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鮮衣怒馬少年時 Part01 最討厭的人

1

九月裏,湘市開學第一天,校門口光頭涼麵館子外。

司徒玥手托一隻黑麵敞口圓碗,躲在折疊桌下。

桌子下,能看見三雙美腿。

對麵那雙是她親親“老婆”程雪的,左右這兩雙是剛認識的雙胞胎學妹的。

雙胞胎姐妹姓高,認識的時間太短,司徒玥還記不住名字,隻好管妹妹叫小高,姐姐叫大高。

左邊這雙腿是妹妹小高,右邊的是姐姐大高。

雖然是雙胞胎,姐妹兩個性格卻明顯不一樣,姐姐沉穩,妹妹活潑。

她藏在桌子下,隻聽見小高激動的聲音不時從桌麵上傳來。

“哎呀,學姐不好!他衝這邊看過來了!”

司徒玥心裏一驚,左右四顧,想再找個嚴實的東西遮擋住自己。

她很快鎖定目標,就在她左前方五十米處,有一個立著的廣告牌,上麵寫著:新學期開學,凡在本店消費滿20元,送老板娘。

司徒玥一愣。

這老板,夠大方的啊。

她就說今天怎麽感覺這家涼麵館的客人特別多,男性還占了絕大部分比例,搞得她和程雪連位置都沒得坐,隻能和大高小高在店外拚了個桌。

不過客人這麽多,老板娘隻有一個,可怎麽分啊?

司徒玥再仔細一看,原來在“老板娘”三個字後麵,又跟了幾個不甚顯眼的蠅頭小楷——手工調製的綠豆沙。

“……”

老板是個人才。

強行將發散的思維拽回來,司徒玥目測了一下自己與廣告牌的距離,估摸著自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快速跑過去,再躲起來,關山認出她的可能性有多大。

正思考著,大高沉穩的聲音從桌上傳來:“他的臉轉過去了,沒看這邊了。”

司徒玥瞬間鬆了口氣,她將麵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預備從桌子下站起身。

“哎呀不好!”小高咋咋呼呼的聲音傳來。

怎……怎麽了?

司徒玥心一提。

小高小聲提醒道:“學姐,你別起來!他又看過來了!”

司徒玥眼疾手快地捧回麵碗,擋住臉,蹲下去。

大高沉穩的聲音緊接著傳來:“沒事了,轉過去了。”

司徒玥鬆一口氣,放碗,起身。

小高又咋呼道:“學姐別起來!又看過來了!”

司徒玥心一提,托碗,蹲下去。

大高:“轉……”

“還有完沒完了!”司徒玥不幹了。

她腿麻腰痛,一時怒從心起,將碗重重往桌上一放,“砰”的一聲響。

“——過來了。”大高轉了轉眼珠,將自己要說的話慢吞吞地補充完。

司徒玥無奈。

姑娘你還能再慢點嗎?

一百米開外,湘中門口,大理石白牆一側,鮮紅色的校訓底下,此時正站著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

距離有些遠,男生的表情看不太清,隻能看見他向著司徒玥的方向,懶懶的招了下手。

意思很明顯:麻溜兒滾過來。

那人便是關山,司徒玥正在躲的人。

自司徒玥生下來,截止到2013年9月1日下午5點48分,在她人生的十七個年頭裏,關山已經榮升為她最討厭的人。

前一個是隋煬帝。

就是發明了科舉製的那人。

司徒玥和關山之間的孽緣,如果要細細說來,那就是老太太的裹腳布,說上三天都不算完。

關山五歲時搬來了鳳凰巷,兩個人住對門,那時司徒玥已經在鳳凰巷裏闖出了點名堂,是方圓十裏的孩子都害怕的土霸王,她搶老實孩子的棒棒糖,摸漂亮小妹妹的臉蛋,帶領一群小馬仔搶地盤、打惡霸,雖然平均年齡不超過六歲,但威風凜凜,戰功赫赫。

關山來了之後,先是被她收歸旗下,成為小馬仔集團中的一員。

可沒想到,人不可貌相。

一年之後,關山青出於藍,成了鳳凰巷的新任土霸王。

本屬於司徒玥的小馬仔們轉投了關山座下,漂亮小妹妹們自發簇擁在關山身邊,司徒玥手下無人,最後隻能憋屈地成了關山的小馬仔集團的一員。

一晃八年過去,在司徒玥長年累月的祈禱之下,老天爺被她煩得不行,終於有一天,關山搬走了。

關山走後,小馬仔們正麵臨著小升初的學業壓力,再也無暇整日東遊西逛,漂亮小妹妹們步入青春期,有了說不盡的煩惱,也不願意再和男孩子們混在一處,司徒玥重振霸業的打算隻能無限期地擱置下去。

這樣一來,司徒玥又開始想念起關山。

雖然關山壓榨她、欺負她、淩辱她,但不可否認的是,跟關山在一起的時光,是無比有趣的。

她又長年累月地祈禱,讓關山搬回鳳凰巷吧。

老天爺再次被她煩得不行,終於在她升高一的那個暑假,關山回來了。

一個人。

司徒玥放了東西就準備去敲關山家的門,走前被她媽媽捎了一盤鮮肉餃子。

她端著那盤餃子敲開關山家的門。

關山打開門,人站在門邊,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拉著門,低頭看著她。

長大以後,司徒玥認識了一個學心理學的朋友,朋友告訴她,這其實是一個抵觸的姿勢。

人站在門口,是為了不讓來客看見屋內情況,一手拉住門,是為了在來客要闖進家門時,能迅速將人攔住,推出去。

這個朋友後來憑借這條理論,成功將自己的出軌男友捉奸在床。

但當時的司徒玥並不知道,關山不歡迎她。

司徒玥還陷在童年玩伴回來的喜悅裏,臉上堆滿傻笑。因為闊別四年未見,她羞於問起他的近況,隻好裝模作樣地問他:“怎麽沒見到你媽媽?”

關山當時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隻說了一個字。

“滾。”

因為這個字,司徒玥整整一年,再沒跟關山說過一句話。

2

“阿玥,他好像在叫你過去。”程雪回頭看了一下,轉過臉來,對司徒玥說。

司徒玥很有骨氣地哼了一聲:“他叫我過去我就過去嗎?我又不是他養的一條狗。”

她話音剛落,就見遠處的關山突然抬手揚了幾下,手中握著一部黑色手機。

司徒玥二話不說,繞開折疊小桌,就往他的方向走去。

剩下三個人麵麵相覷。

司徒玥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以龜速行進,致力於勾起關山的不耐煩情緒,對她再說一次“滾”。

這個策略的效果相當明顯,關山果然不耐煩了,低下頭去,在手機上敲了幾個字。

司徒玥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兜裏的手機很快傳出“叮咚”一聲。

她掏出來一看,關山發來的微信,就霸氣地橫在屏幕上。

“你可以再慢一點。”

以司徒玥對關山的了解,這句話後麵肯定還跟了一句話。

果然,“叮咚”一聲響,第二條信息來了。

“隻要你敢。”

司徒玥抬起頭,看見關山再次向她搖了搖手機。

什麽叫“受製於人”?這就叫“受製於人”!

司徒玥看見那部手機,就想起一個月前的夜晚。

那晚明月當空,漫天星鬥,清風吹走仲夏夜裏的燥熱,仔細聽的話,空氣中還有淡淡的歌聲飄來。

她站在台階上,手撐牆壁,堵了一個英俊男孩。

氣氛實在太過浪漫,她正打算跟人說些詩詞歌賦、人生哲理,探討一下最近國家石油價格上調的大事,就被一道煞風景的聲音給打斷。

聲音的主人正是關山。

那時她和關山已經冷戰一年,或許正將迎來兩個人關係的破冰期,畢竟冷戰這種事情,時間久了,冷戰雙方都會記不起當初到底是為了什麽冷戰,從而冰釋前嫌,和好如初。

但關山做了一件非常卑鄙無恥沒下限的事。

他潛伏在暗處,將司徒玥調戲,不是,將司徒玥和那個男孩探討國家石油價格上漲的對話全部拍了下來,並且宣稱如果司徒玥不聽他吩咐的話,他就拿著視頻去找司徒媽媽。

鳳凰巷的人都知道,小流氓司徒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別人的眼淚和她媽。小時候,她愛鬧騰,別人要是想降住她,隻要說一句“我叫你媽過來了”,就能瞬間使她安靜下來。

聽的次數多了,搞得司徒玥對這句話有生理性厭惡,誰說這話她就跟誰有仇。

再說這都什麽年代了,關山還搞揪人小辮子,打小報告那一套,太低端,太惡劣,太無恥。

司徒玥為他的心性幼稚程度感到汗顏的同時,也不得不乖乖按他指令辦事。

所以,她現在十分後悔。

如果能回到那個清涼的夜晚,她會對自己說,調戲,不是,和英俊男孩探討國家石油價格上漲的話題時,一定要注意觀察四周。

這就是所謂的,細節決定成敗。

司徒玥吐出口濁氣,攥緊拳頭,加快腳步,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

等走到關山身前時,她立馬擺出一副“老子最拽”的表情,再用世界上最不耐煩的口吻,翻著白眼問他:“找我幹嗎?”

關山說:“你眼抽筋嗎?”

好氣!

司徒玥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我眼睛抽不抽關你什麽事?我就愛抽,我就抽!就抽!”

於是,關山說:“那你抽吧。”

此情此景,司徒玥突然想一個人,靜一靜。

關山斜坐在一輛黑色摩托車上,右腳支著地,腿看上去無比長,即使坐著,也比司徒玥高出了半截兒腦袋。

不用刻意加持,他整個人就散發出一股“老子最拽”的特質,能引得方圓五裏地的流氓青年們蜂擁而來,排著隊給他一個完整的童年。

說來也奇怪,關山的鼻子眼睛長得都不差,甚至很有韻味,有點木村拓哉的味道,但組合在一起就莫名地讓司徒玥不爽,並且手心癢癢很想給他來上一拳。

司徒玥把原因歸結於,這就是關山獨特的氣質。

“你到底找我幹什麽?”

關山動了動嘴,剛想說話,就聽見旁邊一道女聲幽幽響起。

“她是誰?”這姑娘又問道。

司徒玥偏頭看去,看見一個長頭發,穿著背帶裙的姑娘。

這姑娘她之前就見過,這也是她躲關山的原因。

從小到大,關山身上那種奇異的特質,不僅能引來周圍五裏地的小流氓,還能引來周圍五裏地的女生。

小時候,兩個人去小賣部,結賬時隻有司徒玥要收錢,關山不用給錢,要是關山笑一笑,老板娘還會倒送一小包怪味胡豆給他。

年幼的司徒玥和小賣部老板坐在門檻兒上,穿著汗褂兒的大肚子老板手搖一把大蒲扇,臉帶滄桑,對司徒玥說:“丫頭你記住,這就是個看臉的世界。”

司徒玥和大肚子老板惺惺相惜。等走出小賣部不遠,她就一把搶過關山手裏的怪味胡豆,嘩啦啦倒進嘴裏,一粒都不給他剩。

稍大一點後,開始有小女生搶著和關山做同桌,往他課桌裏塞小零食,放學後還想和關山一塊兒回家。

關山看著那粗胳膊粗腿、運動會上扔鉛餅扔出校記錄的姑娘,牽起了身旁司徒玥的小手,很為難地告訴她:“放學後我要和司徒玥一起走的。”

隔天,司徒玥頭一次因為“身體不適”,請了一整天的假。

她坐在小**,眼皮青腫,淚水橫流,一邊吃著關山送來的小零食,一邊捏著拳頭告誡自己,珍愛生命,遠離關山身邊的姑娘。

背帶裙姑娘長發飄飄,眼眶裏淚水在打轉,執著又倔強地盯著關山。

這場景是多麽熟悉,一下就讓司徒玥回想起自己人生中最黑暗的那一日,她頭皮發麻,右眼似乎又隱隱作痛起來,剛想退後幾步,拉開和背帶裙姑娘之間的距離,確保這姑娘無論是胳膊還是腿都不能招呼到她身上。

關山卻突然從摩托車上站起身。

幾年不見,他個子瘋長,身上沒幾兩肉,個頭卻躥出去很高,站在司徒玥身邊,她還不到他肩膀。

當他的手輕輕鬆鬆搭在司徒玥左肩肩頭的時候,司徒玥腦子裏就一個念頭:完了。

然後,她聽見關山懶洋洋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她是你嫂子。”

3

“妹妹你別衝動!”

司徒玥眼疾手快,一把握住背帶裙姑娘的纖纖玉手,同時眼角餘光不斷向下瞟,提防著一記掃堂腿會向她踢來。

背帶裙姑娘使勁想往外抽手,卻被司徒玥死死握著,抽不出分毫,她臉憋得通紅:“呸!誰是你妹妹?”

司徒玥從善如流:“那姐姐給你做,這個好說,總之你不要衝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姑娘抬起頭,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那事情是怎樣?你不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嗎?”

司徒玥:“?”

她哥的女朋友?

關山是她哥?

關山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妹妹?難怪剛剛介紹自己時說的是“嫂子”。

司徒玥狐疑之下,鬆開了手,瞥了關山一眼,這貨嘴角還帶著笑,光明正大地看著戲。

司徒玥腦一抽,懷疑起這個妹妹的合法性來。她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說的哥哥,不是指情哥哥吧?”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打在了司徒玥左邊的臉上。

司徒玥:“……”

她迎風顫抖。

關山臉色一變,上前抓住那姑娘打人的手,厲聲喝道:“賀嫣!”

賀嫣眼淚吧嗒往下掉,一把甩開關山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扭頭跑遠了。

關山在後麵喊:“賀嫣!你給我回來!”

賀嫣頭也不回。

“你這麽凶地喊她回來,是個有腦子的都不會回。”司徒玥捂著左臉,倒抽著氣說道。

餘光中看到程雪和大高、小高要起身往這邊來,她擺了下手,示意她們別來。

三個女生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坐在凳子上,眼睛卻往她這邊瞅著。

關山轉過身來,伸出兩指,抬起她的下巴,將她被打的左臉轉到自己麵前,仔細端詳。

“疼不疼?”

“你這不廢話?”司徒玥朝天翻一個白眼,“要不我扇你一巴掌,你來試試?”

關山鬆開手指,放開她的臉,眼睛覷著她,沒好氣道:“我看你是被打得還不夠重。”

說起這個,司徒玥就來氣。

她鼓著臉頰,氣衝衝地問:“她到底是不是你妹?”

“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叫算是?”

關山解釋說:“繼妹。”

司徒玥愣住了。

關山五歲時搬來鳳凰巷,住了八年多,司徒玥從沒見過他的父親,一次也沒有。

他是跟單身母親搬來的,他媽媽叫關小燕,關山隨的是母親的姓。

關小燕年輕又美麗,帶著關山和司徒玥上街,別人都以為她是姐姐,有時還會有無業青年上來嘴閑招她。

鳳凰巷裏的三姑六婆,最喜歡就著她的風流韻事吃點心喝茶。司徒玥被她媽楊萍萍女士領著出門時,還會有婦女拉住楊女士的胳膊,請她說上一兩句。

楊女士信奉效率至上,最不喜歡將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但有時推托不過,也隻好站住,聽街坊們科普幾句。

司徒玥就站在楊女士腿邊,聽了不少。

她們說關小燕自從搬過來,從沒見過她男人。大人們好奇起來,用開玩笑的語氣問關山“你爸爸呢”,關山那麽大點兒一個小孩兒,就會瞪人家,小眼神又冷又凶,帶著刺兒。

時間久了,大家都說,這小孩兒反應不對勁。

如果是爸爸在外地工作,那直接說就是了,就算是爸爸不在了,那也不該是這麽凶的樣子。

看上去像別人問的不是他爸爸的行蹤,而是問的他爸爸的祖宗。

所有待業在家的家庭婦女,都有這世界上最天馬行空的想象力。

對於關山爸爸的猜測,有諸多版本,其中最流行的一版是,關小燕是養在外頭的二奶,關山是二奶生的私生子。

司徒玥那時年紀小,對許多事情還保持著旺盛的求知欲,撒開小短腿跑去對門,問關小燕:“小燕阿姨,二奶是什麽呀?”

在一旁的關山聽了,瞪她,小眼神又冷又凶,帶著刺兒。

司徒玥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然後,她就聽見關小燕說:“二奶就是爺爺哥哥的老婆,爺爺哥哥叫二爺,他老婆就叫二奶。”

年幼的司徒玥很有慧根,一點即通,她發自內心地覺得,關小燕懂得真多。

可自從他們母子倆搬去北京後,司徒玥就再也沒了關小燕的消息。

原來她去北京,是去嫁人了嗎?

那關山的爸爸怎麽辦?還是說她就是嫁的關山爸爸?

可關山都這麽大了,怎麽才嫁給人家?

這會兒怎麽又多出一個繼妹?難道說關小燕嫁給別的男人了嗎?還是個離異帶著孩子的男人?

司徒玥滿肚子的疑問,可有關山那一句“滾”在前,她怎麽也問不出口。

關山彈了一下司徒玥的額頭:“在這兒等著我。”

司徒玥捂著被彈的腦門兒,下意識地問:“等你幹什麽?”

“要你等就等,別廢話。”說完,他就轉身走了。

司徒玥看著關山離開的背影,一時也不敢走開,怕關山一會兒又找她麻煩,隻能鬱悶地站在原地。

九月的傍晚,日頭還是有些曬,司徒玥衝程雪遠遠地打了一個手勢,意思是“等一下”,然後人就退到一家晨光文具的門口,躲太陽。

剛站了沒幾分鍾,背後就響起一道溫潤的男聲:“請讓一下,好嗎?”

司徒玥骨頭一酥,心裏瞬間炸起萬千朵小煙花。

她回身一看,身後的男孩小平頭,白皮膚,一雙眼睛不大不小,還生了一對漂亮的雙眼皮,被鼻梁上架著的銀框眼鏡給擋住,不仔細看,看不清。

可不就是一個月前她堵的那個英俊男孩嗎?

英俊男孩名叫遲灝,打高一進校起,司徒玥就對他深深著迷。

那天剛開學,司徒玥被班上幾個男孩子叫去搬書,來回跑了好幾趟,搬最後一摞時,腳突然抽筋,隻好先將新書放在樓梯上,蹲下身去按腳背。

遲灝就是這時來到她身邊的。

他也是像今天一樣,嗓音溫潤如清風,問司徒玥:“我幫你搬,可以嗎?”

司徒玥按著腳背,抬起頭,一刹那,九天驚雷萬物生,無數蟲豸蛇蟻從冬眠中醒來,自幾丈深的地底傾巢而出。

她,春心萌動了。

後來司徒玥反思,她從小看著關山的臉長大,雖然覺得關山氣質欠揍,可從未對他的顏值水平產生懷疑。

按理說,她對帥氣男孩子也應該有了一點免疫能力,絕對不可能一看見張帥臉,就犯花癡。

仔細一想,大抵還是遲灝那一句話在作怪。

司徒玥天生力氣大,運動天賦極佳,籃球、羽毛球等各類運動都不在話下,小時候成天和關山在外麵野,曬出一身健康的小麥色肌膚,肱二頭肌硬邦邦的,男生們摸了都要自愧不如,好在一身瘦巴巴的,沒走上金剛芭比的不歸路。

因為天賦異稟,加之性格豪邁,男生們都不把她當女孩子看,大家一起去搬書,男同學見她搬得少了,還要勻給她幾本,一點都不帶客氣的。

可就算她外表再糙漢,她也是有一顆少女心的。

被一個麵容清秀的男孩子伸出援手,還是用這麽溫柔的語氣,像聲音稍微大點兒就會嚇著她一樣。

司徒玥在那一瞬間感覺自己成了一朵嬌花。

頓時,她肩不能扛了,手也不能提了,掐尖了嗓子,羞答答地對人家說:“那就麻煩你了呀。”

如果每個人散發出來的荷爾蒙是有實際味道的,那麽遲灝的荷爾蒙,一定是乙醚的味道。

司徒玥這會兒一見到他,就跟高一開學那天在樓梯間裏一樣,手腳發軟,目光也軟了下去,像一團任人揉搓的橡皮泥。

“你怎麽在這兒?”她笑眯眯地問。

她目光向下,看到他手裏提著一個透明袋子,裏麵放著筆和草稿紙:“來買文具嗎?”

遲灝起先沒認出她,等看清是她,臉色不由得沉了下去。

“嗯。”他抿著嘴,發出一個單音節。

司徒玥說:“你怎麽來這家買?他們家因為開在學校門口,會比其他地方貴個一兩塊。雖然一兩塊不是什麽大錢,但積少成多,省個十次就能吃一碗粉了。我知道一家文具店,離學校不遠,裏麵的文具好看又便宜,要不你挑個日子,我帶你去?擇日不如撞日,不然你看今天怎樣?哦不對,你已經買了,不過文具這東西是消耗品,買一點備著也成。你吃飯了沒?要不要咱們先去吃個飯?就在對麵的涼麵館,老板人挺好的,還送綠豆沙。”

遲灝靜靜地看著她,說:“能讓一下嗎?”

司徒玥一看,原來文具店門口的玻璃門壞了,隻有一側能開,剛好隻能容一個人進出,被她擋了個正好。

吹著風扇的老板戴著副滑到鼻尖的小眼鏡,從她說他家文具比別的店貴一兩塊的時候,就恨恨地盯著她。

司徒玥一拍腦袋:“哦,是我擋著你了,你怎麽不早說?”

她往旁邊移開一步。

遲灝從店子裏走出來,然後目不斜視地走掉了。

司徒玥一愣。

“嘁!”一聲輕嗤在身邊響起。

是去而複返的關山。

他手裏拿著一罐可口可樂,是冰的,還冒著冷氣,易拉罐上凝結了不少水珠,滴滴答答滾落在他修長的指尖上。

司徒玥問他:“你讓我等著,就是等你去買可樂?”

還隻買一罐!

關山拿著可樂,理直氣壯地一點頭:“對。”

司徒玥語塞。

良心不會痛嗎?大哥!

她氣得說不出話,關山突然問:“你知道自己現在什麽德行嗎?”

司徒玥吼回去:“要你管!”

關山憐憫地掃她一眼:“照照鏡子吧。”

然後,他繞過她,往自己的摩托車走去。

司徒玥在他身後揮舞著拳頭大喊:“你也少喝點可樂吧,可樂喝多了……”

關山的背影一僵,回過頭來,眉心緊皺,打斷司徒玥:“你能不能別那麽流氓?這是你一個女孩子該說的話嗎?”

司徒玥:“?”

她蒙了。

不是,“可樂喝多了長胖”這句話,到底是哪裏流氓啊?

等關山騎著摩托車走遠了,她才朝天翻一個白眼,想起他剛才說的話,轉臉往文具店玻璃門上看過去。

這一看,她差點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

誰能告訴她,玻璃門上,這個臉腫成豬頭的人,是誰?

4

司徒玥回到涼麵館外的折疊小桌。

程雪趕緊扳過她的臉看:“天哪,你這也腫得太厲害了,疼不疼?阿玥?”

大高、小高兩個學妹也一臉擔憂地瞅著她。

司徒玥的虛榮心膨脹起來,挑高了眉道:“不疼!一點都不疼!就跟蚊子叮了一樣。”

小高扯扯嘴角:“學姐,你這蚊子叮得……有點厲害。”

司徒玥一怔。

小高十分好奇,打探道:“學姐,那兩個人是誰啊?那個女生怎麽打你?”滿臉的八卦意味。

司徒玥咳了一聲,敷衍她:“沒誰?一個認識的,女生是他妹妹,正處在叛逆期呢,人格有點不穩定,沒事。”

小高似懂非懂,“噢”了一聲。

大高拿著一次性紙杯在喝水,聞言,輕飄飄道:“再怎麽叛逆,打人總得有個理由吧……”說話時,眼神有意無意地衝司徒玥瞟來。

司徒玥一時語塞。

看走眼了,大高這姑娘看著沉穩淡定,萬事不入她眼,沒想到骨子裏這麽悶騷,和她妹一脈相承的八卦。

“呃……”司徒玥指著大高桌子上的大碗,“要不你先吃麵吧,再不吃就涼了。”

小高很積極地提醒她:“學姐,我們吃的是涼麵。”

司徒玥凶狠地一扭頭:“我知道!”

小高識相地閉上了嘴。

四個人終於開始吃起麵來。

小高性子活潑,一邊吃麵,一邊分享著自己早上遇到帥哥的事情。

“就在高二樓那邊,他背著書包從我眼前走過,哦,真的巨帥,長得像柏原崇,皮膚白白淨淨,戴著一副眼鏡。”

“黑框的?”大高插嘴問。

“不是!”小高憤憤吼回去,“銀色細框的!”

她一說銀色細框,司徒玥就條件反射地想起遲灝,他也是鼻梁上架了那麽一副銀邊眼鏡,斯斯文文。

等等!

高二樓?皮膚白淨?戴副銀框兒眼鏡?長得還像柏原崇?

司徒玥一瞬間福至心靈,問小高:“你說的帥哥,不是遲灝吧?”

小高一拍桌子,激動道:“學姐,你怎麽知道的?”

小高接著說:“當時我就問別人,他是誰,人家告訴我,他是高二一班的遲灝,湘中‘校花’,高二的學霸。”

“校花?”大高沒聽明白,“是個女的啊?”

“不是!”小高又吼回去,“人家是大——帥——哥!”

“那怎麽叫校花?”

“我怎麽知道?”小高翻了個白眼,沒好氣。

司徒玥清清嗓子,蹺起二郎腿:“這個的話呢,說起來,還有一段故事。”

“什麽故事?”

大高、小高兩個人,四隻眼睛齊刷刷地向她看來。

司徒玥拿起筷子,敲了下碗沿,“叮”的一聲響,有幾分說書人的架勢。

“故事要從一場校草選拔賽說起。你們知道,湘中是百年老校,校內人才濟濟,帥哥卻是珍稀動物,百年難遇……”

“我們不知道。”

大小高齊齊說道。

司徒玥一噎。

“行吧,那現在你們知道了,總之這個帥哥啊,在湘中是非常少,所以那次校草選拔賽,隻有兩個候選人。”

“我知道!”小高興奮地舉起手,“其中一個就是遲灝!”

司徒玥點點頭。

“那另一個人是誰?”大高問。

“另一個是老校草,現在高三了,那時他已經做了一年的校草,遲灝後援會的粉絲們相當不滿……”

“還有後援會的嗎?那我也要加入。”小高打斷道。

“勸你最好不要,這個後援會的入會資格相當變態,我……”司徒玥趕緊懸崖勒馬,險些就將自己沒能入會的事情說了出去。

“總之很變態,後援會的會長據說是遲灝的腦殘粉,極端迷戀遲灝,入會的人每月要繳納會費,用作給遲灝買禮物,此外申請入會的人要形象端正,必須是黑長直,還要有劉海,齊劉海最好,三七分也可以,五五分就不行,據說是會長最不喜歡看人腦門兒。然後入會後,還要宣誓,發誓敬遲灝為神靈,絕對不能有將遲灝據為己有的自私行為,否則被會長人肉,把祖宗三代以內的隱秘事都挖出來,你想想,萬一被挖出你上課摳腳,還被遲灝知道……”

司徒玥滿臉憤慨地譴責:“這不是太殘忍了嗎?”

小高聽得一愣一愣,張著口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隻能幹巴巴地附和:“是挺殘忍的,那我還是不要入會了。”

“嗯,”司徒玥誇她,“有覺悟。”

“然後呢?後援會不滿又怎樣?”大高的重點始終沒有溜走。

“然後那次校草選拔賽裏,遲灝後援會的粉絲們就搞了一個票選活動,會員們都瘋狂拉票,所以一開始遲灝的票數就一騎絕塵,甩出老校草十八條街,但是——”司徒玥話鋒一轉,“就在結果公布之前,一夜之間,老校草跟開了掛一樣,票數突然猛漲,一個晚上就超越了遲灝,剛好多出一票,然後,遲灝校草的位置就沒了。”

“有黑幕!絕對有黑幕!”小高咬緊牙,恨恨道。

“可不是?但票選一開始就說好了,不管最後結果怎樣,都不能質疑,所以後援會最後也不能怎樣,但是,在湘中校園裏,有一個英明又睿智的人……”

聽到這裏,一直靜靜聽司徒玥侃大山的程雪,突然向她投來一眼。

司徒玥裝作沒看見:“這個英明又睿智的人,提出一個相當有見地的提議。”

“什麽提議?”

“那就是校草的位置沒了,校花的位置或許可以考慮一下。你們想,遲灝人長得秀氣,氣質又溫柔幹淨,可不跟朵水蓮花似的嗎?況且湘中美女多,幾年來女生們為了校花的名頭爭論不休,校花讓給遲灝來做,大家就沒意見了,世界就和平了。”

小高吐出口氣:“原來,校花的名號是這麽來的。”

大高卻問:“那老校草是誰?”

司徒玥說:“你們看到了啊。”

“什麽時候?”大小高兩個人一齊問道。

“就剛剛啊,”司徒玥神色淡淡地道,“叫我過去的那個,他就是老校草——關山。”

大高、小高:“!!!”

司徒玥看著兩個學妹臉上流露出來的崇拜神情,嘴角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裝相成功的感覺,真是讓人如沐春風。

和大小高分別後,司徒玥和程雪挽著手回了高二樓。

高二樓一共五層,一層五個教室,她們是五班的,教室就在五樓走廊的盡頭。

兩個人走進教室。

這時候離上晚自習還有一段時間,寄宿生大多在寢室裏還沒過來,教室裏隻有零星幾個人。

司徒玥的前桌馬攸正拿著手機看綜藝,聽見門口的聲響,抬頭一看,頓時傻了眼。

他“哇哇哇”地大叫起來:“司徒,你的臉怎麽了?被人打了嗎?”

司徒玥忙衝他打手勢,讓他別喧嚷。

可是已經來不及,教室裏的人都被他的叫喊吸引了過來,視線聚集在司徒玥高高腫起的左臉上。

坐在後排的魏明朗最喜歡和司徒玥開玩笑,看見她的狼狽相,頓時捶著桌子哈哈大笑。

“哈哈哈……司徒玥,你也有被人打的時候。哈哈哈……是哪位英雄好漢啊?哈哈哈……”

他的笑聲實在太魔性太有感染力,教室裏的人都偷笑了起來,就連程雪明知不該,肩頭都忍不住一抖一抖。

司徒玥看得無奈,對程雪說:“別忍了,想笑就笑吧。”

程雪臉一紅,收起臉上的笑意:“阿玥,我不笑了。”

司徒玥歎一口氣,在椅子上坐下,借來一麵女同學的鏡子,舉著鏡子一瞧,自己左臉腫得像個發麵饅頭,上麵還有清晰的五根手指印,她氣得眼圈都紅了。

程雪趕緊安慰她:“你回去拿冰塊敷一下,明天就沒事了。唉,剛剛應該在外麵買支冰棒的。”

對,就應該把關山手上那罐可樂給搶過來。

司徒玥拿著鏡子自哀自憐了好一會兒,突然聽到窗外有人叫她的名字。

“司徒玥!高二五班司徒玥在不在?”

司徒玥側頭看過去,看見是一個高個子的寸頭男生。她不認識,還沒等她說話,那個男生卻眼睛一亮,指著她喊道:“那個女生!你就是司徒玥吧?你出來,我有東西要給你。”

司徒玥莫名其妙,起身走到窗戶邊。

寸頭男生把一個塑料袋遞給她,然後說:“好了,東西我送到了,我走了。”

司徒玥問他:“你是誰啊?誰讓你來送東西給我的?”

那男生答道:“我是高三的,你不認識,是山哥讓我來送給你的。”

司徒玥聽他講是高三的,就已經猜到幾分了。

高二樓和高三樓隔得比較遠,她誰也不認識,唯一認識的就是關山了,果然這東西就是關山送來的。

她突然起了一陣抵觸心理,把塑料袋遞給男生:“我才不要他的東西,你拿回去。”

那男生卻噔噔噔退了好幾步,說:“果然像山哥說的那樣。”

司徒玥問他:“他說什麽了?”

男生搖了搖頭:“我隻管送,他說你要是不要,就自己還給他去。”

司徒玥心想,她才不要再見到關山呢,最好是一輩子都不要見到,隻好把遞出去的手收了進來。

看見男生要走,她又叫住他問道:“你剛才怎麽認出我來的?”

那男生“哦”了一聲,爽快道:“山哥說隻要到高二五班,看到一個臉腫成豬頭的人,就是你了。”

司徒玥氣結。

男生走後,司徒玥走回課桌邊,掏出手機,翻出關山的微信,愣是發了一長串“你才是豬你才是豬你才是豬你才是豬”過去,才算消了氣。

將手機放在桌麵上,她打開那個塑料袋,看見裏麵裝著一罐雪碧、一管藥膏,雪碧是冰的,水汽凝結成水珠,打濕了裝藥膏的盒子,氤氳了上麵的字,依稀可以看出來是“雲南白藥膏”。

司徒玥心說,給她雪碧幹什麽,她又不喜歡喝碳酸飲料,卻聽見程雪突然道:“太好了,阿玥,你快點拿雪碧冰一下傷口。”

她左臉上的傷早沒有了一開始火辣辣的感覺,可被賀嫣的指甲刮破了一層油皮,冰雪碧一挨上去,傷口又開始刺刺作痛。

程雪見她疼痛之下拿開了雪碧,搖搖頭,接過雪碧不由分說地按在了她臉頰上,疼得她嗷嗷大叫。

“輕點輕點!疼!”

程雪有些好笑:“沒事兒的,疼一下就好啦。再說了,這能有多疼啊?就你矯情。”

司徒玥就如一根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巴巴道:“是真的很疼啊,你不怕疼嗎?”

程雪聽了,臉上一黯,放下雪碧,柔聲說:“好了。”然後擰開那管雲南白藥膏替司徒玥抹起藥來。

抹藥的時候,程雪突然記起來一件事,問司徒玥:“你和關山之間,發生什麽事了嗎?”

“啊?”司徒玥一驚,“哈哈哈”幹笑三聲。

“沒事兒啊?我和他能有什麽事兒?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倆就是鄰居關係,除此之外什麽事也沒有,哈哈哈……”

“那剛才他叫你過去,你躲什麽?”

司徒玥說:“他叫我過去我就過去,那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哦——”程雪疑惑道,“那你後麵怎麽又過去了呢?”

“我……”

“我看到他向你搖了一下手機。”

“可能是他想跟我炫耀一下他新買的手機。”

程雪不說話了,靜靜地看著司徒玥,臉上的表情像是在說“你就繼續編吧”。

這時,桌麵上的手機振動了一下,屏幕亮起,是關山發過來的消息,上麵就一句話:“賀嫣會給你道歉。”

司徒玥花了一分半的時間才記起來,賀嫣是他的那個繼妹。

程雪是個熱衷於閱讀青春疼痛文學的姑娘,生平最崇拜的作家是郭敬明,內心敏感纖細,想象力尤其豐富。

她看著沉默的司徒玥,心裏一沉,突然有一個不妙的猜測。

於是,她湊到司徒玥耳邊,小聲問:“阿玥,你是不是有什麽把柄,在關山手上?”

司徒玥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

“你怎麽知道的?”司徒玥瞪大了眼睛問道。

程雪捂住嘴叫一聲,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驚訝還是難過,或是憤慨。

等過了十幾秒,她又湊到司徒玥耳邊問:“是不是視頻?”

司徒玥:“!!!”

司徒玥驚得差點兒從椅子上蹦起來。

“完了,怎麽連你也知道了。”司徒玥臉上的表情絕望又無力,透著一種悲觀厭世的感覺。

程雪終於能肯定自己的猜測落了實,臉色盡失,白著臉喃喃道:“我的天……阿玥,你要怎麽辦啊?”

“還能怎麽辦?”

這時,前座的馬攸突然轉過身,湊到司徒玥、程雪之間,神情嚴肅:“老夫看為今之計,隻有一個字。”

馬攸委委屈屈:“男的就不能八卦嗎?熱衷八卦,是人類的天性。”

“到底什麽字?”程雪迫不及待地打斷他。

“搶。”馬攸說。

“搶什麽?”

“當然是手機啊!視頻不是在他手機裏嗎?”

“啊?”司徒玥瞬間不好了,“連你也知道視頻的事了?”

馬攸點點頭:“剛剛聽你們說的,隱隱約約也能猜到了。不是我說,司徒你也太不小心了,讓你平時收斂一點你不聽。”

司徒玥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事情都發生了,你還放什麽馬後炮。”

“所以我們去把手機搶來,到手後,把視頻刪了。”

司徒玥哼哼道:“你說得太容易,怎麽搶?找關山去搶嗎?”

馬攸想了想說:“等第一節晚自習下課,我們三個去高三樓那邊,司徒你把關山叫出來,我和程雪進教室拿他的手機。”

“不行。”程雪第一個反對,“拿到手機又怎樣呢?我們不知道鎖屏密碼啊?”

司徒玥和馬攸對視一眼,兩個人都賊兮兮地笑了。

程雪是個老實人,想不清楚他們為什麽笑。

司徒玥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擺擺手,皺眉道:“還是不行,你別說我喊不出關山,就算我喊出來了,你們用什麽理由進去呢?他班上的同學看見你們在他桌子上亂翻,拿他手機,難道不會製止你們嗎?”

馬攸說:“這你放心,到時候我就說我是老師派來找他拿一本書的。我聽說關山是高三八班的,八班是理科重點班,男生多,到時候程雪在一邊吸引那些男生的注意,不會有人注意我的,這叫美人計。”

程雪臉一紅,有些猶豫:“我的魅力,沒那麽大吧?”

馬攸把司徒玥借來的鏡子往她眼前一舉:“來,少女,對你的容貌自負一點。”

程雪看著鏡子裏那個長發披肩、臉色青白的女孩,沒覺得有多好看,隻是為了司徒玥,她隻能一摸鼻尖,說:“那好吧,我去引開他們的注意。”

司徒玥抓住程雪的手,紅著眼圈,深情款款:“老婆,這下要你犧牲色相,勾引八班那些臭男人了,為夫真是心痛如絞。”

程雪緩緩抽出手,麵帶微笑:“沒事,反正我早就想紅杏出牆了。”

司徒玥:“……”

她感覺自己腦殼綠了。

過了一會兒,程雪還是忍不住,問他倆:“不行,你們還是沒說,拿到手機,沒開機密碼怎麽辦?”

司徒玥和馬攸終於大笑起來。

程雪被笑得一頭霧水。

司徒玥攬過她的肩膀,笑道:“小雪,你不要太可愛了。”

“所以到底怎麽辦啊?”

“你傻啊?”馬攸恨鐵不成鋼道,“拿到手機,去手機店給他格式化不就行了嗎?實在不行,不還給他就是了。”

這麽流氓的主意,她想不到,真不知道是自己的問題,還是司徒玥和馬攸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