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九隻手

我們都站了起來,由於在地上蹲坐的時間太長,再加上又用力過度,站起來的時候全都搖搖晃晃的。呂三整理了一下被花魄翻得亂七八糟的背包,重新背上,走過去撿起掉在地上的手電。我和胡大頭也往回走,胡大頭巴掌大,拿著手電還能握住那鬼爪,沒掉,我的也掉了,也走過去揀了起來。這時候呂三手裏的手電突然暗了,呂三往手電頭上拍了幾下,那手電不是呂三生的,沒有義務給他拍幾下腦袋就得聽話,還是沒亮,應該是沒電了。

呂三沉思了一下,說:“我手電沒電了,我們陷在這鬼地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去,在這種地方最怕沒光了,這樣吧,雖然電池還有兩副,我就先不裝了,先用你們的,雖然暗一點,反正也能看見,等你們的也沒電了,而我們還沒出去,到時候再裝上。”

我和胡大頭的兩把手電的光也已經由白晃晃的亮光變成了黃暈,打出去就散了。我們深知呂三說的沒錯,在這種地方要是真的到了黑燈瞎火的地步,保不準鬼站在身邊還會跟它勾肩搭臂,就點頭同意了。

小心翼翼地繼續前進,就怕從什麽地方再伸出一條鬼樹根來,好在直到穿越了整個樹林也沒再遇見什麽東西。在樹林的盡頭,先是空了大概有三分一籃球場大的地方,盡頭就是一個石壁。在石壁前,一棵樹孤零零不合群地站著,這還是棵有自閉症的樹。

走近了一看,不禁大駭,這東西是樹已經是絕無可疑的了,因為枝椏上還帶著葉子。但是這樹居然長得跟人一模一樣!頂端一個大樹瘤,上麵五官俱全,一截筆挺的樹幹在中間處順凹進去一條弧線,正區分了上下身,下半截開叉,算是兩條腿,上半身兩邊斜生出兩條樹枝,淩空揮舞,算是兩條胳膊,整個身子長滿了枝葉,乍一看,就像是經過偽裝的解放軍叔叔。

胡大頭伸出手電筒在上麵敲了敲,發出了一陣沉悶的回聲,這東西好像是石質的而不是木質的。我看胡大頭敲上去沒事,就也用手摸了一把,入手冰涼,我感歎道:“果然是石質的,這不活樹,而是一棵樹化石。”

呂三也伸手摸了一把,道:“不錯,這確實是一棵樹化石,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造化之功啊,剛好在這樹成化石的時候將之塑成了一個人的模樣,這應該是被修這墓穴的人用來當神像祭拜用的。這有一片森林,神像本身又是樹化石天然生成的,應該就是四方神靈中東方句芒的神像了,因為句芒就是傳說中的木神。難得當初修墓的人是怎麽找到這地方的,剛好有一片地下森林和一棵化成人形的樹化石湊成了四靈護聖的格局,真是千年難得一遇啊。這樣看來,這個地方更非是帝王的陵寢不可了,除了皇族,誰還有這份能力尋找和建造這樣一座墓穴呢?”

我和胡大頭默默地點了點頭,沒說話,隻用手電去仔細打量這木神神像,胡大頭饒著它走了一圈,走到背後的時候突然一跤跌倒。我跟在他後麵,連忙把他扶起來,說:“這家夥是木神,你也沒什麽好求它的,行這麽大的跪拜禮幹什麽啊?”

胡大頭不但沒理我,而且一反手將我的手的手揮開了,然後又扶下身去在地上摸索了起來。我和呂三都奇怪,圍了上去看他。胡大頭摸索了幾下之後,叫了聲:“在這呢?”手隨之揚起,帶起了一條鐵鏈,道:“就是這東西拌了胡哥一下,我看一下它連在哪啊,呀,怎麽鎖在這倒黴的木樁子腳上,難道還怕這玩意兒才從土裏拔出腳來到處散步不成?”

他站起來,用力拉扯連在木神神像上的那根鐵鏈,拉得嘩嘩響。呂三上前細看連在神像上的那一頭,用手摸了一下,一摸之下,忙叫道:“胡大頭,別拉了。這上麵有字呢。”

胡大頭扔下鐵鏈,和我一起湊上頭去。在兩把昏黃的手電的照射下,我們模糊地看到那樹化石神像腳上刻著幾個隸書,我對書法一竅不通,一個字也看不明白,呂三眯起眼看了半天,一個字一個字念道:“東—天—門—守。”

胡大頭問道:“什麽意思?”

呂三也疑惑地道:“瞧這字麵意思,好像說這木樁子還是個看門的,可是這哪有門啊?”

胡大頭道:“我還以為這木頭樁子站這是為了等傻兔子往上撞呢。”他直起腰,伸出大巴掌往那神像的腦袋上拍了一掌,罵道:“嘿,你個倒黴催的,叫你看個門你不會為了跟小白兔約會,隨手就把門拆了吧?”

那神像被胡大頭拍了一巴掌後,頭居然就慢慢地低了下去,好像被胡大頭一頓教訓後,知道自己錯了似的。胡大頭自己還沒發覺,我看得事情不妙,連忙提醒他道:“胡大頭小心,這樹樁子的頭在動。”

胡大頭一驚,趕緊側身躲過一旁。那神像被胡大頭一巴掌拍到,頓時覺醒,整個身子一顫,腳下發出一陣沉悶的破土聲,慢慢地從土裏拔出了腳。看得我恨不能上去把那句真理提醒它,雖然成了標本,好歹您也是棵樹,人挪活,樹挪死啊。

那樹化石神像沉重地拔出腳,向前邁開了腳步,頓時就把那鐵鏈拉直了,那鐵鏈正好從胡大頭兩腳間穿過,這時候猛地一拉直,貼在胡大頭腳邊,胡大頭腳向外一歪,立刻摔倒。人家說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爬起來的要算是好漢,那好漢再一次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就該是笨蛋了。胡笨蛋吃了一嘴的泥巴,馬上蹦了起來,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著那樹,卻見那樹一個勁地往前走,根本就沒理我們。那鐵鏈被拉直了之後,發出幾聲咯咯的聲響,然後猛的“轟”了一聲,又被拉著往前走了。

我們看那鐵鏈的另一頭,正連在那石壁上,這時候鐵鏈一往前拉,頓時就在石壁上拉出了一扇門來,這門和石壁渾然一體,不是現在被拉開了根本就發現不了這是一扇門。

呂三失聲叫道:“石精!”

我緊張地問他:“什麽東西啊呂哥?怎麽這樹樁子還會走路啊,不會是真的木神吧?”

呂三答道:“不是,別多想,這是石精,有深處深山老林的石頭幾千萬年來不斷地吸收天地日月的靈氣,漸漸修煉得可以自己行走挪動,但是因為石頭天性愚笨遲鈍,修煉到能動的地步一般至少都要幾千萬年,而且就算到了這一地步也僅限於能動而已,本身還是沒有意識,毫無知覺。”

我聽這東西沒腦子,這才放下心來。呂三接著道:“石精力大無窮,看樣子修這墓的人不但把它捉了來當木神祭拜,而且還用它來開這石壁上的門,否則以我們血肉之軀,是斷然拉不開這石門的。石精腳上刻的東天門守,應該就是指看守這扇石門了。”

胡大頭道:“既然這樣,還等什麽啊,先進去看看再說吧,沒想到胡哥這一巴掌還挺管用,愣是把這沒腦子的打得開竅了,不打它還不開呢。”

我們向那石門走去,裏麵黑黝黝的,手電光隻能照出這是一條長長的甬道,光在甬道的盡頭消失了。我們輕手輕腳地往裏走,胡大頭手裏的手電光慢慢地暗了下去,也沒電了,視線一下子又模糊了許多。我一驚,連忙拍了一下自己的手電,想讓它醒醒神,回光返照一下,不想不拍還好,一拍那手電發起脾氣來,幹脆也暗了。裏麵頓時黑得好像世界上根本沒有白天這回事一樣。

胡大頭急道:“你他娘的幹什麽呢?黑燈瞎火的,這回好了,摸吧,誰摸著了什麽誰抱回家去。”

呂三說:“現在我們手上的手電全都沒電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去,隻剩兩副電池了,能省則省,我先把電池裝上,暫時不打。這條甬道剛才看見了,是條直道,我們就扶著牆壁摸過去吧。”

黑暗中聽見呂三摸索著裝電池的聲音,不一會兒聽他道:“好了,我們現在手牽著手順著牆往前摸。我在前麵帶路。”

說著一把牽住我的手,我手往後一拉,也牽住了胡大頭的手,不知道為什麽胡大頭的手冰涼冰涼的,還硬邦邦的,沒有一絲活氣。我心裏奇怪,這大頭鬼不是膽大包天嗎,怎麽沒了光給他嚇成這樣,向日葵啊,不見光就得懵?

感覺到前麵呂三在拉著我往前走,也就沒在意這些。在黑暗中摸索著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鍾,隻聽見“砰”的一聲,應該是前麵有什麽東西擋住了去路,呂三一頭撞上了。

呂三“哎呦”一聲,鬆開握住我的手,然後一下子光線亮起來,我從來沒覺得過光明是這麽的可愛,難怪革命先輩們拚了命地追求。呂三在前麵用一隻手揉著自己的額頭,在他麵前,是一扇雙開的石門,石質非常細膩,深青色,類似於翡翠的顏色,上麵雕龍畫風,雕刻十分的精美。

呂三一邊揉著額頭,一邊說:“看樣子這應該是什麽冥殿的天門了,看這門的石質和雕刻的精細,應該是什麽大人物的隨葬室,說不定就是主墓室。”

這時候我發現我握在手裏的那隻手也掙脫了我的手,而胡大頭卻明明站在了我的前麵!剛才也沒發覺他有走動的動作啊。

我腦袋嗡的一聲響,顫聲問胡大頭:“胡大頭,剛才你是在我前麵走的嗎?”

胡大頭回過頭來,詫異地說:“是啊,剛才是胡哥牽著你的小手,怎麽了,弄疼你了?”

我又轉過臉去問呂三:“呂哥,你呢,剛才是牽著誰的手?”

呂三看我臉色煞白,忙道:“我牽的是胡大頭的手,怎麽了張哥兒,有什麽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