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公蠣先還在研究他的聲音,忽然反應過來,嚇得連喘氣都忘了。
真是倒黴,又來了個巫教的人。
高氏冷冷道:“雖然她很惡毒,周圍也有很多好人。隻要你不來打擾,我照樣可以過好。”
影子晃動了一下,在地麵上猛地拉長,幹巴巴笑了一聲,道:“是嗎?”
高氏默然不語。影子道:“這個孩子,同你可真像,靈氣十足。可惜瘦小了些,日後要好好將養著才行。”
高氏猛地轉過身來,一雙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亮:“不行!我可以跟你回去!你不要打我二丫的主意!”
影子晃動得更厲害了,在月光下,像個手舞足蹈的妖怪:“不,如今聖教凋零,有靈氣的孩子越來越少了。我聽說不管那些非人道法如何高強,她都能一眼看穿原形,是不是?”
公蠣忽然聽到身下發現微弱的沙沙聲,那條小白蛇竟然沒逃,又回來了。公蠣大喜,昂起腦袋,噝噝地用蛇語向他求救。
小白蛇遲疑了良久,順著桌腿慢慢爬了上來。
高氏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影子身上,對桌下的變化毫不知情。影子發出桀桀的笑聲,很是刺耳:“龍爺如今重振旗鼓,正想要人手。你不回去也可,這個孩子,我帶走。”
高氏的肩頭微微聳動,堅決地道:“不行。”
小白蛇已經爬上香案,以二丫的衣衫作為掩護。公蠣噝噝地告訴他,隻要取掉那支銀釵便可。
影子道:“你當年破了聖陣,將扃骸皿偷走,這個賬,我不同你算了。隻需把這個孩子和扃骸皿給我帶走,我便放你一條生路,任憑你優哉遊哉地度過下半生,保證不再來打擾你。這個交易怎麽樣?”
高氏高高揚起下巴,冷笑道:“上次信使來時,還說要我的命呢。”
公蠣心裏盤算著,聽高氏的口氣,上次巫教來人,是被高氏打敗了的。
影子沉默了片刻,聲音突然低沉了下去,道:“上次的信使,因為沒完成任務,已被處決。你知道聖教裏的規矩。”他吹出一聲婉轉動聽的口哨,低而輕柔,乍聽起來,倒同高氏的說話聲有些像。
高氏顫抖起來,怔怔地盯著影子,道:“潁檜……是……是你嗎?”
影子不再晃動,在月光下呆呆矗立:“……是我。”
高氏腳下一軟,無力地按住了香案,低聲道:“這麽些年,你……你好嗎?”
小白蛇已經弄掉銀釵,不過公蠣不敢輕舉妄動,仍保持被製的姿態。
影子頓了一頓,道:“沒什麽好的,也沒有什麽不好。”
一滴水落在公蠣的尾巴上,是高氏的眼淚。可惜戴著麵具,看不到她的表情。
兩人相對不語。高氏苦笑了一下,道:“沒想到會是你。”
影子歎道:“可我一接到任務,便知道是你。”
高氏的情緒漸漸平靜,道:“龍爺派你來執行任務,想必你的本事大了很多。如今到了什麽位份?”
影子道:“我天資愚鈍,又膽小懦弱,哪裏比得上你。如今龍爺確實無人可用了,這才拉我一把。如今是個無常信使。”
公蠣心想,莫非影子便是那晚王翎瓦口裏的“信使大人”?
高氏微笑道:“我記得我走之前,龍爺已經物色了一批新的靈童。如今十年過去,那些靈童正當出師之時,怎會無人可用?可見還是你長了本事。”
影子搖擺著,不置可否,忽長忽短,忽胖忽瘦,在地麵上變換著形狀。
趁著兩人敘舊之際,公蠣已經溜下香案,鑽入牆縫之中,並擺出了防禦姿勢。高氏既然是巫教中人,保護二丫自然也輪不到自己,隻管在一旁看熱鬧即可。
高氏道:“當年那批靈童裏麵,就你一個男孩。經常晚上偷偷哭鼻子,我便隔著牆安慰你,真好玩兒。”她的眼睛泛出一絲溫柔。
影子道:“是,那時管得好嚴,教習嬤嬤一個個凶神惡煞的,發現有私下見麵的,直接打死。”
高氏笑起來眼睛很是漂亮:“那批靈童裏麵,我最大,你最小,我比你足足大了五歲,是不是?”
影子道:“嗯,五歲。”
高氏站得累了,換了一下姿勢:“剛開始半年多我們都不曾見過麵,但我知道隔壁有個愛哭鬼。”
清風吹過,影子的聲音帶著一點嗚咽:“我晚上睡不著,一邊哭一邊摳床裏側的牆壁,時間久了,牆壁竟然給我摳出一個拇指大的洞來。”
高氏笑了起來,聲音輕柔動聽,如同天籟:“我還以為有耗子呢。”
影子也笑,卻低沉嘶啞,難聽至極。高氏道:“你當年膽子好小,一個小蟲子都能嚇哭。”
影子道:“是,你便在隔壁安慰我。當年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否堅持著活下來。”
高氏道:“教裏的日子太難熬,不找些寄托,人會瘋了的。我每日惦記著在晚上同你說幾句話,日子便好過許多。”她朝四周顧盼,像是在找凳子:“既然來了,要不要來家裏坐一下?”
影子老老實實道:“不敢……聖教的規矩,各教徒之間不能見麵,也不能有過多的溝通。”
高氏哂道:“那你還同我說這麽多?剛才直接取了我的性命豈不省事?”
影子不做聲,過了片刻,又道:“我記得有一次你把獎賞得來的白麵餅,偷偷放在院裏的山洞裏,囑咐我第二天去取了吃。誰知道第二天早上,我不小心跌了青銅鬼麵爵,被罰禁閉,三日不許出去放風。等第四日,那些餅子已經黴成一片,長了長長的白毛,不能吃了。我晚上回去,抱著那些餅子哭了半夜。”
高氏道:“是啊,我在一旁安慰你,說下次再有餅子,還留給你,你這才不哭。害得我也幾乎一宿沒睡。”
影子又道:“你有一次誇我口哨吹得好,我便偷偷練口哨,想等練好了給你吹一首完整的曲子。不過怎麽練,都沒有你的笑聲好聽。”
高氏笑了,道:“你練了好幾個月,還是隻會吹這麽一句。”
兩人開始說小時候的趣事,聊得甚為投機。
高氏道:“可惜整整一年,我們都找不到機會過麵。”
影子道:“我說把牆洞挖大一些。”
高氏道:“我說可不敢,要是嬤嬤發現了,不僅會把這個洞堵上,你我還會被拉出去打死。”
影子道:“哈哈,不過後來還是給我們找到一個辦法。集訓結束,每個人都要去領任務,我們終於可以同時站在院子裏。”
高氏嗔道:“可每個人都戴著麵具呢,又不準說話。還是你聰明,想到一個辦法。”兩人異口同聲道:“在麵具上做記號。”
高氏說:“我在麵具上的眉心點了一顆痣。”
影子道:“我在麵具鼻子下麵摳下一塊漆。”
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沒完沒了,看樣子當年感情甚深,二丫應該安全了。公蠣盤曲身子,一邊聽一邊休息。
高氏道:“第二天,領聖服和任務的時候,我便看到你啦。你又瘦又小,顯得衣服又肥又大,可惜看不到臉。”
影子呢喃道:“我也看到了你,你穿著同今日一樣的骷髏蝙蝠聖服,眼睛好美。”
高氏微笑道:“你也是,眼睛明亮,我猜你長得一定斯文秀氣。”
影子道:“我當時心裏難受得緊,按照聖教教規,分別之後,人海茫茫,隻怕這輩子都見不著了。”
高氏歎道:“之後多年,我們果真再也沒見過麵。”
兩人陷入回憶中。香已經燃盡,高氏重新點起一支,插在香爐裏。
影子問道:“你又聰明又勤奮,巫術進展最快,在教中一直深得龍爺器重,不像我,學了這麽多年,一無所成,你怎麽會在七年前強行離開聖教呢?”
高氏瞧著一明一滅的香頭,道:“那些年裏我執行了好多次任務,其中三次大的任務,每次都超過一年;每次結束,我都難過得像死過一樣。”
影子道:“我一直沒問你,你執行的是什麽任務?”
高氏道:“第一次,是在黔中,尋找一本叫做《巫要》的書籍。第二次,在幽州扮作青樓女子,勾引當地一個富商,取了他的萬貫家財。第三次,卻是在姑蘇,處心積慮地嫁給一個貧苦的秀才。”
影子木然地重複道:“嫁給一個秀才?”
高氏黯然道:“不錯,隻因為龍爺想要探聽這秀才家裏的秘密。”
影子不語。高氏道:“在龍爺眼裏,我們不過是個工具,完成任務,殺死目標,轉眼便可投入另一個任務。可惜我的心還是肉做的。”
她低下頭,輕輕撫摸著二丫的小腦袋:“收藏《巫要》的老人家,對我可好了,當我親孫女一樣。便是那個俗氣不堪的富商,也當我寶貝一般寵著愛著。那時候我便想啊,我想做一個普通人,做人家小妾也好,貧苦受窮也好,隻要平平安安、和和美美。”
影子道:“所以你便萌生退意了。”
高氏道:“是,嫁了秀才之後,我更加厭倦這種生活。”她半個身子靠在香案上,仰臉看著天上的月光:“他叫桂睦,家裏很窮,在街上靠賣字寫信為生,勉強過活。可是他卻是對我最好的。”
“我喜歡吃什麽,隻要說過,他便記得,賺了錢便買給我,自己一口也舍不得吃,卻滿心歡喜地看著我吃。冬天給我煨手,春天給我采花,他還會唱很動人的小曲兒。他很用功,寫得一手好文章,你知道嗎,他說一定要考取個功名,不讓我跟著受苦。”
影子沉默一陣,小聲道:“他不過哄你而已。他大你十幾歲,情場這點事兒,自然老道。”公蠣覺得,那人的口氣不無嫉妒,甚至帶著幾分刻薄。
高氏慘然一笑,道:“是麽?哄也好不哄也罷,那段時間,真是最幸福的時光。”
影子道:“做任務最怕投入感情,忘了自己的身份。我聽說最後這個任務你並未完成,龍爺很生氣。”
高氏道:“是,龍爺要我打聽他們家族的秘密,我沒做。龍爺要我殺了他,撤離長安,我也沒做。”她直視著影子:“我,懷了秀才的孩子。”
公蠣心想,原來二丫果真不是錢耀宗的孩子,難怪錢耀宗對待二丫的態度如此奇怪。
影子低聲道:“這可犯了聖教的大忌了。”
高氏的手不由自主按在小腹上,好像孩子還在腹中:“得知我有了身孕,他開心得不得了。他在閨房之中叫我丫丫,他說有了寶寶,你是大丫,寶寶就叫二丫……”
影子微微搖晃。高氏的聲音越來越低:“可是快四個月時,我想吃些酸果子,他出去買,不知怎麽就被受驚的馬給踩死了。”她的眼神忽然淩厲,尖聲叫道:“巫教做的!是不是?”
高氏不再稱呼“聖教”,而是按照民間的說法,直接叫“巫教”。
影子驚慌地往四周看了下,支吾了一聲,道:“這個……我真不知道。”
高氏眼睛裏滿是恨意,良久才道:“沒幾天,龍爺便派了信使來聯係我。我懷著身孕,還能怎麽辦,隻好又回了教內。”
影子道:“後來的我大概了解。你表麵上溫順,實際上卻伺機逃走。”
公蠣本來想離開,但越聽越驚心動魄,聽得著了迷。
高氏眼神冰冷,道:“我心已死,這巫教我一刻都不想待。”
影子低聲道:“真羨慕你的勇氣。”
高氏聲音柔和下來,道:“我當時本想帶你一起走的,可是龍爺突然發難,實在來不及通知你。”
影子道:“我哪裏有這個膽量?你知道……我膽小得很。就像今日,接到命令,我心裏極不情願,卻不敢違抗半分。”口氣全然不像一個執行任務的冷血殺人,而是一個受了委屈的懦弱孩子。
高氏發了一陣呆,勉強笑道:“你年齡小,未經事,自然膽小。像我這樣魚死網破的,又有什麽好。”
影子道:“第二天我記得是清明節,下著小雨,聽說你破了龍爺的牽魂陣,並偷走了他的扃骸皿,真替你高興。”
高氏抬起下巴,蒼白的麵具在月色下顯得有些恐怖:“是,其實在執行第二個任務之時,我已經留心要擺脫巫教。”
高氏是個心思縝密的女子,她很快明白,巫教之所以難以擺脫,是因為不管你逃到哪裏,巫教總能找到。“我留意到,龍爺的房間,不管擺設如何變動,總有一件東西是不變的。”
影子小聲道:“扃骸皿。”
高氏道:“嗯,那個扃骸皿。我並不確定扃骸皿的用途,但當時顧不得那麽多了,隻想拚命一試。”
影子喟歎道:“扃骸皿是一件法器。當時龍爺低估了你的決心,適逢長安有事,便出了門,隻擺了個牽魂陣。沒想到不僅被你破了陣,還順手拿了他的扃骸皿。”
高氏道:“原是我運氣好。我逃出來之後,一口氣跑到洛陽,在此地隱居下來。後來幾年,一直平平安安,我隻當是扃骸皿起了作用。”
影子道:“其實龍爺已經追到洛陽了,隻是教內發生異變,他無暇顧及,這才給你得了空子。”
高氏歎道:“是啊,我原以為拿了扃骸皿,巫教便再也找不到我了,可是前年,當我看到大門上被人畫了蛇標,便知道平安日子過不得了。”
微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聲音。公蠣沿著牆根,慢慢地往影子所在的牆角溜去。他有些好奇,想看看這個操控影子的人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兩人沉默了一陣,影子問道:“他……對你好麽?”
高氏道:“你是說錢耀宗?哦,還好。”
影子道:“我看他不像是怎麽有出息的。”
高氏漠然道:“搭夥過日子而已。”
影子喟歎道:“當年你懷著桂秀才的孩子,又毀了容,他肯收留你,心地還是不錯的。你應該好好對他才是。”
高氏垂下了頭,道:“我自然想……可是我的心裏已經有了桂秀才。”
影子呆呆的,一動不動。高氏道:“這些年,我越想忘,便越忘不了。要是桂秀才還活著……”
影子打斷她道:“可是他已經不在了,你不該沉湎於過去。”
高氏垂頭道:“是,反正心已經死了,同誰過不是過呢?”
影子道:“你不要這麽說,我聽著心裏難過。”
高氏忽然抬起頭,看著倏然變長的影子,急切道:“那你能不能放過我的二丫?”她撲上去將二丫抱在懷裏,聲音嗚咽起來。
影子遲疑起來:“這個……我……”
高氏淚水漣漣:“若是尋常人家,二丫該叫你一聲舅舅的。”
影子不安地抖動了一下,小聲道:“我也……也一直把二丫當做自己的孩子。”接著又道:“聖教正在尋找新一批靈童,二丫便是其中之一。”
高氏緊緊抱住二丫,道:“不!我不讓我孩子同我一樣,過這種無法見人的日子……我隻想她平平安安地長大,嫁人、生子,像個普通人一樣過一輩子。”
影子沉默了一陣,道:“其實,像二丫這種天生有靈力的孩子,研習聖術,亦非壞事。至少不用被那些蠢人當做是怪物……”
高氏厲聲喝道:“你也來說這種話!想想當年你我被囚禁在山洞之中的感覺,那種苛刻的、不把人當人看的教規,一批多少個靈童,研習結束後還剩下幾個?你忘了嗎?”
影子似乎無言以對,良久才道:“苦是苦了些……可是……”
聽他這口吻,竟然是支持二丫加入巫教的。
高氏站了起來,冷冷道:“不用多說,再說下去,隻怕以前的情誼全沒了。”她將二丫重新放好,將錢串子拖到一邊,挺直腰背,道:“來吧,殺了我。你便可以帶我的孩子回去。”
影子劇烈地搖晃起來:“不不……你別生氣……”
高氏冷冷道:“如今我在這世上活著的唯一意義,便是我的二丫。”
影子急忙解釋:“我自然也是疼她的……聽說她身體不好,若是入了聖教,她的病便能根除……要不,你問問二丫的意思?”
高氏斷然拒絕:“她一個孩子,有什麽見識?我當年,但凡有一個親人給些意見,便不會走這條路。”
影子似乎無可奈何,道:“要不你先將扃骸皿給我,我先交了這一項差才好。”
高氏漫不經心道:“扃骸皿,丟了。”
影子驚呼道:“丟了?”
高氏漠然地轉過身去,道:“也是我不小心。”影子似乎還想問,卻被高氏製止了:“丟了。或者是我那個不爭氣的丈夫,拿去換了酒錢也不一定。”影子似乎對所謂的扃骸皿十分緊張,高氏卻毫不在意。
影子道:“你知道,我在教中身份低微,從沒見過這東西……扃骸皿,到底什麽樣子?”
高氏厭惡地呸了一口,冷笑道:“不扯出我偷了扃骸皿,如何找借口追殺我?哼,什麽扃骸皿,普普通通一個瓶子,安置一個詭異的名字,就成了法器了?”
影子將信將疑,重複道:“普通瓶子?”
高氏似乎懶得再提這個話題,語氣緩和下來,頹然道:“真的是丟了。它既然不能阻止巫教找到我,我要這玩意兒有何用?”她隨手撿起銀釵,插在鬢上,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公蠣。
公蠣已經爬得十分接近影子站的位置。很奇怪,牆角並沒有人,影子完全是憑空出現的。
影子為難道:“若是如此……我可真幫不了你了。”
高氏的眼神頓時淩厲起來,道:“巫教看中二丫,是因為她的靈力?”
影子道:“那是自然。這些規矩你原本都知道的。”
高氏忽然笑了,語氣輕快道:“好,好。”她轉過身,拿起香案上最後一根銀針,往錢串子太陽穴紮去,在即將碰到她的皮膚之時,忽然飛快轉身,一針紮在二丫右頭頂的本神穴上。
二丫一陣抽搐,發出小貓一樣的哭聲。公蠣看見,一點亮光從她的眉心透出,漸漸散去。
高氏轉身對著影子,坦然地看著他:“她的靈氣,沒了。”
影子木呆呆地站著。高氏緩緩道:“她以後,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孩子。”她摸著二丫頭上稀疏的黃毛,眼神裏滿是慈愛,“我早該這麽做,可是一直猶豫。是,做常人便好,安安心心、順順利利地長大,不會被人嘲笑是個怪物,也不用擔心會被巫教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