜的表情難看極了,似乎整個人都已經酥了。

“你們大家不要害怕,這其實是千眼腐靈芝,一種紫金木質之中寄生出來的毒物,不是什麽真正的人臉。”周莊宇應了一句,似乎在盡可能地打消我們內心的恐懼。

“千眼腐靈芝?”我一邊退後,一邊捂住蔣微娜的眼睛。

周莊宇繼續道:“不錯,我很小父親便遭遇了大難,由於長期起來與司馬世家結怨的關係,我遍閱各種奇門異術,百家典籍,隻求與司馬世家一較高下,多年來龍飛府邸內司馬世家的高手都始終隱遁無蹤,他們傳承了司馬世家多年來學到的風水玄機,天數妙算,後輩中不乏好手,他們網羅天下奇工異術不斷將祖宗留下的技藝大大改進,手段不止高明,且種類繁多。眼前遇到的這個千眼腐靈芝便是其中的一項,若我們遇到的是死坎子的機關設計,如果懂的破解之法,還能解開,解不了還可以想辦法破了這機關。可眼前這種紫金柱子上的設計,堪稱是高明的活坎機關,活坎子裏機關設計大多是死扣兒。”

“莊宇兄弟,請你說明白一些。”我扶著蔣微娜,已然站到了偏殿的門邊。

“這麽說吧,這是司馬世家采用專門培育出怪異的活物嵌入祖宗遺跡的坎麵做扣兒而成的機關,使得祖先的死物建築與活物結合後,相輔相成。我們如今見識到的恐怕也隻是這偌大龍飛府邸其中偶然被我們撞破的冰山一角。”

我看了看周莊宇嚴肅的表情,伸手將正前方的楊嘉迎到了跟前:“既然如此,莊宇兄弟,你也退出來吧。”

楊嘉拉著我搖了搖頭:“不能都退出來,哎,你沒看過諸葛丞相的臥龍天書,所以你不懂這種坎扣兒機關的原理,這種機關無法全身而退,必須有人做誘。否則會驚動已經醒來的“腐靈芝。”

我瞪大了眼睛:“有那麽神嗎?”

楊嘉繼續道:“直白點說,“活坎兒的機關,若是一個人闖,坎麵兒進去時不動出時則動,進時正路不動則歧路動,若要怕破了這坎麵兒的機關。幾人進,都是第一不動,二三動。”楊嘉扯下了披在我身上的纏絲鐵線網,順手朝著周莊宇的方向丟擲了過去,接著道:“這種紫金雕花柱我雖然沒有遇到過,但倒是很像諸葛丞相曾提過的孟獲‘獨龍刹羅族’留下來的祭鬼柱,那柱子中暗藏‘七彩鳳尾碟’,你若進,弦兒則動,鳳尾蝶便會攻擊我們,原理和這個類似。”

我算是大概聽明白了,擔心地朝著周莊宇身旁的紫金雕花柱望去,那些千眼腐靈芝上麵的眼睛似乎在來回擴張,如氣泡一樣逐漸放大,定定地望去,實際上,這些眼睛都是這種寄生蕨類植物體留在表麵上的一根根纖細的觸角,它們張舞結舌,來回朝外突動,扭曲,擴張開的表麵是像是黑色瞳孔狀的蘑菇,沾滿了黏稠狀的**,從遠處望去,與腐靈芝的肉餅狀表麵交相輝映,顯出了一副副猙獰的模樣。

“你們都站定了,發生什麽狀況都不要貿然闖過來,我多次潛入龍飛府邸,對這種布置或多或少都有幾分認識。”周莊宇將滑落在地上的纏絲鐵線網完全套在了身上,開始緩緩朝著紫金雕花柱靠近……

果不其然,這才靠近紫金雕花珠下麵的地基,迎在偏殿前後左右的方向都傳來了破空般的響動,那一個個珠子上的眼睛全飛了出來,那形如蘑菇頭上的傘蓋連著一根根的觸角,到了空中竟如蒲公英一樣,夾著無數的粘黏顆粒四散開來。

“可惡!”周莊宇緊縮成了一團,本打算一動不動地蹲在那裏,誰知那如同氣泡狀的觸角蘑菇竟如真有眼睛一般,全都飛濺在了纏絲鐵線網上。周莊宇下意識地左手一抬,護住了麵目,揮舞這鐵線網來回轉動。

無數的觸角蘑菇從空中飄落,搖晃著觸角飛快地朝著周莊宇撞去。那一滴滴黏稠的**,沾得到處都是,一根根紫金雕花珠上的腐靈芝持續在來回蠕動,爛肉表麵的“觸角蘑菇”從一根根如千隻眼睛飛出,腐肉的凹處便會從其中,立馬再探出一根,不一會工夫,那地上已經布滿密密一層地攤狀的觸角蘑菇,如無數帶著觸角的眼睛布滿了殿堂之上。

周莊宇的臉色烏青泛紫,似乎勒拉纏絲鐵線網的力度太大,雖是一陣陣狂舞和掙紮,難免身上還是粘住了十來隻並未散落的觸角蘑菇,也不知那東西有毒沒毒,遠遠望去,隻覺得周莊宇整個人都陷在了無數隻黑眼瞳孔的海洋裏。

“楊兄,莊宇兄弟,怕是支持不住了。”我略略覺得有些心焦。

楊嘉搖了搖頭,歎道:“沒辦法,現在誰也幫不了他,不知道這個是不是連環扣兒,我們貿然闖過去,指不定會打開下一個機關,隻能靜觀其變。”

“可是那觸角蘑菇越來越多,還不知有沒有毒,你我一人掄起折疊鏟,過去直接將柱子上的腐靈芝一一拍死。”我順手開始在包裏找起了意式折疊鏟。

“不要過來。”周莊宇似乎聽見了我們的對話,盡管身體已經被那觸角蘑菇包圍在了紫金雕花柱的跟前,仍舊是臨危不亂,神情動作竟沒有一絲的驚慌。

我將一切看在眼底,打心眼裏感到佩服,周莊宇甩落了身上的一根根觸角蘑菇,開始反向沿著偏殿的大門靠近,無數的黏液滲地到處都是,確有似乎難以全身而退。

“差不多了,你們快把那石瞳獸的眼睛摘下來。”周莊宇有條不紊地說著,轉身一個掃腿,將地麵上的觸角蘑菇劃到了一旁,他的腿管之前已經和滿了淤泥,在偏殿內這麽來回一趟,全身幾乎都像是抹了一層保鮮膜的泥人。

“哦,好。”我雖然沒有弄明白周莊宇的意思,但還是連忙伸手去扣起了偏殿外的石瞳獸。

“咱們一起找找這眼睛要怎麽開啟。”楊嘉托著下巴,站在了我的跟前。

對應在偏殿門邊的兩隻石瞳獸沿著地基下分別立著八條腿,八條腿上畫滿了各式各樣鬼臉形狀的獸麵紋,整個瞳獸的臉上大小不一地排布著八隻眼睛,那《拾遺異誌》中曾描述這瞳獸的八隻眼睛,足照見八方世界,我一直也隻是聽祖輩口中有過隻字片語,卻是從來沒有真正見識過,隻是當這瞳獸為邪獸,顯得趨之若鶩,猶恐避之不及。

“你們找點朱砂,抹在那石瞳獸的眼睛上即可。”周莊宇頂著纏絲鐵線網如遮天大傘一般的轉動,無數的黏液朝著四麵飛射,濺地柱子,供台,門窗,梁頂,牆壁,懸鈴等無一不是黏稠不堪。

“朱砂,對了,朱砂粉。”楊嘉下意識地掏了掏我包中布陣用的朱砂粉,幾乎已是所剩無幾。

我用手指微微蘸了蘸零碎的粉末,抬頭望了望楊嘉:“不如咱們沾點水攪合一下,還能抹點兒?”

“也隻有這樣了。”楊嘉應了一句,與我一起將零碎的一點點朱砂粉全抖在了手心。

“蔣小姐,給我點水。”沒等我說完,蔣微娜已然從包內將那半瓶礦泉水的蓋子擰了下來。

我們三人挨著這石瞳獸,蘸著手心內赤紅色的朱砂漿,依次順著那石瞳獸掙紮扭曲的臉上開始了一係列“畫龍點睛”的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