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無頭案

夜裏,樓上那剁骨肉的聲音又響起來,很有節奏,每剁四下,就停一會兒。

這是預告,明天等著人頭吧。

小毫睡了。窗外沒有月光,漆黑一片,連那隻烏鴉都不叫了,似乎全世界都在屏息聆聽那恐怖的聲音,都在思考它的根源和結果。

黑夜裏,一切都變得荒誕起來。

張葛感覺,真的有一個毛烘烘的東西藏在自己家中,就躲在床下,或者衣櫃裏,它那雙太大的眼睛沒有眼皮,永遠不會合上。他又感到它就躺在自己的身邊,他似乎已經聞到它身上的那種古怪的氣味。

轉頭看看,太黑了,他看不見小毫。伸手摸了摸,竟然摸了一手的毛發!

他的心抖了一下,定了定心神,才意識到那是她長長的頭發。她的頭發竟然把她的臉都蓋住了。他就替她把頭發移開,露出臉來。

過了一會兒,他又去摸她的臉,她的臉上竟然又被頭發遮蓋了。他的心裏又開始戒備起來。

他很多天都沒有睡好了,神誌已經有些恍惚。他想,再這樣下去,自己非瘋掉不可!他悄悄爬起來,想睡到客廳沙發上去。

他剛剛下了床,就聽小毫清清楚楚地問:“你幹什麽去?”

他嚇了一跳,說:“去廁所。你沒睡呀?”

“是你把我弄醒了。”

張葛到廁所擠了一點尿,隻好回來。小毫好像又睡過去了。

樓上的聲音很快就停止了。張葛在離小毫挺遠的地方躺下來,眼睛睜得像包子一樣大。

天亮之後,小毫上班走的時候,問他:“哎,你怎麽不上班?”

“今天我休息。”張葛淡淡地說。

小毫出門後,張葛沒有藏進廁所,他就坐在沙發上等待。他要看見這個屍體的麵目了,心裏竟然沒有恐懼,而是有點激動。

可是,他枯坐了一天,那扇門並沒有一點動靜。

小毫快回來的時候,張葛翻遍了家裏每一個角落,大失所望,沒有腦袋!那個暗中人就是不讓他看清這個屍體的麵目!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正在犯愁,小毫回來了。她笑吟吟地進了門,對張葛說:“張葛,我到咱小區超市去買肝,沒有了。你到菜市場去一趟,好不好?我好久沒吃肝了。”

張葛看著她,越來越覺得她可疑。他嘴上說:“好,我現在就去。”

小毫把包從肩上拿下來,想去掛在衣架上。她轉身的時候,張葛看見她又偷偷笑了一下。

他猛地把她的腦袋扳過來,說:“小毫,我還是想問你……”

“什麽?”

“我怎麽又看見你偷偷地笑了?”

“沒有哇。”

“你笑了。”張葛堅定地說。

“你的眼睛有問題了吧?”

“小毫,我想,你可能是那次……留下了後遺症,應該找個大夫針灸一下。”

小毫走到鏡子前照了照,說:“我的臉還真有點麻木的感覺。哪天再說吧。”

張葛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出門去給她買肝去了。巧的是,菜市場也沒有肝,他就買了些鮮蝦回來了。

小毫聽說沒有肝,顯得很失望,轉身去廚房做飯了。

這天夜裏,兩個人躺在**,小毫突然對張葛說:“張葛,你趕緊把那胳膊和大腿的事弄清楚吧。”

“我弄不清楚。”

“那就把它們扔掉,我們得張羅婚事了。”

“你想什麽時候?”

“要不然就選下個星期天,怎麽樣?反正我們也不買什麽東西,領個結婚證,請幾個要好的同事和朋友吃頓飯就行了。”

“我沒意見。”

“然後,我們要個孩子,最好是雙胞胎。”

這是小毫複活之後,他跟她在一起同居的第12夜。

“小毫,我還是想問你一件事……”

“你怎麽總是這樣吞吞吐吐的?什麽事,你問啊。”

“夜裏你有沒有去過……方大夫家?就是那個給你看病的內科醫生。”

小毫突然不說話了,直盯盯地看他。

就在這時候,那昏黃的燈泡滅了,整個房子陷入了黑暗中。張葛的心塞住了嗓子眼,他低低地問:“你怎麽不說話了?”

“你想聽嗎?”小毫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陰森。

“你不想說就算了。”

小毫在黑暗中怪怪地笑起來:“你害怕了。”

“沒,沒有。”

“我做夢去過他家,那好像是他家的廚房,我還找到了一塊肝,被我幾口就吃掉了。”

張葛猛地哆嗦起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該繼續躺在這個女人身邊了,必須馬上逃出去!

他顫顫地說:“小毫,我把蠟點著,好不好?”

小毫竟然很爽快,說:“你去吧。”

張葛沒有披外套,穿著內衣**就起了床,繞過小毫的身體,下了床。

他走出臥室,迅速打開門,撒腿就朝外跑。

他要去派出所報案!

在黑糊糊的樓道上,他撞到了一個毛烘烘的東西身上,驚叫一聲,踉蹌著後退幾步,差點摔倒在地。

昏暗的聲控燈亮了,他的麵前竟然站著那個不知叫什麽動物的動物!它那綠色的毛讓人非常惡心。它的身子向前傾斜著,呈半直立狀。一雙眼睛還是那樣大,幾乎連在了一起。它冷冷地看著張葛,低低地說:“這麽晚了你想去哪兒呀?”

它會說話!

麵對這個異類,張葛驚恐至極,本能地一步步往後退。

它並沒有追上來,它站在樓梯上,眼睛一直冷冷地看著他。

張葛退到家門口,聲控燈自動滅了,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他的身子靠在自家門上,那扇門就開了,他回過頭,眼前的場景讓他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