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安昌古鎮

整個狗娃家陷入了一片嘈雜的叫喊聲中,我們三人鑽到了屋外菜園邊枯井下麵的地窖裏。或許是剛才的那一聲槍響驚動了這個項裏村的村民,我們俯身貼耳地靠在枯井上,靜靜地聽著屋內傳來的聲響。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哪個村的?”村民們的聲音越來越大。

“都不知道這些人是幹嗎的,說著就要朝屋子裏闖。”大概是村裏的人都圍在了院子裏,狗娃他爹的聲音比之前變得嚴厲了很多。

隻聽其中一個極為硬朗的聲音,開口道:“鄉親們,快別傷了和氣,我們都是市裏建工隊的,這不前些日子楊老板說來山裏要規劃,想給鄉親們修條路麽,後來還帶了些工程師來咱村子勘察地形?那些人呢?”

“爹,他們說的是不是那個打城裏來了好幾趟的楊老板啊。”狗娃的聲音有些詫異。

“對對對,這孩子腦瓜子真靈,就是他們,他們人呢?是不是在裏屋?”

“哎喲,你們別朝裏亂闖啊……”狗娃他爹的聲音由遠及近,看樣子一群人是已經從院子追進了裏屋。

“孩子,他們去哪兒了?”

“這……晚上還在這兒呢?”狗娃回道。

“餘大爺,剛在村口,我們打聽了一下,是您老救了人,真是謝謝您老,他們人是不去您那兒了?”

“老頭子那裏一股藥渣子味,有什麽好去的。”餘大叔充滿了疑惑。

狗娃他爹搶白道:“那楊老板每次來都是客客氣氣的,是有這麽一檔子事兒,你們幾位既然是楊老板帶來的人,好家夥,一個個來勢洶洶,隨便就朝裏亂闖,竟然還敢開槍?咱們這村子別的不缺,上山打獵的槍把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各位鄉親們,多有得罪,這槍啊,城裏高仿的玩意兒,不是真家夥,就是嚇唬嚇唬他們。鄉親們不知道啊,這次楊老板跟著那幾個監工上山,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鬧得楊老板現在還躺在醫院裏呢,我們這一大批弟兄連著工程隊可都等著開工呢,這麽一全被擱置了下來,這不得找那幾個監工算賬麽。鄉親們見著沒,把人給我們幾個弟兄得了,咱就是找那幾個監工討個說法,沒別的意思。”

“這話倒還算是說的在理,不過奇了怪了,他們說要收拾東西,打天亮就走,之前就在這兒呢。”狗娃他爹語氣平和了許多。

“狗娃他爹,不會是走了吧?”狗娃他娘質疑地問道。

“誰知道呢,這大半夜,要走也應該是天亮才走唄。”狗娃他爹也跟著疑惑了起來。

“快四周找找,別讓那幾個監工跑了,整個工程隊還等著給鄉親們修路呢。”那個硬朗的聲音叫喚了一句,伴著陣陣急促的腳步……

上麵的人不知道忙活了多久,我們聽著聽著便迷迷糊糊地在地窖內睡了一夜。當早上起來的時候,還依稀可以聽見狗娃父母在菜地裏唏噓閑話的聲音,指不定楊金城的手下還沒有遠去。

我盤算著叫逸華先回雲南養病,這家夥死活不肯答應。不管怎麽樣,眼下這項裏村看樣子是不能再呆了。

雨曦之前說的一切,這下子也由不得我在遲疑,大夥合計了一番,反正身上也幾乎沒什麽東西,等挨到夜深人靜之後,爬到菜地裏摸索著逃出村口再說……

天終於黑了,我們耐了好久,幾乎是等到了四周隻能聽到蛐蛐聲的時候,這才一個個兒順著枯井爬了出來,狗娃家的屋子漆黑一片,我們輕踩在菜地邊的小道,這才跨過圍欄,一個個就如見了鬼似的朝著村口狂奔……

夜深人靜的村子,月明星稀,遙望著不遠處的草灣山,山峰像巨人一樣矗立在麵前。附近起伏山勢將這項裏村緊緊地圍在了下麵,迎麵吹來的一絲涼風,樹枝在路邊搖搖擺動。

足足在地窖熬了一夜,還好沒被發現,可這大夥身上都還帶著舊傷,早已是又饑又餓,好不容易摸著黑跑到了山道邊上,隻見一行穿著迷彩服,大約有十來個人,紛紛打著火把圍在項裏村的村口不遠處,來來回回地不停轉悠。

“前麵那些八成是來找咱們的?”逸華緊張道。

“先躲到莊稼地裏去。”我拉扯著雨曦和逸華,趁著夜幕一個閃身,竄進了山道邊兒的玉米地裏。

“孫先生,我估計楊老板就是衝您這顆寶珠來的,這裏草灣山一直起伏連綿,咱們要是順著山走,眼下可沒人帶路,進了山指不定迷路,要不撤回狗娃家叫他們帶咱們混出去?”雨曦看著我,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見。

我扯住雨曦的手,搖了搖頭:“不能回去,這楊金城帶了這麽多人來,村民現在不可能相信咱們說的,而且指不定狗娃家那裏還有楊金城的人候著,咱們現在若是硬跑鐵定會被楊金城手下抓到,這裏交通趨於發達,經過有來往紹興的車輛,咱們還是借機攔車逃離的好。”

雨曦靈光一閃,開口道:“對了,咱們去安昌古鎮,我知道這山道沿著西北方向靠近杭甬高速公路,去安昌古鎮的話我熟悉地形,自打從乾隆爺下江南的時候算起,我鑽地骷髏家就在安昌古鎮掏拾過一些玩意給皇上做歲貢。這次楊老板約我前來相助,便是在這安昌古鎮見的麵,到這古鎮裏一來方便聯係賣家交易明器,二來眼下熟悉地形方便先避開這群楊金城的手下,而且說不定咱們還能解開孫先生手裏的寶珠之謎。”

“項羽的鎮國地宮迷霧重重,楊金城老謀深算,我覺得這家夥知道的秘密一定被咱們多。我覺得妹子說得不錯,說不定這家夥也去了安昌古鎮,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咱們就躲他眼皮底下,把這一切都搞清楚。”逸華在一邊開始旁敲側擊起來。

我沒有說話,定定地蹲在玉米地深處,看著遠處的篝火漸漸昏暗,趕忙招呼逸華和雨曦朝著緊靠山道一邊的玉米地裏鑽,逸華身材高大,不時順著玉米葉蹭出“吱啦吱啦”的聲響。

這傻大個子的動靜也實在太大了,我和雨曦對視一眼,簡直是無語了,趕忙一起緊緊地按住了逸華的腦袋和後背。這家夥硬是什麽都不怕,逞強說不是因為那些人手裏帶著家夥,他一個人就能全都給收拾掉,好半天才讓這家夥閉上了嘴巴。

折騰了大半夜,也不知道是到了淩晨幾點,我們已經鑽到了靠近項裏村外很遠的位置,在玉米地裏守候了許久,竟沒有一輛車順著山道經過,轉念想想也是,這大半夜的,怎麽可能會有車輛從這偏僻的山邊經過呢?

我們一個個扶著玉米稈子,趴在靠近路邊的土堆上,眼睛直直地勾著遠處的山道,似乎還不想放棄。眼下好不容易逃過了楊金城的手下,可這肚子實在餓得心慌,逸華也不顧其他,抬手便掰下了一玉米稈子。

我看得莫名其妙,不禁驚呼道:“你他娘的在幹什麽?”

“這是新鮮玉米,純天然的綠色食品,你懂個屁。”逸華說著,拽下了一包玉米丟到了我的麵前。

“你能不能動靜小一點兒。”我撿起了滾在地上的玉米,瞪了逸華一眼。

雨曦也算是餓極了,顧不上這玉米是生是熟,說著便幫著逸華扯起了玉米稈子。

我拉開手裏的撕開了手裏這玉米的玉米皮,隻見那玉米顆粒全都幹癟在了一起,白白的顆粒幾乎還沒長出來,他娘的根本還沒成熟。

我抬手一把丟在了地上:“這還沒熟呢,你消停一會,快忍忍,出去了咱們吃頓熱乎的。”

“孫鐵柱,你不吃拉倒,這不是因為黑漆嗎烏的不容易找麽,妹子,你等著哥給你找兩包甜玉米。”說著,逸華便竄回到了玉米地裏。

“你快回來!”我算是徹底服了,本想大聲叫住這家夥,可又怕驚動了四周,無奈之下,隻好任由得他胡來了。

過了半刻,逸華興衝衝地鑽了出來,這家夥一點也不體諒農民大爺們日日勞作的辛苦,硬是胡亂抓瞎地扯了一大包的玉米,完全用外套抱在了裏麵,得意地竄到了我和雨曦的跟前。

“祖宗啊,我拜托您老別那麽無組織無紀律,行不行啊,虧你還是個上過警校的人呢,說出去都沒人信啊,還有你搞那麽多玉米來做什麽啊,賣啊。”

“孫鐵柱,你不吃就閉嘴,哪來那麽多廢話,華爺爺這叫生存本領,妹子,快找找,全撕開皮看看,哥給你找個大的。”逸華推了我一下,一屁股坐在了雨曦身邊,將玉米全攤在了地上。

我瞅了這家夥一眼,將目光轉移回到了山道上,雨曦輕輕地拉了拉我的衣角,遞給了我兩包玉米:“孫先生,算了,咱們都實在是餓了,沒辦法。”

說實話,我要說跟這裏李逸華慪氣,那真會把人氣死,可不值當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想了想,我應了一聲,接過了雨曦手裏的玉米。

“救命啊,救命啊。”就在我剛愣神的一刻,逸華突然立即站了起來,三步並兩步地跳到了山道朝著遠處大喊了起來。

我的心登時沉了下去,料想這下完了,眯著眼睛朝遠處望去,隻見逸華不停地在山道中央揮手,一輛像是搬貨的卡車正在緩緩地朝著前方的交叉口轉彎。

雖說這下見到了卡車,我卻被逸華嚇出了一身愣神,雨曦情急之下,大叫了我兩聲,這才讓我回過神來,朝著卡車的方向跑了過去……

“哢”一個急刹車,車停住了,一個二十來歲剛出頭的年輕人拉開車門,跳了下來,看上去非常的生氣:“你們一個個不要命了嗎?”

“這位小哥,拜托您幫幫忙,載我們一程。”我禮貌地拱了下手,誠懇地說道。

那年輕人沒有說話,而是仔細地打量著我們,隻見大夥全身是泥,髒的有些不成人樣,身上的衣服沾滿了雜草,逸華更是離譜,外套上還卷著些玉米粒,使得這眼前這年輕人臉上的表情上似乎十分為難。

“小哥,您就幫幫忙吧,這裏距離安昌古鎮不遠,你捎上我們一段,回頭一定不會虧待你的。”雨曦表現得極為和善。

那男人咳嗽了兩聲:“這大晚上的,你們這一個個的,實在是不太方便。”

“小哥,不方便那你就給我們行個方便唄。”逸華拍了拍那個年輕人的肩膀,伸手不停地朝著脫下的外衣內掏,嘩啦一下將幾串珠鏈扯了出來。

“這……這。”年輕人瞪大了眼睛,用手撩起了逸華掏出的珠鏈。

逸華嬉皮笑臉地說道:“小哥,隻要載我們這一路,華爺爺的寶貝就分你一條,怎麽樣?”

“這……這是秦漢時期的東西,這鏈子……你們那裏來的?”年輕人的聲音驚奇極了,似乎不敢相信。

“咦,這這……小哥,你這是……?”逸華被晾在那裏,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沒時間了,小兄弟,這事情咱們路上慢慢說,你快載我們上路。”我見這年輕人竟然僵在了那裏,給雨曦和逸華使了個眼色,半推半就之下,連忙朝著這年輕人的卡車鑽了上去。

“謝謝啊,謝謝,小哥,快開車。”逸華邊說邊將鏈子塞回了外套。

年輕人晃了晃神,這才發現大夥竟全擠在了車裏,一下子抱怨起來:“我說呢,這大晚上的,你們是不是挖了這草灣山上的陵墓?”

我正想解釋,隻見遠處的山道上,燃起了一團團光亮的篝火,數十個穿著迷彩服的人朝著我們這邊跑了過來。看樣子是這卡車的車燈一直亮在交叉口,正好吸引了項裏村的方向的視線。

“人在哪裏呢,站住,前麵開車的站住,不許動。”一陣陣瘋狂的叫喊聲,順著遠處追來。

“小哥,你快開車啊,這會兒你還糾結什麽墓不墓的,這一路上我們大夥跟你慢慢說,好嗎?快開車啊。”此刻,我也著實慌了,連忙開始拉扯眼前這年輕人的手臂,示意他快扭動車鑰匙。

“你倒是快開車啊,實話告訴你,下麵這群人窮凶極惡,手裏個個有槍,一會逮到你這個同夥,你以為你還能在這兒開車啊,開車啊,我警告你小子,再不開車,老子把你一腳踹下去,華爺爺我自己來開。”

逸華暴躁地對這年輕人怒吼了兩聲,整個卡車內都幾乎是振聾發聵,不想這麽來了一下,年輕人算是沒了脾氣,或許還真是看到了車外麵一副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加之對比我們幾個的人數,的確是更為安全,轉念間,年輕人點著了火,拉下手刹,轟隆隆響了兩聲大喇叭,朝著山道發動了起來。

“謝謝,實在是謝謝您了,小哥。”我看著年輕人,由衷地充滿了感激。

“快停下,再不停車就開槍了。”卡車外的聲音漸漸靠近。

“呯呯”子彈哐鐺兩聲打在了卡車的車身上,年輕人見狀不妙,一腳油門朝衝了出去,由於卡車前麵沒有後座,我們大夥三人緊緊地擠在一起,一個跟頭撞在了車座上,歪著腦袋看著後視鏡裏,不停狂奔地那群楊金城的手下,長籲了一口氣。這個時候,我才發現,還有半截玉米緊緊地攥在手裏,早已是一手心汗漬……

我們幾個挪動了半天,勉強靠在車座橫成了一排,眼見著後視鏡中楊金城的手下越來越遠,直到最後消失在了漆黑的山道中,這才讓我們大夥放鬆了下來。

逸華扯了扯外套內還剩下的幾根玉米皮,拉開窗戶丟了出去,隻見他推了推年輕人,嬉皮笑臉道:“這位小哥,你有吃的嗎?最好再給些水,我們餓了快兩個晚上了。”

那年輕人沒有說話,拉了拉駕駛座邊上的盒子,將盒子裏的一打餅幹和礦泉水遞了過來。

“實在是感謝啊。”逸華接了過來,遞到了我的麵前,這見到餅幹活脫讓我倆變成了餓狼,逸華用嘴巴才咬住塑料袋,就已經開始吞了起來,一口水喝下去,嗆得我們兩人一個勁咳嗽。

“慢點吃,慢點吃。”雨曦隨便吃了一點,在一旁拍起了我和逸華的後背。

年輕人沿著山道開了大約半個多鍾頭,終於,我們大夥上到了平坦的杭甬高速,終於,那年輕人開口了:“到底是你們盜墓,還是剛才的那批人?”

“是……”

“當然是剛才那批了。”

我正欲說話,逸華一把掐住了我的手,搶白道。

“真的嗎?我料你們身上的東西就是草灣山裏帶出來的吧?”年輕人的語氣充滿了質疑。

“看樣子,這位先生,一眼便能識出物件兒是秦漢古物,如何知道是草灣山的東西?”雨曦見此,趕忙將話題引到了年輕人的身上。

“啊,不好,糟糕了,一定是剛才急著攔車,跑掉了。”我和雨曦正等著年輕人回答,,隻見逸華像是發現了什麽,整個身子在擁擠的座位上蹭來蹭去。

我扭頭望了逸華一眼:“你在做什麽啊?”

逸華愁眉苦臉地叫嚷道:“不好,這鏈子少了一條,不是丟在玉米地裏麵了,就是丟在山道上了。”

年輕人突然在一邊笑了起來。

“笑什麽笑,丟的那條就是打算給你當車錢的,現在丟了,你這趟要白拉我們了。”

逸華這話說得蠻不講理,分明是在胡攪蠻纏,我忍不住叫他快立即打住。難得現在這年輕人願意幫忙才能脫離險境,這大半夜的,再看咱們這架勢,沒被別人當成殺人越貨的強盜就已經很不錯了,當真小心被攆下車去。

“你們既然能從草灣山裏帶出這些,看來鎮國地宮已經被挖開了。”

就在此刻,年輕人平淡地吐出這麽一句話,登時將我們大夥鎮住了,眼前這位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到底是何方神聖,他能一眼看出逸華手中的東西是秦漢時期的珠鏈已經著實讓人稱奇,莫非他還知道鎮國地宮中的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