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要命的財神
胡大頭臉色一變,搶先我們一步,衝出這偏房,到門口一探究竟,一往門口窺視一眼,馬上先把門重重一甩關上了,然後連蹦帶跳鬼哭狼嚎地搶進偏房來,嘴裏叫道:“先別管這挨劈的木頭什麽身份了,這會兒真正的財神來了,他娘的,這可是要命的財神啊。”
霍然看胡大頭給嚇得不善,連忙說:“你是錢多得燒手了吧胡大頭,來了財神給你嚇成這樣?”
胡大頭喘了一口氣,對霍然說:“不怕不行,這財神還身兼屠夫,不但管宰,而且管埋,直接就把你大卸八塊吞肚子裏了。”
我覺得怎麽自從我們下了這地方之後,事情是一件接一件,各路豪傑也是一位接一位地出來表示歡迎,敢情幾千過去了,這裏邊的東西一點也沒長進,還是中國人的老脾氣,做事喜歡一窩蜂的,苦了我們。我豎起耳朵,那陣急行軍似的腳步聲已經近到了我們在的房間門口。
正說話間,隻聽見那陣腳步聲驟然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磕磕嘎嘎的聲音,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使勁地啃著房間的門。
我們身上的毛孔驀地一鬆,又緊了起來,看樣子是什麽齧齒動物在外邊,而且數量還不少。經過連續的幾次的驚嚇之後,我實在是沒力氣了,軟綿綿地覺得自己快要融化了,而且現在還不知道外邊的是什麽,猶報琵琶的最讓人想入非非,自己嚇自己。我有氣無力地想,看把您讒的,什麽不好啃您啃門啊,隻要您不和我們為難,改天一定送兩斤瓜子到您府上您慢慢啃。想想又覺得這空頭支票開得太明顯,門外的應該不會傻到這地步會相信我,隻好裹緊衣服,驚恐地瞪著外間的門。
霍然使勁咽了口口水,問胡大頭:“那什麽東西啊胡大頭?”
胡大頭伸出舌頭抿了抿嘴唇,說:“什麽東西,你忘了胡哥跟你說起過的日本生魚片了?”
我們馬上想起在曉山村村口胡大頭說的那番話,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叫道:“老鼠!”
胡大頭說:“不錯,量還挺多,估計夠咱們在裏邊吃上一陣了。”
磕磕嘎嘎的聲音還在繼續,這時候伴隨著一聲咯吱,門轟然倒塌,一群賊頭賊腦的老鼠馬上像是一陣黑色的潮水一樣湧了進來。這群老鼠個個都是尖尖的腦袋,黑得發亮的毛皮,看樣子小日子過得不錯,平常還保養得挺好,血紅的小眼睛,發著凶殘的冷光,兩隻大板牙不斷地上下咬合,吱吱地唱著歌。不是有成語說膽小如鼠嗎,不想這群老鼠一點不害羞,朝著我們就湧了過來,我猜這成語可能也就咱們人類自己聽說過,而老鼠們自己還不知道呢。
我們一陣惡心,老鼠這東西一隻兩隻的可以克服住不惡心,可是一個軍的兵力齊刷刷地向你匯報就實在讓人受不了,想一想,一地的東西,除了牙齒硬,渾身上下都軟不拉嘰的,身子還在蠕動,誰受得了。可能我們幾個這一輩子見到的老鼠也沒現在的多,黑壓壓的跟一地蘑菇似的,還在不斷地往上長,一層疊著一層,競相踐踏,我們看這群老鼠對自己兄弟姐妹都這麽不相親相愛,可想而知對我們肯定也不會客氣。
這群老鼠還裹挾著一陣腥臭的風過來,我們都是憋住一口氣沒敢呼吸。我首先忍不住了,胃裏馬上掀起一陣清洗運動,三反五反。我強自把衝到喉頭的一股酸勁給咽了回去,怕那群老鼠是逐臭之輩,當先向著我來。惡心之下顧不得多想,大叫一聲就開了槍,槍聲乍響,我們都是精神一震,想著手上還有一個可以倚仗的家夥,心定了一下。霍然聽我手裏的槍響了,馬上也是開火響應我。胡大頭聽我們開了槍,忙叫道:“別開槍。”
老鼠們被槍聲一嚇,頓時向門外爭相退潮。我們都鬆了一口氣,那股腥臭味暫時淡了,但是我們胃裏反而酸得更厲害了,而沒了心理壓力,終於嘴一張,忍不住吐了出來。吐得痛快了,渾身乏力,嘴裏發苦。我掙紮著問胡大頭:“剛才你怎麽叫不要開槍啊?你們家親戚都在裏邊?”
胡大頭也鬆了一口氣,卻好像不是為了那鼠群退潮,道:“你丈母娘才在裏邊呢。我是怕那老鼠太多了,咱們手上總共就三把槍,能有幾發子彈啊,起不了什麽作用,還不如留著對付能對付的。還行,這群孫子還知道害怕,幾槍就給嚇走了,我還以為它們都跟紅小兵似的,天不怕地不怕呢。”
我看這大頭鬼光顧著逞嘴上痛快,一下子把自己升到老鼠它爺爺的高度,成了鼠輩,可能還以為自己占了便宜,說:“這什麽話啊,老鼠嘛,能不怕槍聲?”
胡大頭臉一沉,說:“知道它們是老鼠,知道它們是從哪來的嗎?這地方地處荒山野嶺,鳥不拉屎的,怎麽平白無故地冒出一大群老鼠,而且不怕人,最重要的是,”胡大頭抬起頭緩緩地掃視了我們一眼,道:“在這個死氣沉沉的地方,它們吃什麽?”
我們聽他說得心一寒,不錯,在這種地方,就算老鼠們再怎麽不挑食,可吃的東西也絕無僅有,那就是,死人。也就是說,以前那好幾十批的手藝人和搬到這來住的窮苦人家,現在都在老鼠肚子裏裝著!難怪它們見了人一點也不怕,你見過常吃豬肉的人怕豬麽?在它們眼裏,我們可能就是自己送上門的新鮮的肉罐頭。想得我們不由毛發倒豎。
胡大頭見我們都麵麵相覷,嘿然笑了一下,伸展了一下手腳,說:“原先我還擔心它們可能連槍也不怕,那就麻煩了,現在既然知道它們怕槍聲,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我們想也是,跟這裏麵的東西一撥接一撥地過麵,現在沒來由地就會緊張。我們定下了心,我問胡大頭:“剛才你怎麽說真正的財神來了啊,你們家財神長這樣?那你們家應該養了不少啊。”
胡大頭鼻子裏哼了一聲,懶洋洋地道:“還他娘的大學生呢,這都不知道?在北方,人都以狐,蛇,蝟,鼠,以及黃鼠狼為財神,民家見此五者,都不敢冒犯,到處都有五顯財神廟。”
呂三點點頭,道:“胡大頭說得不錯。不止北方,南方其實也有,隻是比較少罷了。”
我還真不知道這些事,不由好生慚愧,訕笑道:“看不出我們胡哥還胸藏錦繡,能指點江山一片呢,真叫小生好生佩服。”然後暗中腹誹,心說你看你那肚子,比我大了不止三圈,其中兩圈裝飯桶,如此尺寸,也就比我多裝了一圈東西,有甚自豪處?
胡大頭像是看破了我的心思,一點也不領情,道:“你他娘的少拍馬屁,所謂整天笑眯眯的,肯定不是好東西。”
我們邊說邊往門外走,剛才我和霍然開了幾槍,打死了幾隻老鼠,現在血肉模糊地粘在地上,肝膽塗地,成了一片血泥,我一不小心一腳踏上去,感覺腳底軟塌塌的,惡心得腳都快抽筋了。
出了房門,還沒決定往哪個方向走,這時候那千軍萬馬急行軍時發出的腳步聲,又從甬道的深處向我們湧了過來。
我們一驚,已經看見那片黑色的潮水從遠處嘩啦啦地蔓延過來,那一個軍的老鼠又來了,其來勢之快,根本沒給我們任何思維的時間。刹那間我們身上已經都爬滿了老鼠,我隻感覺身上一陣一陣的刺痛感不斷的傳來,老鼠們已經在我們身上開席了。
我們幾個都是連蹦帶跳的,不斷地把身上的老鼠甩下去,踩死了不少,又不斷地有新的奮不顧身悍不畏死地攀上來。霍然手上被一隻老鼠咬了一口,頓時拿不穩槍,掉在了地上,馬上被老鼠淹沒了。我連忙朝近處的老鼠開了幾槍,槍聲響起,老鼠們的攻勢馬上頓了一頓,附在我們身上的也總算想起了自己是老鼠,不應該這麽囂張,也嚇得跌了下去。鼠潮往後退了幾米,卻並不就此退去,而是全都目光炯炯地盯著我們看,嘴裏吱吱地叫著,好像在察言觀色。
我們身上全都血淋淋的,傷口有幾十處,好在傷口都不深,雖然疼痛難忍,卻也讓我們精神更加集中,神誌更為清醒。胡大頭最好客,剛才身上足足掛了有一百隻老鼠在開宴,此人何時吃過這種虧啊,這時候也沒了底氣,滿身血汙,與老鼠們商量道:“他娘的,你們也別一下子吃完啊,留著點下頓開夥啊。”
這時候胡大頭有心思胡扯,我們沒心思聽,那群老鼠在那鼠視眈眈,它們不動,我們也不敢動,這時候我不由對全世界的貓心懷痛恨,平常它們可能就這樣對待老鼠同誌們的,這會兒好了,沒來由地報應落到我們身上了,在這供老鼠們娛樂。
我小心翼翼地往呂三那瞥了一眼,輕聲問道:“呂哥,我們跑不跑啊?”
呂三皺著臉想了想,說:“跑吧,等我喊一二三,我們一起跑。記住,要一個緊跟著一個,別跑起來心一慌就各跑各的,南轅北轍了。”
我們都全身緊張,聽著呂三嘴裏輕輕地念道:“張哥兒,等會兒跑的時候你先放一槍嚇唬一下這些老鼠,好為我們爭取點時間。我數了啊,一,二,三,跑。”
呂三“跑”字落地。我猛地衝鼠潮開了一槍,那群老鼠果然又往後退了幾米,我們轉身就跑,霍然趁勢揀起了掉到地上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