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奈何碑橋

柔和的明月變得通體透紅,劇烈地散發著陣陣火光,拉開密布的烏雲,蒼茫的夜空一時間被染成了血紅色,接著,紅月漸漸地開始收縮,整個夜空中的亮光也越來越小,紅月由起初的滿月形狀變成了上弦月,最後隻剩了一處細細的彎勾。

整個山林裏各式各樣奇怪的蟲鳴聲像是炸開鍋的傳進了耳畔,我一把將外衣連成的鋪蓋帳從大夥身上扯了下來,大聲叫道:“快……醒醒,都快起來,快起來。”

“嗚~。”張曉龍推了一下逸華,兩人眯著眼睛扶起了身子,此刻,雨曦也已經醒了,不由得在一旁打起了寒戰,看樣子是那單薄的鋪蓋讓她有些著涼。

我們大夥遠遠地望著眼前的“天文奇觀”,紅色的月牙形狀的彎鉤順著高聳的山峰下落,慢慢消失在了半山腰……

“這月亮落下來了?”逸華揉了揉眼睛,抬頭朝著烏雲密布的夜空找了半天,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說的話。

雨曦目不轉睛地回應道:“好像是月食……可奇怪的是那月亮成了紅色,透著光芒,接著……落下來。”

“這……這怎麽可能,是不是地理位置的原因,咱們視覺上產生了誤差,月亮怎麽可能會落下?”張曉龍雖然也看見了這一幕,嘴上確還是一個勁地反駁。

“地勢上的誤差?”曉龍這不經意的一句話像是提示了我,若是風水格局上出現了問題,指不定會影響自然中氣場和磁場的一些物理反應,產生一些肉眼無法識別的異象,其中不乏很多都是自然界中人們還在研究的未解之謎。

就在我還在遲疑地一刻,雨曦突然指著天空道:“快看,月亮,月亮從雲裏露出來了。”

“咦,莫非有兩個月亮?”逸華疑惑地望著天空。

“什麽兩個月亮,這遠處天空浮現出的詭異奇觀一定和那挨著的山峰有關係,走,咱們去看看,雖說應該不是什麽風水寶地,卻一定不簡單。”

“把這火堆燒起來,咱們弄上幾根火把,走夜路也安全些。”曉龍用魚叉挑了挑我拾來的枯枝柴火,背起了隨身的帆布包。

“這樣也好,大夥都弄上個火把,去那凸出的山峰下瞧個明白。”我點了點頭,示意大夥開始行動。

山坡上的植被以喬木類以及草本類的植物分布居多,探著樹林的漆黑,大夥繼續開始在山中潛行。灌木叢由於山形地勢傾斜的緣故,植被的密集程度也相對變得疏散了很多。

望著這漆黑無邊的山麓,我的內心充滿了問號,也不知道這山裏到底是怎麽回事,月亮難道也會騙人嗎?莫非是楊金城已經到達了附近,我們又一次陷入到了什麽**幻巧術之中,還是那山峰之中真有什麽風水玄機?想著想著,我隻覺得大腦一片混亂……

“咦,這麽大的蘑菇?”雨曦舉著火把,沒走出多遠,在地上的野草堆裏似乎發現了什麽,跟在蹲了下來。

我們紛紛朝著雨曦火把的方向照了過去,一個個充滿了警惕,隻見那附著在野草的土坯下,一個黑漆漆的“石板”露了出來。

“什麽東西,是不是寶貝,我來!”逸華激動地撥開了野草,沿著那石板的兩邊輕輕的掃了掃,整個人瞬間呆住了,豆大的汗珠一下滲滿了額頭。

“怎麽了,發現了什麽?”我探下了身子,在一旁詢問了起來。

“這……這。”逸華一動也不敢動,定定地注視那黑色的“石板”。

“咦,李哥?”曉龍將火把迎了過去,見逸華沒有反應,疑惑地將目光移到了“石板”上,臉上的表情刷的一下全變了,吃驚地張著嘴巴,半天都沒合攏。

我料想事情不妙,湊到了逸華跟前,隻見上麵赫然清晰地寫著一行大字:“三男一女過奈何,奈何一去回不得,不得善終遭逢難,逢難木子埋骨殼。”

“什麽三男一女,是說我們四個嗎?木字加上子字是個李字,難道是指……逸華會死在這山裏?”我的聲音幾乎是在尖叫。

“孫哥,要不咱們就朝回走吧!”曉龍渾身都哆嗦了起來。

“逸華,逸華!”我看了看呆若木雞的逸華,不停地搖晃起了他的肩膀。

雨曦抓著我的手臂勸道:“孫先生,你冷靜一點,這石板既可能是那些村民為了防止我們去找尋什麽陰曹地府特意進山來仿造留下的,也可能是楊金城的圈套,別中計才是。”

逸華晃了晃神,將石板砸到了野草堆裏,眼神中充滿期待地望著大夥:“真的沒事嗎?會不會咱們現在又中了楊金城幻術??”

“那些村民能把石板模仿成這樣,還能保證我們一定會發現,這恐怕不太可能。”我覺得這根本經不起推敲。

“那就排除那些村民,一定是楊金城所為了,他之前故意給我們提供線索,指引著我們來到這秦楚邊界,我太了解翻山鬼鋤陳家的風格,他若用假線索誘導我們,反而會露出破綻,於是他用的是打探到的真線索來下餌。

“他以為我們不可能相信他給的風水圖是真的,也不會被他引到秦楚分界這真正的龍脊位置,如此我們必然以為是他的詭計,反倒偏離真相去別處繞圈子尋找人頭鬼棺的秘密,誰知道我們真的相信他提供的線索,一路跟著進了山林打探。

“如今踏偷雞不成蝕把米,為了阻止我們再進一步前進,便請了各地的盜墓好手打造這些石板,來恐嚇我們離去。”雨曦分析道。

“其實,我也不相信這先知預言的東西,什麽陰曹地府就已經很裝神弄鬼了,現在還加上這石板,恐怕的確也隻有認識我們的人,才能做得的出這般手腳。”我實在找不到別的解釋,說的話也自相矛盾,其實我知道就算楊金城再厲害也不可能料定我們能在這麽大的山裏一定能找到這小小的石板。

“不過確實太嚇人了,哎,走吧,若這一切真是他們用來阻止我們進一步走下去的圈套,咱們可就越發要加快腳步了。”曉龍舉著火把,迎到了最前麵。

盡管大家都說沒事,可逸華明顯受到了驚嚇,整個人臉上的表情遲遲沒有恢複過來,隻好一邊攙扶一邊安慰著跟在了曉龍身後。

順著山形地勢呈現的傾斜結構,我們的步子走得很快,隻是涼風嗖嗖刮地整個夜晚有些清寒,或許是為了平息逸華心中對那個詩句上的恐懼,也或許是大夥都急著想跟那“石板”撇清關係。

一路上我們一直都在想著法子去解釋“石板”上雕刻的字跡,東拉西扯之下,我們最後甚至覺得那塊“石板”根本是個巧合,臨近我們幾乎都快走到那座最高的山峰腳下,逸華這才慢慢開始跟我們說話。

整條山脈中間高聳起來的山峰矗立在黑幕之中,四周的地勢凹陷環繞之下形成了一條條崎嶇蜿蜒的山坡。我們沿著凹陷傾斜的山坡朝著高高的山峰下麵走了大概數十裏地,突然另外一樁驚人的發現,將我們所有的注意力一下子全轉移了過去……

沒等大夥的內心平靜下來,我們在凹陷的山坡下發現了密密麻麻散落其間的骨頭,夾雜在野草堆,暴露在碎土裏。

無數的死屍七橫八豎,陰森觸目,淩亂而散布,有的露出了頭顱,有的甚至連指骨上麵的關節還死死扣在泥土上,各種千奇百怪的慘狀充斥著大夥的眼球,那種無法言語的恐懼感在內心深處漫步成淵,交織成網。

“我的天,這裏怎麽會有這麽多屍骨,就像是經曆了大屠殺一樣。”曉龍舉著火把,整個人說話的語氣都變了,緊張的神經早已和身後的我們繃成了一條線,雖然走在最前麵,可幾乎完全是三步一回頭。

“會不會是楊金城帶的那群盜墓賊窩裏反,為了人頭鬼棺中的寶貝在這裏相互廝殺過?”逸華一改嬉皮笑臉的模樣,嚴肅道。

“額,或許吧。”我勉強對著逸華擠出了一個笑臉,心裏卻不太認同,料想那楊金城召集的盜墓賊再怎麽廝殺,也不可能在這山裏堆出這麽多屍骨來,要說是到了亂葬崗,恐怕形容還較為貼切。

“不管如何,一切跡象顯示,楊金城以及帶來的那群盜墓賊都肯定已經比我們提前到達了這附近,想必這裏一定有什麽秘密,所以咱們還是小心為上的好。”雨曦邊走邊提醒道。

重重山巒徘徊其間,若不是天黑的關係,遠處獨矗的山峰以及四周的懸崖絕壁都幾乎可以完全呈現在了眼前,踏著鬆軟潮濕的灘地,不時間踩到骨頭上,發出“咯咯”的碎響……

走了整整一個大半夜,我見大夥早想停下來休息一下,可不料在這高山深處竟然有這麽多屍骨橫生在泥土中,若說是要躺在這兒,隨手恐怕都能抓到死人的骨頭,那可別提會有多膈應。

我們一鼓作氣走到了那座最高的山峰腳下,這是一個完全群山環廝的山穀,盡管四周山勢起伏連綿,可單單在這穀底保持著一片空曠,整整上數百丈的距離盡是碎石砌土,就連樹木也幾近荒蕪,僅有個別的幾棵生長在其間,也全都幾乎是殘枝枯葉,毫無氣息。

我們探著火把圍繞穀底的山與山相連之處繞了半天,隻見還有幾條細細的山道順著山脈間的懸崖下延伸到遠處,還算是曲徑通幽,別有洞天。

由於受到長時間的驚嚇以及過度的疲憊,加上一個個都饑餓難忍。我們環繞著四周看了看地勢之後,在這高山穀底邊上找到了一處堆滿怪石的方形石台,圍著準備再生起一個火堆,烤上一點曉龍包內剩下的草繩臘肉,不說是吃飽,總必須填上一點肚子。

說實話,我早已經是餓得不行,幾乎兩天一夜都沒有吃過任何東西。要麽被那群野狼圍困在樹上,要麽就是這麽顛沛流離一路竄行,若是換了平時,帶上一把獵槍也好,說不定遇上狼群的時候還能吃上點正宗的野狼肉,總不會如此狼狽。

點燃了火堆,曉龍架著樹枝,將把臘肉放到火上,那一股股的香味便登時飄了出來,我們大夥幾乎全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火堆一個勁咽口水,我敢說我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臘肉,或許真的是餓瘋了,沒有任何的佐料,純天然的加工,我們四人抓著燒掉在地上臘肉,連吹都懶得吹一下,根本是狼吞虎咽地朝裏塞,那一個個看上去恨不得將手指都吞到嘴裏。

為了節約剩下的食物,我們沒敢再多吃,強忍著饑餓,每人啃上了一截,便歪歪斜斜地倒在了亂石堆中,如今到達了這讓我們心存疑惑的高山下,是繼續朝著深處探秘,還是朝原路返回,都成了我們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在我的認識中,但凡古代風水葬人下棺,講究的都是王死葬陵,士死葬塚,聖人葬林,民死入墳。這都是有講究的,但都無非都是所謂的五福旺地,風水寶穴,雖說不知道是否靈驗,但是風水寶地從來都有一個相同的特點,那就是山水明秀。

一般來講,傳說有靈蛇鬥貓之處可稱為龍虎旺地,有喜鵲撲蛇之處可稱為龍鳳之地,以及山雞起舞之地,落雁還巢之地等等,除了這些動物所能預見到的靈吉寶地之外,還有一類則是通過某些宗教巫蠱,茅山道術流傳下來的一些勘定王室陵墓的獨家秘術,這其中也就包括了四大盜墓家族之一的縱橫白骨宋家。

至於像陳家流傳的一些控獸尋穴的手藝,也都不屬於風水定穴這一類尋山問水的絕活,這些門道中極其深奧的秘技,一般人根本無法理解。

進入密林之後的一路上,要麽是樹林遮天,要麽是野狼環肆,如今到了這凸顯而立的高山腳下,確又變得一片荒蕪,隻剩下泥土間骸骨縱橫,若說靠風水無法勘驗這裏的環境,那麽,要找到這裏的墓穴恐怕必定要借助其他的辦法了。

“咦,你們快仔細看看,這些石頭有問題。”雨曦的話,猛地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一聽有發現,扶起身子,猛地湊了過去,隻見,順著砌土斷石望去,不難發現,一些明顯人為切割打磨的痕跡,甚至某些石頭堆的擺設仔細打量,像極了一些祭祀堆砌出來的壘柱,更為驚奇的是,我們竟然還在碎石的間隙裏,找到幾顆斷裂的彈殼……

雨曦用指頭摳出了一枚彈殼,興奮道:“我就說這裏一定和人頭鬼棺大有關聯,若這些怪石真是石台,石柱的話,這裏曾經應該有一些類似神道一般的建築啊,咱們生火的這個拱形石條就如同一座神道上的石橋一般。”

“劉……劉邦的……高祖遺詔……”曉龍趴在我們一側的怪石堆下,突然開始結巴起來。

“什麽?”我一聽這話,連忙順著微微拱起的石台上跳到了下麵,跨步朝曉龍迎了上去。

張曉龍順著指了指石台下占滿了碎土邊位置,發現了一塊密密麻麻占滿泥土的石碑,我們瞄了半天,還真發現上麵刻著幾行秦漢時期的篆文。

隻聽雨曦趴在怪石堆下麵,眯起眼睛,朝石碑念道:“此為亂葬鬼塚之處,切莫挖開幽禁,若窺陵中之物,土下五尺可獲財帛,索獲而知其趣,莫再強掘荒土,已無所出,徒擾山中安寧,此番詔旨,封土於此,見行既止,當則去也。”

逸華漸漸恢複了情緒,搶白道:“看樣子真是高祖遺詔啊,這大概意思是不是說亂石堆下挖掘五尺,便有寶貝相贈,陵墓中沒有什麽東西,咱們拿了寶貝就知趣離開?”

雨曦點了點頭:“曆來帝王陵墓為了防止被盜,除了陵寢中各式各樣的機關布局,五行陣法,也不乏有一些怪招,比如這種留下碑帖銘文的形式的招數就在唐太宗李世民的昭陵上實施過。

“據說那昭陵的撰文刻石碑上寫著:“王者以天下為家,何必物在陵中,乃為己有。”根本就是一句此地無銀三百兩,真可謂是老祖宗最失敗的一種防盜墓手段了,後來唐太宗的昭陵被溫滔盜掘,曾有記載那地宮中的雕欄玉砌,宏偉壯觀的程度完全不異於是天上人間,內部的寢殿層層竅深,就算天下第一行書王羲之的《蘭亭序》都擺放在其中,可想而知,這防盜的碑文根本起不了作用。”

“不過,若是挖開這陵墓,下去會不會有什麽詛咒之類的東西?哎,要不挖上五尺拿上一些,咱們就走,也算沒有白來了。”逸華看上去充滿了矛盾,既想著寶貝,又對之前那塊“石板”上的話心存顧忌。

“你們仔細看這石碑上麵的土質,憑我的經驗,這塊刻有高祖遺詔的石頭之前就是埋在土裏的,楊金城那群人早來過了,如今能發現這塊刻石,五尺?那五尺下的東西恐怕早就已經沒了,我甚至懷疑他們挖掘的盜洞就在這拱形石橋一般的石碑下麵。”

逸華聽著雨曦的推測,扭頭看了看我,打從這家夥看到那塊離奇的“石板”後,整個人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其實,我也不是很認同雨曦現在的急切心情,倒不是說她的話有什麽錯,恰恰是這裏的高山凸起完全阻斷了起伏的山脈。若是地下的風水也全被破壞,或許會真如高祖遺詔上所說的那樣,這裏蕭條破敗的風水格局完全可以成為亡國滅族,斷子絕孫的鬼塚之地。

“哇,真有個盜洞!”雨曦吃力地搬動著石碑。

我還正在猶豫,迎著在月光下,隻見石碑下麵露出了一個漆黑深邃的盜洞口。

沒等雨曦回過神來,無數的蠍子、蜈蚣、馬陸、蚰蜒,還有一些我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確是看上去無比惡心的多足蟲子正蠕動著從石碑下麵敞開的盜洞邊,緩緩地爬了出來,數量多得簡直讓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