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日·第二部序章、寶藏之謎

絞盤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繃緊的纜繩開始往回收。從拉動絞盤的力工們不斷流出的汗水和吃力的神態來看,河裏的大網似乎是撈到了什麽沉重的東西。

“找到了!”河上傳來一片驚呼聲。此刻的九眼橋上站滿了圍觀的成都市民,他們的臉上寫滿了興奮和期待,目不轉瞬地注視著河中那艘正在工作中的打撈船,船身上用紅色油漆塗寫的“錦江淘銀公司”六個字顯得格外醒目。

粗重的纜繩一根根地繃緊,絞盤轉動的聲音越發顯得不堪重負,讓人們都有些擔心那些纜繩會不會被拉斷。但是運氣不錯,人們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幾分鍾後,大網被拉出水麵,網子裏兜著一個黑乎乎糊滿河泥的巨大物體,還在濕淋淋地滴落著河水。盡管暫時看不清這個物體的真麵目,但人們早已經存了先入為主之心,幾乎是立刻就辨別出了它的大致形狀。

“石牛!找到了,真的是石牛!”市民們忍不住亂紛紛地叫喊起來,“石牛找到了!張獻忠的石牛找到了!”“昨天找到了石鼓,現在又找到了石牛,暗號對上了!那首民謠是真的啊!”

“石牛對石鼓,銀子萬萬五!”人群中一個長衫長須、儼然大儒模樣的老人輕聲感歎著,“沒想到啊沒想到啊,傳說中的張獻忠寶藏竟然是真的。如果真能找到那些財寶,則可為抗戰增添不少的經費呢,功莫大焉,功莫大焉……”

這一年,正是全麵抗戰開始後的第六個年頭。四川雖然暫時並未被日軍荼毒,但中華一家、唇齒相依,這個簡單的道理川人都懂得。於是百萬川軍出川抗日,傷亡慘烈,可歌可泣。

另一方麵,川內各界從未間斷各種抗戰募捐活動。然而戰爭機器對資財的消耗太過瘋狂,四川也原本不富裕,甚至有農民捐出口糧而自己餓得奄奄一息吃觀音土斃亡的事例。人們為了尋找可捐之款,想盡一切辦法,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一些與寶藏有關的民間傳說不脛而走,開始風傳,而在這當中,最吸引人的莫過於張獻忠的藏寶。

張獻忠是人們熟悉的明末農民起義軍領袖,於西元1644年攻克成都,並建立了大西國政權。雖然這個短命的政權在兩年後就覆亡在清軍的鐵蹄之下,張獻忠本人也被和碩肅親王豪格暗箭射殺,但後世卻始終在流傳著一個和他有關的傳言:張獻忠在多年的征伐生涯中,聚斂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巨額財寶,能夠填滿24間房子。在察覺到自己末日將臨之際,他把所有的金銀財寶都秘藏起來,又設計了一頭石牛和一隻石鼓作為藏寶記號,以待日後發掘。

從此以後,這筆傳說中的張獻忠寶藏吸引了無數人的關注,各種各樣煞有介事的說法從未斷絕。有人說財寶埋在了貫穿成都的河流——錦江的河底,有人說張獻忠兵敗逃離成都時用一艘大船運走了全部寶藏、卻不幸隨船沉入岷江,還有說張獻忠命令其義子張可旺在青城山的支脈青峰山開鑿了巨型地宮、將寶物藏於地宮中。

這些流言反正也就是說說而已,從無真憑實據,雖然曆史上也有許多人因為垂涎這筆寶藏而動手發掘尋找,卻始終一無所獲。但到了一年前,由於抗戰募捐的需求,這筆寶藏又開始成為人們談議的熱點,成都市的幾家知名商會甚至專門組織了包括考古專家、民俗學家、曆史學家和地理學家在內的眾多學者,對張獻忠寶藏的傳說進行了認真的研究,並最終圈定了兩處最有可能藏寶的地點:錦江河道內,以及青峰山中。

就在這股尋寶風潮漸漸熱起來的時候,一個驚人的變化將民眾的熱情推向了頂點:一個名叫陳廣澤的男人公開宣稱,他已經獲得了張獻忠寶藏的藏寶圖,根據藏寶圖的標示,財寶就被埋在錦江河底!

當然了,此前號稱自己手裏握有藏寶圖的人原本也不少,後來證實這些人都隻是試圖用假地圖騙錢而已。但陳廣澤卻並沒有任何兜售地圖的舉動,與之相反的,他投資成立了錦江淘銀公司,開始親自尋寶。這是自張獻忠藏寶流言興起以來,第一個將尋寶付諸實踐的實體機構。

這一舉動最初受到人們的嘲笑,有時評家直接在《新民報》上撰文指斥陳廣澤“想錢想瘋了”。在陳廣澤向報界表示“兄弟絕非為一己之私,尋寶之目的乃是籌資抗日”之後,公開的嘲諷雖然消失了,懷疑卻絲毫未減。大家普遍認為,即便陳廣澤是出於一腔愛國之心而開辦淘銀公司,最後的結局仍然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陳廣澤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些看起來和寶藏有些關聯的東西。他在地圖所標注的錦江河道內用打撈船日以繼夜地尋找,先是撈上了幾件零散的金器銀錠,接著找到了一些當時大西政權所鑄造流通的錢幣大順通寶。這些發現迅速引發了市民們的關注。

錦江淘銀公司逐漸成為了成都視線聚集的焦點,每天來到河畔觀看打撈過程的人也越來越多。雖然找到東西的時間少,無功而返的時候多,但每次哪怕是找出幾枚鏽跡斑斑的大順通寶,也能讓人們始終保持著希望。

終於到了這兩天,突破性的進展出現了:打撈船先是撈出了一麵巨大的石鼓,繼而找到了一隻石牛,這正好應了成都流傳已久的民謠:石牛對石鼓,銀子萬萬五。石牛和石鼓,正是傳說中張獻忠寶藏的標記。

這一天接下來的時間裏,陳廣澤陷入了記者們的包圍圈,當他終於回到自己位於簾官公所街的寓所時,客廳裏的掛鍾正好敲過九點。

陳廣澤沒有開燈,也沒有摘帽子和脫外衣,而是徑直走到沙發旁,一屁股坐下,仿佛這一天的折騰已經讓他疲累不堪。他取過放在茶幾上的茶杯,直接咕嘟嘟喝了一大口裏麵的冷茶,然後放下茶杯,點燃了一支煙。奧地利產的IMCO打火機噴出耀眼的火苗,短暫地照亮了他的臉。這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精幹中年人,是從南京遷居到成都的“下江人”,有著一張略帶西域特色的英挺麵孔,據他自己說,那是他的先祖曾在邊疆地區定居經商、血統較雜的緣故。

陳廣澤快速地深吸了幾口,抽完這隻煙,又站起身來走進臥室。他依然沒有開燈,目光卻似乎能在黑暗中視物,輕鬆地避開了一切的障礙物。他來到臥室的窗邊,伸手打算拉上窗簾,突然之間,他的動作停住了,身體慢慢轉過來,麵對著臥室一側的衣櫃。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那兒。”陳廣澤沉聲說。

房間裏傳來一聲有些沉悶的輕笑聲,隨即衣櫃被推開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從裏麵鑽了出來,身手顯得格外敏捷。她穿著緊身的夜行衣,並用黑布蒙住了臉,隻能看到一雙閃亮的眼睛。

“你果然不是一般人,陳先生,”蒙麵女人用輕鬆的口氣說道,“我的呼吸已經控製得足夠好了,沒想到還能被你聽到。”

“聽到?不,我並沒有聽到,”陳廣澤並沒有顯得緊張,以同樣輕鬆的口吻回答說,“我隻是鼻子特別靈,聞到了一股不屬於這個房間的香味而已,我相信它來自於一位美麗的小姐。”

蒙麵女人咯咯笑了起來,聲音如銀鈴般婉轉動聽:“陳先生真會討女人歡心,想來也是個風流浪子。”

“浪子不敢當,風流或許吧,”陳廣澤說,“不過有一點——我對日本女人不感興趣。”

“好眼光!”蒙麵女人沒有否認,“這麽說來,你也應該明白我的來意了?”

“沒什麽難猜的,”陳廣澤說,“最近一年來,已經有好幾位蜀中富商被人神秘地謀殺於家中,這幾位被害者,全都是積極為抗戰募捐的愛國商人,下手的自然是日本人。而從現場找不到任何犯罪痕跡來看,這些殺手絕不是普通人,而都是訓練有素的日本忍者。我眼前這位不願意露出麵容的小姐,想必就是忍者中的一員。”

蒙麵女人靜默了一會兒,輕歎一聲:“你的聰明真是超出我的想象,難怪不得你能找到張獻忠的寶藏。”

“你果然是為了寶藏而來,”陳廣澤看著她,“怎麽樣,是想要為大日本帝國搶奪藏寶圖嗎?”

蒙麵女人有些傷感地搖搖頭:“來不及了,遠水不解近渴。現在帝國的軍隊在各條戰線都很吃緊,四川不在我們的控製內,就算找到寶藏也無法運出去……但我至少還能做一件事。”

“那就是不讓中國人得到這些寶藏,對麽?”陳廣澤問。

蒙麵女人沒有回答,戴著手套的雙手中露出兩柄雪亮的短刃。她凝視著陳廣澤,輕聲說:“希望你不要怪我,這是兩國交兵,與私怨無關。”

陳廣澤鎮靜地點點頭。蒙麵女人緩緩舉起手中形狀古怪的刀刃,一麵指向陳廣澤,一麵以肅穆的語調說:“服部流,大澤真央,參……”

剛說到這裏,她的右足足尖突然微微一動,一點寒光無聲地激射而出,直取陳廣澤的腹部。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殺招!之前握在手裏的醒目的兵器,以及那一番劍客一般的參上說辭,都隻不過是為了吸引陳廣澤注意的幌子。

這才是真正忍者的作風,當暗伏偷襲的陰謀被看穿後,仍舊鎮定自若詭計百出。和人正麵光明正大地決勝負,那是劍客所為,忍者從來不需要這些光鮮的表麵,他們隻需要結果:被刺殺者橫屍當場的結果。

足尖射出的毒針眼看就要插入陳廣澤的小腹。而陳廣澤站立在原地,紋絲不動,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大澤真央的眼神裏也禁不住微微流露出一絲喜色。

然而緊跟著發生的事情卻讓她驚呆了。那根見血封喉的毒針已經沾到了對方的衣服,卻忽然間——停住了。而大澤真央也驟然間發覺身邊有些不對勁,仿佛是周圍的空氣在那一瞬間發生了一些奇特的變化。她甚至能用肉眼分辨出,以陳廣澤為中心,周圍大約半徑五米內的空氣被微微染上了一些怪異的顏色。

那是一種淡淡的乳白色。

盡管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大澤真央憑借忍者的本能意識到了潛在的危險。她立即雙腳蹬地,試圖向後縱躍,離開這一片詭異的不明區域。以忍者的跳躍能力,她原本可以很輕易地脫離危險地帶,但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她的雙腿感到一陣麻痹,肌肉竟然完全無法用力,那種感覺,就像是……被凍住了。

大澤真央連忙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這一看讓她呆住了。她的腿部已經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霜,刺骨的寒意開始迅速擴散,竟然真的被凍住了!她揮舞起手裏的短刃,想要切開這層冰,卻發現雙手也不聽使喚,關節處發出哢嚓哢嚓的脆響。

她的整個身軀,都在這短短的兩秒內被凍住了。在這個春意盎然的夜晚,在繁花似錦的錦官城,在這間富人區的寓所裏,一個尋尋常常的普通商人仿佛隻是揮手畫了一個圈、圈出了一片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嚴寒國度,一個女忍者就這樣被莫名其妙地凍成了一塊寒冰。

當寒冷超越極限的時候,身體就會產生錯覺。大澤真央此刻感受到的不再是寒冷了,而是渾身的灼燙,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般的灼燙。她的心跳由驟然加快到驟然減慢,呼吸艱難,意識也漸漸模糊。但多年來嚴酷殘忍的忍術訓練仍然讓她努力保持著最後一點神智,在即將跨過生與死的分界線的時刻,她突然間靈光一現,想起了一些極度可怕的事情。

“你……你是……你是……”大澤真央睜大了驚恐的眼睛,“你不是人!你是那個黑暗族群裏的……妖魔!妖魔!”

“是的,你要是早知道這一點,就不會來送命了,”陳廣澤說,“你是人,不應該踏入妖魔的世界。”

大澤真央已經聽不到這最後一句話了。在陳廣澤劃出的這個詭異的小圈子裏,溫度似乎比南極洲還要低得多,女忍者已經被凍成了一具雕塑,從她已化為寒冰的眼神中,仍然可以看出深深的恐懼。

陳廣澤輕輕動了一下手指,死者臉上已經凍硬的蒙麵黑布哢嚓一聲碎裂開來,露出大澤真央的臉。月光的照耀下,她那泛著青色的臉上仍舊帶著深沉的恐懼,不再有生命的雙目到死也沒有閉上。

“果然是個美人,真可惜……”陳廣澤輕歎一聲,接著抬起頭來,看著臥室的天花板,“看夠了吧?你也請出來吧。”

在陳廣澤說話之前,天花板上空空****什麽也沒有,但他話音剛落,那裏就像是憑空出現了一個黑洞,一個幹枯瘦小的身影從洞裏跳了出來,落在地上。和大澤真央優美矯健的身姿相反,他好像腳步不太穩,剛一沾地就趔趔趄趄地摔了一跤,哼唧了好半天才爬起來。

但不知為什麽,在女忍者大澤真央麵前瀟灑自如的陳廣澤,看著這個顯得狼狽不堪的身影,目光裏卻充滿了凝重。他緩緩地向後退出一步,似乎是為了和這個身影拉開一點距離。

來人已經站直身體,抬起頭來。這是一個身材矮小的老頭,瘦得好似全身上下都沒有幾兩肉,看上去滿臉病容,好像連眼皮都沒有力氣睜開。古怪的是,他的腦門剃禿了,花白的頭發竟然梳成了一條長辮子——清朝遺老一般的長辮子。

“能夠從我的蠹痕裏把我抓出來的人不多啊,”老頭的笑容看上去近乎和善,“你可真是個不錯的小夥子。”

從老頭出現後,陳廣澤就已經把之前那股若有若無的淡色光澤收回到自己身畔。他仔細盯著老頭,看了許久之後,搖了搖頭:“我居然看不出你的來曆。在我所認識的那些家族裏,應該都沒有你這號人。”

“天地如此廣大,偶爾遇到個把不認識的人,正常,正常。”梳著長辮子的老頭嗬嗬笑著,毫不顧忌地背著手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眼睛四處亂掃,形容甚為猥瑣。

“這個女忍者就是你故意引來的,目的是用她來試探我的實力,對麽?”陳廣澤問。

“這種小事兒還用問?以你的聰明一下子就能想到嘛。”老頭依舊笑容滿麵,眼睛卻沒有放鬆,最後目光定格在牆角的保險櫃上。

“你的酒……原料濃度都相當高呢,相當高……”老頭吸溜了一下鼻子,就像是在品味真正的美酒,“看起來,你的附腦有足夠的力量,卻也很難控製。”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了什麽而來?”陳廣澤沒有接茬。

“明知故問,還能為了什麽?”老頭反問。

陳廣澤沉默了一會兒,重新開口的時候,語氣裏竟然加入了幾分謙卑:“其實,如果你也垂涎那筆寶藏,我們未必不能商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頭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當他大笑的時候,身上突然間迸發出一種無法形容的可怕氣勢,在一瞬間壓得陳廣澤有些呼吸不暢。他悄悄伸出手,扶住了身後的牆壁,這才站穩了腳跟。

“想要和我平分寶藏?別裝了,”老頭陰沉地笑著,“你騙得了那些無知愚民,卻騙不了我。”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陳廣澤回答。

“不明白?那我就說得更明白點吧,”老頭的臉上驟然間浮現出極度凶狠的神情,尤其是雙目怒睜,放射出懾人的精光,令他枯瘦的臉看上去像一頭荒原中蒼老垂死的野狼,“根本就不存在什麽張獻忠的寶藏!你這樣大費周折地在錦江裏裝模作樣地撈寶藏,隻不過是為了掩蓋一個大秘密!張獻忠真正的秘密!”

凶相畢露後,老頭又迅速收斂,重新恢複了之前昏聵鄙陋的模樣,抄著手縮在一旁。陳廣澤望著他,目光也逐漸變得凶狠:“你知道得比我想象的還要多。”

“不要以為世上沒有人知道你們的存在,”老頭笑眯眯地說,“雖然你們一直注意著隱匿自己的行蹤,但就算是藏在深海裏的魚,也會吐出氣泡的。”

“那你到底想要怎麽樣?”陳廣澤身畔那一層淡淡的光彩顏色開始加深,似乎是在蓄力。

“我隻想請你交出張獻忠的秘密,”老頭說,“當初他為了掩蓋這個秘密,不惜雕鑿那一對石牛石鼓來作掩飾;現在你大費周折成立淘銀公司,還悄悄準備了一批財寶來欺騙外界。由此可見,張獻忠真正想要深藏的那樣東西,其重要性超乎常人想象,甚至超過了他的大西國。”

“豈止是大西國……”陳廣澤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恐怕超越這世上所有的一切,會改變整個世界的命運呢。”

他擺了擺手:“既然你知道這個秘密如此重要,顯然也應該猜得到,我是不會輕易告訴你的。”

“那是當然,”老頭雞啄米一般地點頭,“能夠冒著那麽大的風險站出來主持這一切,你不會是一般人,不像我這樣的糟老頭子,被針刺一下都怕疼。不過你猜猜看,我的蠹痕有些什麽功用呢?”

他毫不顧忌地站到陳廣澤身前,渾身散發出一陣濃烈的煙草和烈酒的氣息。陳廣澤的臉色忽然微微一變:“我知道你是誰了。”

“知道了就好,知道了就好,”老頭笑得很是慈祥,“所以你也應該明白,說不說根本就不是你能決定的。但我這把快要進棺材的老骨頭,一輩子沒別的好處,就是心善,凡事喜歡先講道理。你好好說出來,我會讓你走得毫無痛苦。”

“謝謝,你還真是個善良的人,”陳廣澤撓了撓頭,“哎呀,這下子事情就不好辦了。我實在沒有料到這件事會把你引來,太托大了,我可完全不是你的對手啊。”

“所以呢,乖乖認輸,乖乖聽話,我會信守諾言的。”老頭咧著嘴,露出一口被煙草熏得黑黃的牙齒。

“不對,還有第二種辦法可選。”陳廣澤忽然說。

“第二種辦法?”老頭一怔,隨即醒悟過來。他那張一直帶著掌控一切的表情的老臉上終於露出了恐懼,大吼一聲,身畔激射出幽藍的光華。

但已經太晚了。陳光澤身邊那層白色的異界驟然間變得光亮刺眼,並且開始閃耀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血紅色,一股尖銳如龍卷風般的嘯叫從血紅的光芒中響起。

“你瘋了!”老頭大叫道。

“這是我的選擇。”陳廣澤淡淡地說。血色的光暈充塞了整個房間。

翌日。

錦江淘銀公司董事長陳廣澤的突然失蹤成為了這一天最大的新聞。警方在陳廣澤的寓所裏發現了一具女屍,經過辨認,確認這是同仁路天府商行的女職員黃梅。奇怪的是,屍體的渾身上下布滿了嚴重的凍傷,竟然像是被活生生凍死的。

而陳廣澤則始終蹤影不見,藏寶圖也隨著他一同失蹤。淘銀公司上下都沒有任何人知道董事長的行蹤。在警方四處搜尋陳廣澤的過程中,一樁驚人的事實被披露出來:黃梅並不是中國人,而是日本軍方派遣在成都的潛伏特務,真名叫大澤真央。人們立即將她的身份和陳廣澤的失蹤聯係起來,一致認定這位愛國商人一定是被日寇暗中綁架,目的就是奪取張獻忠的藏寶圖,阻止中國人民得到這筆寶藏。

一時間蜀中各界群情激奮,再度掀起捐資抗日的**,但陳廣澤和藏寶圖卻再也沒有被找到。幾位富商抱著試試看的心情接手了錦江淘銀公司,繼續在河裏尋找了好幾個月,最終一無所獲,隻能無奈地放棄。

好在即便沒有找到寶藏,日本人最終還是投降了。隨著抗戰勝利和解放戰爭的開始,這一樁曾給人們帶來無數談資的奇案終於慢慢被淡忘。但直到許多年之後,當路過九眼橋的時候,還會偶爾有一些白發蒼蒼的老人伸手指向滔滔奔流的錦江水。

“張獻忠的寶藏,說不定就藏在河底下喲!”老人們說。

“石牛對石鼓,銀子萬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