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遇到一隻鸚鵡

大家裝上帳篷,離開昨日營地,繼續前進。

下一站是羅布泊北岸的龍城,那裏被譽為“最神秘的雅丹”。

小題依然坐在幹戈的車上,有點沉默。

這裏的地貌起起伏伏,有很多溝溝坎坎。整體呈灰色,顯得髒兮兮的。

羅布泊曾經是中國第二大內陸湖,直到上個世紀70年代,它神奇地幹涸了,變成一片死亡之海。這裏太空曠了,沒有任何參照物,而且根本沒有路,視覺經常出現偏差,感覺挺近的,其實相隔幾公裏,一旦對講機沒電了,那就走散了,因此車隊一輛車緊咬一輛車。

幹戈說:“前麵就是大沙山了。”

小題沒有接話。

幹戈看了看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眺望著遠方。

幹戈說:“唉,我特理解你。在北京吧,人擠人,有競爭,來到了無人區呢,還他媽有競爭!”

小題說:“我和她競爭?切!那個富三兒對哪個女人都膩膩歪歪的,我最煩這種男人了,白給我我都不要。”

幹戈說:“有骨氣,千萬不要給他當備胎!”

小題說:“姐從來就沒給人當過備胎!”

幹戈說:“當獨輪車的備胎還好,但是我懷疑那個富三兒有12個輪子,連大明星都是他的備胎。當然了,我們不排除大明星也有12個輪子……”

小題說:“我倒很希望他們修成正果,他們其實還挺有夫妻相的。”

走著走著,車隊終於看到了大沙山。大沙山是羅布泊最大的一個沙坡,如果說羅布泊是地球上的一塊斑禿,大沙山就像是羅布泊的一塊斑禿。年複一年的大風,把湖底細軟的沙子吹過山嶺,沉積在了這個向陽坡,麵積大得令人驚歎,非常平整,細膩,光滑。

小題舉起了單筒望遠鏡,朝大沙山看去。

突然她說:“你等下!”

幹戈踩了一腳刹車。

小題再次對準焦距,朝前麵看去:“那是什麽東西啊,花花綠綠的……”

在單調而荒蕪的羅布泊,花花綠綠這個詞讓幹戈心頭一震。

他說:“你老眼昏花了吧,給我!”

他奪過望遠鏡,朝小題看的那個方向看去:“我怎麽看不見?”

小題說:“那個那個……大沙山的下麵,有塊很大的石頭,看見沒?方形的,看見沒?它上麵有個東西!”

幹戈終於鎖定了那塊方形的石頭,眼睛就瞪大了。

對於羅布泊來說,最鮮豔的顏色就是頭頂的藍天了,可是他看到了一個很小的東西,就像小題說的,花花綠綠,很醒目。

幹戈說:“是不是誰扔的衣服啊?”

小題說:“剛才我看見它好像在動!”

幹戈把單筒望遠鏡遞給了小題:“我們去看看!”說完,他打了一把舵,朝那塊方形的石頭開過去了。

夏邦邦的悍馬緊隨在他們後麵,對講機響了,傳來夏邦邦的聲音:“小題,你們去哪兒?”

小題沒理他。

幹戈抓起了對講機,回道:“有個發現,你們跟著我。”

幹戈開到那塊方形的石頭附近,把車停下來。從這個角度看大沙山,幾乎是垂直的。

他和小題下了車,慢慢朝那塊方形的石頭走過去。

他看清了,那是一隻鳥!

1600年前,東晉高僧法顯曾經進入過羅布泊荒漠,他後來是這樣描繪的——上無飛鳥,下無走獸,遍望極目,欲求度處,則莫知所擬,唯以死人枯骨為標識耳……

羅布泊的降水為零,夏季最高氣溫達到70℃”,都說胡楊千年不死,死後千年不倒,倒下千年不爛,可是它們在羅布泊也死了,也倒了,也爛了……

這裏怎麽會出現一隻鳥!難道它吃沙子,喝沙子?

幹戈繼續朝前走,它一動不動。

小題拽了下幹戈,幹戈沒有理她,他慢慢走到了那隻鳥跟前。

他發現,這是一隻野生鸚鵡,藍腦袋,藍肚子,紅嘴巴,紅胸脯,綠脖,綠背,綠尾,體型挺大的,甚至有點像雞。它的眼睛是紅的。

小題小聲問:“它是真的假的……”

幹戈朝鸚鵡伸出手去,它躲了躲,但是並沒有飛走。幹戈輕輕抱住它,把它放在了懷裏,這才說:“媽的,我們今天遇到奇跡了……”

小題說:“它怎麽不飛啊?是不是受傷了?”

幹戈檢查了一下,它的羽毛很滑順,竟然沒沾一粒沙子。他沒發現有傷。

小題彎腰打量著這隻鸚鵡,說:“你不覺得奇怪嗎?”

幹戈說:“我要是不覺得奇怪我就很奇怪了。”

小題看了看幹戈:“那你還……抱著它!”

幹戈說:“你說怎麽辦?”

這時候,夏邦邦他們也到了。

夏邦邦下了車,驚奇地問:“鸚鵡?”

幹戈說:“羅布泊的鸚鵡。”

鍾離彩對幹戈有點抵觸,她跟在夏邦邦旁邊,並不說話。

趙軍的三輪越野摩托車也停到了旁邊,他並沒有摘掉麵具,就那麽看著幹戈懷中的鸚鵡,看不到他的表情。

夏邦邦說:“不對啊,鸚鵡都在熱帶森林裏,怎麽會出現在羅布泊呢?這地方一滴水都沒有啊!”

徐則達、Cassie、穀未素都下來了。

沒想到,穀未素對這隻鸚鵡非常感興趣,她的眼睛射出了興奮的光:“我的天,鸚鵡!”然後她走過來,對幹戈說:“我抱抱?”

幹戈說:“趕緊給你,我正找不到下家呢!”

穀未素就把它抱了過去。那隻鸚鵡很乖,靜靜地趴在穀未素的懷裏,伸著腦袋,兩隻眼睛警覺地朝兩旁看著。

穀未素撫摸著它,輕聲說:“色白還應及雪衣,嘴紅毛綠語乃奇……”

幹戈說:“又開始背古詩了。”

穀未素看了看他,低頭繼續撫摸鸚鵡:“來鵠的詩啊。”

Cassie趕緊舉起攝像機拍起來。

夏邦邦看著鸚鵡,臉上又露出了擔憂:“你在哪兒看到它的?”

幹戈指了指那塊方形的石頭:“它就站在那上麵。”

夏邦邦說:“太不正常了……趕緊把它放下吧,我們走。”

徐則達站在挺遠的地方,說:“啊,我讚同夏隊長的意見,我們的核心任務是找到親人,不要招惹太多麻煩……”

Cassie放下了攝像機,大聲說:“那可不行!它怎麽活啊!”

夏邦邦反問道:“它之前怎麽活的?”

Cassie就不說話了。

徐則達說:“這個這個,不管怎麽說,我們都不能傷害它,它肯定屬於國家保護動物……”

穀未素說:“你們嫌麻煩,我帶著它!”

Cassie也說:“怎麽說也是也是一條生命,帶上它吧!”

徐則達看了看夏邦邦,夏邦邦沒有表態,他也就沒有多嘴。

穀未素根本不在乎別人表不表態,她抱著鸚鵡就走向了自己的SUV。

就這樣,團隊多了一隻鳥,一隻來曆不明的鳥。

天黑之前,車隊到達了龍城。

眺望四周,一片黃色的土墩,矮的有幾米高,叫雅丹;高的有幾十米高,叫邁薩。這種地貌又稱風蝕脊,在極旱地區,大地裂開,常年的大風鑽進裂隙,越擴越大,最後就形成了這種支離破碎的形狀。

放眼望去,那些雅丹酷似古城堡,卻沒有人跡,看起來有點陰森。

探險團隊在龍城雅丹附近選了個地方,開始紮營。

很快,帳篷搭好了,大家開始做晚餐。

穀未素在她的小帳篷裏逗那隻鸚鵡說話,她終於找到了她的樂趣。

小題正在弄灶具,鍾離彩走到了她旁邊,小聲說:“小題姐姐,我很難過……”

小題看了她一眼說:“你一直都在沿著你設計的路線朝前走,越來越接近目標了,難過什麽!”

鍾離彩說:“我知道,你對我有誤解,我不希望失去你這個朋友。”

小題說:“我這個人心裏不藏事兒,我對你有過不滿,不過爆發完了就沒事了,咱們兩不欠了。”

鍾離彩說:“我相信,我們之間還會有誤解,不過時間會證明,那真的是誤解。”

小題說:“希望是這樣吧。”

鍾離彩又說:“雖然我喜歡夏哥哥,他也喜歡我……但是,我不希望我們因為他有誤解。”

小題立即說:“打住打住!你倆誰喜歡誰跟我沒關係,那是你們的事。我跟你說過了,我來羅布泊就是想找到我爸。”

鍾離彩說:“那我們還是朋友嗎?”

小題說:“我們過去是朋友嗎?”

鍾離彩說:“你不把我當朋友,但是我把你當朋友!等我和夏哥哥舉行婚禮的時候,我還要請你給我當伴娘呢!”

小題說:“我出台可是收費的。”

鍾離彩趁熱打鐵地摟住了小題:“我愛死你了,小題姐姐!”

幹戈鑽進了穀未素的小帳篷。

穀未素給那隻鸚鵡放了兩個罐頭蓋,一個裏麵裝著水,一個裏麵裝著五穀雜糧。那隻鸚鵡縮到帳篷一角,警惕地看著幹戈。

幹戈問:“它吃了嗎?”

穀未素搖了搖頭。

幹戈說:“你了解這種鳥嗎?”

穀未素說:“不多。”

幹戈說:“你不是學霸嗎?”

穀未素說:“術業有專攻!”

幹戈說:“你能不能看出它幾歲?”

穀未素看了看那隻鸚鵡,說:“它的眼圈都白了,估計很老了。”

幹戈伸手摸了一下鸚鵡的羽毛:“它們能活幾年啊?”

穀未素說:“幾年?它們跟人類差不多,長壽的話可以活到100歲。”

幹戈說:“100歲?那不是成精了嗎!”

說著,他在睡袋上坐下來,端詳了一會兒鸚鵡,然後又說:“你好像很喜歡寵物。”

穀未素說:“我就是不喜歡人。”

幹戈說:“你養過什麽?貓?狗?”

穀未素說:“我養過一條蟒蛇。”

幹戈瞪大了眼睛:“我擦,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啊,竟然養冷血動物!”

穀未素說:“它很好啊,我還給它取了名,叫冰冰,它很溫順的。”

幹戈說:“我知道你為什麽一直找不到男朋友了,估計都被嚇跑了。那你來羅布泊了,誰喂它啊?”

穀未素說:“我已經把它送人了……”

幹戈說:“看來你也害怕當剩女。”

穀未素說:“不是。有一天,冰冰睡在我的**,半夜的時候我起來解手,發現它的身體直挺挺的,就像一截木頭,我摸了摸,還硬邦邦的,我嚇壞了,以為它要死了。第二天我去問了獸醫,獸醫告訴我,蟒蛇在吃掉一個活物之前,會用身體量這個活物的長度,看看能不能吞進肚子,它的身體變硬,其實就是在量長度……”

幹戈打了個冷戰:“半夜你睡著了,它在你旁邊量你的長度?”

穀未素說:“我有點害怕,就把它送人了。”

幹戈說:“大姐,你有沒有覺得你……有點怪?”

穀未素很大方地說:“我就是很怪啊。”

幹戈說:“沒法聊了。我和它聊聊吧。”

他把目光再次轉向了鸚鵡:“你好!”

鸚鵡無言。

他又說:“說——你好!”

鸚鵡靜靜看著他。

他一字一頓地重複:“你,好!”

鸚鵡始終不開腔。

他有些氣餒了,換了一句話:“再見。”

鸚鵡無言。

他又說:“再見!”

鸚鵡還是不說話。

他喊了起來:“再!見!”

鸚鵡隻是聽,依然不說話。

他把臉湊近了鸚鵡,繼續說:“你,不,會,說,話,嗎?”

鸚鵡冷不丁冒出了兩個字:“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