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天狗吃月

我朝著樹枝邊伸了伸脖子,隻覺兩道閃爍不定的綠光順著在樹下晃悠,陰森而又鬼魅,伴隨著整個樹幹邊上不時傳來了“哧哧”抓動樹皮的聲音,讓人在這種氣氛下產生無限的聯想。

“哎喲,完了,樹精纏到我腳丫子了。”逸華扯著交錯的樹枝在一旁搖晃,嘴裏還在一驚一乍的嘀咕。

“這裏……這裏的樹枝太密了,孫先生,莫非真有什麽樹妖在作祟?”雨曦顫抖地靠在了我的跟前。

“李逸華,快消停一下啊,凝小姐,那裏來的什麽樹妖,別他那家夥胡謅”我朝著逸華罵了一句,本來還想舒緩一下雨曦的緊張情緒,隻聽突然間,“啊”一聲尖叫,雨曦整個人身子順著我身旁的樹枝稀裏嘩啦地劃了下去,整個樹幹上的樹枝一刹那,全被扯動地晃了起來。

張曉龍在漆黑中猛地大叫了起來:“不好,快把漁燈給點燃了。”

“剛才讓你們點燈,你們誰都不聽華爺爺的,妹子,妹子啊,哥來救你,到底這是怎麽了啊。”逸華在樹枝上發瘋地吼叫,拚命地亂抓起了樹枝。

“李逸華,你快停下來,別亂晃。”我提著漁燈,邊罵邊穩住了搖晃的身子。

“啊,救命啊,救命啊”雨曦在黑暗的樹枝邊淒厲的叫喊,聽聲音似乎已經整個人掉到了樹下。

慌亂之間,“哧哧”逸華按動了半天的打火機,這才勉強將自己手中那盞漁燈的燈芯點亮。

眼看蔓藤交錯的樹枝間有了光亮,我下意識地順著漁燈的光線朝下一探,整個頭皮全麻了,這哪裏是什麽樹妖,根本是一群體型碩大的野狼……

這些野狼看上去要比平時見到的大出很大,黑色的皮毛上泛著紫色的光澤,胸腹間毛色稍淺,隻見這群畜生眼角微微上挑,全都跟著聚了過來,一個個咧著長舌,露出了大約七八厘米的獠牙,圍在大樹下麵狂吠。

雨曦半個身子都懸在了半空,她的雙手死死地拽在一根大約有二厘米粗的樹枝末端。若不是因為身材苗條,恐怕早墜斷了藤條,身下的褲管邊緣被跳起來的野狼咬成一條條稀爛的碎布。她的雙腿吃力而顫抖地朝上收縮,撕爛的褲管下暴露出來的小腿早已被野狼的利爪抓開了好幾道口子……

“妹子,堅持住啊。”逸華雙腿勾著樹枝上的藤條,俯下身子就去拉雨曦。

我怕樹枝被扯斷,連忙順著側邊去拉樹上的蔓藤,野狼已然全部都聚到了樹下,此刻也不用再顧忌,張曉龍將手上的漁燈也跟著點亮掛在了樹枝,樹下野狼的叫聲越來越急,還沒等我爬到側邊去扯藤條,樹下的野狼扶著樹幹,咆哮如雷地擺出了一副要撲跳上來的架勢。

“小心!”我和逸華幾乎同時叫了起來。

“啊~~!”雨曦吃力地墜著樹枝,身子已經漸漸開始下滑,那野狼昂著腦袋,咧開鋒利的牙齒猛地跳了起來,嚇得雨曦花容失色,差點整個掉到地上。

“李哥,接著魚叉!”張曉龍見狀不妙,拉開了折疊魚叉輕輕地朝著逸華丟了過去。

逸華整個腰身都俯了下去,隨手一把抓在了魚叉,來不及多想便朝著撲跳起來的野狼猛地亂掃。

那群野狼伸著舌頭,迎著腦袋便朝上不停地跳躍著,不時間“哐當”幾下碰撞在魚叉邊上,確是絲毫像是沒有任何顧忌。

眼看雨曦已是支持不住,我用藤條纏著整個身子,用力朝下扯,費了半天力氣,終於將樹枝間交錯的分岔拉出了好長一截,逸華拉扯著我伸過來的藤條,將魚叉遞給了樹枝一側的我,伸下手去抓雨曦的雙手。

野狼群不停地跳躍著,有的順著樹幹咬住了垂落下來的樹枝,有的伸著前肢的利爪在樹皮上一個勁地亂抓,正在試圖想盡一切辦法爬上樹來。

我瞄準了時機,沒等逸華將雨曦拉回到了樹幹上,舉起手裏的魚叉便硬生生朝著距離最近的野狼刺了下去……

“嗚~嚎”迎麵朝上抓動樹皮的野狼硬生一聲,順著劃了下去,這尖細的魚叉還真起了作用,這麽一刺正好紮在了野狼的前肢上,前肢上粗糙的皮毛被挑開了一道口子,紅紅的鮮血摻和著爛開的皮肉流了出來。

所有的野狼看著架勢,似乎全都變得憤怒了起來,一個接著一個在樹下連續不斷的“嚎嚎”叫喊,持續了大概四五分鍾的時間,狼群有序的並成一列,像是準備集體發動猛攻。

逸華喘著粗氣,將早已全身無力的雨曦拖回到了樹上,我心驚膽戰地看著樹下展開的架勢,叫喚著大夥沿著樹梢方向繼續向上爬,果不其然,大夥這才開始順著樹枝攀爬,那狼群瘋狂地咆哮著,竟然如同疊羅漢一般,不可思議地朝著樹幹邊一個挨著一個狂暴地往上撲。

我看了看交錯的樹枝,就算爬到高處若是這野狼真撲將上來,根本無處可逃,隻能閉眼等死,轉念想想,索性心一橫,拉住藤條再一次迎著朝上竄的野狼,揮舞起了魚叉。

那隻受傷的野狼趴在樹下咧著利齒嗚咽著,前肢一個勁地顫抖。按照我的理解,這狼群在自然界一直都是訓練有素出了名的群居動物,在樹林裏恐怕還吃過這虧,雖說是有一隻受了傷,卻是徹底激怒了整個暴跳如雷的狼群。

我在藤條上固定住了身子,抓著魚叉朝樹下的狼群拚命地揮舞,幾乎魚叉已經可以碰到一個個夠著腦袋伸上來的野狼。

這野狼力量奇大,加之同伴受了重傷,完全已經失去了理智,張開鋒利的牙齒,對著樹皮亂咬,前肢上的利爪牢牢扒住樹幹,一躥一下就朝著我們猛地的方向跳躍。盡管沒跳上樹,卻是越來越發接近。

“還有沒有魚叉啊,讓華爺爺收拾這群畜生。”逸華看著這一隻隻凶神惡煞的野狼,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開始朝著張曉龍叫喚。

“沒了,那船上就留了一支魚叉,要不掰下兩根藤條來,用藤條當鞭子吧。”張曉龍也徹底急了。

“那趕緊啊。”說著,逸華抓起樹枝上交錯的藤條便扭了起來。

“悠著點兒,別弄斷了主幹,摔下樹去。”我看著逸華扭動著藤條,硬是擰不斷這玩意,扯了半天,逸華也顧不得其他,抓著藤條便用牙齒一陣猛咬,邊咬邊擰,整個人臉上的褶子都皺到了一起,看上去費勁極了。

“小心啊,孫哥。”張曉龍突然對著我大叫起來。

我正注視著逸華,才停下來不到幾秒的時間,那早已瘋狂的野狼爪子深深地插入到了樹皮內,竟有兩隻前後相依地撲到了我腳跟的位置。

我扭頭一看,整個人臉刷的一下全白了,抬起魚叉就猛地朝那野狼戳去。那野狼似乎是學精了一樣,伸著脖子就朝上咬。我拿著魚叉一頂,正好魚叉卡在了這畜生的嘴巴上,來回甩動了半天,硬著沒將魚叉扯出來狼嘴,這畜生咬著魚叉竟開始朝上爬……

“我的天!”我眼看不妙,差點放開手中的魚叉,全身哆嗦地朝著樹枝上挪步子。

“快……快扭動魚叉朝裏狼嘴裏戳!”張曉龍提醒地朝著我大叫了一聲,我隨即一定神,慌亂地握緊了魚叉試圖亂扭,可那野狼用牙齒死死地咬著魚叉,幾乎是卡在嘴裏紋絲不動。

眼看這野狼就要竄將上來,張曉龍抓著藤條一個躍步,跨到了我的跟前,抬起手裏的漁燈,擰開燈芯口便朝伸著脖子,咧著嘴的野狼潑了下去。

“呺呺~~。”漁燈內的火油灑在了野狼身上,隻見那野狼嗚咽一聲,嘴巴登時張開了,靠著後麵挨著的另外一隻野狼,一並重重地砸到了樹下,疼得哇哇直叫,一個勁地到處打滾。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看著地上的狼群圍著那隻占到了滾燙火油的野狼,不停地叫喚,聲音幾乎淹沒了四周樹枝搖晃的聲響。

張曉龍接過我手裏的魚叉,眼看狼群暫時停止了進攻,連忙開始砍動灌木植物交錯在樹枝間上的藤條,試圖阻止狼群抓著樹幹跳躍上來,避免下一輪的襲擊。

接近深夜,狼群順著樹幹展開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始終沒有成功地爬上來,樹幹上的樹皮幾乎全被撕了下來,抓出了一道道的條紋,無數的樹葉枝條掉落的到處都是……

逸華將手裏的漁燈掛在了樹梢,我們順著爬到了幾乎已經接近樹梢的位置,就這麽昏昏沉沉地在驚慌中睡了一夜,或者說是和樹下的狼群對峙了一夜,次日清早,我們算是徹底看清楚了這樹下狼群的模樣。

這群畜生竟然沒有離開,依舊定定地守在樹下,我們數了數,一共有十七頭之多,一雙雙灰白色的眼睛盯著樹枝上的每一個人,其中樹叢一側的一頭野狼縮著前肢趴在地上,皮毛上還占著血跡,看樣子便是夜裏被魚叉弄傷的。

我們一個個無精打采地趴在樹枝上,肚子餓得不行,找了半天還就隻剩下烏篷船上帶出來的草繩臘肉,逸華本打算伏在樹枝上,吊著草繩微微燒上一截,可我生怕這味道會傳到樹下,吸引狼群的嗅覺,激發這群畜生的食欲,情急無奈之下,我們一個個隻得提著臘肉幹咬,臘肉的硬度超出意料,放到嘴巴裏手撕擰拽,根本連嚼都嚼不動,沒咬上兩口,張曉龍便將臘肉收了回來,用塑料袋封住口子,放回到了帆布包內。

樹下的狼群展開了一次又一次疲勞轟炸式的攻擊,始終沒有突圍上成功,我們就這麽在樹枝上熬了整整一天一夜,大夥輪流守在那裏,昏昏沉沉睡了四五個鍾頭,直到鄰近第二天的傍晚,狼群這才漸漸像是失去了耐心,眼看覓食不到東西,想必也都進入了饑餓狀態,嚎叫了幾聲之後,朝著樹叢的方向成群結隊地竄行而去……

我們望著狼群漸漸離開,趴在樹枝上打量了一下茂密的樹杈,眼看這樹枝上纏繞的藤條是無法繼續在樹枝上朝前穿行,在確定了四周已經安全之後,我們順著爬回到了樹下。

張曉龍用魚叉挑了挑狼群穿行而去的蔓叢,蔓叢附著生長在一簇簇枯萎的枝條上,相互纏繞的密密麻麻,我們拉扯著蔓叢,費了半天力氣,勉強拉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口子。

張曉龍憑借著自己的經驗,斬釘截鐵地告訴我們,如今恐怕必須順著這如同圍牆般長滿荊棘枯藤的雜草叢中行走。

眼看沒有什麽更好的出路,這遮天蔽日的山林實在讓我有不小的震撼,拋出風水上的東西不說,單說那些瓦房村的村民曾經到底是靠著什麽能夠穿行在這密林之間,恐怕也是個讓人費解的問題。

我們呆站了半天,實在也想不出別的辦法。最後還是選擇了張曉龍說的路線,蔓叢淩亂而密集,茂密的叢枝摻雜著蓬鬆在一起的枯樹葉子,全都淩散地垂落了下來,扒開纏在一起的藤條,勉強能容的下一個人挨著慢慢鑽過……

“真的要從這蔓叢中鑽行嗎?狼群也是從這兒鑽出的,萬一咱們再遇上怎麽辦?”雨曦注視著蔓叢中被拉開的縫隙,始終顯得有些望而卻步。

“咱們也是摸索著前進,這裏不能再多待了,我比較熟悉這邊的環境,讓我帶頭吧”曉龍扭頭看了看雨曦,朝著蔓叢彎下了身子。

“哎,大家都小心一些才是。”雨曦歎了口氣,跟著排在了蔓叢邊上。

“嗯,你們盡量捂著點,別被樹枝刮傷臉。”曉龍舉著魚叉,獨自撕扯著樹枝,帶頭朝前鑽了進去。潮濕的黏土散發著濃濃的腥氣,加上枯枝敗葉帶著一股子黴味兒,大夥才一鑽進去,刺鼻的味道就直衝進了喉嚨,讓人覺得難聞極了。

順著手電望去,整個蔓叢纏繞的樹條雖然隻有十多米的距離,整整費了一個多鍾頭的時間才一個挨著一個陸續鑽出來。

由於大夥都沒吃什麽東西,一路上都在一個勁地幹嘔,反倒因為這氣味,讓人沒了胃口。走出蔓叢,山裏的樹林明顯變得稀疏了許多,分布開來的闊葉林帶著一些傾斜的角度,順著山勢生長。

曉龍捂住嘴巴,咽了兩口吐沫,指著遠處道:“前麵的路屬於溝壑式的山地,看來有類似山與山相連接的陡坡,這樣的地勢非常容易形成山澗,我們現在可以順著斜坡朝前走了。”

逸華一聽這話,連忙催促道:“好好,快走,走到寬敞的地勢,咱們若要再見到狼群什麽的,也好有個時間準備。”

我本打算讓大夥稍微停頓,可眼看前麵的山路漸漸清晰,況且大夥也都沒什麽胃口,於是我也沒再多說什麽,扶著雨曦跟在了逸華和曉龍的後麵……

一切都如曉龍的預料,我們沿著斜坡走了兩個多鍾頭,便到達了一處荒蕪貧瘠的山地邊兒上,朝著遠處望去,周圍的山勢都順著中間凸起一座巍峨的山峰圍成了環形結構,整條山脈的地勢朝下延伸,給人一種無端橫生出來的壓迫感。

“看樣子,這裏應該不會有什麽墓葬結構,白走一趟,咱們還是原路返回吧,再耽擱幾天,不迷路也會餓死在山裏。”我眺望地勢,開始在一旁自言自語。

雨曦見我說要離開,疑惑道:“孫先生,這裏是秦楚邊界,你有沒有看錯?在鎮國地宮的山壁上這裏可是對應在龍脊上的啊?”

“不錯,若是這四周沒有延伸環繞,山脈連綿不斷,或許還真是條龍脈,可這裏的風水地勢群山低陷而唯獨一山高聳其中,如地龍出山,衝破山脊,並沒有回顧環守之勢,應該不是什麽風水寶地。”

“啊,那……那不是說這裏有什麽陰曹地府嗎?”雨曦看上去有些失落。

“這倒是不清楚,遠處那高山險峻巍峨,獨峰林立在群山中,或許靠近一些能看出個名堂吧。”我安慰道。

“哎,先不管這些,我們就在這裏整頓一晚,折騰了兩天時間,現在幾乎是連番透支體力,安頓一下,明天清早就朝著那突出的地勢進發吧。”曉龍抖了抖散落在身上的樹葉,將帆布包內的指北針掏了出來,環顧了一下四周後,用魚叉在大樹上刻起了標記。

一天的疲憊伴著困意早已席卷了所有人的身心,大夥順著漁燈在蔓叢外的闊葉林邊上,用各自的披蓋的外衣袖子係在了一起,拉成了一張極不平整的簡易鋪蓋,找了一塊幹燥的旱草地,沒過幾分鍾的工夫,逸華便打起了呼嚕。

我在一旁安慰了雨曦半天,也迷迷糊糊躺了下去,經過了狼群的一役,在這山裏始終讓人睡不安穩,加上連番的饑餓,我時而翻來覆去,心裏有種說不出的緊張情緒……

這兩天在遮天蔽日的樹林裏穿行,實在是有驚無險,大夥一個個全身乏力地躺在地上,一直睡到傍晚都沒有醒來,我擔心入夜後再遇到什麽意外,連忙縮著身子鑽出了鋪蓋,打算先拾上一些枯枝,生起了火來……

正當我抓著一把枯枝敗葉,走出闊葉林邊的一刻,天空已然全黑了下來,但見濃墨般的夜空中,月亮正在劇烈的變化……一團新月像是太陽一樣燃燒起來,溫潤的月環裏竟透著一層紅紅的火光,整個月亮緊緊地挨著遠處的凸顯出來的山峰,接著開始在夜幕下慢慢地消失……

“這……這是……月食嗎?”我注視著這一幕,整個人都呆立在了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