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人頭黑花

“鐵柱,可能就是六星的布局,別急別急。”逸華看著焦躁不安的我,在一旁安慰道。

“傻大個,你還是少說話的好,少說少錯。”崔老鬼看著逸華笑了起來,語氣中充滿了挖苦。

“老頭子你骨頭要是覺得硬了,正好,我就給你鬆鬆。”

“哎,拜托別吵了你們,從古代風水學的角度來看,這種北鬥七星式的S形葬式最能聚氣,這是天人合一的講究,倘若這裏沒有泉眼,就算這峽穀九曲盤龍,環山抱水也聚不住氣,如此一來鎮國金鑼如何鎮得住楚國,對啊,楚霸王項羽不是自刎烏江了嗎?”我的思維跳躍著,有些語無倫次。

“孫爺,你說把這裏挖開是不是就能聚氣了?”楊金城試探地問道。

“說不準,不過這個位置,下葬時不可能疏忽,一定是哪裏出錯了。”我有意地看了看洛雨曦,希望她能給點意見,不管怎麽說,她是家傳的鑽地骷髏,對於這堵死的穴眼或許能有些獨到的見解。

洛雨曦見我注視著她,將目光轉朝了地下微微比畫,緊接著抬頭看了看天空,頓了頓道:“我曾看過朱元璋的孝陵,見過這種類似北鬥七星的布局,不過那個是人工修葺出的風水,可不比這天然造化,按照人工的格局來說,這種布局是要在地宮之上砌築高大的磚城,我們稱其為寶城。

在寶城內填土,半球上牆叫寶頂。寶城前有一方形城台,稱方城,上建高大明樓。寶頂對應上天星辰的布局,這種風水太過講究,若是不小心,哪怕是鎮國的萬年福地也可能變成亡國滅種的凶煞喪塚,不過這裏風水格局都過了千年,一個泉眼說明不了什麽,原來的位眼被覆蓋改變了原貌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大夥抬頭看了看正對頭頂的北極星,圍坐在一起隨便吃了點東西,一番合計之下,決定就順著這個消失的泉眼開始朝下打眼。

一時間,除了崔老鬼蹲在一邊倒騰那一堆堆鏟起來的碎土以外,其他人都順著泉眼忙活了起來。

明月當空,山風呼嘯,我們一個個揮舞著洛陽鏟,好不容易挖了十餘米深,隻覺得腳下的泥土越來越稀。

“不好,泥土不對,挖破水肚子了,快跑!”隻聽崔老鬼大叫不妙,我們還沒反應過來,整個大地緩緩地震動了起來,一層層的水順著地下冒了出來,這才一邁步子,腳下的稀泥已然凹陷了下去。

崔老鬼扯著胳膊撲了過來,想拉最邊上的楊金城,怎料心急之下,腳下一滑,反而摔在了坑裏。

我還正想著辦法,豈料崔老鬼這一摔,盜洞口算是徹底被壓凹了下去,隻聽突然間“轟隆”一聲乍響,大地裂開了一條大縫,破開凹陷的裂口翻轉著一層層巨浪般的漩渦,摻雜著沉澱的泥漿和碎石,翻滾著將我卷了進去。

一股扭曲的力量劇烈地翻打在身上,我隻覺得整個腦袋和身體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知覺漸漸開始麻痹,陷入了一片空白之中……

“咳,咳。”當我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我掉落進了山腹內的什麽位置,整個身體正好卡在了一處雙柱石筍的中央,周圍空氣通暢,環境寬敞極了,看上去像是一個巨大的深潭,說來也奇怪,深潭的水麵上泛著一團團的光芒,將四周千奇百怪的鍾乳石照得通亮,看樣子河床下全是火山帶的岩漿。

這一刻,我覺得整個五髒都被掏空了一般,才晃過神來,我便抓著石頭一個勁地吐著水,吃進肚子的東西也算是被騰了個幹淨。

“我……我在這裏,孫……孫爺,救命。”

我正觀察著四周,隻聽一聲聲嘶啞無力的聲音順著我的身下傳了過來,我抓緊了石筍朝下張望,隻見楊金城捂住肚子,正好躺在了我下麵的石柱邊上,他的半個身子都泡在了水裏,嘴巴還在一個勁地吐水,看上去算是被剛才的晃**淹了個半死。

“我下來救你,你別晃悠,小心掉到深潭裏。”

我盤著腿抱住了鍾乳石,開始慢慢挪動起身子,勉強將楊金城扶了起來,便抬手一個勁地猛拍他的脊背。

“哇哇”楊金城斜跨石筍上不停地嘔吐,他的聲音回**在四周,我看著深潭下發出的奇怪光芒,心裏開始忐忑起來,突然來到這挖破的山腹之中,麵對眼前的一切,人總是對未知的東西都會萌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到這一刻我才發現真是一點都不假。

石筍上到處都沾滿了青苔泥水,沒有任何攀爬的可能,沿著深潭可以看到的隻是一條幽深的地下暗河,延伸到黑暗的地方,完全呈現出天然結構的河洞。

我和楊金城找了半天,卻始終沒發現其他同伴的下落,看著四周的樣子,剩下的同伴極有可能被剛才的水渦衝進了暗河裏。

眼下我的身上隻剩下了一個羅盤以及一把防身用戶匕首,而楊金城這家夥倒是幹脆,什麽都東西也沒裝身上,看樣子這老板也是頭一次親自倒鬥,可不料這家夥把所有出門準備的東西全放在了崔老鬼那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身上,吃的食物全放在了雨曦一個丫頭身上,自個兒愣是一件傍身的玩意也沒帶。

“孫爺,你說咱們能出去不?”楊金城濕漉漉的摸了摸全身幹癟的口袋,尷尬地望向了我。

“咱倆就順著暗河去找其他人,這鬼地方指不定會有什麽古怪。”我指了指深潭,示意楊金城跳水。

“好好,那就跳,都聽你的。”楊金城咬了咬牙,“撲通”一聲,跟著我一起跳下了深潭之中。

說實話,我氣得有些哭笑不得,要說困在這種鬼地方身上還吃的沒吃的,要用的沒用的,兩個人如果還能順利從山肚子裏出去,那可絕對比連中十次大樂透的概率還低,可都到這份上了,也隻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順著深潭水麵泛光的一側遊過,波光粼粼的水波映著四周的鍾乳石,像是無數鋒利怪異的牙齒倒影在銀盤之中。

我遊動著身體,換了兩口氣,一層層的氣泡順著水裏咕咚咕咚地冒了上來,頓時覺得渾身熱流湧動,空氣中泛出了一股股硫磺的味道。

“孫爺,深潭下的水好像越來越燙了。”楊金城遊著遊著,扭頭看了看我。

“狗娃所說不錯,那些噴泉,看樣子這下麵連著火山帶,不時間可能河床下的火山還會周期運動,發出轟轟的響聲,自然就成了狗娃他們山裏人說的龍在山肚子裏了。”

我還正解釋著,“撲哧撲哧”水麵上突然傳來了一聲接著一聲的悶響,隻見一團團黑頭發順著從水裏嘩地冒了出來,那長長的黑發在水麵上鋪開如一朵朵綻放在水中的黑花。

“啊,天哪,這些是……人頭?”楊金城顧著埋頭潛水,迎麵一撲,那些長長的黑發差點碰到他的臉頰,登時嚇得沒敢將話說完。

我吐了一口唾沫,伸手便去拽楊金城,沿著那一朵朵的人頭黑花在水麵上漸漸泛出了一層層像是屍油的**。

“啊!”楊金城瞪著眼睛,愣在那裏。

“快遊啊,山裏哪能沒幾具屍體啊。”我控製不住地哆嗦了起來,雖說這話明顯不符合現在的邏輯,卻還是架不住嘴硬,拚著老命朝暗河裏遊。

突然,那一朵朵人頭黑花上的頭發絲全都動了起來,竟沿著水麵四周伸得越來越長,就像是有觸角一般。我這下慌了,瘋狂地拍打著水浪,雙腿也極力地亂蹬,生怕下身被什麽東西突然纏住。

“頭發,孫爺,這頭發會纏人啊。”楊金城終於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楊老板,先遊進暗河再說,快。”

好不容易我沿著深潭滑進了暗河,隻見楊金城已是**地在水裏亂成了一團,我本想遊過去拉他,怎料暗河的水遊正好從深潭出來延伸到遠處漆黑的地方,逆著水流的方向卻是根本無法遊回去。

整條暗河順著深潭分開,完全形成了一個流水的洞穴,相比整個深潭顯得極為狹窄,加上沒有深潭水麵下那種亮光,四周的環境算是徹底暗了下來。我沿著岩壁,一陣亂抓亂蹭,勉強踩住了岩壁上的凹槽,身子緊緊地扶住了岩壁上的青苔。

待在水中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我伸著脖子朝暗河的洞外開始微微張望,不遠處的楊金城死死地抓住了暗河口的一處鍾乳石,始終不敢順著水流飄進來。眼看著深潭裏一朵朵人頭黑花跟著飄到了暗河的洞穴口,我忍不住破口大罵了起來:“楊金城,你搞什麽鬼,快劃進來啊,別幹耗在那裏,要老子陪你等死。”

“孫爺,有個巨大的人頭趴在你背上啊。”楊金城驚慌地尖叫著,嗓音幾乎已經全變了。

看著楊金城的表情,我知道他絕對不是再開玩笑,整個後背登時全涼了,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雖說我不敢扭過頭去看,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真有個陰冷的東西隔著衣服粘在了我的背脊上,慢慢地朝著我脖子的方向挪動……

“孫爺,用你的匕首,快,我看見黑頭發從你肩膀冒出來了。”楊金城抱著鍾乳石,一邊用腳去踢開水麵的黑花。

“閉上嘴,別嚇我。”我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裏,不過楊金城說匕首倒是提醒了我,我左邊手扶著岩壁,右手慢慢下意識地伸向了腰間的匕首……

正當我的手剛好碰到了匕首了一瞬間,我的脖頸上突然像是被人用舌頭舔了一下,一根根烏黑而細長的發絲,披散著垂落在了我肩膀上,滲出一層層油光。

我微微低頭望去,此刻早已是牙關打戰,強忍著不敢叫出聲來。眼看這頭發絲越來越多,蹭在我的臉頰上晃動著水滴。

我屏住了呼吸,將腰下的匕首抽出了刀鞘,見騰不出手來,索性右手一推岩壁,我扭動著身子倒進了暗河裏,身後人頭上沾滿的長長黑發全部一下子散在了水麵上,我生怕這鬼玩意突然咬我後背,趕忙掄起手就去撈那一團黑頭發,想將其扯落下來。

“哧”我的雙手才揪住那鬼東西的頭發,怎料那黑頭發竟如泥鰍一般,油滑的表麵沾滿了黏糊糊的東西,才抓上去便從我的手裏縮了出去,這一下沒抓住,背上那鬼玩意似乎像是覺察到了什麽,發出了一陣陣唧唧的聲響,所有的頭發絲都開始劇烈地朝後收縮起來,我頓時慌了,也顧不上害怕,扭過頭便朝著後背望去。

我後背上的衣服爛成了一圈,那“黑花”被無數張牙舞爪的發絲纏繞在一坨麵盆大的腐肉上,腐肉還不時地朝外蠕動著。

透過發絲仔細觀察,爛肉上長滿了小小的吸孔,應該說更像是吸盤,滲出一攤淡黃色的油液,雖說不是個人頭,讓我心裏長籲了一口氣,可這鬼玩意也實在忒太惡心了。

我顫抖地緊握著匕首,準備用刀刃去挑“黑花”,發絲間的觸角碰到了刀刃全都紛紛卷在了一起,隻有那坨爛開的碎肉激烈的膨脹收縮……

一見這東西沒有反抗,我膽子也變得大了起來,索性也再沒理會這奇怪的叫聲,迎著刀尖就朝爛肉上挑,爛肉上所有的氣孔都登時突了出來,“唧唧”的聲音越來越大。

“孫爺,快別再碰那東西了,全跟著叫喚起來了。”楊金城突然大喊道。

“你放什麽狗屁,敢情這玩意沒粘在你背上,少在哪裏說風涼話!”此刻,我已是心亂如麻,隻顧用刀尖不停地去割那腐肉上的密密麻麻的發絲觸角。

“你……哎,深潭邊兒上這東西全冒出來了,越來越多,恐怕全是你背上的這隻招出來的。”楊金城也顧不上多說,拚著老命遊進了直流暗河的洞穴之中。

我一聽不妙,扭頭朝深潭望去,隻見那暗河口一隻隻黑花全都跟著楊金城飄了河洞。在無數的唧唧聲中傳遞著陣陣共鳴。

“還真全進來了,該不會真是來找我背上這隻吧?祖宗,你倒是快回到水裏去啊。”我扭著身子微微抖了抖了後背,這下算玩完了,就算逃,可哪有背著這一坨腐肉逃命的。

眼看著水麵上的黑花越飄越近,我後背的衣服早已被這玩意劃成一道道的碎布,仔細觀察這腐肉像極了水母,眼下算是直接黏在了我**的皮膚上,若匕首硬來真弄疼這玩意,說不定這東西反咬我一口,再中個什麽毒……

越發是這麽焦急之下,我越是沒了主意,看來,現下也隻得任由這鬼玩意粘在背上了,猶豫了片刻,我將腦袋埋進了水裏,瘋狂地朝著漆黑昏暗的暗河深處遊了起來。

“咕咚,咕咚!”在水裏探頭換氣,盡管是順著暗河內的水流方向,可是劇烈的體力掙紮和運動讓我和楊金城早已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不巧這暗河遊進了深處,竟是一點亮光都沒了,加之我倆沒有工具,哪怕是一支手電筒都沒有,弄得最後在河洞四周的岩壁上磕磕碰碰。

聽著身後的唧唧聲越來越近,越發難以控製內心的恐懼,我和楊金城在這漆黑的混亂中甚至已經分不清楚有沒有更多的黑花爬到了身上。

“孫爺,完了,實在遊不動了。”楊金城在水裏喘著粗氣,在黑暗裏絕望地叫喊道。

“楊老板,堅持住。這裏是通風透氣,水勢漸猛,前麵一定有出路。”我架住了楊金城的胳膊,將匕首遞給了他護身,在一旁默默安慰。

“真的?孫爺。”

“嗯”我悶了一聲,明顯有些底氣不足,這個時候,欺騙和安慰恐怕是唯一能做的事了。

暗河的水浪一層層的湧動著,水下的潛流具有很大的衝擊力,我和楊金城幾乎是半漂浮的狀態,隨著遠離了深潭,這條分支出來的暗河水溫卻是越發變得高出了很多,聞著有些嗆鼻的硫磺氣味,讓人覺得一陣暈眩。

“孫爺,路呢?咱還不是前麵有路麽,這水越來越燙了。”楊金城的聲音順著我身後一側傳來,語氣裏充滿了質疑。

“這,接著遊,不遠了。”我心裏暗道不妙,若按風水來看,這山腹內應該有無數條水流交匯的通道口,一條條與主河道相連,按理說順著唯一發現的河洞暗河順勢而行應該可以找到主河道。可眼下漆黑一片,早已失去了方向感,若是沿途錯過了岩壁兩側分流出來的河溝,而這麽飄到深處,水溫也會逐漸越來越熱,萬一方向錯了,直接漂到了地下火山帶,恐怕要不了多久便會活活被燙死在水裏。

“孫爺,這水溫……不行,不行,不能再遊了。”

我有些遲疑道:“現在是逆遊,咱們哪還有力氣,更何況那些鬼玩意全在後麵。”

“要不咱們扶著岩壁,找找出路,就算沒路有個攀爬的地兒也好,再想法子。”楊金城說著便嘩啦嘩啦動了起來。

“別摸那岩壁,當心燙手!”我料想這路線直通火山帶,恐怕四周的溫度也已經和水溫一般劇烈變化了。

“咦,這岩壁軟軟的。”

“軟軟的?”楊金城話音剛落,我正覺得詫異,整個河洞內湧動的暗流突然間水花翻滾,巨浪拍打在兩端的岩壁上,發出了陣陣轟響。

突如其來的巨變,順著水下傳來了一股股巨大的力量,我整個水裏的身子都幾乎掀了起來,才脫離水麵,一根根像是烏賊爪子的東西密密麻麻地纏到了我的身上。

“有隻水怪在水裏,孫爺,歇菜了,歇菜了。”楊金城在黑暗中驚聲尖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