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兄妹

作為女生最苦惱的事,就是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的尷尬期,尤其是夏秋衣服單薄,格外容易出事,而剛剛韓劭提醒她,褲子沾染了那麽一點兒……

阮欣桐整個人都懵了,恨不得立刻挖個地洞鑽進去,她往後退了一步,單薄的身子緊緊貼在牆壁上,低著頭不敢看此刻的韓劭是什麽表情,臉紅得簡直要滴下血來。

韓劭也很尷尬,生平頭一遭遇到這種場麵,眼前的人但凡不是阮欣桐,他壓根兒不可能多此一舉,前麵一堆亂七八糟的鋪墊,歸根結底就為了說那一句話。

兩人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眼看著阮欣桐都快被他弄哭了,他忙補了一句:“不嚴重,就隻有一點點。”

阮欣桐:“……”求別說了行麽。

“唉,多大點兒事啊。”韓劭撓了撓頭,突然伸手將人攬過來,搭著她的肩膀朝樓梯口拐,“去我家,我給你拿件衣服遮遮,不準不要哈,你看,我都收下你的藥了。”

另一隻拎著藥袋子的手晃了晃,又插回口袋,塑料袋隨著他的步伐在大腿上一**一**的,阮欣桐知道他在故意緩和難堪的氣氛,心裏有些感激。

韓劭租的房子在五樓,沒有電梯,原住戶是對慈善的老夫妻,因為年紀大了不適合整天爬樓,這才轉租出去,連帶著頂部的小閣樓,所以空間很大。

除了沈徹,阮欣桐還是第一次進男生家,不禁有些束手束腳,在門口探頭探腦的,韓劭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肩膀,打趣道:“別緊張,家裏沒狗。”

“……哦。”

“有些亂,你隨便坐吧。”韓劭隨手將藥袋子扔在茶幾上,回頭見阮欣桐正好奇地打量著四周,唇角隱隱帶笑,他反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嘖,不準笑,男人的家不都這樣麽?”

“沒有,挺好的。”

這句話不算恭維,韓劭家裏的確收拾得挺幹淨的,隻是風格比較雜,乍一眼看去就顯得有些亂,跟他冷冷清清的性格有些違和。

比如架子上琳琅滿目的高達玩具,沙發上逗逼二哈的抱枕套,充滿老頭氣息的搖搖椅……

阮欣桐不知道,這裏的東西有原房東留下的,有韓劭自己搬過來的,還有個個朋友送的,所以風格實在有些一言難盡,但很多東西打眼一看就有些年頭了,卻也沒有被丟掉,韓劭外表冷漠,內裏卻是個對感情看得很重的人。

韓劭拿著瓶花露水出來,指了指她下巴上的小紅包:“你先抹點花露水,我去找衣服。”

“不用啦,已經不癢了。”阮欣桐說。

“你是要讓我給你塗?”

阮欣桐隻好接過來,片刻後低聲道:“謝謝,韓劭你真是個好人。”

這句話阮欣桐不是第一次說了,但此刻怎麽聽著怪怪的?

韓劭回頭看了她一眼,她拔開花露水的蓋子,微微仰著下巴,眼簾半闔著,繃出一截雪白的頸子,像隻優雅漂亮的小天鵝。

韓劭收回視線,打開衣櫥。

阮欣桐噴完,覺得下巴上舒服多了,她將花露水放好,走到牆邊擺放綠植的地方,伸手輕輕戳了下,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那枚鮮綠的葉片“嘎嘣”一下,掉了下來。

沒錯,就是嘎嘣。

阮欣桐震驚地張了張嘴吧:“韓劭,你這是養的茶花吧,都幹死了。”

“不知道,丁潔買的。她說我自己一個人住,養點有生命力的東西看著也添人氣。”韓劭臂彎上搭著一件黑色薄外套走出來,自己說著就笑了,“大概是沒添成吧,我把它給克死了。”

阮欣桐見他自己提到丁潔的名字,於是順著道:“韓劭,你妹妹挺好的。”

韓劭眼底的笑意便又隱去了,動作粗暴地一把將人拎過去,手臂從背後穿過來,將外套給她係在腰間。

也許是心情不好,他的臉色有些冷,手上的力道故意加大了些,兩條袖子緊繃繃地打了個結,阮欣桐呼吸一滯,感覺腰快被勒斷了。

阮欣桐背對著她,他身子前傾,下巴幾乎貼在她的臉側,手臂從她腰際穿過去,在她身前打著結,看上去就像是在擁抱。

他的動作太自然,等意識到這個姿勢有多曖昧的時候已經晚了,隻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打結,然後態度惡劣地將人推開,冷冰冰地道:“你不要總是提她。”

阮欣桐隻以為是提到丁潔,他心情不好。

“你心裏明明不是這麽想的,你也覺得她很好吧。”阮欣桐是真心覺得丁潔那小姑娘有些可憐,人心是不是真的,都能感覺得到,她覷著他的臉色,小聲道,“韓劭,你們之間如果有誤會,一定要解釋清楚啊,我哥有時候也特別討厭的,但是……”

“她不是我妹妹。”

“啊?”

韓劭突然這麽說道,阮欣桐一下子怔住了,他沒看她,往後靠在沙發扶手上,捏了捏眉心,像是特別疲憊。

但是有些話一旦開了口,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

“丁潔比我小四歲,她的身體自幼就一直很虛弱。”他垂眼看著自己的指尖,神情恍惚陷入了某種久遠的記憶。

丁潔不是韓劭的親妹妹,兩人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她隻是鄰家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妹妹,因為體弱,又是單親,韓劭之前沒少照顧她,至少那個時候,他是真心把對方當妹妹護的。

上初中後韓劭一家搬進了新樓房,兩人見的就少了,直到一年前,韓劭的媽媽突然車禍身亡,韓忠娶了丁潔的媽媽宋慧琴,兩人成為法律上的兄妹。

“你知道嗎,我媽媽才去世一個月,韓忠就迫不及待地娶了宋慧琴。”

韓劭說這話時是懷著極大的恨意的,直接對那兩人直呼其名。倉促又急迫的婚姻,讓他一直覺得媽媽的死是個陰謀,心裏對這個家庭厭惡到極致,那段時間他心情非常陰鬱暴躁,不得已中途休學了一年。

丁潔也是因此覺得對不起韓劭,內心非常愧疚,一直想要極力地調和家庭矛盾,可惜收效甚微。

丁潔或許無辜,但韓劭心裏總是邁不過那道坎。

“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

阮欣桐看著眼前仿佛連衣角都帶著灰敗氣息的人,心裏一下子揪緊了,她沒想到事情的真相這麽殘酷,而她還一直在埋怨韓劭。

將心比心地想想,如果是她……不不,這種事旁人永遠也做不到感同身受,她所感受到的難過,遠不及韓劭萬一。

這時候應該要安慰兩句的,但她總覺得說什麽都不對,沉默片刻,她突然開口:“原來你以前說自己是留級生,還讓我保密,是在哄我啊。”

韓劭:“……”

他懵了下,半晌才記起自己曾經逗她說過的話,那時候兩人初識,他自然不可能,也沒必要跟她講那麽多,不料她竟然記在心裏了,其實休學一年跟留級也沒多大區別。

“合著沉思半天就思出這麽一句,聽語氣還怪委屈的啊。”

韓劭差點兒被氣笑了,心裏那股子陰鬱之氣也隨之散去了不少,他其實挺害怕別人的同情憐憫的。

“不帶翻舊賬的啊,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韓劭拽著她垂在身前的外套袖子,將人拉到近前,“小同學,還能不能有點兒愛心了?”

“同學愛不知道,反正同學之間的真誠沒有了。”阮欣桐從他手裏將袖子拽回來,“我要走了,你……你明天會去上課的吧?”

“知道了。”

韓劭也沒再留她,一路將人送到樓下,遠遠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這才折身進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