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線

“那套房子呀,”孫磬忙裏抽閑地回答著應方的問題,“我租給公司一個新來的實習生了,他也姓孫,叫孫慶,慶祝的慶,跟我可是有緣分,我便宜租給他的,一個月五百,出什麽事情了嗎?”

“可是住在哪裏的人並不叫孫慶,”應方把李德安的照片拿給孫磬,並觀察著他的表情,“這個人你認識嗎?”

“這是誰?看起來似乎是在建築工地上做工的人。”孫磬認真地看著照片。

“孫律師那間房子是簡裝的嗎?”見應方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魚巫笑眯眯地插話。

“精裝的,”孫磬拉開抽屜,拿出一遝照片給魚巫看,“裝修完我還特地拍了照片,我是準備以後用來坐婚房的,不過我連女朋友都沒有,隻好租出去了。”

孫磬裝修的很漂亮,水晶吊燈,月亮椅,拚接沙發,公主床,跟李德安現在住的根本是兩個房子。

“那你住哪兒?”魚巫把照片拿給蘇遇,蘇遇也顯得有些吃驚。

“我住公司宿舍,我喜歡熱鬧,不過公司的人可能覺得跟老板住在一起不自在,我隻好自己住在宿舍樓的單間裏。”孫磬聳肩,略微有些不高興。

“孫慶現在還在你的事務所上班嗎?”蘇遇問。

“或許吧,”孫磬走到門口推開門問門外的秘書,“Lily,租我房子那個小孫還在市場部嗎?”

“孫總,我正要告訴您,孫慶一個月前被辭退了,市場部的同事說他這人老是偷偷摸摸的,還總是借錢不還,趙總認為這樣的人不利於公司建設,念在他以前的功勞上,隻是把他辭退了,並沒有報警。”

“這是你那處房子現在的樣子。”蘇遇照了一些李德安住處的照片,孫磬看到後一臉無奈。

“現在這些年輕人啊,Lily。”孫磬走到辦公桌後麵從抽屜裏找出一把鑰匙放到桌子上。

“孫總。”孫磬的秘書Lily推開門快步走到辦公桌前。

“孫慶那孩子把我的房子轉租給別人了,裏麵糟蹋的不像樣子,家具什麽的也不知道去哪兒了,你去處理一下,收拾不好就把房子買了吧!”孫磬衝鑰匙挑了一下下巴。

Lily拿走桌子上的鑰匙,走到門口的時候猶豫了一下,似乎有話對孫磬說,她看了看魚巫幾人,沒有把話說出來。

應方在監獄裏找到了租孫磬房子的孫慶,他因為販賣商業機密被他現在就職的公司給告了,全律師行通報不說,還撤去了他的律師執業證,所有資產充公,並服刑十年。

“孫磬的房子租給你了,裏麵的家具都去哪兒了?”應方在審訊室問話,魚巫和蘇遇站在玻璃後麵看著。

“賣了,”孫慶一臉無所謂地抖著腿,“K歌、請客、看電影、買衣服、遊戲充值,我身邊到處都要錢,我一個實習律師助理能有多少工資。”

“李德安你熟悉嗎?”應方把李德安的照片放到桌子上。

“你說那個從我這兒轉租房子的是嗎?”孫慶稍微疑惑了一下,“沒怎麽見過他,他不是在工地上打工的,怎麽了?”

“他死了,對他,你了解多少?”

“那可跟我沒關係,”孫慶急急忙忙地解釋著,“我最多就是賣商業機密,我可不敢殺人,我確實不了解李德安,我是在大街上遇見他的,我就隨口問了句要不要租房子,我跟李德安不熟。”

“租房合同你還有嗎?”應方沒有跟孫慶解釋什麽。

孫慶撓頭,“我當初就隨便寫了一張紙條,早不知道扔哪兒去了,不過我記得李德安說過他老家是哪兒的,叫什麽狗尿村,說他家住在村西頭果園裏。”

“好,沒你什麽事了。”

應方拿著東西回到監控室,“這年頭還有叫狗尿村的?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都有。”

“是勾料村吧,”馮溪送來李德安的屍檢報告,“我那小區門口保安就是勾料村的,頭一回聽他說是哪兒人,我也給聽成狗尿村,他們那兒人說話口音重,我後來又問了別人才明白過來。”

“屍檢結果怎麽樣?”魚巫示意馮溪。

馮溪把手裏的資料遞給魚巫,“李德安死於被人注射到體內的甲苯二異氰酸酯引起的肺水腫,在聚氨酯泡沫塑料、聚氨酯橡膠和聚氨酯塗料等物品中普遍存在。”

“沐雅體內有這東西嗎?”蘇遇問。

“沒有,我在沐雅的腎髒上分離出輕微麻醉劑,沐雅應該隻是被注射了麻醉劑,”馮溪從檔案袋裏倒出幾張照片,“這些傷痕是在屍斑形成也就是死後差不多72小時才開始顯現,凶手曾在李德安死後又施加暴力,凶手不是很在意他藝術品的完美性嗎?”

李德安屍體上的於痕遍布全身,其中頭部和右手最多,尤其右手掌心,幾乎呈現黑褐色。

“凶手對李德安施虐,恰恰表明,凶手和李德安認識,並且在此過程中,李德安做出了讓凶手不能原諒他的事情,看來,咱們要出趟遠門兒。”

“去哪兒?”應方懵懵懂懂地問,跟魚巫和蘇遇在一起,他總是腦子不夠用。

“我知道,是去勾料村。”馮溪搶答,相比應方,她算是能跟得上魚巫和蘇遇的思路。

“李德安死了?”勾料村的村長吃驚地看著送來消息的應方三人,“那小子除了嘴臭一些,心眼兒並不壞,怎麽會死了!”

“李德安在村裏還有什麽親人嗎?”魚巫和蘇遇顯然都沒有跟這位村長交談的意思,應方隻好出頭問話。

“還有個爺爺,不過已經老年癡呆好幾年了,李德安把掙的錢都捐給村裏蓋養老院了,他爺爺也在養老院住著呢。”村長帶路,領著他們三個去村裏的養老院。

因為住的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這裏的養老院都是平房,一共住了不到二十位老人,護工和誌願者倒是不少,幾乎平均每兩個人守著一位老人。

“李爺爺,有人來看你了。”李德安爺爺的護工把一個吃棒棒糖的小老頭兒領到村長麵前。

村長示意護工帶小老頭兒去玩兒,“他病情很嚴重了,現在是重點監護對象,進了幾次急診室,年輕時候抽煙太凶,有肺癌,又老年癡呆,沒幾天了。”

“李德安怎麽還沒結婚?”魚巫問村長。

養老院裝修的很漂亮,醫護設施也很齊全,看起來李德安是把掙來的錢都扔到了養老院裏,李德安長得不算醜,也能算半個王老五,這樣的人,應該會有倒追他的。

村長神色有些閃爍,“他一直忙著在外麵打工,還要照顧他爺爺,本來打算今年他回來給他介紹一個。”

“一般村裏出了捐錢的大好人都會順勢宣傳,立碑、上報、上新聞,李德安為村裏蓋了這麽好一間養老院,怎麽什麽消息也沒有,無聲無息的,是李德安不值得宣傳嗎?”蘇遇說話毫不客氣。

村長幹咳了一聲,帶著他們三個往門外走,“德安……年輕的時候出過一些事,在十裏八鄉的名聲不太好。”

“他做了什麽?”應方倒是沒有查到李德安有什麽汙點。

“他在老人身邊長大,脾氣怪,嘴裏總是罵罵咧咧的,沒上幾年學就去工地了,後來當了油漆工,有一年讓他帶個小孩兒,他故意整人家,拿油漆換了那孩子喝的水。”

村長伸手撓著手背,很是尷尬地看著地麵,這件事很不光彩,所以就算李德安把掙來的錢都捐出來蓋養老院,村裏也不會宣傳他。

“當時醫生說的啥基因缺陷,啥變異,反正那小孩兒病治不好,說是活不過二十歲,而且就算活過二十歲,那病還遺傳,那孩子不是正式工,建築公司賠了一萬,李德安賠了十萬,這事兒就私了了,也沒見報,也沒上新聞。”

蘇遇和魚巫同時點點頭,應方追著他倆問,“怎麽了?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