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不專業的追查

騷叔給夏邦邦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半天才被接起來,看來夏邦邦已經睡了。騷叔說:“夏邦邦,我是騷叔……”

夏邦邦說:“騷叔好,你有事嗎?”

騷叔說:“從現在起,你隻需回答‘是’還是‘不是’——你身邊是不是有人?”

夏邦邦是個謹慎的人,他立即意識到了這個電話的不尋常,他壓低了聲音說:“隻有我一個……怎麽了?”

騷叔說:“你們進羅布泊了?”

夏邦邦說:“嗯,過了岔路口飯店,在邊緣上。”

騷叔說:“我查到了一個消息——當年那支科考隊隻有5個人。”

夏邦邦愣了一下,說:“什麽意思?”

騷叔說:“除了你和你的助理,團隊還有6個人,就是說,有個後代是冒充的!”

夏邦邦木木地說道:“怎麽會這樣……”

騷叔又說:“我查不著當年那些科考隊員的名單,沒法確定這個人是誰,不過我會接著查下去。我能告訴你的,隻有一件事——小題身上疑點最多!”

夏邦邦說:“小題?”然後他斬釘截鐵地說:“絕不可能!”

騷叔說:“你是不是還沒有徹底醒過來?為什麽絕不可能?”

夏邦邦停了好半天,突然說:“我愛她。”

這次輪到騷叔發呆了,過了一會兒才說話:“那我就無話可說了……”

夏邦邦說:“不過,我會追查這件事的。”

騷叔說:“我希望你能跳出個人的情感,冷靜審視每個人。你要學叔,從來都拿得起放得下。查出這個人之前,你對每個人都要保持警惕。我教你一個小招數——當年的科考隊隻有5個人,誰咬定是6個人,誰就是那個假冒的。”

夏邦邦說:“我知道了。謝謝你騷叔。”

放下電話之後,夏邦邦再也睡不著了。他翻來覆去地想——團隊為什麽多出了一個人。還有,騷叔到底發現了什麽,為什麽說小題最可疑?

天亮了,是個大晴天。

大家陸續起床,洗漱。

夏邦邦臉色陰鬱,沒說一句話。其他人忙著做早餐的時候,他坐在一個沙坡上,靜靜地觀察團隊的每個人。

Cassie和鍾離彩在洗菜,她依然嘰嘰喳喳,正在大講她昨天夜裏的夢。鍾離彩時不時扭頭看一眼夏邦邦。

穀未素不怎麽參與做飯,她坐在她的小帳篷外,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正在做瑜伽。她把腿扳到脖子後麵去了。

小題在準備灶具。

幹戈把一些東西搬到車上。

徐則達背著手,四處溜達,儼然是個巡查員。

趙軍不在視野中。

終於,鍾離彩離開了Cassie,她來到了夏邦邦跟前,問道:“夏哥哥,你好像不開心?”

夏邦邦說:“我挺好的啊。”

鍾離彩說:“我陪你坐會兒吧。”

夏邦邦說:“不用,你去忙。”

說完,他一個人回了童真帳篷。

鍾離彩被晾在了原地,她看著夏邦邦的背影,思索著什麽。

小題把灶具準備好了,她直起腰來,深呼吸。沙漠的風浩浩****地拂過,很罕見地溫柔起來。

接著,她走到了幹戈旁邊,說:“我們去走走?”

幹戈看都不看她:“叫那個富三兒陪你。”

小題說:“你沒看出來嗎?他今天心情好像不好。”

幹戈說:“所以我當替補?”

小題朝旁邊指了指:“你看那兒有個沙山,我們去滑沙子吧?吃飯還早呢。”

幹戈說:“要是沙崩了,我們就變成木乃伊了。”

小題撇了下嘴:“膽小鬼,那麽平緩怎麽會沙崩!”

幹戈看了看小題,突然說:“我喜歡滑沙子。”

小題激動地說:“那我們走!”

幹戈又得到了一個珍貴的機會!

如果他在羅布泊用刀殺死小題,就算嫁禍於人,總歸是一起凶案,會引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但是,如果小題被沙子埋了,那就是意外事故。

利用羅布泊特殊的地理環境殺人,才是上上策。

這個女孩真是命中該絕,幹戈並沒有想到這個辦法,她卻主動提出來,自己朝死神身上撞。

小題很興奮,她走在了前麵,幹戈落在了後麵。

小題停下來,回頭喊道:“你快點啊!”

這時候,他們離營地已經很遠了。

幹戈趕上來,並不看她:“你不覺得你正麵臨危險嗎?”

小題說:“危險?遇到麻煩我第一個跑掉,留下你來應付。你跑不過我的,姐在北京的時候,每天都在健身房跑一個鍾頭,那不是吹的。”

幹戈說:“如果我是你的危險呢?”

小題說:“你?切!”

偏偏在這個時候,小題的電話響了。小題掏出電話,接起來。

幹戈繼續朝前走,走得很慢。

這個電話不可能是營地打來的,他們會用對講機。

幹戈多希望是她父親打來的啊,如果沈向文回到了密雲,幹戈就沒什麽糾結的了,他會立即折回去,從吐魯番直接返回北京,實施他的複仇計劃。

他一邊慢慢朝前走一邊側耳聽小題說什麽。

她對著話筒,說話很少,一直在聽,她的表情似乎很震驚。

過了一會兒,小題放下了電話,追上來,表情有些沉重:“我們回去吧……”

幹戈愣了愣:“為什麽?”

小題說:“要吃飯了。”

幹戈說:“不對。”

小題目視前方,不說話了。

幹戈又問:“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小題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幹戈盯住了她的眼睛:“你怕死在沙山上?”

小題又一次看了看幹戈,很突兀地問:“你來羅布泊幹什麽?”

幹戈說:“找你爸。”

本來幹戈是隨口胡說的,這句話卻提醒了他自己——萬一在羅布泊找到沈向文,那麽,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小題說:“找我爸,還是找你爸?你不要騙我,如果你說實話,我會替你保密。”

幹戈說:“如果我真有秘密,並且被你知道了,我肯定會殺了你。”

小題說:“那你到底有沒有秘密啊?”

幹戈說:“剛才到底是哪個王八蛋給你打電話?他逼逼什麽了?”

小題不回答,繼續問:“你爸真失蹤了嗎?”

幹戈愣了愣,反問小題:“不然我來羅布泊幹什麽?跟穀未素約會?”

小題說:“你要跟我發誓,你爸是不是當年科考隊的?”

幹戈說:“我發毛誓!他叫幹弘,地質大學教授!我為什麽撒謊?冒充科考隊的後代又他媽領不到救濟款!”

小題說:“騷叔說,我們團隊多了一個人!”

幹戈說:“什麽叫多了一個人?”

小題說:“他查了,當年的科考隊總共5個人!”

幹戈在心裏數了數團隊的人數,總共8個……

小題繼續說:“夏邦邦不算,他是來尋找夢中情人的,趙軍是他的助理,也不算,你懂了嗎,我們團隊有個後代是冒充的!你告訴我,這個人是不是你?說實話!”

小題一直盯著幹戈。

幹戈也傻住了,這個人是誰?他(她)混入團隊想幹什麽?

電話是夏邦邦打來的。

他最不信任幹戈。他看幹戈和小題一起走了,很不放心,給小題打來了電話,告訴她團隊多了一個人。他不能用對講機,幹戈會聽見。

夏邦邦沒想到,小題對幹戈說了這件事。

幹戈說:“不是我。”

小題說:“我看你也不像……那會是誰?”

幹戈說:“問問不就知道了!”

小題說:“你以為,這個人會自己坦白?幼稚!走吧,我們趕緊回去吧,到了營地,你不許胡說八道,聽見沒?”

幹戈轉頭看了那個沙山一眼,然後戀戀不舍地跟著小題返回了營地。

吃早餐的時候,除了Cassie廢話連篇,大家都很緘默,其他人似乎也發現了夏邦邦的表情有點不對頭。

吃完早餐,夏邦邦果然把大家都叫到了一起,聚集在了帳篷外。折疊椅不多,有人坐著,有人站著。

夏邦邦表情凝重,分別打量著每個人,終於說話了:“我想跟大家分別談個話。”

徐則達馬上問:“在哪兒?”

夏邦邦說:“就在童真帳篷裏。”

幹戈看了他一眼:“我最煩背後嘀嘀咕咕了,有話當麵說。”

這次夏邦邦很堅定:“不可以。”

幹戈冷笑了一下:“不就是人數不對嗎!”

夏邦邦愣了一下,看了看小題。

小題愣愣地看了看幹戈,又看了看夏邦邦,滿臉歉意。

幹戈的嘴又不老實了:“你想跟我談話,來我的帳篷。”

夏邦邦說:“沒問題。”

每個人都感覺到團隊出了什麽問題,紛紛互相看。隻有穀未素低頭玩手機。自從加入團隊之後,她似乎一直低著頭,跟所有人都不交流。

Cassie問:“什麽人數不對?我們8個人都在啊!”

徐則達說:“啊,夏隊長說了,要跟大家分別聊一聊,這個這個,我們要配合他的工作。夏隊長,一會兒我會把人分別帶進你的帳篷,你先跟誰談?”

夏邦邦對徐則達說:“我先跟你談。”

徐則達眨巴眨巴眼睛,趕緊說:“是啊是啊,我們作為團隊的領導班子,提前要溝通一下……”

夏邦邦帶著徐則達去了他的童真帳篷。

趙軍馬上出現了,跟著他們走到童真帳篷前,停下來,筆直地站在帳篷外,像個衛兵。

過了半個多鍾頭,他們才走出來。

夏邦邦來到幹戈麵前,說:“我們談談吧。”

幹戈沒說話,起身就走進了鋒利帳篷。夏邦邦跟了進去。趙軍也跟了過去。

進了帳篷,幹戈一屁股坐在睡袋上,說話了:“富三兒,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最初是你找到我的。”

夏邦邦審視著幹戈。

幹戈說:“我很不喜歡你現在的眼神。我還想問你呢,你當初是怎麽找到我的?”

夏邦邦說:“我在網站發了廣告之後,有人給我發來了一個信息,他說他的家教老師原來就是那支科考隊的,然後他就把你家的電話號碼給了我……”

幹戈說:“既然如此,我怎麽可能是冒充的呢?”

夏邦邦繼續觀察著幹戈的眼睛:“莎士比亞說過——愛眾人,相信少數人,不害任何人——我尊敬這句話。你要理解我。”

幹戈說:“我隻知道讚比亞球隊。我問你,小題她爸是科考隊隊長,對吧?”

夏邦邦說:“是。”

幹戈說:“你們沒人對我說過,如果我是冒充的,我怎麽知道?”

夏邦邦想了想說:“既然你父親曾經是科考隊的一員,後來怎麽給人當家教了?”

幹戈說:“他被辭退了,然後出去當家教,掙點錢養我,難道不是很正常嗎?這不算什麽,我告訴你更勁爆的——其實他是個瘋子。”

夏邦邦完全雲裏霧裏了:“他怎麽會是個瘋子?”

幹戈說:“當年他進羅布泊考察,迷路了,掉隊了,出去之後就瘋瘋癲癲了。”

夏邦邦說:“那他怎麽給人當家教?”

幹戈說:“後來,他慢慢正常了,就算他不正常,一個大學地質教授教個初中生地理不是跟玩一樣嗎!”

夏邦邦說:“你怎麽不早說這些?”

幹戈說:“我為什麽對你說這些?”

夏邦邦拍了拍幹戈的肩,輕聲說:“對不起……”

幹戈把他的手移開,說:“這跟你沒關係。”

夏邦邦的眼神終於變得信任了:“幹戈,你覺得誰最有可能是假冒的?”

幹戈說:“很多人都他媽像假冒的。不是說爹丟了嗎?你看看,進了羅布泊之後,哪個人著急了?”

夏邦邦滿臉驚愕。

幹戈接著說:“管他呢!團隊就這幾頭蒜,就算有人是假冒的,他還能上天?那個什麽副鎮長,走個路都喘。還有那個書呆子,讀古詩都讀傻了……”

夏邦邦說:“現在我覺得這兩個人最可疑。”

幹戈說:“那就叫進來審審唄!”

夏邦邦說:“先叫小題吧。”

幹戈瞪起了眼睛:“擦,你懷疑小題?”

夏邦邦說:“不,我當然相信小題,我是把她叫進來商量一下,從今以後,我希望咱們三個人成為團隊的核心。”

幹戈說:“去去去,我才不給你當秘書!”接著他說:“既然你相信我,我來問吧,你太軟了。”

夏邦邦說:“好吧……”

幹戈看了看他:“那你出去啊?”

夏邦邦說:“你打算單獨問嗎?”

幹戈說:“你是隊長,需要凝聚大家,壞人我來當。”

夏邦邦說:“嗯,ok。”走到門口,他回頭叮囑了一句:“幹戈,騷叔教給我一個辦法——誰堅持說當年那支科考隊有6個人誰最可疑。”

幹戈說:“我不缺點子,我就缺刑具。”

夏邦邦離開之後,幹戈掀開帳篷的門簾,喊了一聲:“小題!你來一下。”

就在剛才一瞬間,幹戈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沈向文是當年那支科考隊的隊長,這個沒問題,但是,這個小題真的是沈向文的女兒嗎?

他必須確定這個問題。他可不願意殺死一個假冒者。

小題進來了,她看了看幹戈,不明就裏。

幹戈突然開口了:“你不是沈向文的女兒。”

小題笑了:“青年,你這是唱哪出?”

幹戈依然盯著小題:“你是誰?”

小題不笑了:“不要跟我裝神弄鬼好不好?你懷疑我,我還懷疑你呢!”

幹戈說:“你怎麽證明你是沈向文的女兒?”

小題說:“除非我媽出軌了。”

幹戈的眼神低落下去,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其實我更希望你不是他女兒……”

小題說:“然後你就可以結案了?告訴你,你要是敢再懷疑我,我現在就走回吐魯番!”幹戈說:“那你就算撿回了一條命。”

小題說:“我命大著呢,羅布泊都裝不下。尊敬的法官先生,您還有事嗎?”

帳篷外,幾個人在交頭接耳。四麵八方的荒漠顯得平坦和安詳,好像每一顆沙子都在看熱鬧。隻要人類聚集就有陰謀和秘密。

小題走出了幹戈的帳篷,對鍾離彩說:“該你了,美女。”然後她就走進自己的帳篷了。

鍾離彩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大家,接著慢慢走進了鋒利帳篷。

幹戈正等著她。

她嫵媚地笑了一下,問:“夏哥哥呢?”

幹戈冷冷地說:“當年那支科考隊沒有姓複姓的。”

鍾離彩說:“怎麽可能!”

幹戈說:“你冒充後代,就為了到羅布泊旅行?”

鍾離彩的眼圈一下就紅了:“幹戈,我怎麽會是冒充的呢?我爸爸失蹤之後,家裏人都急死了!我們那部戲剛剛開機我就跑掉了,你知道混我們這個圈子有多難嗎?你知道我接個戲有多難嗎?你知道我推掉這個角色損失了多少片酬嗎?……”

幹戈說:“我看你一直鶯歌燕舞的,不是親爹吧?”

鍾離彩說:“幹戈,我是個演員,相當於宣傳隊,我隻是想調節氣氛,不想讓團隊太壓抑!”

停了停,幹戈突然說:“如果讓你說,你覺得誰最有可能是冒充的?”

鍾離彩想了想說:“我真的看不出來。”

幹戈說:“你覺得小題可疑嗎?”

鍾離彩立刻搖頭:“小題姐姐?不可能!她跟個小孩似的,沒一點心計啊。”

幹戈突然問:“那你知道當年那支科考隊多少人嗎?”

鍾離彩搖了搖頭。

幹戈說:“你可以走了。叫那個萬夫長來。”

鍾離彩小聲問:“哪個萬夫長……”

幹戈毫無耐心地說:“那個徐,徐什麽玩意,就是他。”

鍾離彩低著頭就出去了,走到門口,她又說:“你們可不能冤枉小題姐姐!”

幹戈說:“快走吧!”

帳篷外,徐則達麵帶微笑,正在給大家做思想工作,怎麽看他都像“調查小組”的人。鍾離彩出來之後,對他說:“徐鎮長,幹戈叫你。”然後她也回了性感帳篷。

徐則達對大家說:“噢,你們稍等一下,幹戈找我肯定有要事相商。”

他走進了鋒利帳篷,幹戈正六親不認地瞪著他。徐則達麵容和藹,語調親切:“幹戈啊,我和夏隊長已經溝通好了,我們都很重視這個情況,不過,我個人,我隻代表我個人啊,對你還是比較信任地,啊……”

幹戈說:“現在是我問你。”

一句話,徐則達就由“領導”變成了被審查對象,不過,此人的心理素質太好了,臉上依然掛著很官場的微笑,說:“好哇,作為團隊的負責人之一,我應該以身作則,接受大家的調查……”

幹戈故伎重演:“當年那支科考隊沒有姓徐的,你老實說,你是誰?回答之前你考慮好,這地兒荒山野嶺,我可能用私刑。”

徐則達繼續微笑著:“這個這個,幹戈啊,這一定是個誤會,我父親徐曉東確實是科考隊的司機。如果他不失蹤,我也不會推掉手上的工作,千裏迢迢來到大西北。我是主管農業的,全鎮13715口人,其中農業人口占了12544人,那裏離不開我啊!……”

幹戈麵無表情地說:“說說你父親的事兒。”

徐則達立即改變了話題:“他從羅布泊回到北京之後就大病了一場,記得當時他們單位的領導都去了醫院,親切地看望了他,還給報銷了全部的醫藥費。他出院之後呢,由於領導的關懷,啊,他不再開車,被提升為車隊隊長了,主要負責一些管理工作……”

幹戈說:“那年你多大?”

徐則達想了想說:“我多大?哦,十幾歲吧。”

幹戈說:“到底多大。”

徐則達說:“我上初中……我回憶回憶啊,那年我剛剛擔任學生會主席,初二……15歲,嗯,那年我15歲。”

幹戈在腦海裏快速地計算著——徐則達28歲,1988年出生,他父親去羅布泊是2003年,那時候他確實是15歲……

幹戈突然說:“你知道當年那支科考隊多少人嗎?”

徐則達眨了眨眼睛:“時間久遠,這個我就記不得了。不過,他們都是我尊敬的前輩,為了國家,他們可以說是鞠躬盡瘁啊!”

幹戈說:“好了,你走吧,把Cassie叫來。”

徐則達鬆了口氣,很諂媚地說:“你開了一上午車,也累了,一定要注意休息,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

幹戈朝他揮了揮手。

外麵的人越來越少,隻剩下Cassie和穀未素了。穀未素低頭踢著沙子,Cassie心神不寧,一會兒看看穀未素,一會兒看看鋒利帳篷,鋒利帳篷裏十分安靜。

徐則達出來了,朝Cassie勾了勾手,低聲說:“到你了……”

Cassie走進鋒利帳篷,見了幹戈,明知故問地說:“你……叫我?”

幹戈冷冷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她說:“你叫我Cassie就好啦……”

幹戈的表情非常嚴肅:“我在問你!”

Cassie感覺氣氛有點不對,低聲說:“人家不喜歡原來的那個名字……”

幹戈看著她,等著她說。

Cassie隻好說:“孟麗……”

不知道為什麽,幹戈很想笑。他接著說:“當年那支科考隊沒有姓孟的。”

Cassie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不可能!”

幹戈說:“你說說吧,你冒充後代來幹什麽?添亂?”

Cassie激動起來:“我才不是冒充的!我從小就在長春分所那個院子長大的,要不是我爸我媽離了婚,我現在還住在那兒呢!再說了,要不是為了找我爸,我會到這種沒信號的地方來?我全靠手機掙錢養家糊口呢!”

幹戈說:“你爸說沒說過當年那支科考隊多少人?”

Cassie說:“幹戈,人家是96年的,我爸從羅布泊回來的時候,人家才7歲好不好!人家才上小學一年級好不好!”

這時候,夏邦邦走進來,他對幹戈說:“Cassie沒問題。騷叔說了,當年沈向文從長春調來過一個人……如果Cassie是冒充的,不可能了解這些細節。”

幹戈說:“你出去吧,把穀未素叫來。”

Cassie就和夏邦邦一起出去了。

最後一個是穀未素。

她走進鋒利帳篷,四下看了看,並不坐下:“你想問什麽?”

幹戈說:“當年那支科考隊沒有姓穀的。”

穀未素低下頭,過了會兒才說:“我父親不姓穀。”

幹戈的心裏一激靈:“那他姓什麽?”

穀未素說:“他姓魏。”

幹戈說:“你為什麽姓穀呢?”

穀未素說:“我跟我母親姓。”

幹戈說:“你這個說法不可信。”

穀未素說:“我名字裏的 ‘未’,就是我父親那個姓的諧音。我不在乎你信不信。”

幹戈繼續問:“老魏同誌叫什麽?”

穀未素說:“魏寶亮。”

幹戈又說:“當年那支科考隊多少人?”

穀未素想了想說:“6個啊。”

幹戈的心再次被抓緊了。

他打量著穀未素,快速地分析著——這個古怪的女人冒充科考隊後代進入羅布泊,到底要幹什麽?

殺人?

她要殺誰?

Cassie?那個女孩隻是討人煩,她拉不來那麽大的仇恨。

小題?如果她要殺小題,那就不用幹戈動手了。可是,她和小題似乎扯不上半毛錢關係。

鍾離彩?難道鍾離彩和她是情敵關係?沒什麽可能性,聽說穀未素27年來沒談過一次戀愛。

徐則達?他是分管農業的副鎮長,強占了穀未素家的土地?穀未素一家都是知識分子,哪來的土地?

幹戈?

幹戈從來都不認識這個女人。

夏邦邦?

她要在羅布泊綁架夏邦邦?

幹戈忽然感覺自己的判斷接近真相了!

夏邦邦家族確實有油水。

可是,夏邦邦身邊有保鏢,穀未素一個女人怎麽可能綁架得了他!也許她有同夥,這些人一直尾隨著團隊,而穀未素隻是打入探險團隊通風報信的人!

穀未素說:“你還有事嗎?”

幹戈說:“沒了。”

穀未素轉身就離開了。

剩下幹戈一個人了,他繼續琢磨穀未素這個人——

她像歹徒嗎?

不能以貌取人。

幹戈記得一個真實的事件——

早些年,東北的火車上有很多賊,各路小偷常常為了爭奪一個重要“目標”發生矛盾,甚至發生血拚。於是,必須有個“賊王”來平定這種混亂的局麵。

眾賊約定,他們登上同一輛火車,在到達終點之前,誰的收獲最大,誰就會被推舉為“賊王”。

眾賊上車之後,紛紛尋找目標。

很快,一個很胖的男子就被鎖定了。

此人是個采購員,隨身攜帶著大量現金,目測都被他捆在了腰上,鼓鼓囊囊的。

眾賊在胖子周邊坐下來,都在等待時機。

這個胖子很有出差經驗,他一路都在吃燒雞喝啤酒,毫無困意。隻要有人靠近他,他每個細胞都變得警惕起來,根本沒機會下手。而且,他並不遮擋裝錢的部位,對於小偷來說,你越遮越藏他們越好下手,你大敞四開他們反而不好下手。

火車走過一站又一站,半宿都過去了,這個胖子一個人越喝越來勁,越喝越精神。

幾撥賊躍躍欲試,都沒有得手,紛紛退回來。

過了午夜,火車經過一個小站,上來了一個大爺,他穿著雨衣,顫巍巍地走過來。地上橫七豎八躺滿了人,早沒有空座了,隻有胖子身旁有空地兒,他就鋪張報紙坐下來。他帶了一個破舊的黑提包,估計裏麵裝著老伴給他帶的盤纏。大爺應該很少出門,沒有什麽經驗,他死死摟著那個黑提包,生怕被人搶走似的。隻要有流裏流氣的男青年從他身邊走過,他就會死死盯著人家,好像所有人都是賊。

這個大爺擋在了胖子旁邊,眾賊更不好下手了,恨得咬牙切齒。

有人甚至想把大爺的錢偷了,給他點教訓——盡管那個黑提包裏裝的很可能都是毛票。

火車搖搖晃晃地前行。

那個胖子依然在大吃大喝,眾賊始終沒有機會。

淩晨三四點鍾的時候,火車又經過一個小站,那個大爺可能到了,他站起來,緊緊摟著他的黑提包,走向了車門……

大爺來到了車廂連接處,那裏站著幾個賊。他從雨衣下掏出大把的鈔票,扔在地上,淡淡地說:“10萬零80。”

眾賊都驚呆了。

那時候沒有大麵額的錢,都是10元的。這個年長的賊借助雨衣掩護,不但把胖子的錢全部偷走了,而且是用兩根手指一張張彈出來的!……

從此,眾賊把這個人推舉為“賊王”。

據說,他並不是東北人,而是“關裏”的。

幹戈正在胡思亂想,夏邦邦走進來了,他問:“怎麽樣?”

幹戈說:“穀未素。”

夏邦邦似乎打了個冷戰:“你確定?”

幹戈說:“我他媽本身就是個測謊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