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殊途同歸
1
2010年。
窗外夏蟬開始嘹亮地鳴叫，蘇小雨總算得到了一個好消息：爸爸終於聽進去了他們的勸誡，認知到了侖衡的野心，開始行動起來與之抗擊，首先就開除了身邊的廖思梵……
聽到胡叔叔這番話，蘇小雨感覺大大鬆了一口氣，她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高三學業緊張，要提前開學。可即使被壓縮了整整一個月的假期，蘇小雨依舊步履輕盈、麵帶笑容，逢人就打招呼。惹得那些垂頭喪氣回校的同學無不感慨：學霸就是學霸，不是他們這些普通人可以比擬的，連提前開學都可以這麽開心，他們應該好好向她學習才是。
同樣開心的還有早早來校的穆炎陽，現在的他隻要見到蘇小雨就一陣安心。看到她笑盈盈地進門，他也跟著不自禁地咧開嘴，一副癡漢相。
注意到他視線的蘇小雨，也回以對方一個燦爛的笑容。這一笑，穆炎陽感覺自己頭頂有無數煙花跟著綻放，愣怔地凝視著閃閃發光的少女朝自己走近再走近，心跳不自覺地亂了節奏……
“嗨……”不等穆炎陽傻愣愣地跟著比嗨，就見到身前的人越過自己，開心地撲到安暢暢身上，兩個女生瞬間興奮地抱在一塊。
“小雨，想死你啦，暑假你都不咋上Q，想找你還得打你們家電話。”
“沒怎麽上電腦，反正媽媽上班，家裏就我，盡情打就好了。”
聽著兩個女生嘰嘰喳喳地聊天，穆炎陽默默放下舉起的手轉回身，默念一句：丫的，剛剛自己的樣子一定蠢爆了吧？
餘光注意到穆炎陽尷尬的神色，蘇小雨眉眼的笑意更濃。
高三學習的緊張自不必說，他們搬到了高三專屬的一樓教學樓，黑板邊的牆壁上也已經掛上高考倒計時的日曆。隨著數字一日一日地減少，人生中那場重大的考試越來越近外，對於這群少男少女們也意味著分別的時日也越發臨近，於是乎某些蠢蠢欲動的心開始不安分了。
自從某晚晚自習，被爆出隔壁五班學習委員向班長表白後，這件事鬧得高三年級組的老師們個個如臨大敵。年輕的班主任陸老師更是繃緊了神經，早自習晚自習午休日日到場監督外，下課的時間也兢兢業業地跑來教室監督，一看到男生和女生之間互動過多，就瞪去警告的一眼，鬧過緋聞的蘇小雨和溫智宇更是成了重點監管對象……老班這過於神經緊繃的狀態，惹得本就緊張的高三氛圍越發緊張，下課也不複以前的熱鬧。
不過這卻讓穆炎陽歡喜不已，瞅著之前各種借口找蘇小雨探討題目的小白臉，在老班的犀利目光下，隻能找單子墨討論題目的憋屈樣兒，忍不住給老班一個大拇指。
但老班再嚴防死守，也終歸有漏網之魚。
下節是體育課，英語老師一走人，學生就呼啦啦地集體往操場上湧去，這該是這群學生最期待最積極的課程了。臨近上課，踩點去操場的蘇小雨就見到圍成一群的二班女生正窸窸窣窣地討論什麽，走近一聽，原來是她們中的某人送情書送成功了。
不甚在意的蘇小雨轉腳就欲離開，卻聽到“穆炎陽”三個字，瞬間停住步伐。
“穆炎陽他接受了？”
“他有說什麽嗎？”
被圍在中間的女生興奮地開口：“他問了我一句‘親自寫的嗎’就收下了，沒說什麽。”
“有戲啊！”
“厲害了，我就說哪有男生不拜倒在我們班花的石榴裙下的。”
蘇小雨詫異的同時，心底的不爽瘋長。穆炎陽雖然是名聲在外的班霸，但抵不住他長得帥啊，許多這個年紀的小女生就喜歡這種蔫壞蔫壞的男孩。以前也不乏給穆炎陽表白遞情書的，但對方理也不理，一副小爺我天下最吊你算老幾就敢和我表白的麵孔，周身滿溢的不耐煩與嫌棄，惹哭了好幾個前來表白的女生；平日裏對方都是寒著張臉，不苟言笑，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再加上那暴力的刺頭形象，久而久之也沒女生敢和他暗送秋波了。所以今日穆炎陽收下情書這一舉動代表著什麽，蘇小雨顯然也知曉。
瞥了眼人群中央二班的班花，能夠清晰地看到對方臉上的嬌羞與激動。蘇小雨忍不住細細打量起對方，還悄悄與自己做了個對比，除了對方身材凹凸有致比自己好以外，她覺得自己顏值也不比對方差。
看向籃球場中正在運球的瀟灑身影，蘇小雨狠狠翻了個白眼：嘁，小小年紀就花心大蘿卜，鄙視一個。
“自由活動！”跑圈結束後，體育老師的指令深得大家的心。高三緊張的學習生活，體育課幾乎是唯一的放鬆途徑，所以老師也會多多給他們機會休閑放鬆。
“小雨小雨，一起去打羽毛球不？”
一直關注著另一方男生隊的蘇小雨搖頭：“暢暢，你先找別人打，我去教室喝點水。”
“那你快點，我等你。”
“好！”蘇小雨應聲，朝教室行去。她剛剛見到穆炎陽朝教學樓走去，也不知道是去廁所還是去教室。
當在後門見到教室裏正拿著一張粉紅信紙認真審閱的少年時，蘇小雨忍不住哼一聲，陰陽怪氣地道：“喲，這二班班花的情書還真吸引人啊，連籃球都不打了，爭分奪秒看她的心意？”話一出，空氣裏瞬間飄**著濃濃的酸味。
聽到聲音，穆炎陽有一瞬間的慌亂，下意識地想藏起情書，但顯然是此地無銀的舉止，遂大大方方地迎向來人，開口：“既然你來，幫我個忙唄。”
“什麽，回信嗎？想得美！”蘇小雨沒好氣地回複。
看到對方那緊繃著小臉的模樣，穆炎陽心底莫名地舒坦，笑著揮了揮手中的信箋說：“幫我把它還給二班那個誰吧。”
對方的話令蘇小雨愣怔一下，上前瞄了眼他手中的信紙，“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嗬，不愧是文科班，表白的詩詞真是信手拈來。她挑眉問：“怎麽，寫得太深奧太文藝了看不懂？需要我給你翻譯一下不？收了人家的心意，哪還有退回的道理？”
那諷刺的話聽在穆炎陽耳裏，令他臉上的笑容越發璀璨，仔細凝視著眼前人難看的臉色，戲謔開口：“你吃醋了。”是陳述句而非疑問句。
似被踩到尾巴的貓般，蘇小雨瞬間跳腳反駁：“我吃個鬼的醋！人贓並獲，跟我去老班辦公室走一趟吧。”語畢就去扯少年的衣袖。
她那點力度哪能撼動得了人高馬大的穆炎陽，他依舊安穩坐在位置裏，好整以暇地開口：“有什麽好舉報的，我和她又沒什麽，我這不都主動上繳違禁物了？”說著，他將信紙連帶信封塞給對方，“上交老班還是丟了，隨你處置。”連他本人都沒察覺自己的語調此刻有多輕快。
看了眼塞在手中的情書，又看看絲毫不在乎的穆炎陽，蘇小雨有點兒蒙：他收這情書到底幹什麽？滿足他的虛榮心還是當作緊張學習生活的調劑品？
似乎看出對方的疑惑，穆炎陽不以為意地說：“沒見過情書長啥樣，收來看看不行？”
“天堂你也沒去過，你還想上天不成？”
“你果然吃醋了。”
對上他帶笑的篤定眼神，蘇小雨立馬心虛地撇開眼，繃著臉教育：“別自戀了。我告訴你啊，既然對人家沒這意思就說清楚，省得讓對方聯想翩翩，影響他人學習。這情書，你自己解決！”
沒多久，出去和暢暢打羽毛球的蘇小雨就見到穆炎陽拿著粉紅的情書出來，直直地朝二班女生聚集地行去，隱約能聽到那方傳來的激動起哄聲。而後不知道穆炎陽說了什麽，前一刻還滿是小女生嬌羞的二班班花，哀怨地看了眼身前的少年，就哭著跑開了。
粉紅少女夢還沒維持一節課就破滅了，嘖嘖，無情的穆炎陽哦。看到那一幕的蘇小雨如是想，嘴角的弧度卻不由自主地高高揚起……
C高出名的大佬穆炎陽接受二班班花情書的消息，在極度缺乏娛樂活動的高三年級不脛而走，成為眾人閑暇談資。雖然對方最終把情書退了回去，二班的班花也為此哭腫了眼睛，但這頭炮打響，惹得一些有心人又蠢蠢欲動了。
再不瘋狂我們就老了，再不表白就要畢業分離了！秉承著這般的心情，曾經那些暗暗覬覦穆炎陽的少女們又開始鼓起勇氣一搏，萬一成功了呢？隻不過最終的結局都和二班班花的結局一樣，又帶著些令人困惑的奇葩。
大佬對於情書算是來者不拒，然而不等那些少女高興多久，頂多第二節下課，穆炎陽的小弟就會將情書退回，而後附贈一句話：“老大說了他不會早戀的，他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你們也都努力備考，不要花心思在別的地方了。”
聽到這話的少女們雖然情書被退麵子過不去，但是羞愧更占上風，連曾經的C高一霸都知道好好學習了，她們再不學習像什麽？於是乎也收起那些心思，把精力全放在學習上。
看著這一出出的，穆炎陽的小弟蒙，蘇小雨也蒙，不知道穆炎陽一次次收下情書轉眼又退是什麽操作，難不成還和選秀一般搞淘汰晉級製？
2
12月底，元旦假期前夕的周五晚上，高三家長會如期舉行。除了幾名協助的班委及個別同學，其他學生已經放學回家。
正引領各個家長入座的蘇小雨，忽而聽到一聲興奮的呼喚：“小雨！”一轉頭就見到穿著白色修身呢大衣、手提黑色小巧包包的溫婉女人笑著朝她走來，“我們又見麵啦！炎陽的位置在哪兒啊？”
“阿姨好，”蘇小雨朝她點點頭打招呼，“他的位置在這裏。”
薛雅茹笑盈盈地走向座位，問給自己帶路的人：“你也還坐他前麵？”
“嗯。”
“你家人還沒來？”
蘇小雨再次點點頭：“應該快了。”
見到蘇小雨那乖巧文靜的模樣，薛雅茹心底就忍不住喜愛，看了眼桌上的成績單，喜滋滋地道：“炎陽這次進入前一百啦！他進步還真是大，謝謝你的幫助啊。”
抬眼瞥見後門偷瞄此方的少年，蘇小雨不動聲色地道：“我覺得如果他少收些情書，進步還能更大。”
一聽到這話，薛雅茹臉色一僵：“情書？他還收情書？誰的情書？”
蘇小雨再次一本正經地回複：“嗯，具體是誰不知道，好幾個女生的吧，雖然……”最後都退回去了。
“還好幾個！”薛雅茹頓時暴跳如雷，安撫了下眼前神色淡淡的蘇小雨，然後就氣場全開地朝門外那不爭氣的小子走去，二話不說直接揪著他的耳朵走遠。
“嗷，老媽你幹什麽！放手！”
聽著那壓抑的痛呼聲，看到穆炎陽被狼狽揪走的模樣，蘇小雨幸災樂禍的挑挑眉：唔，真是爽歪歪啊。
直到將兒子拉到無人的轉角，薛雅茹才放手，瞅著憤憤難平的人，抬手給他腦袋一掌，繃著臉道：“長能耐了啊，還學著吃著碗裏的瞧著鍋裏的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小爺我怎麽了？”穆炎陽揉了揉發紅的耳朵，不滿地反問。
“還小爺，小爺！”薛雅茹又拍了他幾掌，“也多虧你老爹出任務沒法來參加這個家長會，要是讓他知道你這種時候還收情書，看他不打斷你的狗腿！”
聽到母親斥責的話，穆炎陽一愣，而後神色別扭地問：“蘇小雨和你說的？”
“你變心了？”薛雅茹反問。
穆炎陽立馬搖頭，在母親又一次嗬斥前解釋：“我就收來看看參考參考，最後不都退回去了？”
“參考？你要寫情書？”
麵對母親審視的目光，穆炎陽不自在地幹咳一聲，佯裝凶惡地道：“不行啊？”
當初張葉那份算不得情書的情書，實在沒什麽可以借鑒的好詞好句，所以這最後一學年，他也想收些情書學習學習。等高考結束了，自己親筆寫一封送人……
瞅見兒子那飄忽的眼神，薛雅茹緊繃的臉舒展開，挑眉揶揄：“喲，準備給誰寫？你們班長嗎？”
“哼。”穆炎陽冷哼一聲，心下默念一句“廢話”。
“這次你成績年級100，她年級25，還是有很長一段差距哦，再努力努力，和她靠近點。”
見自家兒子一副懶得理會自己的高冷樣兒，薛雅茹看到教室門口笑著挽住一個中年女人的蘇小雨，眼睛一亮：“那是小雨媽媽吧？我去和未來親家母打聲招呼。”說著就欲轉身離開。
“等等！”聽到母親話的穆炎陽臉龐閃過一絲紅暈，卻也不作反駁，收到母親遞來的疑惑視線，他問，“媽，你們會介意女方家庭離異的不？”
“離異？”薛雅茹斟酌著這話，問，“小雨父母離婚了？”
“你別管那麽多，回答我。”
薛雅茹又拍了下自己兒子的腦袋：“臭小子，怎麽和老媽說話的。”而後回答，“哪個年代了還介意這些，你爸媽可是新時代的人物啊。”
穆炎陽的嘴角微微勾了勾，憶起高二寒假蘇小雨問詢溫智宇的話，又問：“那如果女方家逢巨變，傾家**產不說，家人還生重病，而且這個病還是會讓許多人產生異樣眼光的，你們會反對我和她在一起嗎？”
一聽這話，薛雅茹驚了，看著蘇小雨的目光染上無限同情：“他們家破產了？她爸爸還生病了？”真是可憐哦，那麽小的孩子怎麽遭受這些苦難。
“不是！你能不能別什麽都往她身上套，我隻是說如果而已，如果！”哼，她父母一定會健健康康的，公司也會蒸蒸日上的！
“你自己未來的老婆，你自己喜歡就成，”薛雅茹不以為意地道，“再說了，我們家大業大，養幾口人不是問題。”
母親的回答令穆炎陽蹙起的俊眉瞬間舒展，嘴角的弧度也越發大：“那就好，萬一遇到這些意外，我也不用考慮要不要離家出走或者和你們斷絕關係了。”清冽的嗓音透著輕快。
“……”還真是她的親親好兒子哎。
“還有，我和我未來老婆才不需要你們養，我自己能養。”少年說完這句話，便酷拽地轉身離開。好了，現在該去找那個和自己母親告狀的小碎嘴算賬了。
家長到齊，老班也已經站在講台上打開了幻燈片準備。教室外的蘇小雨看著母親和薛雅茹相談甚歡，直到老班開口講話才依依不舍分開的模樣，莫名生出一種兩家人是親家的錯覺。然而不等她詫異自己生出的心思時，馬尾一陣揪痛感令其迅敏轉身，朝後方的始作俑者踹去：“穆炎陽，你再揪我頭發，信不信我把你頭發給薅光！”
穆炎陽矯健一跳，避開她的襲擊，站在遠處招手：“過來。”
“幹什麽？”蘇小雨理了理自己的頭發，走近昂著下巴的少年。
“你和我老媽告狀了？”
原來是算賬來的，蘇小雨絲毫不畏懼地回複：“實話實說而已，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一想到那麽多女生給他送情書就不爽，一堆顏狗啊！
“你會收情書嗎？”
“你覺得可能嗎？”蘇小雨反問，她可是班長，要以身作則的，怎能落人話柄？
“高考後呢？”
“有人送就收嘍。”
穆炎陽抿了抿唇：“誰送都會收？”
“看眼緣，”蘇小雨漫不經心地回答，“長得帥對我胃口的就收。”
一陣冗長的沉默後，穆炎陽又問：“那你覺得我長得咋樣？”
聽到他帶著絲小心翼翼的問話，猛然察覺到對方心思的蘇小雨心底一震，努力壓下幾欲上揚的嘴角，依舊神色淡淡地開口：“長得倒是不賴，不過沒考上一本線的我也不收。”突然間開始期待高考後的日子了呢。
穆炎陽深深看了對方一眼，而後轉身走人：嘁，一本線而已，誰怕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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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高三黨來說，假期都是被壓縮又壓縮的，元旦之後的春節，不到半月就又回校進入高強度的二輪複習中。一模二模紛紛上陣，期間令蘇小雨極度遺憾的是天琴終究沒能逃過被兼並的厄運。父親雖然在最後醒悟了，可惜醒悟得太晚，一切都已成定局，再怎麽努力，不過是延遲被吞並的時間罷了……
忽然想起什麽，晚自習一結束，蘇小雨就給父親打了個電話。她記得父親第一次住院的日期是2011年的5月9日，天琴被兼並後不久。距離這日隻剩不到一個月……
“小雨，想爸爸了？”電話一接通，對方那帶著沙啞的嗓音入耳，蘇小雨眼睛有點兒發酸，輕柔地開口：“爸爸，公司沒了沒關係，隻要人健健康康的就好，相信以爸爸的能力一定可以東山再起的！”
“你都知道了？”對方震驚中帶著些無奈的話傳來，“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考試了，你安心學習就好，別的事情有我們。”
“好，那爸爸也盡快調整好心情，高考結束，我們一起出去玩。”
“好。”
蘇小雨善意的安撫，殊不知更加刺激了此刻挫敗的蘇天磊。女兒一次又一次地警醒他注意侖衡注意廖思梵，結果他就失心瘋一般對他們深信不疑，乃至她將侖衡的野心清清楚楚地告訴自己，他竟然還荒謬地懷疑她在說謊！直到最後公司資金鏈斷裂，他一直掏心掏肺的好友紀承平笑眯眯地拿著早已擬定的兼並合同出現在自己跟前，美其名曰拯救瀕危的天琴時，他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這下好了，因為自己，好好的家庭破裂了，一手創辦的公司也沒了，讓勸阻了一次又一次的老婆、孩子、老胡失望透頂……他真是一個失敗的人啊！
自那天後，蘇小雨就沒打通過父親的電話，打給母親問父親的情況，對方帶著心虛的話讓蘇小雨知曉一切還是沒變。
“爸爸是不是在醫院？”
“小雨，你怎麽知道？”
“媽媽，麻煩送爸爸去A市的醫院吧，那裏醫療條件好一些，順便掛個精神科檢查一下。”
曾經C市的醫院沒有查出父親隱藏的精神疾病，直到父親再次發作才發現。
瞅著打了鎮定劑後入睡，睡夢中還一直念叨著“對不起”的前夫，白翠琴眼含熱淚地回複了聲“知道了，你好好複習這邊有我們”，便掛了電話。
掛斷電話，蘇小雨虛脫般地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一陣濃濃的無力感湧上心頭，所以她做了這麽多，終究還是沒任何的改變是嗎？父母的感情依舊破碎，他們一起打拚下的公司依舊落入他人之手，父親也依舊得病入院……
沉浸在漆黑的夜色中，蘇小雨感覺自己也要墜入這望不到邊際的黑暗中時，腦海裏忽然回旋起一道散漫卻有力的聲音：你就那麽喜歡把別人的命運壓力都擔在自己身上？你又不是救世主！改變不了就接受唄，比起那些不切實際的逆轉曆史，還不如多考慮多考慮怎麽過好當下和以後……
頹廢的蘇小雨忽然怔了怔，透過漆黑的夜色望著天空中閃爍的星星，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回憶著少年那番理所當然的話，蘇小雨沉重的心情得到些許的安慰:是啊，該做的都做了，該說的也說了，但是結局依然朝著既定的路線奔去，那她也無法。畢竟她的確不是救世主，日子還是得照樣過……
時光流逝，轉眼來到了高考出成績、學校拍集體合照的那一天。
幾家歡喜幾家愁，但都是和蘇小雨記憶裏一樣的結局。進入教室，她看了眼自己位置後方空空的座位，莫名懷著期待。不等她入座，身邊的溫智宇突然起身，拽著她就往教室外走：“我有話和你說。”
人煙稀少的籃球場上，一棵茂盛的香樟樹下，溫智宇倏地轉身抱住身後的女孩，低低開口：“小雨，對不起，我考砸了，沒法和你一起進A大了。”
被抱個滿懷的蘇小雨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向來君子的溫潤少年竟然也有如此主動的一麵，感覺到他低落的情緒，她如長輩般拍拍他的背安撫：“沒關係啊，雖然上不了A大，但是你這成績也可以上不錯的大學了，選個好專業，最終還是為了上社會找工作嘛。”
“嗯，我和母親商量了，準備報考B大的金融係，這以後我們就一南一北分開了，所以……”溫智宇起身灼灼地盯著眼前的少女，深呼一口氣一鼓作氣地道，“小雨，做我女朋友吧！即使異地，我也有信心維持這段感情。有假期有空閑我都會來找你，等我們畢業了就在一個城市工作，好嗎？”
還是有變化啊，曾經是自己和他表白，現在是他向自己表白。
蘇小雨仰頭，用目光細細描繪著少年清俊的麵龐，依舊是記憶中俊朗的模樣。她看了他很久很久，眸中的情緒從曾經的驚豔迷戀到之後的怨念不甘再到如今的平靜，恍若一眼萬年。心湖被投入了一顆小小的石子，淺淺的漣漪之後便回歸平靜無波，看來初戀對她的影響也沒那麽大了呢。
麵對少年忐忑期待的棕眸，蘇小雨正欲開口拒絕，忽然間她就像被點穴般，動也無法動，說也無法說；周遭的一切也被按下暫停鍵，風止聲停，時間在這一刻被靜止。越過少年的肩，她見到了護欄外遠遠看著他們的穆炎陽，僵硬地站在原地攥緊了手中的書信；也看到了躲在教學樓後方的紀雨桐，滿臉的焦灼與不甘。
目光觸及那隻站在籃筐上的二哈時，蘇小雨驟縮了瞳孔，張了張嘴，無聲問：是你嗎？
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讓她重回過去卻不得不按照既定路線行徑的始作俑者。
腦海中響起一道陌生的聲音：“不要試圖改變過去，除非你想永遠滯留在陌生時空，嗷嗚！”
蘇小雨驚愕地瞪大雙眸，看著跟前同樣一動不動的溫智宇，試探地說出一個“好”字後，周遭的一切刹那恢複了正常，籃筐上那隻俯視眾生的二哈再次不見了蹤影。
“謝謝小雨，謝謝你答應我！”溫智宇激動地抱住她轉圈圈。
被抱起的蘇小雨看到躲在樓後的紀雨桐跺著腳跑開，穆炎陽也鐵青著臉色轉身走人，她又成了溫智宇的女友……
好，既然她無法改變過去，那她就再去確認最後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