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前世的遺書

距離過年還有五天的時候,我關了店門打發夏彌回老家,還給她66000的年終獎,寓意六六大順。夏彌同誌沒想到在我這個收入和支出嚴重不平衡的店裏打工,居然還有這麽高年終獎,不禁被感動的淚流滿麵,拉著我的手囁嚅了半天,問道:“明珠姐,有個問題我想問你好久了,你這麽視錢財為糞土,開店隻為心情愉快,是不是因為你其實是土豪包養的女大學生。”

朗冶“噗”地把水噴了我一臉,然後把自己嗆得死去活來,一邊撕心裂肺地咳一邊大笑不止。

我茫然的拿了張紙巾擦擦臉,問她:“你這是誇我長得好看麽?”

夏彌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主要是明珠姐你這個糞土當年萬戶侯的氣魄,和這個世界整體風格太格格不入,讓人很難不往言情小說的方麵想。”

我說:“那你為何不能假設我是個隱形的土豪。”

“因為你太閑了,土豪不可能這麽閑,”夏彌道,“一般隱姓埋名開個小資店但又不追求盈利的女人,要麽是土豪的夫人,要麽是土豪的小三。”

我:“……你夠了,你年後不要來上班了。”

齊予淡定的坐在一邊,溫文爾雅地咳了咳:“這件事情你知道就行了,不要隨意說,或許人家沒有轉正的心思,被你激起來,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我其實一直都覺得聲名乃身外之物,但現在才頭一次清晰明白人都是活在別人的眼睛裏的,遂覺得十分有必要為自己正名,於是嚴肅道:“你們想知道我的背景麽?”

夏彌眼巴巴地看著我,齊予含蓄的表達求知。

我咳了一聲,道:“你們難道都不好奇,為什麽我一個普普通通的個體工商戶,卻能隨隨便便就能和名醫,”抬手一指朗冶,“金牌製片,傳媒老總,財閥掌門人,還有著名暢銷書作家等等,混在一起嗎?”

夏彌和齊予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身子。

我繼續嚴肅道:“因為,我,鬱明珠,才是真正的幕後大BOSS,有了我,才有了今天的他們。”

夏彌“嘁”了一聲,倒回沙發椅背裏,擺明不相信的神情。

我覺得很無辜,我說的的確都是真話,我雖然沒有在他們的人生裏起決定性作用,但好歹每個都插了那麽一小腳,這個世界真是讓人沒有想法,說真話都沒人相信。

夏彌離開之後,齊予還坐在那裏,溫文地用食指推了推眼鏡,例行每日一問:“你可以幫我嗎?”

我有氣無力地回答:“可以幫你媽,不能幫你。”

齊予立刻重新問:“那你可以幫我媽找到她曾經的兒媳婦嗎?”

我:“……不可以,你滾吧……”

齊予很好脾氣地點點頭:“好的。”然後準備起身離開。

朗冶卻對他擺擺手:“我覺得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把事情一了解算了,反正年前這段旺季你也忙過去了,我們後天要啟程去貴州,今年的事情最好不要拖到明年來辦。”

齊予立刻期待地看著他。

朗冶問我:“你覺得呢?”

我說:“反正我不管,要管你去管。”

朗冶向齊予點點頭:“把你要找的那個人所有的信息都提供給我。”

齊予為難道:“我隻知道……她叫朱顏。”

朗冶皺了皺眉:“夢魘術宿主?”

齊予點點頭。

朗冶又問道:“再沒別的了?”

齊予搖搖頭。

朗冶輕輕歎了口氣:“好吧,你明天早上過來,我告訴你結果。”

齊予期待的看著他:“我可以旁觀你找人的過程麽?”

朗冶溫文爾雅地笑了笑:“你還想幹嘛?”

齊予於是明白不可以,蔫頭蔫腦地站起身:“那就拜托朗先生和明珠小姐了。”

朗冶點點頭:“明天把那個孤本一同帶來。”

齊予道:“孤本在收銀機下壓著呢。”

我立刻起身過去看,發現果然在收銀機下壓著,被機子的溫度烘的暖暖的,不由對他敬佩不已:“這本書得價值連城吧,你居然就能隨手放在收銀機下麵,真是不容易。”

齊予笑了笑:“價值連城的孤本我有很多,而且都是宋代傳下來的,漢唐也有,不過比較少,你喜歡的話我可以給你送幾斤。”

我對朗冶道:“剛才這個場景我真該錄下來給夏彌看,這才是真正的土豪,宋代的孤本都論斤送。”

齊予又笑了笑:“不僅是宋,還有元明清的,對了,我這還有關漢卿親手給我抄的小曲集,你要不要?”

我:“……謝謝,不用了,不過你要是有王羲之抄的《蘭亭集》可以給我。”

齊予道:“對不起,年代太久遠了,沒有。”

他走了之後,我用遙控把卷簾一一關上,期待的看著朗冶:“你是準備元神離題還是直接肉身前往?”

朗冶隨手變出一個儲物箱,從裏麵拿出一隻紙鶴,打了個響指,指尖燃起一抹幽藍泛青的火光,將紙鶴燒成了灰燼:“他一會過來。”

我立刻站起來,坐到他身邊。

朗冶莫名其妙地看著我:“你幹嘛?”

我說:“我害怕他以為你叫他來除妖。”

朗冶抿著嘴角笑了笑,叮囑道:“一會你就說你是我夫人。”

我和他假扮夫妻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很輕車熟路,當即答應下來。

不到五分鍾,室內卷起一陣幽涼的風,連帶著燈光都安了三分,白色牆壁浮起慘淡的暗綠,一個人影在對麵的沙發前漸漸清晰,那是個很年輕的小夥子,長得唇紅齒白的,有些靦腆的樣子,對朗冶拱了拱手:“朗先生,百年不見。”

朗冶站起身,我也跟著站起來:“簡公子別來無恙?”

簡公子抿著嘴角笑了笑:“最近地府首相閻王先生正在地府普及現代化,興起了地府的新文化運動,朗先生就別以公子稱呼了,直接叫簡卓吧。”

朗冶笑道:“那就直接稱呼名字好了,來,介紹一下,”他一隻手攬住我的肩:“這是賤內,九命貓鬱明珠,”又指著他對我道:“我的舊友簡卓,是地府的公務員。”

簡卓變出一張名片遞過來:“嫂子,初次見麵,也沒帶什麽見麵禮,這個名片你收著,朗哥救過我一命,從此你們兩口子的事就是我的事。”

朗冶看了看那張名片:“喲,不用紙鶴了?”

簡卓臉上紅了紅,很不好意思道:“同事說一個大男人用紙鶴太娘了,就跟風做了個名片。”

我把名片接過來,定睛一看上麵的字體居然是風流嫵媚的簪花小楷,不由對這個簡公子刮目相看,不知道地府興不興耽美這個說法,這小夥子的性情模樣,簡直就是天賦小受。

簡卓跟我又客氣了兩句,這才細聲細氣地問朗冶召喚他有何貴幹。

朗冶抬了抬手,示意他落座,問道:“地府有個名叫朱顏的女人,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簡卓臉色一變:“朱顏?哪個朱顏?”

朗冶道:“夢魘術宿主之一,宋代的朱顏。”

簡卓點頭:“認識,曾經和我是一個科室的同事,專門拘病亡的魂魄,後來被調到後勤集團了,專門管忘川邊的彼岸花綠化帶。”

……地府真是越來越低調奢華有內涵了,而且朱顏果然考上了地府的公務員,地府也這麽的人情社會,讓人很沒有想法。

朗冶笑意深了深:“既然是熟人就好辦了,你嫂子曾經求人辦事,如今還那個人情,那人說他想見朱顏一麵,希望我們代為引見。”

簡卓抿了抿嘴唇,問道:“那個人,可是齊予?”

我和朗冶都大吃一驚:“你認識他?”

簡卓笑著搖搖頭:“雖然不認識,但早就久聞大名,朱顏曾經花重金請編輯部那幫人吃飯,讓他們把齊予的姻緣都寫成短命鬼。”

我:“……”

朗冶:“……”

簡卓道:“哦,編輯部就是以前的司命娘娘,後來地府新文化運動改革,司命娘娘招了點文筆好的公務員,組成編輯部了,本來是專門給人寫命格的,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內部又自行改革,每個人隻寫了個天賦,重大事件和死亡日期,其他的讓生魂們自由發揮去了。”

地府真是越來越高端大氣上檔次……

朗冶道:“那你和朱顏熟麽?能把她叫來一趟?”

簡卓搖搖頭:“她肯定不會見齊予的,人的姻緣是月老注定,但人的生死卻是地府主管,朱顏請編輯部的人吃飯,讓他的每個姻緣都死在兩人成婚之前,生生死死已經七世了。我們在地府工作的人都知道,朱顏對她丈夫真是深仇大恨,連他死後都不願意去見一麵的。”

齊予……組織真的盡力了……是你自己混的太爛了,真的不能怪組織不幫你……

朗冶無可奈何地瞅著我:“你說這怎麽辦?”

我翻了個白眼,涼拌,反正已經盡力了,人家不見他,又不是我們沒幫忙。

簡卓又道:“那個齊予也真可憐,聽說每次輪回都不能喝孟婆湯,生生世世下來,居然還沒有不死即瘋,心理素質也強大的很。而且他每一次到地府都鬧著要見朱顏,朱顏每次都不見他,這個毅力也很讓人佩服。”

我忽然想起一句話,每場不以分手為目的的吵架都是秀恩愛。

朗冶道:“你對他倆的事跡熟得很嘛。”

簡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來還得感謝首相先生,要不是他普及現代化,大力發展傳媒事業,我們也吃不到這麽好的瓜。”

……看來地府的日子過得很有聲有色嘛。

朗冶揉了揉太陽穴,道:“那我們想見朱顏一麵,你看可不可以?”

簡卓翻著白眼想了想:“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吧,我回去幫你們問問,不過這個妞她脾氣好大的,在我們科室的時候就從來不參與聚眾討論,跟她說話她也不理,每天冷個臉,也不怎麽在辦公室呆著。”

一般遭受過巨大打擊的人都會性情大變,我理解她。

朗冶又和簡卓聊了兩句,把他送走,伸了個懶腰問我:“明天咱們見朱顏的時候,還用不用把齊予叫上旁觀?”

我說:“還是別了吧,這深仇大恨的,萬一見著了轉身就走怎麽辦,事情還是沒解決。”

朗冶一攤手:“你管他解決不解決,反正齊予的要求就是見朱顏一麵,咱給他達到了,”說完想了一下,又補充道,“而且他們這件事,我也不知道究竟要演變到什麽情況才算是解決,七世都過去了,就算是同態複仇也該複仇成功了。”

第二天齊予一大早就跑過來,我還沒睡醒,他就砰砰砰地砸門,我被煩的不堪其擾,索性布了個靜音結界,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心滿意足順順利利地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洗漱完,才想起來齊予好像還被我扔在門外,於是捧了杯熱牛奶,施施然地往外走,然而一打開外廳門我就愣了,隻見齊予被綁的很藝術的扔在那,嘴裏塞了一個……電燈泡,見我出來留下兩行清淚,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我很不厚道地大笑一通,心情更好,先回去拿了手機各種拍照留念之後,才拿剪刀把繩子剪開。

網上有一段時間流行一個說法,叫做不要把電燈泡塞進嘴裏,因為你會拿不出來。這個說法在齊予身上得到了徹底的驗證,我倆齊心協力的研究了好一會,發現果然沒有辦法通過物理手段把這個燈泡拿出來,隻能要麽去醫院,要麽我施法解決。我看了看他,他的眼睛已經紅的跟兔子一樣,裏麵已經沒脾氣了,全是可憐巴巴的神情。

我心一軟,指尖用了點力氣,直接把燈泡變小了一點,這才順利取了出來。

燈泡取出來的那一霎那,齊予眼淚唰一下就流下來,我把手裏喝了一半的牛奶放他跟前,憋著笑安慰他:“別哭別哭,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麽哭。”

齊予淚流滿麵,口齒不清道:“是吾癢哭啊?嗯泵就哄哼不了!”

我反應了老半天,才明白他說的其實是“是我想哭嗎?根本就控製不了!”

真的是根本就控製不了,我終於忍不住,捂著肚子笑倒,他一邊擦眼淚一邊揉著臉上的肌肉,緩了好大一會,才勉強能清晰的說話:“朗冶實在是太過分,太過分了!不願意讓我敲門說一聲不行嗎!他直接把我拉進來綁成那樣,還強迫我含著燈泡!”

可能他的聲音實在是有點大,又把朗冶吵醒了,他穿著睡衣倚在門上,眼神不善地看著齊予:“老子昨天因為你的事,折騰到三四點才睡,你大早上起來五點半就敲門,缺不缺德?逼你含燈泡還是客氣的,要不是看在熟人的份上,我非讓你把你的手機叼嘴裏,再把你吊房梁上!”

齊予憤恨的瞪著他,敢怒不敢言地繼續揉臉。

我慈祥的拍拍他的肩:“大早上就讓你遭受這樣的肉體打擊,真是對不住。”

齊予擺擺手:“沒關係,昨天你們找到人沒?”

我甚慈愛道:“還要讓你再遭受一次精神打擊,更加對不住。”

齊予眼神一暗:“沒找到嗎?”

我說:“找到了,但人家不願意見你。”

齊予歎了口氣,停下揉臉的手,放回膝蓋上:“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我點頭道:“所謂天下美女千千萬,這個不行咱再換,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找女朋友就得廣泛撒網重點培養,要不你還是放棄吧。”

齊予苦笑一聲:“每當我閉上眼,當年的記憶就紛至遝來,怎麽放棄呢?”

我說:“你可以把你珍藏的孤本都賣了,換錢去洗腦,從此一了百了。”

齊予的眼神有點空:“沒用的,那些東西是這麽多年,唯一讓我上心的東西,洗掉回憶,那不就是洗掉我的心麽?”

真是個強種……我問他:“那你有沒有什麽話想告訴她,我可以代為轉告。”

齊予想了很久,從包裏拿出一封古老的信封,還是用火漆封的那種,眼鏡盯在上麵,猶豫了一大會,才往我麵前一遞:“這封信,請你幫我交給她吧。”

我接過信封,問他:“如果她這一世永遠無法原諒你呢?”

齊予笑了笑:“那我隻能用來生繼續等了,七世都已經熬過去,再多一世也沒什麽大不了。”

夜半三更,還是那個地方,還是那個格局,我和朗冶坐在沙發上,等鬼。

鬼不負所望地如約而至。

簡卓沒有來,在沙發上顯現出來的,是一襲銀色的長袍,看來這麽多年這姑娘就沒換過衣服,也可能是她有很多同款式的衣服,那衣服顏色冰涼,猶如散了一地的虛無月光。

她皺起眉來,眉間凝著寒霜:“簡卓說你們要見我?見我做什麽?”

那語氣冰冷,並不是刻意偽造的冷,而是那種由心而生的涼意,我想起先前齊予給我講的那個故事,故事裏的姑娘第一次見到布衣男子,她一眼相中的夫婿時,到底是如何一張麵龐。

我麵前的桌子上放著齊予給我的那封信,我抬起手指了指信封,道:“有人托我來給你送一封信。”

她不耐煩的皺起眉,伸手想將信封取過去,然而手指剛剛接觸到那紙頁,便猛地頓住:“薑離真是神通廣大,居然能買通你們來做信使。”

我不太喜歡這個冷冰冰的姑娘,於是便淡淡道:“我欠他一個人情,便許給他一個心願,沒什麽神通廣大的,不過是欠債還錢罷了。”

朱顏將信封扔在桌子上,預期更冷:“我知道他這封信裏要說什麽,他已經說了幾百次了,不必看也知道。”

我本來一點都不願意摻合他倆這樁破事,但又實在是太想知道原來,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她:“你這麽恨他,到底是為什麽?”

朱顏偏過頭,冷笑一聲:“沒有為什麽,我隻不過是按我的心意走的,我的心不想見他,我便不見他。”

“既然這麽恨他”,我又問道,“那為什麽還不讓他喝孟婆湯呢?”

朱顏看了我一眼:“我還沒忘了他,他自然不能忘了我。”

我簡直無法相信,這樣一個驕傲跋扈的女人,曾經也會為了不讓她的丈夫為她擔心,獨自走向死亡,更加無法相信,她和齊予念念不忘的那個人,居然是同一個人。

我把信往她那裏推了推:“不想看就拿回去折飛機吧,你倆的恩怨不要牽扯旁人,我隻是個打醬油送信的,屬於路人甲。”

朱顏居高臨下地撇著那封信,眉心一皺:“我不想要,你帶回去還給他,就說我不想要。”

朗冶耐心用盡,皺了皺眉:“如果你放不下他,就見見人家,把心結解開繼續過日子,放不下就投胎轉世去,一碗孟婆湯喝了一了百了。這樣糾纏幾百年,有意思嗎?再說了,你也就是因為當年他把你殺了而恨他,但換你你能怎麽辦,一邊是一世相守在無後續,一邊是保你生生世世的壽命,你選哪個?”

朱顏渾身一震,狠狠地盯著朗冶:“你膽子不小,竟敢在我麵前說這些話。”

朗冶慢條斯理地笑了:“不過是個小小的鬼差,若不是我妻子插手了這件事,你,我還真不放在眼裏。”

朱顏被這句話裏所散發的王霸之氣驚到,正眼打量了一下朗冶,有些驚訝:“原來已經走過了封神之路,如此,的確是我唐突了神座。”

朗冶很大度地揮揮手:“寬恕你,拿上信跪安吧。”

朱顏依然不肯碰那封信,道:“他大可繼續找我,但我不會見他。”

我無語地看著這姑娘,無語了半天,又問她:“你不願意見他,總得有個理由吧,你不願意原諒他,也得有個理由吧,七世都過去了,至於這樣折磨人家麽,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朱顏冷冰冰道:“我控製不了,這麽千年過去,所有的人都在勸我,但我就是放不下,你讓我寬恕他,誰又來寬恕我自己,我能怎麽辦?”

我皺起眉,道:“寬恕?談何寬恕,歸根結底,他救了你,讓你免於魂飛魄散,若不是因為你愛他,他就是你湧泉相報的救命恩人。可是當年你愛他,生生將他從恩人的位置變成了仇人,你覺得他對不起你,那怎麽樣才是對得你,讓你魂飛魄散嗎?”

朱顏道:“你不必再勸我,這千年來,這樣的話我簡直要倒背如流了,我沒有辦法原諒他,就是沒有辦法原諒他。”

我一口氣堵在心口,簡直想扇她一巴掌。

朗冶攬住我的手在我肩上拍了拍:“你的堅強後盾在這呢。”

我聽懂了他話裏的意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勇猛的站起身來,伸手甩了她一巴掌。

其實這種肉體攻擊,隻能對有肉體的物種才能產生作用,朱顏現在是個靈體,我就算甩她一萬個耳光她也不會有什麽感覺,於是我甩她耳光的時候,眼睜睜地看著我的手掌從她的頭顱中毫無阻礙地穿了過去。

朱顏震驚地看著我,看了半晌,後知後覺地抬起手,配合的捂著自己的臉,一副真的被人甩耳光的樣子,怒道:“你做什麽!”

我說:“什麽都不做,就是想打你,原諒他?你有什麽資格原諒他?就憑你愛他?”

朱顏繼續怒道:“你沒有愛過人,你怎麽知道愛情可笑?我看你才很可笑,明明什麽都不懂,偏要一副救世主的模樣,若不是靠你丈夫,你以為你一隻貓妖,還能安然無恙地衝我大吼大叫麽?”

我回想了一下我剛剛的行為,覺得我嗬斥她的聲音並沒有如何大,還達不到大吼大叫的地步,於是對她這樣隨意扣大帽子的行為反感不已,冷笑一聲道:“對啊,我依靠我丈夫又不是你丈夫,我一個貓妖怎麽了?我依靠我丈夫怎麽了?有本事你也去依靠你丈夫啊!”

朱顏眉心狠狠鎖住,激動地站起身:“你以為我沒有丈夫麽?你以為我沒有丈夫可以依靠麽!”

我擺擺手:“我可什麽都沒以為,你七世之前的丈夫還托我給你送信呢,信送到了,你把它拿上趕緊閃人,私下裏這封信你愛怎麽處理都和我沒關係了,從此以後我要是再管你倆的事,我就是自己沒事找抽。”

朱顏道:“我就是不拿,我討厭這封信,討厭他跟我說的每一個對不起,你來咬我啊!”

我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朗冶,隻見他仰著頭倚在沙發裏,右手背覆著眼睛,一副對眼前情況不忍直視的樣子。

我又把頭扭回來,看了一下我和朱顏目前的情況,兩個人都情緒激動,上身前傾,形容咄咄逼人,就差一隻手叉腰另一隻手指著對方的鼻子了。

於是我掩著唇咳了兩聲:“不咬不咬,我沒事咬你幹嘛。”說著又咳了一聲,訕訕坐回沙發裏。

朱顏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低下頭捋了捋自己的長袖,按著衣服坐回原地,又恢複一副冷冰冰的模樣:“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就走了,希望我們再也不要見麵了。”

我指指桌子上的信:“東西拿走,不然我們肯定不可避免地再見,你要知道其實我也特別不想再看見你。”

朱顏狠狠瞪了我一眼,猶豫了一下,將那封信拿了起來,裝進衣袖裏,閃身就沒了蹤影。

我戳了戳身邊的朗冶:“人家走了。”

朗冶半死不活:“真是太丟臉了,你倆怎麽不直接對罵。”

我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覺得如果不是我及時刹車,完全有可能發展成隔空對罵,幸好現在是大半夜,孫悟空和牛魔王都睡了,中友萬籟俱寂,基本不會造成擾民。

想了想著,忽然發現了一個挺有趣的問題,急忙激動地拉著朗冶的衣服,讓他把頭抬起來:“我忽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朗冶道:“什麽?”

我說:“朱顏再和我吵架。”

朗冶抬起頭,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我抿著唇角笑了笑:“第一眼見她的時候,你覺得她像是這麽衝動不理智的人麽?”

朗冶想了一下,搖搖頭:“所以你的意思是?”

“她如果天生冷冰冰的性子,肯定做不出這樣的形容,但是她能情緒失控地跟我聊天,就說明她以前肯定不是這樣子的性格。而且她和我吵得那兩句,不像是意見相左時理由充分的句子,反而是不經思考脫口而出,這就說明,她以前肯定是個活潑的性格。”

朗冶點點頭:“邏輯嚴密推理正常,但你想表達的內容是?”

“什麽樣的情況下,才能這樣失控呢?”我興奮的盤起腿,“隻有一個屆時,我們談論的內容,對她來說,非常重要。”

“也就是說,齊予對她而言,其實很重要。”

朗冶聽完,淡定點的點點頭,一仰脖子又倒了回去:“我知道啊。”

我愣了一下:“啊?”

朗冶道:“上千年的念念不忘,每一世都不能容許他擁有自己的姻緣,連這樣的心思都看不透,我趁早回洞裏提升情商,別在人類世界混了。”

“呃……”可能我最近需要閉一下關。

他懶洋洋地站起來,順手揉揉我的頭發,打了個嗬欠:“信送到了人也見了,我們的任務完成了,明天好好睡一天,後天出發去貴州。”

我其實想跟他討論的是,既然兩方都未能忘情,那何不再續一續前緣呢?我們兩個可以分組合作,已達到和諧共贏的局麵,然而經他這麽一提醒,我才發現齊予拜托給我的事情我已經順利完成了,在關注下去就屬於多管閑事的範疇,急忙跟著起身:“明天收拾一下行禮。”

朗冶拉開內室和外廳之間隔開的門,提步走了進去:“不用收拾,現買,我不喜歡出去旅遊還拉著大箱子,何況這兩天倦的很,老想睡覺,可能突然離開醫院那種繁忙充實的生活,有點不太適應。”

我心說你在醫院的時候也沒見多麽的繁忙充實,於是嘴上敷衍了兩句,提醒他給自己的房間設上靜音結界,免得齊予大早上擾人清夢。

朗冶抿著嘴角冷酷一笑:“不用,他不敢。”

我想起早上齊予被朗冶修理後的慘狀,頓時笑噴,伸手在他背上招呼了一下:“你下手真夠狠的,強迫人家含燈泡,怎麽想起來的?”

朗冶在客房門前頓住腳步,聲音含著困倦的慵懶:“其實我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昨天給小吊燈換燈泡,舊的隨手放在茶幾上,忘了扔掉了。今天早上正好看見,直接拿來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