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百丈飛箭樓

鐵盔甲士已經與蛇群一起簇擁在了我們的身旁,隻是由於纏絲鐵線網的關係,拉拉扯扯之下,坐台上早已亂成了一團。雖說甲士的下身沒有了一窩窩的燭火紅眼蛇,失去了行動能力,上身血骨中燃燒不盡的磷粉依舊是閃爍著異樣的綠光。

“來不及了,姑且要衝,咱們現在就立即試上一試,照咱們這個用法,兩瓶水明顯不夠,這燭火蛇掉了一次色,第二次就不會再害怕水了。”楊嘉眉頭緊皺,幾乎是在我一聲令下。

我仔細地盯住四周,內心一直在不停地醞釀,若是衝出坐台,定要看清楚退出後的逃跑路線。密密麻麻的蛇窩一堆連成一堆,加上需要避開甲士噴出的火焰,坐台上幾乎已經沒有什麽空隙。

“不行,跑不出去了,要不按你說的,沒有了蛇窩占據下身,甲士幾乎已經無法移動,咱們就用這些甲士上身的火焰,燒出一條通往箭樓前的通道。”我咬了咬牙,伸手拍了拍纏絲鐵線網旁邊持續噴著火苗的甲士,一團團的燃燒的血磷粉順著甲士上身的血骨傾瀉在了地上。

“這個主意不錯。”楊嘉拉著纏絲鐵線網一個勁地朝著甲士甩動,試圖利用鐵線網上的扣子勾住身旁的甲士,來回將上身血骨中的血磷粉全都勾出來。

階梯以及坐台的紅眼小蛇越來越多,一窩窩的蛇群順著所有的甲士身子裏鑽了出來,我下意識地朝包裏掏起了可用的物品,卻是什麽稱手的物件兒也掏不出來。

“這蛇太多了,全都圍上來了。”我將手縮了回去,一把扶住了蔣微娜,整個人後退了兩步,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嘩啦!”就在我差點被燭火紅眼蛇咬到的一刻,也不知道楊嘉含著什麽,迎著甲士上身的火勢一側微微碰了一下,頓時間,嘩啦啦的火如星光閃爍一樣,流淌在了地上,剛好阻擋住了爬到腳跟的蛇群。

“還真沒看出來,楊兄你嘴裏含著什麽?”我好奇地問道。

楊嘉斜著挎包,手裏微微舉了起來:“看來全都要靠了這個玩意兒了。”

我和蔣微娜順著楊嘉的手望去,隻見他手裏高舉著一個條形花紋的瘦口紅色陶瓶。那淘瓶大約有七八厘米的高,中間凹成圓形,隱隱間,散發著一股久久難以回味的酒香。

“楊兄,這是什麽?酒?”我伸手接過了紅色淘瓶,湊著瓶口探了探鼻息,細細地打量著那紅色容器的模樣,那瓶口的邊緣已經磨的看不出了本色,紅色的瓷胎紋紅中透出一層層的波光,顯得極為典雅質樸,一坨黑漆漆的粉末狀物質包裹成了圓球狀,形似“酒糟”一般泡在了其中。

“不錯,這是三國時期荊州牧劉表私藏的玉凝黃騰釀,此酒奇烈且濃鬱芬芳。《水經注》曾記載,漢水城東門外二百步劉表墓,太康中為人所發。見表夫妻,其屍儼然,顏色不異,猶如平生。墓中香氣遠聞三四裏中,經月不歇。據說這劉表墓內的香味千年不散,前些年有人挖了劉表的墓,我花了高價才取到這一丁點,本來是為了配製迷香的。”楊嘉解釋了兩句,整個人靠在了我和蔣微娜的前麵。

“紅酥手,黃縢酒,也當真是這樣的烈酒才能噴出一道火路來。”我默念著陸遊的詩詞,將紅色陶瓶遞還到了楊嘉的手裏。

楊嘉接過玉凝黃騰釀,沿著紅色陶器的瓶口微微有指頭沾了沾,在坐台上用了幾乎大半壺酒畫出了一道半圓形的酒線,這酒烈性十足,才流到地上那一股子辛辣的氣味便直刺鼻孔。

我扶正了蔣微娜的身子,握住鉗口十字釘朝著臨近一側的甲士的血骨勾了上去,隻是微微一拉,那早已燒脆的血骨摻雜著血磷粉帶著閃爍不定的火苗嘩啦嘩啦地流到了地上。這才碰到沾在地上的玉凝黃騰釀,圍在我們前方的坐台嗖地一下立即燒出了一道半圓狀的火圈,楊嘉見酒騰地一下燃了起來,趁著火勢正勝,連忙朝著火苗上澆酒。那一條條燭火紅眼蛇失去了表麵那層藍綠的隔熱礦物質後,哪裏能夠承受這樣的溫度,猛地開始朝後退縮,整個階梯梯這一側坐台的燭火紅眼蛇被完全阻擋了下來。

“這火隻能維持幾分鍾的時間,箭樓這一側燭火紅眼蛇不能燒,一燒反倒會將我們自己圍在火圈之中,現在怕是隻有衝過去了。”楊嘉用腳掃了掃地,擺出了一副要加速的狂奔的樣子。

我聞著血磷粉摻雜著黃藤釀燒出的刺鼻氣味,微微咳嗽了兩聲:“不用衝了,這一邊的燭火紅眼蛇已經不會有威脅了。”

楊嘉詫異地看了看圍在我們這一側的燭火紅眼蛇,朝著我瞪大了眼睛:“你怎麽會知道,這些東西分明還在蠢蠢欲動。”

“你看這邊的蛇。蛇身上的藍綠色隔熱物質也幾乎已經完全脫落,咱們用酒撒在這些蛇身上,趁著酒氣點燃他們,眼下煙熏火燎,坐台已經被火分成了兩斷,這個地遁局的氣場應該已經破了,咱們在點燃這一麵的燭火紅眼蛇,兩邊的蛇無法相互接濟,自然不能成陣,趁著蛇群混亂之際,便可直接避讓而過。”我分析著眼前的局勢,從包內抽出了一片固定門閂暗器用的木製紋門枷,輕輕塞到了分割半圓的火堆處引火。

“聽著好像的確如此,姑且試試。”楊嘉用嘴含了幾口玉凝黃騰釀,開始朝著箭樓一側的蛇群身上噴酒。

我將燒紅帶火的木製紋門枷朝著燭火紅眼蛇身上一引,果然不出所料,破了氣場後的纏血青衣陣使得如靈骨陰物般的甲士失去燭火蛇群,從而無法在自由行動,如今的蛇群卻又在為了躲避燃火而迎在箭樓一側來回逃竄。

我們大夥趁亂,終於躍過坐台來到了箭樓的第一重吊落式千斤閘口大門的麵前。整個大門迎風而立,給人一種泰山壓頂,雷霆萬鈞的視覺壓迫感。閘口門上的鐵索足足有我的腰那麽粗,一根根鐵索相互連接,繞著約二十米高的城台環成了一個月牙彎鉤的形狀,鐵索的盡頭鉤在了千斤閘門的門扣上,整個閘門看上去是一條整塊的金剛石拋光打磨而成,實難想象,如此堅硬的石頭是要靠著何等移山之力才能墜在此處。

“這石頭的材質太硬了,要說在其表麵設計機關實在不易,看樣子這金剛石門應該沒有什麽機關。”我舉著臥龍陰陽尺,微微探了探石門,一個勁地開始搖頭。

“那敢情好啊,沒有機關,咱們就不危險了。”蔣微娜脫離險地,稍作休息,終於回了回神。

我一聽這話,頓時皺起了眉頭:“那就更糟了,若是有機關,咱們找到機關或許還能過去,找不到的話,哎,那基本上是不可能再前進了。”

蔣微娜一臉的茫然:“為什麽?”

楊嘉接著我的話,繼續道:“因為這一堵金剛石門,要說是千斤之重一點都不為過,恐怕要巨型起重器也才能挪動其分毫,單靠咱們根本無法將其吊起來。”

我插話道:“加之,金剛石是世間最硬的石頭,極難被破壞,我估計就算直接朝著這金剛閘門發射炮彈也未必能夠將其炸裂。”

“那怎麽辦?咱們可是九死一生才走到現在這裏,機關不在閘門上,或許在箭樓上呢?”蔣微娜看了看閘門,伸手指了指高處。

我順著鐵索連成的月牙形環扣望去,一個個我腰身那麽粗的鐵環延伸到了第七層正對箭窗與箭窗之間的一個凹孔之中,巨型的鐵環沿著箭樓中間如瀑布水榭一般微微墜下,帶著極小的弧度整個扣在了閘門上。

“要不我爬上去看看?”我扭頭望了望楊嘉和蔣微娜。

“不可妄動,這七層的箭樓約有六十米高,若發生變故,每一層二十四個箭窗,七層一共是一百六十八個箭樓,若是一起射出飛箭來,那麽到時候完全是亂箭齊發,這裏每一寸土地都會被射出個窟窿來。”楊嘉明顯不太讚成這樣的冒險。

“按照常理來看,高處的箭樓夾縫之中的凹孔一定是機關所在,三國時期的城池一般都會先利用河溝的屏障來設置升降用的竹筏門,而第二道門則就會使用木製卡栓式結構的阻攔門,或者是高索吊橋式的升降式閘門,配合第一道竹筏門來使用。這個金剛石閘門雖然有萬鈞之力且堅硬無比,但始終沒有脫離三國時期高鎖吊橋閘門的造型設計,所以我有一半的把握,必須爬上去才能打開閘門。”我分析著長期以來自己對建築方麵的見解,希望能夠說服楊嘉。

“哎,這……實在是太冒險了。”楊嘉似乎還是有些不敢完全認同我的想法。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下麵的地遁局破了,甲士和燭火紅眼蛇都不會蔓延到這重門下,你們裹好纏絲鐵線網,萬一真有什麽萬箭齊發,纏絲鐵線網可以幫你們護著全身。”

“不可,你爬上去,還是你裹著這纏絲鐵線網。”楊嘉連忙退卻起來。

我擺了擺手,將已經有些變了形狀的纏絲鐵線網遞給了蔣微娜:“你們是兩個人,更何況女士優先。”

“諸葛先生,這……哎。”蔣微娜接過纏絲鐵線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楊嘉,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我抓著城台上地基,順著拉著微帶弧度的鐵環,輕輕地踩到了粗重的鐵環上。眼看沒有什麽異常,我伸著脖子看了看箭窗內並無任何異常,於是稍微有些大膽地朝著第二個扣在鐵閘門邊的鐵環爬了上去。

隨著接近第二層箭樓的位置,由於我墜在鐵環之上,整個鐵環開始有些微微晃動,我用腳緊緊地勾住了鐵環,緊張的彎下了身子,慢慢坐在了鐵環上,試圖借助來回擺動的空隙,仔細觀察一下正中央箭樓兩邊對齊的箭窗的位置結構以及周圍的設計。

箭樓上的箭窗呈正方形,窗的長寬大約有50厘米左右。來回兩端的箭窗邊沿上都鑲滿了各種大小不一的箭孔,看上去似是為了內置彈弓而專門進行了設置。我抱著鐵環伸著脖子朝箭窗內張望,整個箭窗內完全可以容納兩個人的空隙,隻見裏麵布滿了各式各樣的器械模具,弓弩,鉤索,鐵栓,毛刺,甚至是飛刀,沿著箭孔的位置朝內延伸,一枚枚青銅打磨出來的三角箭頭像是扣在了一塊塊的石板上,箭尾的位置用一根根彎曲纏繞的細繩來回牽引,而那纖細而柔韌則延伸到看不見的漆黑處。

我眼看箭窗內的箭全都沒有任何異常,索性抱著鐵環,繼續朝著箭樓第三層的位置爬去。每一層的箭樓都大同小異,箭窗的大小也都通通一致,隻是越發接近高處,箭窗上的箭孔都越發變粗變大,而箭窗內箭頭的形狀大小也有差異,或許是跟射程以及射擊的目標有一定的關係。有的箭頭雖凸形內層確似乎包裹著火藥,有的箭頭扁平兩端卻是帶著雙刃箭鋒,有的箭頭呈圓形開口似乎是箭中還是夾層箭,也有的箭呈波浪形猶如蛇矛長刺一般。

“這是什麽?”我爬到了正對第五層的箭樓的時候,整個鐵環上的鐵鏽上占著一層層的幹癟的黏液,起初我還以為是自己過於緊張留在手心的汗液,可隨著越爬越高,黏液竟越來越發黏稠。原本生硬厚重,鏽跡斑斑的鐵環上似乎一早便抹過什麽透明的物質一樣,隨著手掌與身子的熱度依附在鐵環時,那原本黏稠的物質便慢慢從鐵環的表麵呈現了出來。

我開始有些不敢繼續朝上攀爬,生怕這鐵環表麵的黏液會使我踩滑摔落下去,眼前的情景與那當時的兵書寶劍鋒卻是截然不同,我本想利用鉗口十字釘打孔,可著實不敢破壞到這箭樓,以免觸動裏麵的機關。

“諸葛先生,你怎麽了?”

“怎麽停下來不爬了?”

就在輾轉反側之際,我聽到蔣微娜和楊嘉的呼喊,斜著身子朝著鐵環的圓孔中望去,隻見箭樓下的蔣微娜和楊嘉竟與我完全偏離了之前的視覺角度,如彎鉤一般斜在了閘門的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