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沙漠上是塞壬

晚上,騷叔駕車來到了那家清真餐廳,接薇拉回家。

離開工作室的時候,小胡問他:“叔,你又去調查小題嗎?”

騷叔說:“我去接薇拉下班。”

小胡說:“叔,你好像很喜歡神叨叨的女孩。”

騷叔說:“為什麽這麽說?”

小胡說:“我發現,找你的女孩沒幾個正常的。”

騷叔說:“她越神叨叨,我越要接近她。叔從小就有個習慣,遇到什麽解釋不了的東西,我絕不會躲開,我一定會步步緊逼,直到看清這個東西是什麽,不然,它會壓在我的心裏,變成解不開的疙瘩。這是男人的作風。”

小胡說:“你別讓她把你的魂兒勾走了,我可不想剛找到工作就失去工作。”

騷叔說:“放心吧,從來都是叔勾女人的魂兒。”

接著,他就開車去了密雲。

他越來越感覺到,小題雖然年齡不大,但是她的過去深不可測。現在,通過調查小題,他十分偶然地認識了俄羅斯族女孩薇拉,這個女孩同樣越來越神秘。他必須接近她。

一群人進入羅布泊了,找他們的父輩。

騷叔僅僅是寫了一部關於羅布泊的書,一切都跟他沒關係。可是,好像命中注定,騷叔跟整個事件攪在了一起,千絲萬縷,無法解開。

而且,騷叔發現了另一個重大問題——他真的喜歡上薇拉了。

由於她的種族?她離奇的身世?

騷叔說不清。

對於愛情、婚姻、家庭,騷叔在理論上總是口若懸河,頭頭是道,可是一旦他自己陷入了愛情,他就說不清了。

他隻能肯定,他好像愛天下所有的女人,其實那是本能的錯覺,他最愛神秘的女人。

來到了密雲,他把車停在那家清真餐廳附近,然後戴上了口罩,在餐廳附近溜達。他要看看,阿甘有沒有出現。他每次出現都抱著玫瑰花,鬼知道哪天會在玫瑰花裏藏進刀子。

他戴著口罩,是不想被阿甘認出來。

他曾經是給阿甘幫忙的,現在,兩個人差不多成了情敵關係了。

霧霾嚴重,很多人都戴著口罩,他遮住半張臉並不顯得奇怪。

清真餐廳門口,人來人往,不見阿甘的蹤影。

騷叔檢查了附近幾個死角,他真的不在。他可能放棄了。

半個多鍾頭過去了,薇拉出來了,她戴著黑色墨鏡,塗著紅唇,穿著一件黑色風衣,裏麵是一件黑色襯衣,戴著一條黑色項鏈,下麵是藍色牛仔褲。她身上的黑色和黑夜融為一體,露出的皮膚顯得格外白。

騷叔走過去,挽起了她的胳膊:“車在那邊。”

薇拉說:“那個精神病沒來吧?”

騷叔說:“騷叔一出現,全世界的男人統統退避三舍。”

薇拉說:“看來我沒的選了。”

上了車之後,騷叔說:“我有些事谘詢你,去你的住處吧?”

薇拉說:“好。”

騷叔正要開車,突然盯住了後視鏡,薇拉也很敏感地盯住了她那邊的後視鏡——阿甘出現了,他抱著一束玫瑰花,站在清真餐廳門口,朝騷叔的車看過來。

薇拉有些緊張:“你不說他不在嗎!”

騷叔說:“這小子剛才藏到哪兒了……”

薇拉說:“快走!”

騷叔就把車開動了。阿甘似乎認識騷叔的車,他快步追上來。

騷叔說:“兩條腿還想跟四個輪子賽跑?”他踩下了油門。

開出一段路,再看後視鏡,阿甘依然跟在後麵,他沒有走人行道,而是在車行道上瘋狂地奔跑著。

薇拉說:“千萬別回我家,朝前開!”

騷叔時不時地看一眼後視鏡,有些擔憂:“這小子一直在車流裏跑,太危險了……要不我停下,和他談談?”

薇拉說:“如果能談明白,他就不會這麽跟著我們的車窮追不舍了!”

騷叔就不再說什麽,前麵是個十字路口,他朝右側拐去,然後猛踩油門,加了速。

連續拐了幾個彎兒,再看後視鏡,那個可憐的男孩終於不見蹤影了。

薇拉呆呆地說:“看來我得搬家了……”

騷叔說:“如果你搬了家,又遇到一個男孩追你,你接著搬?”

薇拉說:“哪有那麽多精神病!”

騷叔把車速慢下來,說:“薇拉,我想問你一件事兒。”

薇拉看了看他:“你說。”

騷叔說:“你知道鸚鵡嗎?”

薇拉點了點頭:“當然知道。”

騷叔說:“你了解多少?”

薇拉想了想,說:“不就是那種會說話的鳥嗎!還有八哥。”

騷叔說:“你從小在羅布泊長大,聽沒聽過羅布泊上有什麽關於鸚鵡的傳聞?”

薇拉側過身子來,盯住了騷叔,卻不說話了。

騷叔看了看她,有些警惕:“怎麽了?”

薇拉說:“他們在羅布泊上看到了鸚鵡?”

騷叔說:“嗯,這不是咄咄怪事嗎!”

薇拉把身子慢慢轉過去,看著正前方說:“你馬上告訴他們,千萬不要招惹它!”

騷叔迷惑地問:“為什麽?”

薇拉說:“你聽過塞壬的故事吧?”

騷叔說:“寶貝,我是個作家,怎麽會不知道塞壬的故事?荷馬史詩第二部,《奧德賽》裏的故事,說,有個叫塞壬的海妖,長著人的臉,鳥的身體,是個絕色大美女,她經常飛到礁石或者船上,用美妙的歌喉,讓過往的水手產生迷幻,觸礁沉沒,最後成為塞壬的食物。希臘英雄俄底修斯在特洛伊打了勝仗,返航途中,他們遇到了颶風,他讓船員用蠟堵住耳朵,最後才逃過了一劫……換了我就不會堵住耳朵,被美人吃掉怎麽了?至少在她的記憶中,我曾經穿過了她的身體……”

薇拉說:“你們男人真夠賤的……”

騷叔說:“那是神話,跟羅布泊的鸚鵡有什麽關係?”

薇拉說:“那種鸚鵡就是沙漠裏的塞壬!”

騷叔打了個激靈:“你又要給我編故事了……”

薇拉說:“我小時候就聽當地人講,羅布泊上有一種鸚鵡,很邪惡,它們就像蛇一樣,外表越鮮豔,毒性越強。那些在羅布泊遇難的考察隊、探險家、盜墓者……都是遇到了這種鸚鵡,受了它的引誘,最後才迷失方向的。”

騷叔猛然想起了讀者xxx的話——大淖子下麵有個超大的湖,那個湖的上方,有一條死人穀,穿過死人穀的人都活不了,隻有動物能活下來,比如駱駝什麽的。死人穀在戈壁的深處,裏麵卻是鳥語花香,布滿了珍禽異獸……就像另一個世界。

騷叔說:“寶貝,你慢慢說。”

薇拉說:“它們會傳遞一些神秘的信息,隻要你相信了,就會被帶到地獄裏去。”

騷叔說:“既然見過它的人都死了,是誰把這個秘密帶出來的呢?”

薇拉說:“有個盜屍的人逃出來了……”

三年前,四個本地人跑進羅布泊,去偷幹屍。

他們在樓蘭遺址附近,在一個很高的雅丹上,偷到了一具保存完好的幹屍,他們用白布把幹屍層層包裹,然後捆紮在一個人的後背上,連夜逃出羅布泊。

半路上,車燈照見了一個很鮮豔的東西,第一輛摩托車停下來。

駕車的人是個向導,當他看清那個東西的時候,大吃一驚——漆黑的沙漠上竟然出現了一隻鸚鵡!

後麵的摩托車也紛紛停下來。

他們不知道自己死到臨頭了,很好奇,慢慢接近了這隻鸚鵡。鸚鵡並沒有飛走。

那個向導走近了鸚鵡,蹲下來,試著跟它說話。鸚鵡果然說話了,反複說著一句:“金銀財寶,金銀財寶,金銀財寶……”

幾個人都呆住了。

背幹屍那個人就說:“它在說古墓吧?”

幾個人貪得無厭,就問那隻鸚鵡:“金銀財寶在哪兒?”

那隻鸚鵡又說話了:“過樓蘭。”

那些人是在樓蘭工作站附近偷到幹屍的,還沒有到達樓蘭遺址。

鸚鵡說——過樓蘭。

幾個人趕緊商量了一下——既然這隻神秘的鸚鵡來指路,就說明老天想讓他們發大財!如果不去看看,簡直是違反天意。而且,他們騎了幾天摩托車才進入羅布泊,來都來了,那就去吧!他們遇見鸚鵡的地方,離樓蘭遺址不過50公裏。

他們帶上了這隻鸚鵡,調轉車頭,背著那具幹屍,又奔向了樓蘭遺址。

一路上,除了沙丘就是沙丘,沒有發生任何異常情況。那隻鸚鵡被關進其中一輛摩托車的工具箱裏,也沒有任何聲音。

天快亮的時候,他們走過了樓蘭遺址,打開工具箱,抱出了那隻鸚鵡。鸚鵡說:“朝前,朝前,朝前。”

於是,他們繼續朝前開。

走著走著,天上竟然出現了很大的彩虹。沒有下過雨,哪來的彩虹呢?

第一輛摩托車上的向導停下來,後麵的人也陸續停下來。向導說:“我們可能迷失方向了……”

背幹屍的人說:“樓蘭就在後麵,怎麽會迷失方向呢!”

向導說:“四周的地貌不對勁……”

背幹屍的人笑了:“這鬼地方連個參照物都沒有,你怎麽看出來的?”接著,他指了指四周那些大大小小的石頭,諷刺道:“難道這些石頭的數量不對?”

向導說:“反正我感覺有危險,我建議離開!”

大家都不說話。

幹屍被蒙在白布裏,無聲。

鸚鵡被關在工具箱裏,無聲。

背幹屍的人說話了:“要是找到古墓,弄點文物就夠花一輩子了,用得著背這麽沉的死屍嗎!你們要是放棄的話,那你們背他吧,我不背了!”

另外兩個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說:“接著找找吧。”

於是,四個人繼續騎著摩托車朝前走。

又走出了一段路,他們打開工具箱,再次跟鸚鵡對話:“到了嗎?”

鸚鵡轉頭腦袋看了看,說:“左邊,左邊。”

從指南針看,他們正朝南走,他們聽從了鸚鵡,又朝東去了。前麵是連綿的雅丹地貌,越走越艱難。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頭頂的彩虹不見了,天氣變得陰沉起來,風開始低吼。最初的時候,風並不怎麽大,隻是把一些細沙揚起來,不停打在盜屍者的臉上。盜屍者常年生活在新疆,對這種風沙見多了,並沒有在意。實際上,當時的風隻是一種預告。

又走出了一段路,他們看到前麵的沙漠上出現了一些木樁!它們排列整齊有序,就像八卦陣。毫無疑問,那下麵應該是古墓!他們是來偷幹屍的,並沒有攜帶任何挖墓工具。現在,他們隻是能不能找到入口的問題了!

第一輛摩托車上的向導再次停下來,他看了看那些木樁,又看了看四周,臉上現出了緊張的表情。

背幹屍的人說:“這肯定是古墓啊!哥們,你想啥呢?我們要發財了!”

向導說:“慢!”

另外三個人都看他。

向導說:“我們經過樓蘭之後,最多走出了5公裏,對吧?”

背幹屍的人說:“怎麽了?”

向導說:“這一帶我走過一次,根本沒見過這些木樁!”

背幹屍的人笑著看了看另外兩個人,然後又把目光轉向了向導:“你的意思是,這是幻覺?”

向導朝天邊看了看,這時候幾乎接近日蝕的天色了,他說:“我勸你們,趕緊掐死這隻鸚鵡,然後離開!”

背幹屍的人說:“你中邪了?胡說什麽呢!”

向導說:“你們要是不離開,我一個人走!”

背幹屍的人說:“你想走就走吧,我肯定要找到入口!”接著,他很粗暴地把幹屍解開,扔到了沙地上,看了看另外兩個人:“你們呢?”

有個人說:“好不容易找到了古墓,我才不會走!就算走,我也得拿些東西再走啊!”

向導說:“那我們分道揚鑣吧!”

然後,他的摩托車畫了一個圈,真的要走了。

背幹屍的人說:“哎,你把幹屍帶走吧,我們不要了!”

向導似乎一下大徹大悟了,他淡淡地說:“我也不要。”

然後,他就一個人開著摩托車走掉了。他們攜帶的汽油並不在他的摩托車上,他根本顧不上這些了,加足油門,就像逃命一樣,很快就消失在了雅丹的後麵。

天越來越黑,風越來越大。

他順著原路朝回走,希望找到樓蘭遺址,把它當成坐標,繼續走,找到樓蘭工作站借點汽油。他沒有背上那具幹屍,就不怕樓蘭工作站的人,他可以隨便撒個謊,總之,樓蘭工作站的人不會見死不救。

可是,他走出5公裏之後,並沒有看見樓蘭遺址!四周是一望無際的荒漠。

他越來越慌了,感覺到死神就追在他的後麵,已經抓住了摩托車的排氣筒。

不過天越來越亮了,他仰頭看去,一轉眼那些烏雲不知道去哪兒了,又一次出現了祥和的彩虹。

他停下來,眺望四周,希望辨認出回家的方向。遠遠近近的地貌,十分陌生。

他轉頭朝回看去,發現了一個奇特的現象——剛才發現古墓的方向,也就是另外三個同夥的方向,一片漆黑,好像所有烏雲都聚集到那兒去了,一道黑色的沙幕貫穿天地,朝那裏緩緩逼近……

他騎上摩托車,瘋狂地朝前開,也顧不上什麽方向了,一心隻想著逃命……

三天之後,這個向導奇跡般地在迪卡鄉加油站出現了,他已經拋棄了摩托車,滿身塵土,目光呆滯……他已經瘋了。

那三個同夥再也沒有走出來。

騷叔和薇拉在車上。

聽完薇拉的講述,騷叔半天沒說話。

薇拉說:“我以為那個鸚鵡隻是個傳說,萬萬沒想到,夏邦邦他們真的遇到了……你怎麽了?又不相信我?”

騷叔看著前麵,似乎在專注地駕車,他說:“我相信你。”

薇拉反而不相信騷叔的話了:“為什麽?”

騷叔看了看她:“你怎麽這麽不自信了?我相信你還要問為什麽嗎?”

薇拉搖了搖頭:“我都有點不相信這個傳聞……”

騷叔的臉上現出少見的真誠:“因為我聽過那幾個盜屍者的故事。”

薇拉雙眉一挑:“你也聽過?”

騷叔說:“是的,我不知道他們是四個人,也不知道他們遇見了什麽,隻聽說,有三個盜幹屍的人死在了羅布泊裏,現在才知道,有一個逃出來了……他不是瘋了嗎?怎麽可能把他們在羅布泊遇到的事說得這麽清楚?”

薇拉說:“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猜他可能是裝的。偷幹屍是重罪,而且他那幾個同夥都死在了羅布泊,他們的家屬也不會放過他,他隻能裝瘋賣傻。半年之後,風頭過了,他才講出真相。或者他真瘋了,半年之後有所好轉了。”

騷叔說:“現在,夏邦邦他們也遇到了這隻鸚鵡,它對他們說,地下有人,而且還對他們說,要過樓蘭,你說該怎麽辦?”

薇拉說:“殺了它!必須殺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