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人咬狗
周末,章兀不請自來。
她穿著一件簡潔帥氣的男式襯衫,誇張的肥大裏透著一種嫵媚。
她拎著一瓶洋酒,進了門,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方程淡淡地說:“你沒事了?”
她斟了兩杯酒,說:“沒事了。”
“可是我有事,要寫個稿子。”
“陪我聊聊天吧!我的心情很糟糕。”
“怎麽了?”
“我對你說過黃海明嗎?”
“說過。”
“我說我有了新男友,其實還是他。我跟他分手好長時間了,可是怎麽都不能徹底忘掉他。前些日子,我們又走到一起了……”
“你對我說這個幹什麽?”
“因為他昨天死了。”
黃海明和太太很恩愛,但是,這擋不住他在外麵鬼混。
一次,黃海明的太太去南方出差了——她搞推銷,經常不在家。黃海明見縫插針,出去和情人見麵。
這天,黃海明從那個情人家回來,太太正坐在沙發上等著他。他有點不自然:“你怎麽提前回來了?”
“你幹嗎去了?”
“跟朋友打麻將。”
他一邊說一邊抱住她,開始熱吻。其實,他的心裏沒有一點欲望。
太太說:“別興奮,我來事了。”
他做出很沮喪的樣子來,一拳砸在牆上,心中卻暗喜。
太太說:“來吧,沒事兒。”
……第二天早上,太太用枕頭把黃海明砸醒了。
他叫道:“幹什麽?”
她冷冷地站在他麵前,反問:“我走後,你幹什麽了?”
他說:“沒幹什麽呀。”
她把手伸出來,上麵有一堆指甲,紅色的,鮮鮮亮亮,一看就是年輕女人的。
她說:“你看,九個。”
他愣了:“你在哪裏發現的?”
她說:“洗手間!”
他傻住了。昨晚,那個情人確實當他的麵剪過指甲,可是她從沒有來過他家啊!
他指天發誓:“我要是找女人了天打雷轟!”
太太說:“別緊張,就是你做了,我也不會殺你。隻是別在家裏剪指甲,看了惡心。”
可怕的是,白天黃海明一上班就聽說,那個情人的手指被人剁掉了一根!她正睡著,突然感到一陣劇痛,坐起來就發現一根手指不見了,血水把被褥染得鮮紅。她淒慘地叫起來,連夜跑到醫院去……
她的房門鎖著,窗子敞著。她住在四樓。
天亮後,有個小孩在她家樓下撿到了那半截手指。
黃海明想,難道這件事跟自己的太太有關係?不會啊,出事的夜裏,太太就睡在他的身邊。
不久,太太又出差了。黃海明再一次去和那個情人幽會。她讓他銷魂。
在太太回來之前,黃海明特意檢查了家裏每個角落,沒有紅指甲。他的心放在了肚子裏。
太太回來後,他的腰杆挺得很直,甚至都有點朝後仰了。說話的嗓門也大。
晚上,太太在廚房做飯,他看電視新聞。突然,他聽見太太叫道:“指甲!”
他跑過去一看,在廚房的櫃子下,果然又有一堆指甲,紅色的,鮮鮮亮亮。他數了數,七個。
“這是怎麽回事!”太太氣憤地問。
“我真的不知道!”
太太把廚房門一摔,走進了臥室。他跟進去哄了半天,太太還是一言不發,隻給他一個脊梁骨。他忐忑不安地在太太旁邊躺下來,大氣都不敢喘。
這天晚上,兩個人都沒吃飯。
黃海明怎麽都想不通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是哪個女人在故意害他?等他和太太離婚之後,好把兩隻腳都插進來?
後半夜刮起了大風,整個世界動**不安起來。
黃海明突然醒了,伸手摸太太,旁邊空著,而且沒有一點熱度,他不知道她離開多長時間了。
他的心像兔子一樣活蹦亂跳起來。
等了好長時間,也不見太太回來。
他悄悄爬起來,穿過客廳,推開衛生間的門,裏麵沒人。
還有一個小臥室,是給未來的孩子準備的。他走進去,裏麵也沒人。
找了一圈,他終於沒看到太太的影子,一股涼氣就爬上了脊背。
他返回臥室時,卻看到太太在**躺著。
“你幹什麽去了?”
不是黃海明問太太,而是太太問他。
“我?我去衛生間了。”
太太就不再問。
他在床的邊緣躺下來,離太太很遠。
風一點點小了。黃海明心裏的那團陰影一直翻滾,實在忍不住,他小聲問:“你去哪了?”
太太沒睡著,她的聲音很冷靜:“什麽時候?”
“剛才。”
“我去廚房了。”
黃海明哪裏都找了,就是沒去廚房。
“你去廚房幹什麽?”
“你說我幹什麽!”
太太突然很惱怒,猛地轉過身,盯著黃海明問。
“我隨便問問,你生什麽氣呀?”
過了一會兒,她才說:“沒有人關心我,我自己還不能關心一下自己呀?我餓得胃都疼死了,去吃點東西!”
黃海明相信了,懷著歉意抱住她。
天亮之後,黃海明去上班,又得到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那個情人的手指又被人剁掉了兩根,情況跟上次一樣!她報了案。
黃海明感到,這件事肯定跟太太有關係了。
當太太再次出差之後,黃海明不敢再胡來了。
可是,這次太太走的時間特別長,一個月過後,他實在忍不住了,正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偷不著不如妻。
這次,他換了一個性夥伴。他明明知道他可能給對方帶去災禍,可是這個臭男人為了一時之歡,不顧對方失去手指。
太太回來後,照常問他有沒有幹壞事,他當然一口咬定:“沒有。”
太太就不再問。
晚上,太太像往常一樣,去廚房做飯,黃海明在沙發上看電視新聞。
其實,他什麽都看不進去,心裏萬分緊張。他的耳朵一直關注著廚房的聲音。
太太沒有發出驚叫聲,隻聽她說:“出來,吃飯了。”
夜裏,太太俯身到床下找拖鞋,突然叫起來:“天,怎麽還有這些惡心的東西!”
黃海明探頭一看,紅指甲果然又出現,一個!他頓時傻了。
“你說話呀,這是怎麽回事!”太太咄咄逼人。
“我真不知道……”他木木地說。
太太轉身打開衣櫃,拿出幾件衣服塞進箱子,然後就走出門去。
“你去哪裏!”他拉她。
“我回我媽家。你別拉我,惡心!”
太太衝出家門之後,黃海明呆呆地坐在**,看那個鮮紅的指甲。它擺在白色的床單上,很醒目。
太太走了,今夜她將在哪裏出現?
黃海明立即給昨夜的情人打了一個電話,說了這件事的前前後後。
章兀當時就嚇傻了。
那天晚上,刮大風。半夜時,章兀聽見門外有動靜。她悄悄走過去,透過貓眼一看,貓眼被一隻人眼堵住了!
她哆嗦了一下,轉身跑回臥室,給方程打電話,可是沒人接。
她暗暗罵道,這個該死的家夥不知跟哪個女人鬼混去了!(這次是冤枉,方程在電台加班錄節目。)
過了一會兒,章兀看見陽台上有人晃動。借著月光,她看見了一張女人的臉,她長著兩個酒窩!
章兀嚇得魂不附體,大聲叫起來:“來人!來人哪!”
那張臉突然號啕大哭:“老公,你對不起我啊!”接著倏地就不見了,好像從陽台上跳了下去。
過了好半天,章兀才慢慢走過去,陽台上空無一人。一隻毛烘烘的蜘蛛,懸掛在半空中,差點撞在她的眼睛上。
之後,一連幾個晚上,她都不敢睡覺。這一天夜裏,她好不容易睡著了,卻突然醒來,她摸到了一個毛烘烘的東西,是那隻蜘蛛爬進了她的被窩……
又過了一些日子,章兀聽說黃海明得了狂犬病。她想去看看他,又怕見到他太太。
最後的日子,黃海明肌肉**,呼吸困難,精神失常,一命嗚呼。有人說,黃海明玩人獸交,才染上了這種病……
“你對我說這些幹什麽?”方程問。
“我害怕。我希望這段日子你能陪陪我……”
“可是我要結婚了。”
章兀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方程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隻見一隻蜘蛛從門縫爬進來,它伏在地板上,一動不動。分不清它的眼睛在哪裏,嘴巴在哪裏,鼻子在哪裏,耳朵在哪裏……一團毛烘烘。
不久,章兀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