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 今天是女友粉

我……我好喜歡你啊。

童爍一鯉魚打挺,猛然驚醒。

宿醉的報應來得一點也不晚,她剛剛從**坐直了身子,腦袋就炸裂般地痛起來,昨晚的破碎記憶湧入腦海,她恍惚中回憶起了什麽,再仔細思索卻又什麽都想不明白。

昨晚,我和大毛一起去吃了海底撈,然後我們一起喝了酒,再然後……再然後我都幹了些什麽?

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第六感告訴她自己肯定是講了些什麽不該講的話,以至於她一覺醒來就心底發怵,沒來由地慌張。

正當她陷入自我懷疑中時,浴室的門突然從裏打開,披著一條毛巾的藺晨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走了過來。他剛剛洗完澡,渾身散發著薄荷味沐浴露的清香,額前的劉海被他撩了上去,露出一雙濃密的劍眉。

童爍一抱著被子連連退後,縮在床角驚恐地質問:“你你你!你怎麽在我房間?還、還……還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藺晨將毛巾搭在肩上,淡定地問:“你喝斷片了?”

她轉了轉眼珠子,雖然依稀記得那麽些破碎的片段,但是這個時候還是打死不承認的為好。於是,她果決地搖了搖頭,一副“不管我幹了什麽你都別指望我認賬”的模樣。

“那我幫你回憶回憶。”藺晨走到床邊,嘴角笑意淺淺,“你掐著我的脖子說我是垃圾公司,毀你青春敗你錢財。記得嗎?”

童爍一掰了掰手指,隱約覺得這話好像是挺熟悉的,難道是她把藺晨當作桑榆娛樂的那位垃圾經紀人了?

“你還讓我幫你脫鞋,記得嗎?”藺晨仰起頭,居高臨下地看著縮在床角的人,眼神不善。

她心中“咯噔”一聲,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麽大膽,讓藺晨給她脫鞋?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啊!

“對不起,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三十六計,認為上計。童爍一雙手合十,目光虔誠,生怕對方再講出什麽來,說不定自己得當場跪下。

“還有,你還說……”藺晨俯下身子,雙手撐在她肩膀兩側,眼底笑意愈濃,“說你好喜歡我。現在,還記不記得?”

“轟”的一聲,一道驚雷劈向了童爍一的天靈蓋。

——“我好喜歡你啊……”

這句話,原來不是在做夢,竟當真是她說的。

她咽了咽口水,垂死掙紮:“我我我……我是把你認錯了,我以為你是宣遙來著呢你知道嗎,我不是天天說我喜歡宣遙嗎,所以昨天晚上肯定說……你你你……你幹嗎?”

懶得聽她廢話,藺晨的身子忽然靠了過來,鼻尖抵著鼻尖,近得連呼吸都交織在一起。童爍一本能地想要後退,卻驚覺身後是堅硬的牆壁,她早已無路可退。

藺晨捧著她的臉,深灰的眸中流光躍金,滾動的喉結好似潛伏著小獸。他柔聲開口,清涼的薄荷氣息迎麵而來。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說過的,我當真了。

“你做過的事我可都記得,休想賴賬。”

童爍一眨巴眨巴眼睛,心髒狂跳:“我……我還做了什麽嗎?”

藺晨挑眉問:“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在這個房間裏?”

“為何呢?”

“因為你不讓我走。”

如同任督二脈被人打穿,童爍一瞪大了眼睛,該記的不該記的,全都回想了起來。

她雙手一軟,癱倒在床之前被藺晨一把撈進懷裏。他的嗓音如磨砂一般富有磁性,倚在她的耳畔悄聲說話,好似在念什麽咒語,叫人全身發軟,不得動彈。

藺晨問:“你難道不想聽聽我的回答嗎?”

仿佛被點醒了一般,童爍一逐漸將記憶的碎片拚接起來,依稀記得自己似乎半夜醒來過一次,正好看見了來送醒酒藥的藺晨,她卻隻以為這是場夢,本著夢到就是賺到的想法,手腳並用全方位揩油。

她像隻八爪魚一樣趴在了藺晨的背上,藺晨幾次想放她下來都無果,最後被折騰得實在沒有辦法,隻能好言好語地勸說八爪魚回床睡覺。她雖聽從了,卻不肯放藺晨離開,但凡藺晨離開床兩米遠,她就開始大哭大鬧撒酒瘋。藺晨無可奈何,隻好搬了個椅子在床邊,勉強熬了一宿。

這就是藺晨所說的“你不讓我走”。

這段回憶太過驚悚,以至於童爍一懷疑這是外星人植入到她腦子裏的,並不屬於她本人。她怎麽可能拉著藺晨的手撒著嬌說“嗚嗚嗚哥哥你別走”這樣恐怖的話呀!

她咽了咽口水,藺晨深情的眼神在她的視角變成了威脅警告,誤以為對方是為了昨晚的事情找她來算賬了。

童爍一仔細盤算起來,這個時候向他下跪還來不來得及。

藺晨見她許久不語,便料想到她又一次神遊天外了。這家夥還真是……無論什麽情況下都能對自己呼之欲出的告白視而不見。

想明白對方心意的最好辦法是什麽——直接詢問對方。再怎樣詞不達意,也勝過人心隔肚皮。

藺晨歎了口氣,將床頭的醒酒藥遞給她:“先把這個喝了,醒醒酒。”

童爍一不敢不從,捏著鼻子一口氣灌下了肚,苦得直吐舌頭,又忙不迭接過他遞過來的溫水。來回折騰幾下,倒的確達到了醒酒的作用。

她緩過勁兒來,心懷愧疚地注視著藺晨,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彼此沉默著。

良久後,坐在床邊的藺晨伸手撥了撥她耳邊的碎發,溫柔地問:“現在清醒了沒?”

“醒了醒了!”童爍一點頭如搗蒜。

“那好,我有話對你說。”

藺晨牽過她的右手,溫暖的掌心與她的五指緊握。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場很大的決心,藏了半輩子的小秘密,終於要告之秘密的主人公。

“童爍一,我喜歡你。”

“哈?”

女主人公噎了一下,三秒後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三三你是不是也喝多了沒醒酒呢?這個玩笑有點瘮得慌,你以後不要跟別人……”

“我沒在開玩笑。”藺晨扣住她的手腕,輕輕使力便將她拽到了麵前,“也許你沒把昨天說的話當真,但是我很在意。”

天上突然掉下一個好大的月餅,砸得她有些蒙。

童爍一支支吾吾半天,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可是……你……我……”

她心中慌張,眼神躲閃,根本不知在表達些什麽。

不給她渾水摸魚的機會,藺晨捧住她的臉,離得極近,冰涼的雙唇幾乎貼在她的麵頰上。他說:“我隻問你一句,你說你喜歡我的話,是不是真的?”

心率快得幾乎要爆炸了,童爍一注視著藺晨,從他深灰色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她從沒想過這麽一天,光是控製自己不要過界就已經達到了她的極限,連做夢都是禁欲的,生怕褻瀆了他。

可是這樣一個人,這樣遙遠到要掛在天上仰望的人,卻為她墜入凡間,同她求一句情真意切。

說喜歡你的話當然是真的,真到不能再真了,比我嗑的CP都還真。

童爍一喉嚨幹澀,發不出聲音,胸膛裏一股熱流湧出,直衝大腦。她心說我真的好喜歡你,動作卻比話語更誠懇。

她抬起頭,一個輕柔的吻落上了藺晨的唇。

藺晨三秒前還占著上風,此刻卻睜大了眼睛,始料未及。女孩生澀的吻如同剛剛摘下的青果子,酸澀微甜而清脆芳香。他閉上眼,手指與棕色長發糾纏,托著她的腦袋俯下身子,陷進軟綿的被窩裏。

“不二!醒了沒!我買了廣式早茶!一起來吃呀!”

門外大毛的聲音出現得十分不合時宜,像掐準了時間般故意來破壞氣氛。

聽見有早茶吃,快要餓扁了的童爍一不由得分了神,她推了推藺晨想要溜出去,他的雙臂卻纏得更緊,將她禁錮在懷抱裏。

“等等再去。”他輕輕咬上小姑娘的耳朵,給她的不安分一個警告。

童爍一委屈道:“我真的要餓死了。”

藺晨在她的脖頸上傾吐一口氣,幽幽道:“我比你餓得更久。”

她深吸一口氣,意識到他們所說的“餓”,可能不是同一個意思。

大毛在餐廳裏等了有半個鍾頭,這對新出爐的小情侶才扭扭捏捏地趕來吃飯。

童爍一的左手被藺晨牽著,小小一隻縮在他的身後,半張臉都埋進了衛衣帽子裏。說來也奇怪,明明是熟到不能再熟的老朋友了,點破那層窗戶紙後卻忽然尷尬了起來,她的手被對方的大掌緊緊包裹,光是這樣就已經叫她不敢直視對方。

她像個盲人似的,眼睛不看路,全靠藺晨引導。經過門檻時也沒看見,她腳下一個踉蹌,直直往他的背上撲了過去,不經意就摟上了他的腰。

藺晨偏過頭來看著她,勸導道:“大庭廣眾的,你矜持一點。”

童爍一果斷否認:“我隻是沒站穩!”

他低頭看了看拴住自己小腹的那雙手,挑眉:“那你往哪兒摸呢?”

她這才意思到自己的手放在了不該放的地方,慌忙要收回去。藺晨的掌心卻蓋上她的手背,頗為大方地說:“沒事,你摸吧。女、朋、友。”

最後的三個字加了重音,念得抑揚頓挫,新晉女朋友驀地紅了臉,手握成拳不敢揩油。

小星的脖子上係了一條口水兜,小胖手笨拙地握著勺子。她唇邊都是牛奶沫,咂咂嘴巴問:“媽媽,姐姐和哥哥在幹什麽呀?怎麽還不過來?”

大毛撩了撩頭發,笑道:“可能是在秀恩愛吧。”

藺晨牽著女朋友坐過來時,正好聽見小星問:“什麽是秀恩愛啊?”

童爍一腳下一滑,一屁股栽在了椅子上,尾椎骨隱隱作痛。

大毛眯了眯眼,調侃二人:“看來你們昨天晚上過得很不錯嘛。年輕人,記得要節製一點。”

“噗!”童爍一正在喝湯,差點全噴在桌上,她擠眉弄眼地使眼色,“當著小孩子的麵,說什麽呢你?”

“你們當著小孩子的麵卿卿我我,我說什麽了嗎?”大毛聳了聳肩。

小星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臉無辜地吃著雲吞麵。

大概是習慣了從前和藺晨互相傷害的相處模式,一夜之間身份轉變,童爍一顯然很不適應。

藺晨也不太懂該怎麽對女孩好,隻會在飯桌上一個勁兒地給她夾菜,從水晶蝦餃到腸粉,從沙爹牛肉粉到叉燒酥,她碗裏的食物堆成了小山,有種被當成豬來飼養的錯覺。

她瞧了瞧對麵小口喝著蝦蟹粥的大毛,故作矜持地說:“你別給我夾這麽多菜,我怎麽吃得完呀?”

藺晨瞥她一眼,十分有信心地說:“別鬧了,說什麽呢,這點都不夠你塞牙縫的。”

假裝淑女失敗,童爍一懶得再演,咬了一個小湯包,滿嘴都是鮮嫩的湯汁。

她雖長得瘦弱,但是胃口不容小覷,風卷殘雲似的掃空了碗裏的食物,藺晨又貼心地端上了另一碗,坐實了她的大胃王人設。餘光中看見對方空空如也的盤子,她這才意識到藺晨根本沒動幾口筷子,光撐著下巴盯著自己看了。

童爍一問:“你怎麽不吃?不餓嗎?”

藺晨淺淺一笑:“剛才吃飽了。”

她正想問你什麽時候吃的飯,慢了半拍才意識到他的話別有深意,又羞又惱,在桌子下狠狠踩了他一腳。

末了,她躲開對方灼灼的眼神,嬌羞地說:“你老看著我幹什麽呀,我有那麽好看嗎?”

“你知道嗎?”情人眼裏出西施,藺晨說什麽話都好似情話。

下一秒,卻聽見這位男西施說:“你牙齒上沾著韭菜。”

“……”

童爍一忙不迭埋下頭偷偷剔牙。

說好的情話呢?

童爍一和藺晨難得來一次深圳,大毛本想帶著他們嚐遍深圳美食,奈何時間有限,當天下午就得回去。思來想去後,大毛決定將行程省略,帶著他們去了一家著名的潮汕火鍋店。

因為追星的緣故,這兩年來童爍一也跑了大大小小不少的城市,名勝古跡沒遊多少,種草的美食店基本都吃了個遍。她中午被藺晨投食太多,現在並不太餓,吃了幾口牛肉就放下了筷子,光顧著和大毛一起自拍。

“這個濾鏡好看,再拍一張。”大毛舉起手機,對著前置鏡頭比了個剪刀手。

童爍一將身子往後靠了靠,要求道:“等等。你把瘦臉效果開到最大……不行,我的臉還是好大啊,你再往前一點。”

女孩子的自拍是一門藝術,不僅要換遍美顏相機和美妝濾鏡,後期還要再次修圖,沒半個小時決計結束不了。

大毛將剛才拍的照片發給她,問:“你看看這張行不行,沒問題的話我就發朋友圈嘍?”

“等等!”童爍一喊住,“不行不行,我覺得我還是不好看,我們再拍一次吧。”

藺晨默默地看著這對姐妹花樂此不疲的模樣,忽然意識到在某些時刻,小姐妹是比男朋友更重要的存在。

他歎了口氣,給小星夾了一塊火腿。

小星耳濡目染,從老媽那裏學來不少飯圈知識,不知是想起了什麽,突然好奇地問:“哥哥,CP是什麽意思呀?”

“CP?”藺晨摸了摸下巴,用自己的腦回路回答道,“CP是英文clockpulse的簡寫,也就是時鍾脈衝的意思。”

小星皺起了小眉頭,一個字都沒聽懂。

藺晨進一步解釋道:“按一定電壓幅度、一定時間間隔連續發出的脈衝信號就是時鍾脈衝。在單位時間內所產生的脈衝個數稱為頻率,它的標準計量單位是赫茲。電腦中的係統時鍾就是一個典型的頻率相當精確和穩定的脈衝信號發生器。”

小星嚼了嚼嘴裏的火腿腸,更加聽不懂了。

她怎麽記得媽媽說的嗑CP,好像跟這個哥哥講的一點都不一樣啊?

離飛機起飛的時間也沒多久了,童爍一和藺晨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便結束了飯局,準備趕去機場。

分別時刻,在火鍋店門口,童爍一很是不舍地給了大毛一個大大的擁抱,她憂愁地說:“中國怎麽這麽大呀,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到你呢。”

大毛笑著拍了拍她的後背,安慰道:“傻丫頭,你放心。下一次宣遙辦演唱會的時候,隻要是在這個地球上,不管多遠我都會去見你。”

“嘻嘻,你叫我一聲丫頭,要不要做我的母親粉?我可以滿足你跟‘愛豆’私聯的願望。”她得寸進尺地說。

“可拉倒吧你,趕緊走,小心趕不上飛機。”大毛揉了揉她的頭發,疼愛地看著這個小姑娘,真心地將她當作了自己的妹妹。

“對了。”大毛扭過頭看著藺晨,警告道,“你這個臭小子,可要好好對我們不二。你要是敢對她不好,我就讓你感受一下追星女孩是如何手撕渣男的。”

藺晨攬過童爍一的肩膀,認真地點了點頭:“你放心,你說的話,我會一直記著的。”

童爍一疑惑地插嘴:“嗯?她跟你說什麽話了?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過嗎?”

大毛和藺晨相視一笑,卻閉口不答。

在童爍一上洗手間離開飯桌的間隙,大毛同藺晨說了很多。

大概是喝了酒,大毛一時感性大發。

她對藺晨說:“你沒真情實感地追過星,有些事情你大概不會懂,但是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永遠像現在這樣理解不二。

“喜歡屏幕裏的人太久了,就會很難去喜歡現實裏的人。我們看到的總是偶像完美無缺的那一麵,精修過的圖片、剪輯過的視頻、刻意建構的文字……我們當然知道這不是真實,但是現實裏真實而醜陋的東西還不夠多嗎?我們隻是想追逐一些美好的東西。

“偶像與粉絲之間的關係始終是疏遠的,因為隔得太遠,才會顯得美好。但是現實的戀愛是不同的。月亮那麽美,靠近了看卻坑坑窪窪的,你是學天文的,這個道理你應該懂吧?我知道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一個外人不好多說什麽,但是,我隻想以不二朋友的名義拜托你——

“不管你們能走多遠,不要讓彼此太難堪,不要讓她失去繼續追逐下去的勇氣。”

大毛歎了口氣,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

追逐星辰,追逐光亮,我們才能擁有繼續往前走的勇氣。

正是因為這份勇氣,我們才能更勇敢地麵對現實人生。

大毛抱著小星上了出租車,臨別前揮了揮手,留下一個飛吻。

童爍一望著漸漸遠去的汽車,久久地出神。

晚風將藺晨的發絲吹亂,他站在路燈下,昏黃的路燈投射著斑駁的光影,他的影子被拉得很瘦很長,像少年瘦削的肩胛骨,兀自撐起一個宇宙的重量。

藺晨朝著女孩伸出手,他微笑起來,整個夜空都變得明亮。

“我們回家吧。”

他對童爍一說。

航班延誤了半個小時,童爍一一上飛機就昏昏欲睡。她向空姐要了條毯子,剛剛蓋上,藺晨就同她身邊的人換了位置,挨著她坐了下來。

“你怎麽過來了?”童爍一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驚喜地問。

藺晨將肩膀靠過來,輕輕托起她的腦袋,倚靠在了自己的肩頭。他隻說:“睡吧,到了建陵我會叫醒你的。”

她吸了吸鼻子,心中泛起了漣漪,她說:“你知道嗎?我追星這麽久,飛機、高鐵、綠皮硬臥、大巴車……我全都坐過。但是今天我第一次,累的時候能靠在別人的肩膀上睡一覺。”

他輕撫著小姑娘的臉頰,柔聲道:“一束光發出之後,可能要經曆幾百年的時間、穿越茫茫宇宙,才能落入我們眼中。你今天看見的星光,其實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向你奔跑而來了。”

童爍一往他懷裏蹭了蹭,笑道:“雖然我不是很聽得懂你在說什麽……但是謝謝你呀,男朋友。謝謝你能接受我的愛好,接受我的朋友。”

這世上有千萬種否定和不理解,但偏偏,藺晨是她的千萬零一。

“不客氣,女朋友。”他低下頭,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清涼的吻。

童爍一安心地閉上眼,長途飛行的焦慮感漸漸散去。她倚靠著心上人的肩膀,緩緩沉入睡眠。

顛簸的氣流造就起伏的夢境,她在這夢裏摘下了一顆星星。

她後知後覺,在夢中才明白他所說的話。

即使此刻的你還沒能望見那道屬於你的星光,但是請你相信,那道星光正全力以赴地向你奔來,隔著億萬光年、銀河浩瀚。

即使緩慢,也終會到來。

回歸校園生活後,童爍一興奮地把自己脫單的事情告知了舍友張琪。

“我戀愛了。”

“哦。”

“我說我談戀愛了!”

“哦,知道了。”

“你好冷漠!你就是這麽對待你可愛迷人的舍友的嗎?”

最後一個敵人被擊斃,成功吃雞的張琪放下了鼠標,緩緩轉過身來,冷靜地看著童爍一,問道:“戀愛嘛,很好嘛,我很為你高興。”

童爍一握住她的手,感慨道:“一直以為追星敗桃花,沒想到我母胎單身了那麽久,還有翻身農奴把歌唱的一天!我實在太……”

“所以宣遙是發新歌了還是出寫真了?”張琪喝了口水,淡定地問。

“什麽宣遙!我說的不是宣遙!”

“你……”張琪思索道,“你爬牆了?”

童爍一抱起薯片就砸了過去:“我不允許你隨意玷汙我的鐵血母親粉身份,誰都能爬牆我也不會爬,我們宣遙隻有我們‘搖搖樂’了。”

張琪拆開薯片吃了幾口,咂咂嘴,說:“誰說宣遙隻有你們的?他還有顏值、財富和絕頂的舞台魅力。”

童爍一:“你這麽一誇,我竟然無法反駁。”

張琪接著從專業角度分析道:“你昨天拍的那套圖我也看見了,色調蠻不錯的,不過構圖還需要加強。你記不記得我們攝影專業課講的黃金分割線構圖法來著?來,我給你仔細講講哈。”

職業炮姐童爍一立馬搬著小凳子坐了過去,兩顆腦袋湊在電腦前認真地討論起了攝影構圖的五大法則。

半個小時後,童爍一回過神來,茫然地說:“不對吧,我記得我來找你是有別的事兒的。”她猛拍腦袋,“我剛剛說到哪兒了?”

張琪提示:“說到你爬牆了。”

“對,我爬牆了……”她後知後覺地醒悟過來,“什麽我爬牆了?我沒爬牆!我是想說我和藺晨在一起了!”

此話一出,宿舍內登時一片寂靜。

半晌後,張琪才幽幽開口:“你說的藺晨,該不會是你知我知全校同學皆知的那位天文係的——藺晨吧?”

童爍一得意地反問:“咱們學校還找得出第二個藺晨嗎?”

“你之前不是說你們隻是單純的友誼嗎?嗯?就是這麽單純的嗎?”張琪把薯片砸回了她懷裏。

“這個……世事難料嘛!去深圳之前,的確還是純友誼來著。”她笑嘻嘻地撓了撓頭。

張琪蹙眉,問:“你倆有合照嗎?”

童爍一搖了搖頭:“沒有。他不愛拍照。”

“有電話錄音嗎?”

“誰打電話還錄音啊?”

“有聊天截圖嗎?”

童爍一翻了翻手機,她和藺晨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去深圳的前一個晚上。

不二:【你下晚自習了嗎?可否順路幫我帶一杯宣遙同款的芋圓奶茶呢?】

三三:【這個點喝奶茶?你是豬嗎?】

張琪看了看聊天記錄,又抬起頭看了看自己的舍友,沉痛地說:“姐妹啊,追星追得卑微就算了,交男朋友可不能還這樣啊。”

童爍一:“……”

藺晨洗完澡時已經是深夜了,對麵的宿舍樓大半都熄了燈,漆黑的風裏隻聽得樹葉沙沙作響。

“吃雞了吃雞了!噢耶耶耶耶!”莊梁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一個抬頭就磕到了上鋪的鐵欄杆,又痛得哇哇大叫。

唔,再安靜的夜晚,也總有吵鬧的舍友作陪。

藺晨一手裹了條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手打開手機。戴教授和班群的消息占滿了大半個屏幕,他彎了彎手指,第一個點開的卻是童爍一十分鍾前發的消息。

不二:【你有自拍嗎?】

這個問題十分沒頭沒腦。藺晨的手機相冊裏隻有網課視頻截圖和觀測繪圖,隻好誠實作答:【沒有。】

童爍一沒追問什麽,兩秒後發來一個委屈唧唧的表情包,回複一句:【那好吧。】

文字聊天不帶情感,說話語氣都不過是個人腦補。那人不過三個字的文字消息,卻讓藺晨讀出了千百種情緒。

他扯下了半濕的毛巾,鬼使神差地打開了前置相機。無濾鏡無美顏的鏡頭下出現了藺晨的一張臉。他濕噠噠的頭發隨意地耷拉在額前,遮住了半邊濃密的眉毛。因為剛洗完澡,他的皮膚還泛著一層水光,熱蒸汽熏得他雙頰隱約透紅。

藺晨不愛拍照,不懂自拍技術,仰視著橫放躺平的手機,哢嚓哢嚓就拍了幾張照片。完全不顧及死亡視角之下,自己的臉有多麽——好吧,他連死亡視角的手機生圖,也都是好看的。

他不確定童爍一要的是不是這樣的自拍照,盯著鏡頭猶豫了許久,身後的莊梁卻突然轉過身來,朝著他的方向大喝了一聲。

“你你你!你在幹嗎?”莊梁表情驚恐,“你竟然在自拍?”

藺晨給了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莊梁還在持續震驚:“天哪!我要去班群告訴大家!藺晨竟然在自拍!在自拍!”

藺晨抬手就將毛巾扔到他的臉上。

兩秒後,藺晨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戴教授的憤怒感溢出屏幕——

“你這兔崽子,寧可自拍也不回我消息?是不是想期末掛科?”

藺晨:“……”

與此同時,莊梁的現場直播已經由文字進化到了視頻,他邊拍攝邊配上旁白:“看見沒有,就是這個姿勢,藺晨剛才就是以這個姿勢在自拍的……唔!你踹我幹什麽?”

藺晨忍無可忍,抬腳就是一擊。

冬天的到來比想象中還要更快。還沒來得及將宿舍門口的落葉清理幹淨,一夜寒潮突襲,毫無防備地趕走了秋日餘溫,一點過渡也不剩。

藺晨刷完牙時,睡過頭的莊梁正急急忙忙從衣櫃裏找衣服穿——卻是藺晨的衣櫃。

“這件大衣借我穿一下!”口頭雖是詢問,但莊梁沒等到答複就匆匆往自己身上套起了衣服。

藺晨將牙刷放回原處,一伸手就拽住了大衣後領,製止他:“這件我今天要穿,你穿自己的衣服去。”

莊梁奇了:“你之前不是不喜歡穿這種衣服嗎?”

這件駝色毛呢大衣是童爍一去年幫藺晨挑選的,西裝領、雙排扣,長款開衩。即使是藺晨這樣一米八三的大高個,衣擺也長到過膝,齊到小腿肚。保暖性能不見得多好,唯一的好處就是穿起來賊帥,走起路來腳下生風,頗有幾分韓劇男主角的氣勢。

藺晨從前覺得這個衣服華而不實,並不愛穿,被莊梁借出去穿過幾次,扮酷勾搭小姑娘。不知為何,這一次,卻借不成了。

莊梁拜托道:“我別的衣服都洗了,就借哥們兒穿穿唄?”

“其實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提醒你。”藺晨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個營業式微笑,“上次你穿這件衣服的時候忘記了墊鞋墊,大衣下擺都蹭到地上了,我洗了很久。”

莊梁:“我恨你。”

大清早將衣櫃翻了個底朝天的,不止莊梁一個人。

張琪手裏的包子早就涼透了,才等到穿著嫩綠色格子短裙的童爍一走出宿舍樓。

建陵的初冬潮濕陰冷,清晨薄霧未散,半邊天也仍是灰色的,路上的行人大多裹上了毛衣和厚外套,縮著脖子匆匆而行。張琪再三確認了天氣預報,今天的最高溫度也不過才十二度,童爍一那雙細長的筷子腿卻不畏嚴寒地暴露在空氣中,驚得她不禁捂緊了自己的圍巾。

“等……等很久了吧。”童爍一剛開口就禁不住打了個哆嗦,全身的毛孔都立了起來。

張琪的半口肉包子生生噎在了嗓子眼,猛拍了幾下胸脯才咽了下去。她問:“童爍一同學,請問你是免疫係統壞掉了還是腦子壞掉了,你知道現在是十二月了吧?”

“你不懂,要風度不要溫度,今天是我和三三正式交往的第一天,我一定要漂漂亮……阿嚏!”寒風無情刮過,童爍一張口就是一個響亮的噴嚏。

張琪抽了抽嘴角,冷漠道:“我看你是想交往第一天就進醫院吧。”

童爍一倔強地挺直腰板:“沒事!我撐得住!”

張琪扔給她一張紙巾:“先擦擦鼻涕吧你。”

童爍一:“……”

磨蹭了五分鍾後,美腿美少女還是被寒潮擊敗,不情不願地回宿舍換了一條加絨的厚褲子。

當童爍一再次走出宿舍大門時,張琪卻已經不見蹤影,等在樓下的人變成了藺晨。

她一向知道這個人好看,卻第一次發現他原來好看得這樣出眾。

雙肩寬闊,腰身精瘦,穿著長款駝色大衣,領口微敞,內襯黑色高領毛衣。偶然風過,大衣下擺飄然掀起,露出一雙修長的腿。

上學早高峰,人群像潮水一樣湧過,藺晨就這樣站在人群之後,隔著一條不算寬闊的街道和數層台階的高度。他的腳下是堅守到歲末方悄然飄零的落葉,他的頭頂是等待新生的枝丫。

路人匆匆,隻有藺晨注視著她,和煦的笑容彌漫在風中。

像是遇見了日出般,童爍一迎著光大步走向藺晨,在他麵前停下腳步,隻隔著一拳的距離。

“你怎麽……”她為他的到來而驚喜,卻又遲鈍地意識到這其中的理所當然。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裏白嫩嫩的包子上,改口說,“我的早飯怎麽在你手裏?”

藺晨抬手看著冷掉的包子,回想起五分鍾前來到這裏時,一個短發女生頗為爽朗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一麵說著“你趕緊把童爍一這二百五帶走”,一麵把童爍一的早飯塞給了自己。

他知道這位記不清名字的女生是不二的舍友,眼瞧著對方離開後又折回來了,懷著一份愧疚的心情對他說:“聽說你們交往了?你說你前途這麽光明的一個大好青年,怎麽這麽想不開啊……果然學天文的人,格局就是大,審美也國際化!”

這位舍友廢話不少,字裏行間透露著一種醜女兒攀上高枝、激動中又藏著愧疚的複雜心情。

藺晨淡淡笑了笑,點點頭,心中為童爍一感激,她的身邊總是有關照她的人。

當事人並不懂得這些,她肚子咕咕叫了幾聲,伸手想去拿早飯,藺晨卻側過身擋住她的動作,另一隻手遞來一份煎餅。

“吃這個吧。”他又補了一句,“我更想吃包子。”

食堂的煎餅很受歡迎,每次都要排很久的隊,童爍一想吃卻沒耐心排隊,因而也沒多想便答應了他。煎餅捧在手上熱乎乎的,從嗓子眼一直暖到胃裏。

藺晨沒多說什麽,抬了抬下巴,與她並肩往前走。他手裏的包子早就涼透了,卻吃得很是開心。

第一天,正式交往的第一天,不管做些什麽都覺得意義非凡,值得記在日記本上等待多年後回想感慨。

毛概課一連上四節,整個上午都被困在教室裏,大部分學生都昏昏欲睡,理論知識一句也聽不進去。前排男生睡倒了一片,藺晨卻坐得筆直,筆尖在物理公式間飛轉。

教師裏很安靜,遊戲聲和音樂聲都藏在耳機裏,閉上眼就是一個新天地。但無聲的東西有時也常喧鬧,在聽不到的地方叫囂。

一道物理題計算了滿滿一張A4紙,藺晨終於停下筆,側過頭,身旁的目光比晨光還耀眼。

童爍一沒料到他會突然回過頭,立馬撇過頭去翻書,隨便挑了一個章節就假裝在聽課。

藺晨撐著腦袋看她,懶洋洋地說:“你的書拿反了。”

她心中發虛,想也不想立馬把書掉轉了一個方向。三秒後,意識到哪裏不對,放下書一瞧,現在的這個方向才是反的。她又羞又惱,惡狠狠地瞪了藺晨一眼。

他輕笑一聲,朝她勾了勾手指。

童爍一半信半疑地湊過腦袋,隻聽見他悄聲說:“想看就靠近點看,免費,不收門票錢。”

“誰……誰看你了?自作多情。”童爍一哼哼一聲,裝作不在意,“是你擋著我看窗外風景了。”

藺晨朝窗外看了一眼,教室外是一片建築工地,坑坑窪窪的工地裏停著一輛黃色的鏟土機,建築工人們坐在一旁休息曬太陽。

童爍一故作鎮定:“咳,那什麽,勞動人民……最美麗!”

藺晨靜靜地看著她,聽她鬼扯。

“好吧。”她低下頭去,消沉了兩秒後又握著手機抬起頭來,問,“那我可以拍幾張照片嗎?”

藺晨抬了抬眉。

她嘿嘿一笑:“這不是……職業病嘛。”

藺晨側過身,注視著她,點頭說:“拍吧。”

“哢嚓!”

閃光燈驟然亮起,四周學生紛紛看了過來。

藺晨:“……”

老師敲了敲講台,提醒道:“大家用手機拍PPT的時候要記得把閃光燈關掉,不要影響周圍的同學學習。”

童爍一:“……”

雖然鬧出了笑話,所幸照片拍得還不錯。陽光從窗外投射下來,藺晨逆著光,臉龐輪廓鑲著一層金邊。深灰色的眼眸燃燒著暖棕色的光,倒映著她的影子。

愛給喜歡的人拍照是職業病,童爍一用軟件仔細修了修照片的光線,炫耀似的發到了朋友圈裏。

大家的回複也來得快。

胖虎評論道:“你這是公開爬牆了嗎?這又是哪家公司新‘愛豆’?”

童爍一宣示主權:“這是我男朋友!”

胖虎壓根沒聽懂她的意思,回複:“不做媽粉,改做女友粉了?”

下課鈴剛好響起。

童爍一關掉朋友圈,捧著藺晨的這張臉左右端詳,忍不住發出疑問:“你長這麽好看,為什麽不去當明星呢?大家都以為你是哪個明星呢,完全不相信你是我男朋友。”

“這有什麽做不來的?唱歌、跳舞、演戲都可以慢慢學,光是有一張好看的臉就已經在娛樂圈贏了一大半了。”她說得直白。

藺晨看著她,答得果斷:“明星不是不能談戀愛嗎?這一點,我做不來。”

童爍一咳嗽兩聲,笑眯眯地問:“你這算是……間接跟我表白嗎?”

“你覺得這很間接?”藺晨反握住她的手背,“那我再說直接一點好了。

“被眾星捧月、被鎂光燈追逐,這些對我來講都比不上你更重要。我可能天生就隻能做個普通人,沒有辦法為了前程放棄我喜歡的人。

“天上的星星那麽多,有一顆是屬於我的,那就足夠了。”

今天的藺晨很不一樣,盡管童爍一分辨不出到底哪裏發生了變化,但是過去藏在他眼底的謹慎隱忍與惶惑不安似乎**然無存,他比過去所有時間都更加堅定坦**,要在黑暗裏抓住一抹亮光。

童爍一笑了起來,眼角彎彎如月牙。

她不是沒有擔心過,友達以上,過分親密的關係是否是她可以承受的。越是喜歡就越害怕失去,越是害怕就越不敢靠近。她習慣於站在怯懦猶疑的陰影裏,仰視著鎂光燈下的人,卻無法登上舞台並肩而立。

好在,站在她身邊的人觸手可及,他手掌的溫度沿著皮膚傳遞,心跳與她的脈搏共振。

“對了,你剛才說什麽來著?”藺晨拿起她的手機,問,“別人不相信我是你男朋友?”

童爍一委屈巴巴地點了點頭。

藺晨勾了勾手,側身將她攬入懷中。他舉起手機,轉換前置攝像頭,年輕男女的模樣便被圈進了屏幕裏。

他說:“看鏡頭。”

童爍一下意識地抬起頭,快門按下,她迷茫的模樣被瞬間定格,和身邊二十歲的少年在初冬晨光的見證下,被數字化的相片儲存在雲端,永不消磨。

或許是二人太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完全沒有發現,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另有一對男女並肩坐著,注視著他們的背影。

“你喊我來,就是為了看這個?”劉雪悠聲音微顫,喉嚨裏滿是藏不住的怒意。

盡管天氣越發冷了,她仍舊每日堅持早起,花一個小時認真梳洗打扮,永遠以最好的狀態出現在外人的麵前。今天的她仍舊如此,頭戴白色貝雷帽,耳邊的吊墜隱隱搖晃。

莊梁從初中就與劉雪悠相識,見證著她一年比一年出落得更好看——隻是他終於明白,她精心的美麗,並不是展現給他看的。

“這是藺晨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莊梁歎了口氣,“你以後不用再向我打聽藺晨的情況了,他已經有了女朋友,你差不多也該放下了。”

劉雪悠心情不佳,笑容裏也摻著冷意,她問:“我早跟你說過,我已經對他沒興趣了。你還要特地來諷刺我?”

“我不需要你幫我!我找你是因為……”劉雪悠咬咬牙,後半句話吞進肚子,隻化作一句恨鐵不成鋼的埋怨,“你根本什麽都不懂!”

上課鈴再次打響,學生們紛紛走回教室。劉雪悠拎起包就走,逆著人潮奔出了教室。

莊梁遙遙看著她的背影,這一次,卻再沒追上去。

“對了,有個東西,一直忘了給你。”

藺晨從書包裏取出一個小信封,打開來,裏麵裝著四張書簽。書簽上印著四個Q版卡通小人,小人穿著宣遙的經典演出服,瞳孔描摹成了星空的模樣。

童爍一睜大了眼睛:“你怎麽會有這個?”

他摸了摸鼻子,故作淡然地說:“哦,之前不是弄丟過你的書簽嗎?總該還給你的。”

“這都過了多久了?而且……這個限量版的早就買不到了,你從哪裏弄來的?”童爍一來回盤弄著失而複得的書簽,又驚又喜。

藺晨隻說:“正巧看到有人轉賣而已,不是特……不是特意買的。”

這書簽發行極少,粉絲們都很珍惜,很少有人願意出手。童爍一的印象裏,隻有大毛一個人轉賣過。

——“這不正好有新粉想買書簽嘛,正好我手上周邊太多放不下了,就打包全賣給她嘍。”

——“沒想到這人還挺有錢,都不刀一下,直接就付了款。”

她忽然想起之前和大毛聊天時,曾提到有一位新粉斥巨資購買了自己的二手周邊,兩人一直以為是個女孩子。童爍一不禁心懷隱憂,緩緩地看向了藺晨。

“轉賣給你的人,昵稱是不是叫‘宣遙的腿毛由我守護’?”

這個昵稱搞笑又羞恥,但凡見過一眼便難以忘記。藺晨對此印象深刻,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怎麽了?”他問。

“沒……沒什麽……”童爍一堆出一個笑臉,“我很喜歡,真的謝謝你。”

藺晨見她露出了笑容,自己也開心了起來。

很多人總覺明星周邊貴而無用,他雖不能感同身受,卻保持理解。不管是什麽東西,隻要是她喜歡的,他就一並尊重。

童爍一將頭撇到一邊,隱藏了自己的複雜表情。

花五六百塊買幾張紙片的那個倒黴蛋,原來就是她的男朋友……

她揉了揉眉心,憤怒地給遠在深圳的大毛發了一條消息。

【頂你個肺!】

大毛一頭霧水地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