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驛道
“就這麽喜歡他嗎？”
那聲音帶著一種詭譎陰鬱。一響起，滿寶便瞬間花容失色，回頭看他！
“二叔……”滿寶怯怯地喊了一句，那模樣，可與先前的活潑截然不同！
“瘋夠了沒有？瘋夠了就跟我回去！”召樹的臉色，陰得能滴下水來。
隻看他說著，就一把提溜起滿寶，將她抓了回去！
再說此時，張魯他們已經順利地轉上了驛道。
驛道平坦開闊，馬兒在上頭疾馳，片刻不歇。從早上出發，到了日落方才找了個官驛住下。
這還是張魯頭一回住官驛。
驛道雖是人人能走的，可官驛卻是要憑著文書印信才能入住。
尋常的百姓，沒有憑證，連進都進不去！
“嗬！這可比咱們之前住過的那些客棧高級多了！”張魯一走進去，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什麽都新奇。
他雖然也算是去過益州牧家裏、見過世麵的人，可眼前這驛站還是叫他驚歎！
店小二查過文書，知道他們幾位是從洛陽來的京|官，態度極其恭敬，直接就將人引到了整個驛站最好的套房去住。
這間套房，是個獨立的小院落，裏頭有東西廂房，最多可以容納五六個人住下。
它在驛站的最深處，鬧中取靜，景致也好，屋裏頭的擺設更是雅致，地上甚至鋪了地板。
這規格，完全可以用來招待諸侯王了。
王允收拾妥當後，就邀了張魯他們一起，去大廳吃飯。
結果正巧遇上了兩個從都城來的信使，就坐在他們旁邊一說吃飯。
這兩個信使，燙了酒，吃著肉，酒酣耳熱的，便開了話匣子，王允他們坐在一旁，聽見他們正在議論都城裏的事，心頭不由一驚！
“王芬的事，你聽說了嗎？”其中一個胖些的，打著酒嗝，突然來了一句。
“聽說了！早聽說了！”另一個拋了顆花生米到嘴裏，醉醺醺地說：“你瞧著，這都城啊，馬上就要血雨腥風了！”
“可不就是麽！簡直是找死！”胖子說著，突然激動起來，說道：“我家一個遠房表親，在王芬府裏當差，這兩天，都嚇得睡不著覺了！”
“啥？！那你可得小心！”另一個說：“我可聽說，這事情神乎得很！”
“什麽意思？”胖子又問。
“就前些天，咱們皇上，剛好想去北巡河間舊宅，那個王芬就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所以啊，就上書給皇上，說有黑山賊攻劫郡縣，求皇上同意起兵。
其實啊，他就是想趁著皇上不在家，偷偷把那些常侍給殺了，然後再去立合肥候為帝！”
“他這主意倒是想得挺好！還知道趁人不在家的時候下手！”胖子聞言笑死來。
“這些個大人，那對那些常侍們，是要多恨就有多恨，這一點兒也不稀奇！”
那人說了一半，打了個酒嗝，又吃了兩顆花生米，才說：“皇上倒是同意了，可偏偏，太史夜觀天象，發現這北方有赤氣，東西竟天，所以上言‘當有陰謀，不宜北行’，皇上這才罷了。”
“還有這種事？！”胖子聽了這話，睜大了眼睛。
“可不，”那人接著又說，“皇上不去了，過了一天，好像就回過味兒來了，下旨叫王芬罷兵，然後又召他入|京，這可把他嚇慘了！直接就把自己吊梁上去了！”
“這不是不打自招麽？這不擺明了告訴人家，自己有問題麽？”胖子聽了，忍不住說。
“誰說不是呢！”那人說到這裏，又長長地歎了口氣，說：“你聽說沒？這兩天，都城裏接連死了幾個命官，全都是死在家裏的，死狀可慘了！”
“你這都聽誰說的？！有譜沒譜啊？這好好的，怎麽會死命官呢？”胖子聞言，臉上露出驚恐之色。
“不能是假的，我有朋友在周旌手底下當差，人前天被人發現死在書房裏，那死狀……要說是自戕，我可不信！”
這些話傳到袁本初的耳朵裏，他驚得臉色都變了！拿著筷子的手，抖個不停！
他此刻心思早不在這滿桌的飯菜上了，要不是因為不熟，他早就端著碗筷坐到那兩人身邊去打聽了！
王允在一旁看見他如此反常，忙拍了拍他的肩，說：“不礙事，專心吃飯！”
袁本初聽了這話，才勉強地笑了笑，開始往自己嘴裏扒拉白飯。
旁邊的對話還在繼續，張魯坐得離他們最近，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事情，可卻也聽得心驚膽戰！
所謂伴君如伴虎，朝堂的險惡，他此刻算是有所領教了！
飯後，他們一回到自己的院子裏，袁本初就快步進了王允的屋子，兩人大門緊閉，一進去就不出來了。
張魯無聊，就拉著師姐去了驛道上散步。
這驛道南來北往，什麽人都有，是消息傳播最快的地方。
普通百姓雖不能在驛站待著，可卻也喜歡在驛站旁邊休息，因為沿路的茶攤，往往就設在驛站的旁邊。
百姓們在這地方歇腳喝茶，難免要談些八卦。所以這天南海北的消息，往往不出一日，就能傳到這地方來！
“我跟你們說，洛陽出大事了！”這不，一個腳夫端著大碗茶，一隻腳垂在地上，另一隻腳踩在條凳上，說道。
他看著風塵仆仆，背後還有不知從哪裏挑來的貨品。
“怎麽？你最近上洛陽了？”看茶攤的老頭兒，很顯然和他是舊相識，這時候兩人說著就聊上了。
“我沒去！我去那種地方幹什麽！”腳夫一擺手，說：“我是在冀州驛聽幾個綢緞商說的！”
“出什麽大事了？”老頭一邊添柴，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又有人想殺太監沒殺成，反倒把自己害死了！”腳夫歎了口氣，說：“這些沒有根的毒玩意兒！太狠了！這江山啊，遲早叫他們禍禍完了！”
“這事能怪太監？”這時候，茶攤上一個正吃饃饃的商人開了口，“你可別忘了，咱們皇上怎麽說的，那太監就是他的爹，那太監就是他的媽！”
“我長這麽大，還第一次聽說認太監當爸媽，當爸也不對，這當媽就更是，哈哈哈……你說能不完蛋麽？”茶攤上的另一個人也接了一句。
眼看著這話題有些收不住了，那老頭才一敲手裏的大銅勺，喝道：
“行啦行啦！喝你們的茶吧！這話要是被官爺們聽見，多少個腦袋也不夠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