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醫生朗大夫

朗冶擺了一張挑釁的嘴臉靠在吧台上,吃準了我一定打不過他。我假裝他不存在地坐在收銀機前,拿了個老式賬本算今天的收益。他看了一會,嗤笑一聲:“開個店一天才賺了不到三百塊,你還真好意思繼續開下去。”

我淡然道:“姐開的不是店,是寂寞。”

朗冶道:“小肖一個月工資就得三千多吧,加上房租什麽的,你這個店每月得賠進去多少?果然是土豪才能幹出你這樣的事情。”

我淡定而帥氣的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

朗冶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感情你這破店還有盈餘?”

我說:“不,小肖每個月工資五千。”

朗冶眼珠子都快掉出來:“我的媽,有朝一日我被開除了,一定要跑你這當個糕點師,活少工資高的單位不好找啊。雖然賣的東西我不愛吃,不過可以勾搭妹子來吃。”

我再一次為我當初開個蛋糕店的英明決策而感到慶幸,如果我開了家飯店,又認識朗冶這個朋友,估計每月虧得更多。

肖鉉每天十點半準時下班,不管店裏有沒有客人,不過十點半還有客人的情況一般不會出現,我用遙控一一關了玻璃門窗外的卷簾,朗冶從廚房裏搜出一份溫熱的肉湯泡飯來,隨便找了個座位大快朵頤:“哎呀,這麽晚還給我留著飯呐,真是貼心啊,小明珠,你其實是一直默默地愛著我吧?不然我勉為其難地娶你好了,所謂妖在人界飄,哪能不挨刀,你嫁給我我們還能互相照應。”

我皮笑肉不笑地嗬嗬兩聲:“吃了我的飯就準備給我幹活。”

朗冶的筷子停在唇邊:“一碗飯就把我收買了?太便宜了吧。”

若是論胡攪蠻纏,十個我加起來也說不過他一個,所以我沒搭理他,直接上手去扯他的碗,朗冶急忙伸手護住,嗷嗷大叫:“我幹我幹,我幹還不行嗎,說吧,什麽事?”

我說:“給我找個心理醫生,會催眠的那種。”

朗冶瞪著眼睛看我:“你想咋?”

我說:“催眠你們家林總啊,她讓我幫她找人,我總得知道那個人長啥樣。”

朗冶繼續瞪:“你自己不會催眠麽,幹嘛要找醫生,還得花錢。”

我撇了撇嘴:“用法術的話,少不得牽起妖力波動,萬一再招惹個道士和尚什麽的過來,那我多倒黴。”

朗冶哈哈大笑:“怕什麽,反正你是天賦牧師,分分鍾滿血複活,作弊器還能開六次呢。”

我又上手去拽他的碗。

朗冶一個不留神被我拽走,想伸手搶又不敢,怨念地瞪我:“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麽,主要是會催眠術的心理醫生不太好找啊,起碼到目前為止濱海我一個都沒找著。”

我哼了一聲:“那我不管,這是你們家林總交給你的任務,你都不上心,我幹嘛要浪費精力,反正見著她就害怕的也不是我。”

朗冶淚流滿麵:“你多久要?”

我說:“你多久找到我多久要,又不是我的事,我才不急。”

朗冶為了第二天蹭我的早飯,當夜沒回去,就在我店裏打了一晚上的網遊,肖鉉早上上班,看見躺在雅座沙發裏半死不活的朗冶,臉頓時黑了。

“他昨兒沒走?”

我正在廚房裏燉魚片粥,肖鉉靠在門邊,語調半陰不陽地對我甩臉子,我莫名其妙,小心翼翼的點了個頭:“啊……昨兒不太晚了麽,就沒回去。”

肖鉉臉色更黑:“十一點多算是晚?你一個單身女人,隨隨便便就跟個單身男人共處一室,你不覺得十分不合適麽?”

我想起昨天朗冶說的話,嬉皮笑臉的看他:“幹嘛呀,就是因為我是個單身女人,所以才該跟單身男人多處處,不然老剩女了怎麽辦?倒是你這個反應,很不對勁呀,小肖,你該不是對姐姐……嗯?”

肖鉉怔了怔,臉色由黑轉紅轉綠轉紫,最後哼了一聲,沒搭腔。

這孩子天生有一種欠調戲的氣質,一開始不熟的時候我還微微收斂著點,後來混熟了,一天不調戲他就覺得好像有事兒沒辦。

我心情大好,哼著小調去關火:“我做了魚片粥啊,你吃不吃?”

其實這隻是象征性地問一句,因為肖鉉每次被我調戲後都半天不理人,哪知這次有點不同,我正準備刷碗盛飯,聽見這小夥子別別扭扭道:“吃。”

說完立刻走了。

我端著小碗和瓷鍋出去的時候朗冶已經起來,和肖鉉麵對麵坐著,一個看報紙,一個玩手機。兩人第一次見麵就莫名其妙的不對盤,如今居然能和諧的坐一起而沒有打起來,讓我有種看玄幻小說的感覺。

朗冶看到我出來,立刻放下報紙,喜氣洋洋地對我笑:“哎呀,辛苦老板娘,這粥還沒端出來就香飄十裏,不枉費我在此蹲守了一晚上。”

我白他一眼:“有空磨嘴皮子,不如來點實質性的行動。”

肖鉉板著個死人臉站起身來,從我手裏接過托盤,先給我盛了一碗,又給自己盛了一碗,默不作聲的坐下開始喝粥。

朗冶無辜的摸摸鼻子:“這區別對待也太明顯了吧。”

我樂不可支地看他:“叫你蹭吃蹭喝還不給錢。”

朗冶自己給自己盛了一碗,拿勺子舀了一勺送進嘴裏,頓時被燙的連連呼氣,緩了好久才緩過來,:“我又不是沒有給過錢……你這店麵還是我幫著找的呢,定金還是我付的,不能算個股東嗎?”

定金統共就三千,他說起來沒完沒了。肖鉉聞言一挑眉,把自己的手機摸出來:“我這就還給你。”

朗冶不滿道:“三千也是錢,你怎麽還嫌貧愛富呢?”

肖鉉冷笑一聲,把頭往旁邊一偏,表示你老人家愛去哪去哪。朗冶看見他這個反映,奸詐地笑了笑,忽然蹭到我身邊,膩聲道:“明珠,你看他欺負我。”

我本來在一邊開開心心的觀戰,不及防戰火燒到自己身上,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你離我遠一點啊。”

朗冶又往我身邊蹭了蹭,還沒張嘴,放在桌麵上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他探頭看一眼,皺了皺眉,伸手掛掉電話。

我興致勃勃湊過去:“女人?”

朗冶露出一副不願意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的表情,回到座位上:“不是。”

我更加興致勃勃:“是不是你搞大了人家的肚子又不負責,所以人家帶著孩子找上門來了?哎呀朗醫生,你這樣可不行啊。”

朗冶翻著白眼看我:“你想象力太豐富了鬱老板,好好吃你的飯。”

我咋舌道:“剛剛還是明珠呢,分分鍾就變成鬱老板了,還說不是女人,恐怕這女人跟你還有那麽一段,看不出啊朗醫生,你居然也是個招蜂引蝶的料。”

朗冶考慮了一會,抬起臉看我:“你不是要找心理醫生?現在來了個現成的。名叫喬蘇,是個剛出站的博士後,最近回國做學術交流。”

學霸認識的人果然都是學霸,就白富美之後,我又在店裏約見了這位似乎和朗冶還有點桃色緋聞的學霸,學霸穿了件乳白色的長裙,坐在窗邊的剪影優美的如同一幅濃麗的油畫。

我給學霸上了杯拿鐵咖啡,心情忐忑地在她麵前坐下,男人女人女博士三類人的說法早就有過耳聞,而且我長這麽大還沒和女博士有過麵對麵直接接觸的經曆,不免就有些怯怯的。

學霸抿了口咖啡,對我露齒一笑:“鬱小姐,你好。”

我矜持地對她點點頭:“喬小姐。”

學霸倨傲道:“我還是習慣被人叫做Catherine。”

當今世道有個英文名似乎是件很洋氣很潮流的事情,但作為一個精通並熱愛中國古典文化的妖,我覺得還是有個字號什麽的顯得更上檔次,於是我更加矜持:“我字狸君。”

學霸噎了噎,麵無表情地看了我一會,春風拂柳的一笑:“鬱小姐真幽默。”

莫名其妙,你告訴我你的英文名,我告訴你我的字,這叫禮尚往來,什麽幽默。

我體諒她是超凡脫俗的第三類人,想法比我們這些凡夫俗子都高深些,便和藹的向她笑了笑:“我聽朗醫生說您是研究催眠的,大體情況他給您說過了嗎?”

“大概講了講。”喬蘇舒展精致的眉,遺憾道:“但是真可惜,我是從事科學研究的,不出診。”

我:?

喬蘇又說:“不過既然朗冶對我開了這個口,那肯定得破例。”

我為她破的這個例而無比惶恐,連連擺手:“不強迫人,您如果不願意就算了。”

開玩笑,這個催眠非同小可,但凡有一點差池搞不好林總裁就再醒不過來了,可不能給這個老夥計當實驗品。

然而喬蘇並沒有被我這體貼的行為感動,反而有點不太高興的樣子:“鬱小姐不相信我?”

我又連連擺手:“喬博士誤會了。”

這一下午跟學霸交流的我心力交瘁,果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在一個思維線上,而朗冶至今仍然能和我保持順暢的溝通,可見他的確沒有學霸的潛質。就這樣艱難的敲定了出診時間,又好不容易把這個名校的海歸博士送走,已經晚上六點了,喬蘇走的時候很不開心,頻頻看表,說:“原本以為能迅速敲定的事情,沒想到居然用了那麽多時間,差點耽誤了約好的晚餐。”

我深以為然地點頭:“就是,我這一下午都沒營業,損失不小損失不小,太浪費時間了。”

喬博士於是更加不開心,出門打了個出租走了。

肖鉉窩在吧台裏旁聽了一下午我們之間的對話,這會見她走了,站起身來,似笑非笑:“好大的架子。”

我讚同地嗯了一聲:“外國回來的了不起啊,太看不起我……們濱海首富林總裁了。我得給朗冶打個電話,他一天到晚不好好學習,都和什麽人玩呢。”

朗冶那邊歌舞一片升平,似乎是在高檔飯店,聯想喬蘇走的時候說耽誤了她約好的晚餐,估計這個晚餐是跟朗冶約的。我想到這一層的時候,他在電話那邊簡單的“嗯”了一聲,背景音裏似乎有高跟鞋噠噠的聲音。

喬蘇那個脾氣,反正我是伺候不了,為了不讓她下次見麵時更不開心,我急忙對著手機說:“啊,你忙著呢?那你忙你忙,我沒事,先掛了。”

不到三十秒,朗冶又打了回來:“抽什麽風,有話快說。”

我快哭了:“真沒事,你忙你的。”

朗冶頓了頓,道:“我一會就回去。”

“回去?回哪去?”

朗冶有點不耐煩:“你自己乖乖的,我應酬完了就回,給我留著門。”

我被這句話親昵的語調嚇出了一身冷汗,急忙道:“不用不用!我真沒事真沒事,你不用過來了。”

朗冶好像沒聽到一般,自顧自道:“好,我掛了,嗯,乖。”

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肖鉉滿麵春風地坐到我對麵:“看樣子,朗醫生和喬博士仿佛有點什麽。”

我點頭:“估計那過往還不是太美好,我莫名其妙被拉成擋箭牌,真是倒黴透頂。”

肖鉉說:“為朋友兩肋插刀麽。”

我說:“我這個行為,分明是為朋友插自己兩刀。”

肖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