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伍:張冠李戴

第二天,黃山駕車來到單位,走進寬敞的辦公室。

坐下後,他給翟三打了個電話,叫他立即到被服廠來一趟。然後,他躺在高大的真皮轉椅上,閉上眼睛養神。

過了一會兒,他的手機響了。

他拿起來看了看,是梁三麗打來的。他想了想,沒有接。

手機響了許久,終於停了。

他繼續仰在轉椅上養神。

有人敲門。

他閉著眼睛說:“進。”

翟三推門走進來:“黃哥,你好!”

黃山閉著眼睛說:“你坐吧。”

翟三在很遠的沙發上坐下來,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恭敬地說:“黃哥,你有事兒?”

“你給我查一下,那個李作文是什麽來頭。”

“不用查,我知道。他原來在七河台混過,十多年前去了哈市,混成了一霸,目前在哈市好像沒有人滅得了他。”

“他現在跟我揢上了。”

“是不是……為了一個女人?”

“你怎麽知道?”

“黃哥,我說了你別生氣——開始的時候,我還為他跑過腿,打探那個女人的行蹤。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女人跟了你……不過,我警告過李作文,不要跟你揢,那是自討苦吃。沒想到……”

這時候,黃山的手機又響了。

他睜開眼睛,拿起來看了看,又是梁三麗,他還是沒有接。

翟三眨了眨眼,說:“黃哥,他肯定整不過你。不過,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而且,這個主兒確實是個吃生米的……”

說到這裏,他停了停,又小聲說:“昨天晚上,他還到我家拿走了我的獵槍。如果我不給他,他就要劁了我!”

黃山淡淡地問:“單筒雙筒?”

“單筒。”

“我舍出一個兄弟,他的槍就成了燒火棍。不過,我舍哪個兄弟呢?”黃山的眼睛轉了一圈,落在了翟三的臉上:“槍是你的,你就來負責這件事吧!”

翟三“撲通”一下跪下了:“黃哥,饒命!我知道我錯了……”

黃山笑了笑,說:“我逗你玩呢,別怕。”

翟三站起來,不敢再坐了。

“站著幹什麽?坐吧。”

翟三這才小心地坐在了沙發邊上。

“黃哥,有些話我不敢說……”

“說。”

“你現在是做大事的人,犯不著為一個女人跟他揢。依我看,你不如把那個女人甩了。”

黃山定定地看著翟三,沒有表態。

翟三的膽子大了些,繼續說:“那個女人給你帶不來利益,還是個無底洞。”

黃山抻了個懶腰,淡淡地說:“我跟她隻是玩玩而已,對於我,她就像一個帽子,無所謂。不過,你不知道,這個女人很黏糊,不容易甩掉。”

正說著,他的手機又響了。

他知道還是梁三麗,沒有理睬,任它響。

翟三說:“你把這個帽子甩到別人腦袋上就行了。”

黃山愣了一下,然後他捶了捶腰,說:“好了,你可以走了。”

翟三馬上站起來,恭恭敬敬地說:“黃哥,有什麽事你隨時吩咐。”

黃山沒有搭碴兒,拿起手機看了看。

翟三輕輕走了出去。

黃山把手機關了。

晚上,黃山開車離開被服廠,給梁三麗打了個電話。

“麗麗,今晚我們一起吃飯好嗎?”

“你為什麽一直不接電話?我還以為你撞車了呢。”

黃山訕訕地笑著說:“是車撞我了。”

“那你現在是在太平間給我打電話嘍?”

“我沒事,那輛車在修理廠修著呢。”

“牛逼!”梁三麗笑起來。

“我現在正去黑天鵝賓館餐廳,你要是沒事就過來吧。”

“我天天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等你的電話!”

“好吧,我們一會兒見。”

黃山來到黑天鵝賓館餐廳,在包間裏剛剛坐下,梁三麗就到了。

她把頭發在腦袋後盤了一個髻,露出光潔的額頭,看上很簡潔,很好看。上身穿一件黑色立領對襟衣裳,很寬大,係一排傳統的蒜瓣疙瘩扣,兩隻袖子高高地挽起來,露著兩截粉紅色的裏子。下身穿一條紅色長褲,瘦瘦的,顯得很性感。腳上穿一雙黑色平底係帶鞋。

她一屁股坐在黃山旁邊,說:“最近你怎麽一直不跟我聯係?”

黃山歎口氣說:“最近廠裏越來越不景氣,工資都發不出來了。”

“你不要跟我哭窮!”

“這兩天,好不容易簽了一份訂單,趕緊給人家做。”

“你總不至於親自下車間幹活吧?讓那些工人幹不就行了?”

“這廠子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兒,哪一件離得開我?來,點菜。”

梁三麗用左手拿起菜單,反反複複地看。

黃山靜靜看著她,突然說:“你認識李作文嗎?”

梁三麗一下就把眼睛從菜單上抬起來,盯著黃山問:“哪個李作文?”

“難道你認識兩個李作文?”

“就是。一個是哈市的大混子,一個算是文人——他失蹤了。”

“我說的是那個失蹤的。”

“那個家夥特自私!有一回,我和他在這家賓館的307房間好像撞了鬼,媽的,他竟然丟下我一個人跑掉了!前不久,他突然又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他肯定察覺到了更大的危險。”

梁三麗滿不在乎地說:“管他呢。”然後,繼續看菜單。

“吃螃蟹嗎?”她問。

“不好啃,太硬了,還是吃蝦吧,軟。”

梁三麗就把服務員叫來,報了幾個菜名,服務員填了單,走開了。

梁三麗忽然想到了什麽,說:“假如真的有什麽危險,他跑了,現在這危險不是留給我一個人了嗎?”

黃山說:“在我的地盤上,你永遠是安全的。”

服務員把菜陸續端了上來。

黃山舉起杯,說:“麗麗,幹杯。”

梁三麗就跟他一起幹了。

黃山一邊倒酒一邊說:“麗麗,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吧?”

“男的女的?”

“男的。”

梁三麗看著黃山的眼睛,世故地說:“你想甩掉我了。”

黃山說:“這個男人身材高大,長相英俊,而且事業有成,你肯定喜歡。”

梁三麗說:“目前,我隻喜歡你。”

黃山說:“他就是這個賓館的副總經理,叫洪寶森,一會兒我就叫他過來。”

梁三麗說:“你不要擔心我會糾纏你,最後逼你離婚什麽的,那是小女孩幹的事兒。其實,我很好,或者說,我很壞,男人對於我,就像美食一樣,一日三餐,必須吃。我挑好吃的。”

然後,她把下巴搭在黃山的肩上,說:“隻要你能給我推薦一個讓我產生咀嚼欲望的男人,那我馬上就跳槽。”

黃山說:“隻是,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讓你吃。”

梁三麗冷笑了一下,說:“我知道我不漂亮,但是,我可以拿下任何一個男人,這是我賴以生存的特長。”

黃山笑了笑,說:“那我祝你成功。”

黃山心裏真擔心不能把兩個人撮合到一塊,那樣的話,今晚又成了他和梁三麗的約會。

他撥通了洪原的手機,說:“洪總,你在哪兒?”

洪原說:“我在賓館。”

“我正在你的餐廳吃飯,你過來一趟好嗎?”

“噢,我馬上來。”

不一會兒,洪原就走進了包間。

黃山說:“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梁三麗,南方人;這位是洪寶森,這個賓館的副總經理。”

洪原很客氣地伸出右手,想和梁三麗握一下,梁三麗卻伸出了左手。洪原愣了一下,隻好也換成左手。

洪原笑著說:“對不起,黃廠長不知道,我改名了,現在叫洪原。”

梁三麗微微一笑,說:“你好。”

洪原坐下之後,三個人開始聊天,喝酒。

“梁小姐做什麽生意?”洪原問。

“我是學醫的,目前在搞一個經絡穴位方麵的研究。”

黃山看了她一眼,顯然,他也不知道梁三麗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不像,梁小姐更像個生意人。”

“我這個項目最後也要變成生意。”

“七河台有人搞這方麵的研究?”

“實際上我是來尋找實驗對象。”

“這個領域太高深了。”

“隔行如隔山,我覺得在賓館做經理更高深。”

黃山感到很驚訝,梁三麗好像突然就變了一個人,很安靜,很文氣。

洪原坐了一會兒,說:“黃廠長,梁小姐,你們慢慢吃,賓館還有點事,失陪了。黃廠長,今天這頓飯我簽單。”

“再見。”梁三麗微微一笑說。

“再見。”洪原說。

洪原走了之後,黃山說:“麗麗,你對他感不感興趣?”

梁三麗低低地說:“——非常感興趣。”

黃山說:“我看出來了,你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淑女過。”

梁三麗壞壞地笑起來:“這是俘虜男人最有效的方式——明裏是一個淑女,暗裏是一個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