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索命的電子郵件

鎮長也聽說了這件事(就是那個忽而痛苦,忽而幸福,忽而齜牙咧嘴,忽而怒目橫眉的鎮長)。

他是一鎮之長啊,他是絕倫帝居民的父母官啊,他是大家的主心骨啊,所以,他表現得若無其事,穩如泰山。

他找張古談話了。人說人話,鳥說鳥語,鎮長打官腔。他說:“張古啊,最近你的臉色很難看,要注意休息啊。”

他說:“張古啊,最近整個鎮子人心惶惶,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啊。你作為一名鎮政府的工作人員,要帶好頭啊。一切事情在沒有弄清楚之前都不要妄下結論,更不要搞迷信啊。”

他說:“張古啊,最近我要到縣裏去一趟,走走關係,給咱們鎮要貸款,估計近期回不來,有什麽事你要及時跟派出所聯係啊。”

鎮長工作起來決不拖泥帶水,他當天就走了。

張古聽馮鯨說,他看見鎮長和老婆、孩子一起坐車走了。他們帶了好幾個大包,好像把半個家都搬了。

群龍無首了。

張古有點難過,但是,他沒有把這個可疑的消息擴散,他怕大亂。

李麻來到了張古家。他站在門口,沉重地說:“張古,我告訴你一件事,可能是個不好的消息。”

張古說:“我現在不會有什麽好消息了。你說吧。”

李麻猶豫了一下,說:“我丟了一件東西。”

張古一下就想到了是什麽,眯著眼睛問:“是……殺豬刀?”

李麻重重地點了點頭:“當然,我不能肯定是誰偷走了。”

張古的神情有點呆滯:“不會錯,就是他。”

李麻低下頭,說:“兄弟,你自己保重啊。”

張古:“我知道。”

李麻:“睡覺的時候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張古:“我兩隻眼睛都睜著。我根本睡不著。”

李麻轉身走了,走到門口,又回身說:“假如……他來了,你就喊,我們大家一起和他拚了。”

張古的心裏一熱,說:“謝謝。”

那男嬰卻一直沒有露頭。

日子一天天地翻過去,像掛曆一樣雷同,沒什麽異常。隻是,張古發覺夜裏的那條狗叫得越來越急躁了。

這一天,張古突然打開電腦。

一封新的電子郵件跳進他的眼簾——永遠的嬰兒!

張古的手哆嗦起來,用鼠標點擊了幾次才把它打開——

現在,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三個中的哪一個,我不讓你知道,因為,如果你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

你一定還想知道——你會怎麽死。這個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要找到密碼,才能找到答案。

——請你進入第一個鏈接,然後進入第二個鏈接,再然後進入第三個鏈接。這時,你會看見一個白色廣告——那是一則專治嬰兒夜哭症的藥物廣告,點擊它,進入下一個頁麵,如果你看到最下端出現一行甲骨文,那麽恭喜你,第二行文字中的第一組數字就是密碼。

張古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按照對方說的做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張古終於找到了那個密碼——1212。

每個人出生經過的都是相同的通道,但是,死的方式卻千差萬別。每個人都很想知道自己將怎麽死,可是,除了死囚犯,絕症患者,還有自殺的人,很少有人能知道答案。

張古是幸運的,他得到了密碼,並通過密碼得到了這樣三個字:

殺豬刀。

此後,張古時刻在想著那把殺豬刀。

它飲毛茹血,背負著無數命債,但是它把血跡舔舐得一幹二淨。它亮閃閃,涼颼颼,白淨淨,看起來還有點像個謙謙君子。

李麻說,有大大小小幾百頭豬死在這把殺豬刀上。包括張古家半年前養的那頭花豬。

而現在張古要死於這把刀,死於這把殺過他家那頭花豬的刀……

這天夜裏,伸手不見五指。張古躺在**,沒有聽見那條狗的叫聲,感到很納悶。他坐起身,又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電腦。

又一封新的電子郵件。

永遠的嬰兒!

張古雙手顫抖著打開它,電腦突然就黑了。

接著,漆黑的屏幕上一點點顯現出了男嬰的腦袋!

張古的魂兒頓時就散了。

男嬰像念經一樣聲調平平地說:“不是三減一等於幾,是三減三等於幾,你們把提問都弄錯了。來,你過來,我告訴你答案……”

夢中的情景出現了!而這次不是夢!

張古“媽呀”叫了一聲,跳起來就跑,掀倒了椅子,踢翻了暖瓶。他衝到院子裏大喊:“來人!——來人哪!——”

鄰居們很快跑來了。

沒有人問張古發生了什麽事,他們都知道誰來了。他們紛紛抄起武器。

李麻的那把引以為豪的殺豬刀永遠不見了,五大三粗的他手裏拿著一把錐子——那更像是女人的武器。太太一直用它納鞋底,它總是跟布料打交道,沒有任何血戰的經驗。

李太太舉著一隻鐵臉盆。那與其說是一個進攻的武器,還不如說是一個抵擋的盾牌。

慕容太太撿起半塊磚頭。

卞太太走在最後,拿的是一根樹枝。她像端步槍一樣端著那根輕飄飄的樹枝。

一支毫無戰鬥力的隊伍畏畏縮縮地走進了張古的房子。

電腦正常地開著。一把椅子,一隻暖瓶,它們像抽風一樣躺在地上。除此,屋子裏沒有任何異常情況。

李麻問張古:“怎麽了?”

張古傻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