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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王含光這邊還在昏迷,另一邊李乘風背著袁天罡,兩人連夜追著那黑貓,過了幾座山之後,已是黎明時分。他們早在前一座山繞路的時候失去了黑貓的蹤跡,如今走到這裏,已是徹底失去了任何尋找的憑依。

山腳下炊煙嫋嫋,顯然有起得早的農家正開始新的一天。

“先去村裏休息一下吧,你還好嗎?”李乘風若是一個人的話,此刻倒還能挑個方向再去搜尋,隻可惜他背上的袁天罡吹了半夜的冷風,此刻一直在低喘,身體冰涼,眼見著說話都哆嗦了。

李乘風不敢再追下去,這半年他和這道士一路北上,可算是在“人類的身體到底能虛弱到什麽程度”上有了深刻的認知。

畢竟冬天的時候這道士躺在馬車裏麵趕路都能躺十天半個月,走三步路喘五口氣,這會兒他再繼續背著這道士跑兩座山的話……李乘風很擔心還沒回到長安解決聖人的事兒,這道士可能就要在這深山老林之中直接死於受寒了。

袁天罡已經說不出話來,他冷得都快神誌不清了。從小到大,他唯有夏季會出門活動,從夏末到第二年初夏,袁天罡往往都窩在司天監的藏書閣裏麵,那裏麵被幾個老書生修整得極好,窗戶紙都是新封的,炭盆燒得旺旺的,往日雖要穿好幾層衣服裹得像個球,但到底不算難過。

從去年下山開始,袁天罡就深刻地明白了這其他三個季節在外麵度過到底有多可怕。這會兒他哆嗦著把自己凍得如寒鐵一般的手死死貼著李乘風冒著熱氣的脖子,胡亂地點著頭,實際上根本不明白李乘風到底在說什麽。

好在李乘風也不需要他回答。忍著脖子上快要把血管凍住的冷,李乘風往山腳一路飛奔,很快就到了山腳下的小村子前。

這小村子看上去還不錯,證據就是這村莊門口有條土路,應當是連著官道的,不但出行極其方便,平日也可以與行腳商人做些買賣,或是收些錢讓路人借宿。這一段時間往長安趕的路上,李乘風他們三人找不到客棧的時候,大多是找這些官道旁的村子借宿或是補充一些幹糧吃食,時下的人都是如此做。

李乘風打量一下村子,確定這地方沒什麽問題,就直接穿過官道,直直往村中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李乘風突然聽到背上的袁天罡驚愕地大喊:“快讓他停下!”

李乘風順著袁天罡手指指的方向一看,就看到一人遠遠縱馬而來。雖不明白袁天罡為什麽要這麽說,但到底一起經曆這麽多事情,早已經有了默契,李乘風直接出手,單手反抱著袁天罡拔地而起,落在馬旁的那一瞬,右手出手,死死勒住了奔跑的馬!

“你幹什麽?”馬上是個年輕男人,他一身勁裝,顯然也是個練家子。自己的馬居然被當街拉住,他頓時怒極,抽出馬鞭就往李乘風攻過來!

李乘風這一路心中煩悶,偏又沒遇到什麽能打的妖魔鬼怪,連發泄都沒辦法,這會兒見這人居然死纏爛打,連說話的工夫都不給,頓時心中也氣悶,直接出手就順著鞭子單手絞過去,而後一個卸力,竟然赤手空拳把那人的鞭子奪了過來!

那人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雙手,頓時也驚了。就在這個時候,袁天罡被帶著轉了兩圈,才喘過氣來,他低聲說:“快、快扶我過去……”

李乘風一把丟掉馬鞭,不管麵前這還在驚疑不定的人,扶著袁天罡往前走了幾步,才看到在馬匹底下有一隻小鼠,大約是被快馬嚇呆了,它竟然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地僵住了。李乘風正在奇怪,就看到方才還哆嗦又喘的道士並指在空中畫了一道,低聲道:“破妄!”

於是讓當場三人都驚呆了的事情發生了——仿佛戳破了什麽東西,空中發出“劈啪”的一聲響,而後地上的小鼠消失,瞬間竟然出現了一個穿深藍繡紅花裙子的嬸子!

這嬸子一臉慘白,嚇得在地上一動不動,而那被奪了馬鞭的年輕人頓時驚恐地大喊出聲:“你們是什麽人,怎麽變出了一個人來?”

李乘風也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剛想要問袁天罡,就感覺身旁的道士微微晃動了一下,然後整個人直接往地上栽了下去!

幸好李乘風反應快,一伸手直接接住了袁天罡,他這才看到,這道士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唇上也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仿佛冰雕一般,竟好像個死人!

李乘風大急,抱著袁天罡就往村子裏麵衝,完全不管身後那崩潰大叫的年輕人和那還在驚恐的大嬸。

“喂,你別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年輕人似乎也有急事, 想走但是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倒是那大嬸半晌才喘出來那口氣,她突然坐起身,一把抓住年輕人,大吼著喊:“你這個喪天良的,看到人也不避讓,差點兒把我撞死……你跟我進村,我們找人來評評理!”

“你要幹什麽?放手,你這個潑婦,放手!”年輕人想要躲,但是這大嬸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他又怕碰到不該碰的位置,一時束手束腳,竟然被大嬸推推搡搡,直接拖到了村子裏麵。

等到袁天罡醒過來的時候,院子裏正鬧成一團,人們的哭聲、吵鬧聲,簡直都快把屋頂掀翻了。

可沒有一個人進屋來。

袁天罡剛醒來還有些迷迷糊糊,突然聽到門口傳來李乘風冷冰冰的聲音:“我說過,不許進去!”

說完,就聽到一片“嘩啦啦”的聲音,接著就是一片垮塌之聲。

“你、你賠我房子!我的磚!”門外響起一道氣憤的聲音,奇怪的是,居然還有幾道跟著應和的聲音。

袁天罡還在不解到底所為何事,就聽到李乘風低聲說:“錢,賠給你們,出去!”

下一刻,有銅錢嘩啦啦落地的聲音,好一會兒之後,又聽到一個諂媚的聲音說著:“兩位客人好好休息,想住幾日就住幾日……”

之後,院子終於恢複了平靜。

袁天罡心中極其迷惑,偏他連日沒休憩好,又受寒嚴重,這會兒雖醒過來,但是整個人身上沒有一絲力氣,別說下地走動,連手指都半天沒法動彈。

好在沒一會兒,李乘風就端著燃好的炭盆進來了,他看到袁天罡醒了過來,雖沒有說話,但眼神中閃過一絲輕鬆。他把炭盆放好,又從外麵拿進來一個湯婆子塞到袁天罡的被褥裏麵。熱熱的湯婆子一進被子,袁天罡才突然覺得身上刺骨的冷,牙關都有些發顫,他死死抱住那溫熱的湯婆子,跟溺水之人抱住了浮木一般。

李乘風又塞了一個湯婆子在他的腳下,這才坐在床頭低聲問:“你多久可以恢複過來?”

袁天罡冷得牙關顫抖,哆嗦著說:“至少還得兩天。”

這個回答顯然讓李乘風有些為難,他皺眉想了一會兒,才說:“等你恢複好了再走吧,隻是這地方……”

說到這裏,李乘風露出了淡淡的不屑之意。

他自離家之後一直遊曆江湖,最是疾惡如仇,袁天罡和他一路結伴走來,見過這李少俠很多麵,但是卻很少見到李乘風露出嫌棄他人的一麵,雖然極其淡,但是袁天罡還是哆嗦著擼直舌頭問:“怎、怎的?”

“這村中的人……可算是愛財如命。”李乘風素來不是個多話的性子,隻說完這兩句話,就不開口了。袁天罡想到他剛醒過來的時候聽到李乘風丟錢的動靜,心知能讓李乘風做出如此評價,這裏的人隻怕品行確實不太端方。

但是袁天罡隻隱約覺得這地方的人可能不太對勁,卻沒有太放在心上,倒是那個在路口遇到的大嬸比較要緊。袁天罡這會兒醒過來,趕忙問起她。

“她?”李乘風聽袁天罡問,冷聲說,“我們住的可不就是她家,一晚上十個銅錢,被褥、熱水以及炭火都要收費……才一夜,你猜多少花費?”

李乘風伸出去兩根手指,袁天罡想了想:“二十文?”

“二錢多銀子!”李乘風一句話出口,驚得袁天罡差點兒坐起來,他掙紮一下,到底沒坐起來,驚愕地說,“瘋了嗎?這地方可是村中,二錢多銀子在長安也能住十幾天了!”

“無事,最多不過兩天,先等你休息好再說。”李乘風為了安撫他,說起昨日他昏倒之後的事情來。

昨天早上袁天罡昏倒之後,李乘風急匆匆進了村子,找了戶看上去打理得很好的青磚瓦房住下,雖那主人索要的錢財不合理,但是他也沒多說什麽,事急從權。

但是接下來,那不知道為何會變成小鼠的大嬸卻拖著那騎馬的年輕人進村了。李乘風當時急著給袁天罡裹被子生火,稍微忙完一些走出來,就看到那年輕人的馬和身上的配飾全部都被搜刮幹淨,那大嬸的兒子和良人還拿著棍棒,逼得那年輕人連一身簇新的衣服都脫了下來。那年輕人隻剩下一身中衣,竟就這樣直接被趕出了村子。

也是因為如此,李乘風才覺得這村中之人十分彪悍。到後來那大嬸認出李乘風,發現是救了她命的人,這一家人居然覥著臉上來道謝,還說他大人有大量,好人有好心,他們實在缺錢,還請他多給一些錢來。

這實在是匪夷所思到了極點,尤其是趁著李乘風離開張羅東西,這家的兒子居然溜進了房內,待李乘風回來的時候,見這人居然在搜袁天罡身上有沒有錢財,頓時勃然大怒,這才有了之前門外的一幕。

李乘風猜測,若不是他一看就是習武之人,以這一家人的德行,隻怕他們不落得和那騎馬的年輕人一個下場,也會有性命之危。

隻是這些事情李乘風都不想告訴袁天罡。

這道士雖然平常看上去有些不靠譜,但是他剛才拚著身體到了極限,還是救了那大嬸,雖不是為了別人的謝意,但這家人如此行事,隻讓人覺得齒寒,沒得讓這道士知道了心裏不痛快。

袁天罡倒是沒想那麽多,他低聲對李乘風說:“也罷,應當出不了大事,我現在也沒力氣管……隻是,你勸那大嬸最近別出門,千萬小心……等我身體恢複一些……”

說著說著,就沒了聲音。李乘風低頭一看,大約是房間暖和了之後太舒適,這道士說著話居然抱著湯婆子睡著了。

那雙每天不知道在想什麽的高深莫測的眼睛一閉上,這人竟顯得有幾分稚氣,李乘風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想到弟弟李忘憂。他上一次過年之後離家,弟弟還揮舞著未開刃的劍大聲說著“阿兄,等我到了十五歲,你也帶我遊曆江湖去”……若是他們家前不久沒出事,過幾天就是弟弟十三歲的生日了……

本來還有兩年,阿弟就可以和他一起行走江湖,甚至再過幾年,他也許就要謀個官職,踏實地經營世家子該有的人生,而後放任阿弟自己出去闖**……如今沒了家人,李氏這一脈竟已經隻剩他一個人,李乘風心中空落落的,每當想起,隻覺得心中如同死灰一般,仿佛什麽東西都燒幹淨了,隻剩下蒼涼。

“荷葉雞、烤羊腿……老頭子,我不吃青菜,別給我夾青菜……”正在李乘風出神之際,突然聽到旁邊傳來極其細小的呢喃聲,他低頭看去,睡熟的道士做夢都皺著眉,仿佛看到了麵前放著的青菜一般,帶著一臉的絕望和嫌棄。

李乘風一愣,半晌搖頭,笑了一下。

外麵,月亮躲入烏雲,整個村子都陷入了沉睡,唯有他們借宿的人家,主屋還點著燈。

“你在幹什麽?”主屋裏,在櫃子裏麵翻找著什麽東西的婦人突然聽到聲音,嚇得差點兒沒整個人彈起來。她轉身,看到身後臉色陰沉的男人,尷尬地笑了笑,期期艾艾地說:“我、我就想看看錢夠不夠……這不明天就是上山交錢的日子了……”

“這個月我們家有兩個財神爺,當然是夠了,倒是你娘家……”這男人看上去高大陰沉,佝僂著背,皮膚黝黑,臉上一臉的戾氣,他看著自家媳婦,陰森森地說,“聽說你小弟這個月沒湊夠錢,前天你娘還在你麵前哭……你不會是想偷我和兒子的買命錢給你小弟吧?”

這婦人直哆嗦,聽到這話,頓時雙膝一軟,直接跪了下來,眼淚唰地一下就下來了。她看著自己的男人,哀求地小聲說:“大郎他爹,求求你,你就借我小弟三十文吧,他這個月就差三十文就能活下來了……求求你了大郎他爹,下個月我一定讓他還你!”

“還錢?你看看村裏的人家,誰還會把錢借給別人,除非快被打死,誰又會把錢還給別人?這不是借錢,這分明是借命出去!”男人勃然大怒,一耳光直接扇到女人臉上,恨聲說,“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我今天就打死你,也免得我和大郎出事了!讓你得了錢財貼給你娘家!”

男人做慣了活兒的手力氣極重,幾巴掌下去,女人的臉就腫了老高。她還想哀求,可是被打得牙齒都飛了兩顆,吐出的口水更是帶著血跡。

“我、我不給錢,我爹要打死我的……”女人驚恐地縮成一團,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男人聽到了,隻冷笑一聲,根本懶得搭理她,自己脫了衣服上床睡了。

女人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看著快要消失的月亮,癡癡呆呆地想了許久。直到雞叫聲響起,對麵屋子打開門,一身黑衣的李乘風束好馬尾,舉著未出鞘的劍開始舞劍晨練,這婦人突然眼睛一亮,她神神道道地說:“對,那是道長,是仙長,說不定他有辦法,說不定他有辦法!”

她越說越興奮,連身後的男人被吵醒的怒罵都沒聽到,直接出了門,往李乘風他們所在的院子而去。

“站住!”

這婦人一夜未睡,頭發散亂,整個人看上去神神道道,和當日凶悍攔住路人要錢的樣子截然不同,一看就不對勁。李乘風雖然在練劍,但是耳聰目明,她還隻到門口,李乘風就直接橫劍攔住了她,冷聲說:“你要幹什麽?”

“道長,我找道長救命!求求你大人有大量,仙長,求求你救救我男人和兒子,救救我小弟,救救我們葉村吧!”這婦人被攔了一下,竟然直接跪下,開始在門口大喊起來。

袁天罡身體本就羸弱,如今不舒服更是需要多休息,本來是很難吵醒的,但這婦人跟瘋了一樣大叫,隻怕死人都要吵活了。李乘風正想讓她閉嘴,就聽到屋裏的袁天罡醒了過來,問:“誰在外麵?”

與此同時,對麵屋子裏剛才還打算睡個回籠覺的男人衝了出來,上前對著女人就是一腳,大吼:“你個瘋婆子在這裏叨叨什麽呢!還不給老子滾回去!”

吼完他馬上轉頭諂笑著說:“打擾兩位貴人了,我這媳婦有時候有些瘋癲,她這是發了瘋症了,客官莫怪,我這就帶她回屋……”

說完他拉著女人就要走,女人卻真的瘋了一樣大叫起來:“我不走,葉老大,你想想,你要一輩子給一隻貓交買命錢嗎?每個月六十文,你想想死了多少人了,葉老大,你放開我……唔唔唔……”

這叫葉老大的漢子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媳婦的嘴,臉上已經有了猙獰之意,他掐著這女人的脖子把她往房裏拉,像是快要把她掐死一般。

雖然看不慣這村中人利欲熏心,但是李乘風可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手無寸鐵的婦人被扼死,正要上前救下那婦人,就聽身後傳來袁天罡的聲音:“貓?你說……你們要給一隻貓交買命錢……那是怎麽回事?”

這可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事,一群人居然給貓交錢才能活命?!

“是一隻黑貓。每個月村中被點到的人都要交六十文,不交第二天就會死……是真的!”這婦人被救下,幾步上前跪在院子外麵,涕淚橫流地哭求,“求求您,道長,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我小弟、我男人和我兒子都被點中了,可這個月我們實在是交不出錢了……”

“你確定是黑貓,而不是其他人?”這婦人說的雖十分明白,但李乘風依然十分奇怪,一隻貓怎麽會要錢,它又不會花錢。

“是貓,黑貓,它給大家叼來的紙條,開始大家都不信,還以為是惡作劇……直到它來村子裏麵殺人,到處都是血……大家都看到了!”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麽不太好的經曆,這婦人臉色倉皇,滿臉淚水,她捂著臉說,“今天就是交錢的日子,可是我小弟還沒湊夠錢,家裏的地都賣光了……”

難怪這裏的人愛財如命,甚至還會強搶,原來是因為每個月都要交買命錢!

李乘風大步走進門。他明白,這個情況下,袁天罡一定躺不住,肯定是要去看看的,隻是他的身體還沒恢複好,李乘風隻好把他裹了好幾層。這道士真是清瘦得有些過分,加了好幾層夾襖,外麵套上厚厚的道袍,竟看上去體態與常人無異。李乘風看他這羸弱的樣子,不由得有些擔心,低聲問:“現在出去沒問題嗎?”

“沒事,隻是手腳沒力氣。”袁天罡整個人看上去如一團軟泥一般,任由李乘風幫他裹成一個團,再背著出去。

兩人一出門,李乘風就敏銳地感覺到袁天罡的呼吸變了。

“帶我出去看看。”李乘風還未說話,袁天罡突然低聲對他說,“快帶我去看看村中之人!”

他的話語十分急促,李乘風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聽這道士語調如此急切,顯然有什麽大事,於是不顧婦人的哭泣,直接走出門去。推開大門,他們就看到這個靜謐的小村莊,此刻已經有人準備好,一家人結伴仿佛逛廟會一般地出行了。

隻是他們麵容苦澀,神情蕭瑟凋敝,與去廟會截然不同。

“這、這村中是怎麽回事……”眼前的景象雖然怪異,但都怪不過背上道士的一句話,他聲音裏帶著愕然,“為何這村中所有人都帶著一身死氣?”

“你說什麽!”李乘風頓時也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