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1979年夏天,我住在江西一個小縣城的一排平房宿舍裏。黃昏時,大家把竹床擺到房前的空地上乘涼。那時沒有電視機,電燈時亮時不亮,每家每戶需要一小捆一小捆地買蠟燭,一支支點亮,度過從日落到晚上九點鍾的那段時間。夏天的好處是可以把買蠟燭的錢都省下來,所以乘涼時扇著蒲扇聊天是唯一的樂趣。年幼的我躺在竹**,聽到四下裏飄來聊天細語,看到整排平房都是黑的,再遠些的農機廠廠房沉寂在樹木籠罩的漆黑之中。那時沒有班可加,廠房外的街道、林子、河流、田野,都籠罩在黑色裏。夜就是黑夜,除了星光和螢火蟲的光,都是純黑色的;那時的大地,對黑夜無力反抗。所以,眼前的明亮星空,無法不刻入我的記憶。

我仰麵躺在竹**,星空占據了我的視野。那時的空氣幹淨極了,星星就像沉在家鄉明淨河底發亮的細沙,顆顆清晰,就像你今天在星空攝影作品中看到的,星辰綿密,銀河長貫,就是當時星空的樣子,是星空原本的樣子。也許記憶給予了某種加工,但基本如此。星空是母親所講的牛郎織女的浪漫故事發生地,我卻無法在兩者之間建立聯係,時間和宇宙與它相關,我幻想那裏的故事應當理性而深遠。

可惜,我再也沒有見過那樣的星空,星空下的小聲細語,也再未出現過。

30多年後的一個夜晚,我站在上海金茂的高層,看輝煌的城市之光,已讓星空黯然失色。

本書是處女作。四年前,我在走出第一步的時候,如果說有什麽動力或是感召,我沒有感覺到,有一天做了,就做下去。我希望在最初就能獲得走在時代前列的思維起點,希望能探討一些我認為別人沒有探討過的東西,希望能捕捉到我所在的時代獨特的因子。但是,寫作的過程中我發現,我所踏上的土地,已有人留下了足跡,我是一個後來者。

我探討AI(人工智能)的愛,也許它們和人類一樣,在最初就會有喜好,而我剛看到一篇馬斯克的對話,他提到AI本來就是愛。這是可能的,它是文明的產物,而文明,與愛有關。

我探討過去、現在和未來,這早就是個亙古天問,高更的繪畫早已將它生動展現。而我想象我們是行進在已確立的最好的未來世界中,時間既是順敘的又是倒敘的,這聽起來多麽宿命,但因為對未來未知,所以對當下來說,一切皆有可能。

我探討預測的可能性,探討如一個小宇宙一般奇妙的大腦,探討兩性。這些已被無數次地討論過,而且將在長久的未來討論下去。

我探討基因改造是必然趨勢,我們根本無法阻擋,這甚至是不以人類的意誌為轉移的。因為技術本身,或是文明本身,就像一個越來越強大的生命體,它將勢不可當地發展,邁出它初生的、也許不是初生之地的地球,向宇宙擴張。而我們,隻是它成長道路上微小的承載體。

萬物中的每一個生命,都是微小的承載體,卻是絕不可缺的一個。這是我們應當給予自己在宇宙中的定位。

謹以此書,向愛倫•坡等前輩致敬,同時,給童年的夢想一個交代,向小時候的那片星空致以微薄獻禮。

黃海峰

2019年9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