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遍地酒窩
這天老六加班,很晚還沒有回來。
方程一個人煮了包方便麵吃了,然後他打開電視看新聞。
他想,假如把自己經曆的這件事捅出去,那將是全市最大的新聞。但是,他在小城畢竟是個知名人物,他不想讓大家看笑話。
有人敲門,慢騰騰的兩下。
是老六回來了,他每次都這樣敲門。
方程走過去,剛要開門,卻多了個心眼,從貓眼朝外看了看,這一看不要緊,一下就嚇傻了——焦蕊穿著婚紗站在門外,臉色蒼白,死死地盯著貓眼!
方程的身體都軟了,轉身撲到窗前,手忙腳亂地打開窗子,對著外邊大聲喊道:“來人!來人啊!”
沒人露頭。匪徒為什麽猖獗?就因為我們缺乏聯防意識和互助覺悟。
方程轉身跑到電話旁,拿起話筒報警。他確實嚇傻了,撥的竟然是查號台。發現錯了,急忙重新撥號……
“有變態!何奈公寓六樓B室!”
敲門聲又響了,慢騰騰的兩聲。
方程癱在沙發上,一動不敢動。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門板。他在想,假如焦蕊破門而人該怎麽辦。
終於,他聽見了急促的警笛聲,由遠而近。
慢騰騰的敲門聲終於消失了。
警笛聲停在了樓下。
方程的心踏實了一些,他正想著該不該跟警察說實話,警察已經“嘭嘭嘭”地敲門了:“開門!警察!”
他跑過去,從貓眼看了看,來的竟然是防暴警察。他打開門,警察衝進來,他戴著頭盔和麵具。
“你是報案人嗎?”
“是我。”
“變態在哪裏?”
“她走了。剛才還敲門呢。”
“她沒走。”警察一邊說一邊反身把門關上了。
方程驚恐地看了看門外:“在哪裏?”
“在這裏呀。”
警察一邊說一邊把麵具摘掉,露出了一張蒼白的臉——是焦蕊!她靠在門板上,定定地看著方程。
方程差點坐在地上。
終於,焦蕊那定定的眼睛裏流出淚水來,用粗粗的男聲說:“方程,我是愛你的。你怎麽不聽話呢?”一邊說一邊伸過手來撫摸方程。
“變態!!!”方程驚叫著轉身就跑。
往哪裏逃呢?
窗子開著。方程很清醒,下麵有鐵欄杆,鐵欄杆上有矛頭,他決不能從窗子跳出去。最後,他慌不擇路,一頭撞進衛生問,從裏麵把門鎖上了。
很快,他就聽見了牙齒啃咬門板的聲音。他左右看看,連個可以當武器的東西都沒有,就抓起一隻玻璃缸緊緊攥在了手中。
很快那門板就有了漏洞。
方程知道自己要完蛋了。
那漏洞越來越大,他看見了焦蕊那慘白的牙齒和血淋淋的臉,她一邊啃咬一邊定定地看方程。
她要進來了!
那一刻,方程竟然忘了害怕,心裏感到很悲痛——難道這個滿嘴是血、啃咬門板、人不人鬼不鬼獸不獸的東西,就是自己滿心愛慕,決定一生與之相伴的女人?
這時警笛又一次響起,這次的聲音才是真實的。
焦蕊愣了愣,停止了啃咬,那張血肉模糊的嘴上下蠕動著說:“寶貝,我還會再來的。你等我啊。”
然後她轉身離開了。
方程沒有立即走出去。他已經不相信她了。
……直到警察趕到後,他才走出衛生間。他隻說有個變態,冒充警察,騙開了他的門。他躲到了衛生間,沒有受到傷害。
警察認真作了筆錄,又勘察了一番現場,離開了。
那天老六回來,看見方程的臉色十分難看,而且衛生間的門也毀壞了,很吃驚:“發生什麽事了?”
“焦蕊來了!”方程驚魂未定地說。
老六半晌說不出話。
“我們搬家吧。”方程又說。
“我想,搬到哪裏她都能找到。”
“你是不是要趕我走了?”
“團結還來不及呢,我怎麽會趕你走呢?”
“現在我誰都不相信了。”
“別廢話了,我們一起想想辦法吧。”
“你有什麽辦法?”
老六就不說話了。
次日,他們一起去上班。
太陽很好,這個世界剛剛醒來,空氣裏有露珠的味道。兩個不幸的男人心情似乎好了許多。
他們坐上了巴士。巴士人多。
有個女孩背對他們坐著,她的身材跟章兀一樣好。
方程說:“你看,那個女孩……”
老六說:“你沒記性!讓你再遇上一個長酒窩的女人,嚇死你。”
方程:“難過美人關。”
老六:“這世界太不安全了,咱們還是先學點男子防身術吧。最倒黴的男人是——泡妞成了老公,你呢?——泡妞差點成了老婆。”
前麵那個女孩回過頭來,她聽見了他們的話,笑著說:“別擔心,很安全——”一邊說一邊遞上名片:“——因為有保險。我是保險公司的理財顧問,雲岡。”
怎麽樣怎麽樣?我說過吧?
兩個男人嚇傻了,因為這個女孩——先別管她叫什麽了——她真的有兩個甜甜的酒窩!
方程把名片接過來,說:“對對對,有了保險就保險了。”
那個女孩似乎對方程更有好感,她朝他嫣然一笑,又轉過頭去。
老六碰了碰方程,小聲說:“嗨,你看,那幾個人也有酒窩……”
方程順著他的指引看過去,有個老頭在閉目養神,他長著兩個酒窩。他旁邊,坐著一個帶小孩的女人,她和她的孩子都有酒窩。
兩個人互相對視一眼,像兩個過街老鼠一樣,趕緊下車。
那個“理財顧問”朝他們揮揮手:“二位,聯係啊。”
他們下了車之後,有個人走過來,小聲說:“要發票嗎?”
這個人也長著兩個酒窩!
方程和老六趕緊走開了。
“這世界是怎麽了?”老六嘀咕了一句。
方程木木地看著他。
“你看我幹什麽?難道我也長酒窩了?”
“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