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盞燈 尾聲 盡在不言中

深圳市寶安機場。

在出站口的等候區,穗穗一眼便認出了夾雜在人群中,邁著矯健步伐的顧起帆。

渺小的他,衣著樸素,神色略帶拘謹,可穗穗就是覺得,即便是此刻的顧起帆,仍然像她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繽紛耀眼。

有時候,我們在心裏覺得很特殊的那個人,其實跟周圍的人一樣,並沒有什麽不同。

隻不過,在我們心中,懷揣著那個人的記憶,以及不可思議的期待,因此,那個人就變成了世界上最特別的存在。

穗穗站在角落裏,暗暗咀嚼著這個她忽然領悟的道理,一股強烈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直至,顧起帆走到出口的盡頭,與迎麵而來的顧清餘相遇。

父子兩個佇立對望了好一陣,最後不約而同地上前一步,倆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穗穗舉起手機,忙將這幅畫麵記錄下來。嗯,她早已訂好這個暑假的采訪人物計劃,顧清餘作為她的第一位“采訪嘉賓”,這種具有珍貴意義的圖片素材當然要好好保留。

旁邊的胡思安卻對她這套說辭不以為然:“你少假公濟私了,什麽采訪不采訪的,不就是想盡各種辦法把那個顧起帆騙過來,快快快,你打算什麽時候在他麵前出現?”

穗穗被戳中心事,自然有些臉紅,其實今天她本不算讓他過來,可胡思安堅持要看看“那個顧起帆長什麽樣子”,便跟她一起到了機場。

誰知他來了又不肯安分,在穗穗的極力阻止下,還是朝著那個父子團聚的方向大喊了一聲:“顧起帆!”

男孩應聲抬頭,視線在大片人群中落在一個小小的光點上——不,確切地說,那應該是一團火焰。

幾天不見,穗穗曬黑了,但笑容,卻比從前還要燦爛。

幾天不見,穗穗好像又瘦了一些,小下巴尖尖,他忽然很懷念從前,她臉頰肉肉的模樣。

顧起帆想,關於穗穗所做的一切,為了他所做的一切,他永遠都不可能忘記。

看到爸爸的電話打過來,顧起帆當然想象不到穗穗竟然跑到深圳;更加沒有想到,穗穗竟然暗地裏做了那麽多事情,隻為了幫助他,勸說爸爸回家。

其實,當父子倆交換完信息之後,連顧清餘都有些震驚,沒想到,自己活了大把年紀,到頭來,有些道理竟然要被一個小姑娘提醒,才能下定決心。

而且,穗穗所做遠不止於此,她算好了,顧起帆在得知一切之後,肯定會想要來深圳一趟,所以她已經幫他準備好機票——先前穗穗的劇本得了一筆不錯的稿費,一直想拿來請客,卻沒有機會,如今終於派上用場。

她將航班信息發到顧起帆的手機裏,還附帶了一句:“如果當我是朋友,就不要覺得歉意,在你的幫助下我完成了人生第一部劇本,我也隻想幫助你來見見思念的父親——若是我的好意還不能讓你安心,那你就再幫我一個忙,請顧叔叔原諒我先前的欺騙,然後,接受我對他的正式采訪。”

關於穗穗這次深圳之行,穗穗事無巨細,將細節全部寫進了她對顧清餘的采訪後記裏。

哦對了,顧清餘已經被顧起帆說服,回到沈陽——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穗穗邀請到秦嶼路的別墅,接受她的采訪。

采訪正文,經過穗穗細細整理,最終命名為《“詐騙犯”顧清餘》,放在自己的個人主頁上,因為瀏覽量不高,並未引起轟動。

但穗穗並不在意,網絡平台的意義是需要人們更加清醒客觀地看待新聞事件,她想要當一名記者的初衷也是為了服務自己的觀點與邏輯,而不是一味地取悅大眾,追求閱讀量。

她隻想安安心心地做她自己。

在她為數不多的讀者中,墨藻大概是唯一一個,將她的後記都完完整整看下來的人——雖說最初,得知穗穗去深圳去找顧叔叔的時候,她還微微有些氣憤,覺得穗穗不夠意思,這麽重要的事情,事先竟然沒有告訴自己。

可是,通篇文章看完,墨藻卻是心服口服。關於穗穗的所做的一切,自己或許能夠想到,卻未必能做到。

“這麽勇敢又有智慧的女孩,竟然是我的朋友,我應該因此感到驕傲跟榮幸才對。”將心裏的嫉妒酸意調換一個角度,墨藻頓時覺得豁然開朗,甚至,想要衷心祝福她跟顧起帆他們兩個,也要做長長久久的朋友。

因為,他們都很棒!

至於自己能做的,就是也要加油,變得更好,成為和他們一樣出色的人。

墨藻握緊拳頭,為自己打氣:“我一定可以。”

“所以,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到底是什麽時候決定去深圳幫我找爸爸的?”

某個風和日麗的午後,顧起帆跟穗穗約好一起去公園散步,倆人沒走幾步,顧起帆就忍不住將這個縈繞心頭許久的疑惑問出口。

穗穗想了想,是在聽到他跟顧叔叔在電話裏吵架的時候?是在他被債主們圍攻時隱忍憤怒的的時候?是在她第一次跟蹤他去他家,看到那個簡陋不堪的小屋的時候?

不不不,都不是。

是一個很平常的下午,在他們還不是很熟的時候,她在圖書館裏遇見他,立刻興衝衝地地跑過去要打招呼,卻在走近的時候,發現他並沒有在看書,而是對著一張合影失神。

那張合影,跟後來她在別墅裏,看見塗阿姨擺在床頭的那張相片,一模一樣。

那時候,關於他家的事,穗穗聽說過一些隻言片語,卻不知真假。

她隻知道,看著顧起帆那樣傷心,自己莫名有些難過,心裏有種衝動:“顧學長那麽想他爸爸,真想讓他們見一麵呀。”

幾個月後,她實現了這個願望。

而顧起帆,看著眼前這個燦若驕陽的女孩,回首相知相識的時光,隻覺得內心異常溫暖充實,不自覺湧**出一股澎湃的情緒,讓他走上前去,穩穩牽住了穗穗的手。

穗穗小小的手掌陡然被一團溫柔覆蓋,不禁訝異抬頭,看了看她旁邊泰然自若的顧起帆,臉頰泛紅,心髒怦怦怦地跳動起來。

“顧學長……”她喃喃地喚了他一聲。

“嗯。”顧起帆點點頭,認真看她,沒再說話,但一切,盡在不言中。

——本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