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天文台私生飯

早上九點,建陵天文博物館正式對外開放,第一批遊客是附近中學的高中生,在學校的統一組織下來天文台進行參觀。

受專業限製,童爍一隻能坐在前台充當谘詢人員。遊客需要提前預定才能入館,因而數量不多,童爍一幾乎沒什麽工作量,很是悠閑地和一旁的學妹閑扯。

“真羨慕高中生啊,除了學習啥也不用愁。”童爍一人未老心先衰,裝作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我們宣遙要是沒進娛樂圈,現在應該也在好好讀書吧。”

隔壁學妹也是一位資深網民,立馬豎起耳朵,湊過來說:“宣遙?他是不是還沒十八歲呢?現在不應該在上高中嗎?”

“唉!”童爍一歎氣,“他工作那麽多,一年到頭也回不了學校幾次。雖然他這段時間回學校上課了,但這種實踐活動,他應該也不會——”

她無意中抬起頭,一個穿著天藍色校服的高瘦少年朝著前台走了過來。

“請問。”這位少年問,“建陵二中的同學是不是在這裏啊?”

童爍一深吸一口氣,誤以為自己思念成疾。

這個高中生,怎麽長得那麽像我“愛豆”?

一個女生從放映廳裏探出頭來,喊了一聲:“喂,宣遙!我們在這裏!”

宣宣宣……宣遙?!

童爍一猛地一哆嗦,仿佛麵前站著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美少年,而是毀天滅地的哥斯拉。

“謝謝,打擾您了。”雖然什麽回答都沒得到,宣遙還是向前台工作人員道了聲謝,朝著放映廳走了過去。

宣遙沒化妝、沒做造型,戴著黑框眼鏡,穿著鬆鬆垮垮的藍色校服,大步跑向了自己的同學。今天的他和舞台上的他很不一樣,沒有了鎂光燈和精修圖,他不再是那個閃閃發光的大明星,卻是一個能夠隨意嬉鬧的普通高中生。

童爍一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強烈的驚喜之餘竟生出幾分想要痛哭一場的衝動。

“哇哇哇,這個就是宣遙嗎?果然很帥啊。”

放映廳內,同行的女生小聲驚呼,不顧誌願者守則,掏出了手機悄悄拍了一張宣遙的側影照,興奮地發給自己的朋友。

藺晨看了看手上的花名冊,在倒數幾個名字裏找到宣遙。竟然不是重名,而真的是那位當紅流量親自到場了。雖然他見過不少宣遙的圖片,卻直到親眼見到真人,才真正地知道他長什麽樣。

生活裏的宣遙隻是一名很青春很陽光的少年。他的確生得一副好皮囊,皮膚瓷白、五官立體,睫毛很長,深色的瞳仁像是透著光的黑曜石,眼型偏圓,更顯少年人的可愛。他很高,瘦削的皮肉好似跟不上骨骼的生長,因而也顯得極瘦,兩頰棱角分明,站在人堆裏,像一根旗幟飄**的桅杆。

身邊的女生感歎,宣遙真是模樣好看。藺晨想的卻是,童不二這家夥,原來喜歡這種類型。

他瞥了一眼那女生的手機,輕聲說:“你拍的那個照片,能不能發我一份?”

女生驚訝地抬起頭,問:“你也喜歡宣遙?”

“我……朋友喜歡他。”藺晨不自在地咳了一下。

女生倒也爽朗,很快就將照片發給了藺晨。藺晨並不打算留著欣賞,轉手就發給了童爍一。

藺晨:【宣遙好像來了,在放映廳,你要不要過來看他?】

不二:【不不不不!我不做私生飯!不看!我不能打擾偶像私生活!】

她痛心地表示了拒絕。

藺晨:【你不是很喜歡他嗎?不親眼看看,不會覺得可惜嗎?】

不二:【我還喜歡錢呢,難道非得去搶銀行不可?距離產生美。】

她總是有一大堆的歪理。

藺晨不再講話,關掉了手機屏幕。可他在心裏想,有時候我甚至寧可你去搶。

努力爭取自己喜歡的東西,這樣以後才不會後悔,不是嗎?

雖然天文台裏裏外外沒太多人,但畢竟是公眾場合,宣遙身為當紅歌手,認識他的人並不少。因而,來到天文台還不算太久,他的行蹤就在網上傳了開來,“宣遙生圖”的關鍵詞很快就上了熱搜。

有偶像的地方總有人群。高中生們的電影還沒看完,天文館門口就出現了幾位扛著單反相機的粉絲——不,按童爍一的話來說,這種連偶像私人生活都不放過的粉絲,應該叫作私生飯,是應當被抵製的存在。

起初,來到現場的隻有一兩位私生飯,因為沒有預約所以隻能守在門口。而隨著宣遙身穿校服的照片在網絡引起了熱議,不少周邊的粉絲也都聞訊趕來,架著手機就想往館內衝。

宣遙本是想體驗一下難得的學生生活,特意沒有帶上助理和保鏢。不料樹欲靜而風不止,天文館外頭很快就圍了一層層的人群,喧鬧不止。學生誌願者和本館的工作人員齊心協力,才勉強將他們擋在了館外。

人雖暫時見不到,但是粉絲們也不肯走,彼此拉扯了兩個小時後,他們幹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揚言等不到宣遙決不罷休。

建陵二中的學生們在老師的帶領下離開了天文館,隻留下宣遙在休息室,工作人員和誌願者們也聚在一起,為此商量對策。

天文台建在山頂上,由於後山尚在開發中,因而上山下山都隻有一條路線,而這唯一的路上早就占滿了粉絲。這樣龐大的人群、這麽激動的心情,如果宣遙下山,難保不會被擠成肉醬。即使大夥不是宣遙的粉絲,但麵對這樣一個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他們都擁有起碼的同理心,不能讓他冒這個險。

思索良久後,藺晨慎重地開口:“上次我隨戴老師來天文台的時候,他曾經帶我走過另一條後山的小路。但那條路多年不用已經荒廢了,我也隻去看過一眼,不敢保證能安全下山。”他征詢大家的意見,“你們怎麽看?”

“不行!”

“可以試試。”

童爍一和宣遙的聲音同時響起,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休息室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咳咳!”童爍一的眼神飄忽不定,“那什麽,下山的路不好走,萬一出了事怎麽辦啊?不行不行,還是等宣遙的經紀人來再說吧。”

“可是經紀人來也沒用呀。”宣遙笑道,“下山路這麽長,就算我被保鏢團團圍住,也難保不會出問題。我倒是覺得,可以走一走小路。”

童爍一的眉頭擰成了一團,當場母親粉上線:“那我跟你一起去!不然我不放心!”

“你放心,我送他下去,一定不會出問題的。”藺晨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你相信我。”

請你相信我。

不知這算不算是個人魅力,隻要看見藺晨篤定的眼神、聽見他沉穩的聲音,童爍一總是再慌亂,也總會慢慢平靜下來。就像是漂泊在虛空中的流浪星球,終於找到了自己的運行軌跡。

“好。”她點點頭,“我信你。”

童爍一滿臉沉重地將宣遙和藺晨送到了天文台的後門,活似一個目送兒子去高考的老母親,滿懷期待和忐忑。

宣遙跟在藺晨的身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過頭看向童爍一,綻開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對了。”他問,“你是不是我的粉絲啊,姐姐?”

在“愛豆”麵前掉皮,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你是不是我的粉絲啊,姐姐?我看著你很麵熟呢。

在宣遙說完這句話的下一秒,童爍一的世界天旋地轉,仿佛被塞進了人體離心機,幾百倍的地心引力往她腦門上砸過去,血液也都無法傳輸向大腦了。

不是……我……等會兒……

童爍一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這副尷尬的模樣更是坐實了她是宣遙粉絲的這個事實。

藺晨主動出聲:“該走了,等會兒粉絲發現就晚了。”

宣遙歪了歪腦袋,道了聲別:“再見嘍,姐姐。今天謝謝你們了。”

他的笑容是入口即化的慕斯蛋糕,甜而不膩,隻化作心口一絲暖流,為人們驅散四肢百骸的悲傷與寒意。

童爍一看著“愛豆”的背影漸行漸遠,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滿腦子都是他甜滋滋喊的那聲“姐姐”。

什麽母親粉不母親粉的,從今天起我就是姐姐粉了!

但是童爍一並沒有高興太久,很快又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中。

下山的路不好走,為了能知曉他們的情況,藺晨開了語音通話,和童爍一保持聯絡。但是自從他們走到半山腰後,通話突然中斷,發出去的消息再也得不到回複了。

童爍一急得上躥下跳,要是藺晨和宣遙兩個人同時出了什麽問題,她恐怕真的會當場暈過去。

“怎麽辦啊怎麽辦啊?”童爍一焦急地問,“他們會不會走到一半發現沒路了?會不會山坡太陡掉下去了?還是說又被私生給發現了?”

莊梁安慰她:“他可是藺晨欸,怎麽可能出事?你放寬心,可能是手機沒電了而已。”

學弟們也點點頭:“藺學長這麽厲害的人,我就沒見過有什麽事情是他做不好的。”

她反駁道:“你們不能這麽說,藺晨再厲害也隻是個普通人啊。”

“普通人?”莊梁挑眉,“普通人會在大二就自製出光學望遠鏡,大三就能夠免試獲得碩博連讀名額嗎?”

學弟學妹齊齊搖頭:“反正我們不能。”

見他們對藺晨如此不了解,童爍一十分不講義氣地將他的老底給掀了。

“別看藺晨人模狗樣的,他唱歌可難聽了!”她激動地說,“還有跳舞也是!從小做廣播體操都很難看的那種,四肢特別不協調。”

沒有人見過藺晨唱歌跳舞,也沒人敢想象藺晨唱歌跳舞的時候是什麽模樣。他們像是發現新大陸的原住民,瞪大了眼睛聽童爍一講述奇聞。

“他做飯也很難吃。”她接著說,“明明親媽是開茶餐廳的,竟然做飯這麽難吃,真是搞不懂。”

身後響起一個聲音:“還有呢?”

“還有……”童爍一摸了摸下巴,“強迫症算不算?他連錢包裏的錢都要按麵額從大到小排列。”

“接著說。”

童爍一正說到了興頭上,遲鈍的神經在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後慢了好幾拍才反應過來,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看著對麵眾人的麵孔突然嚴肅起來,畏懼地咽了咽口水。

“除此之外……藺晨還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她強行鎮定,“太帥了!實在是帥得慘絕人寰、人神共怒啊!他沒做明星,真是我們娛樂圈十年來最大的損失!”

話畢,她故作不經意地轉過身去,看見身後的藺晨時,浮誇地尖叫了一聲:“呀!藺晨你終於回來了!我們可擔心你了。”

他挑眉:“擔心我還是擔心宣遙?”

“像你這樣十項全能的天才有什麽好擔心的?”童爍一改口,“你看我們宣遙嬌嬌弱弱的,那才需要擔心嘛。”

藺晨白她一眼,勾了勾手指:“跟我過來。”

童爍一不明所以,茫然地跟上了他的腳步。

有個學弟的膽子又壯了起來,大聲喊道:“藺學長,不可以家暴大嫂!”

“瞎說什麽呢你。”莊梁清了清嗓子,吼了一聲,“公共場合,注意尺度!”

已經到了午飯時間,天文台裏沒太多人,藺晨將童爍一拽進了一間窄小的辦公室裏,緊鎖上了大門。

童爍一警惕地瞪著他:“我沒說你什麽壞話,你用不著這樣吧。我警告你,外麵都是有正義感的大學生,小心他們……”

廢話沒說完,藺晨將手機遞到她麵前,抬了抬下巴,打斷道:“少說話,多用眼。”

她眨了眨眼看過去。屏幕上是某個人的朋友圈界麵,背景圖是風景照,頭像是卡通人物,朋友圈設置了三天可見,隻能看見一條消息。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麽特別,就是這個人的微信名稱——逍遙。

童爍一不明所以,問:“這是誰啊?給我看這玩意兒幹嗎?”

藺晨一語驚人:“這是宣遙的微信。”

她愣了愣:“你開玩笑吧?你怎麽會……有他微信啊?”

具體的情況是這樣的。

藺晨將宣遙護送到山腰的時候,因為附近安裝著許多信號發射器,將手機信號屏蔽了,語音電話才會突然中斷。一直持續到臨近山腳下的時候,信號才再度恢複,童爍一發來的十幾條語音消息魚貫而入,藺晨的手機振動個不停。

他沒有戴耳機,原本想點擊聽筒模式卻意外變成了擴音模式,童爍一的聲音響徹這片寂靜山林。

“三三!為什麽突然掛電話!你把我兒子拐到哪裏去了!”

“還活著嗎?發個文字給我也好啊?Hello?”

“嗚嗚嗚,快回我消息啊,你和遙遙到底怎麽了?”

母親粉遍布全中國的宣遙抬了抬眼,意識到這個大姐姐口中的“兒子”除了自己,也不會是別人了。

宣遙莞爾道:“藺晨大哥,看來你女朋友很喜歡我呢。”

藺晨瞟了他一眼,不甘示弱:“她更喜歡我。”

當然,這些事情,藺晨是不會告訴童爍一的。

他清了清嗓子,隻說:“宣遙挺喜歡天文的,下次還想來天文台參觀,就留了個聯係方式。”他挑眉,“怎麽樣,羨慕嗎?”

童爍一原地暴走:“你連宣遙的出道曲都不會唱憑什麽比我先搞到‘愛豆’的微信啊!我追了他這麽多年才勉強混個眼熟!”

藺晨歪了歪頭:“我也可以把他的微信推給你。”

童爍一立馬拽住了他的衣袖,目光虔誠:“真的嗎?我們三三真是人帥心善小天使!行走的活雷鋒!”

“說幾句我愛聽的。”藺晨昂起了下巴,“剛才數落我的時候不是挺能說的嗎?”

這個小心眼……果然還惦記著這事兒呢。

沒關係,我們飯圈少女能屈能伸,不就是吹彩虹屁嗎?小菜一碟。

“每次看到我們三三的時候,我都會激動地捶牆來感歎你的美貌。”童爍一諂媚一笑,“現在我們家已經變成單間了。”

“你知道心髒電擊器的英文是什麽嗎?”見藺晨不為所動,她又說,“LinChen's smile!”

藺晨冷眼掃過去,無聲地關上了手機屏幕。

“我的左心房右心室都在為您顫抖呢!”童爍一拽著他的袖子,滿嘴抹了蜜,“好哥哥,再給我看一眼吧。”

好、哥、哥。

藺晨的喉結滾了滾:“誰是你哥?”

“長得帥的都是哥哥!”童爍一變本加厲地喊了起來,“藺晨哥哥,三三哥哥,歐巴!歐尼醬!”

藺晨:“……”

給你給你,趕緊拿走。

他像是被雷擊了一般,渾身泛起雞皮疙瘩,心跳都因那幾聲軟綿綿的撒嬌而跳得迅速。他抿了抿嘴,側過頭掩飾不安。

童爍一歡天喜地地接過他的手機,將宣遙的微信名片推送給了自己。然而,在即將點擊“添加到通訊錄”時,她卻突然僵住了。

“算了。”她歎了口氣,突然蔫了下去,“我不加他了。”

藺晨抬眼,問:“為什麽?你不想和自己偶像聊聊天嗎?”

“可我隻是他的粉絲啊,一個有職業道德的偶像是不會私下和粉絲聯係的。這叫私聯!是大忌!”童爍一過分清醒,“我不想打著喜歡的名義,明知會偶像失格還去這樣做。”

偶像這樣的職業,不僅僅是在舞台上唱歌跳舞就足夠的。最重要的,是為粉絲造夢。可所有的夢境都是明碼標價的,是被條條框框束縛住的烏托邦。就好像是肥皂泡,美麗卻脆弱,一旦用現實的鐵錐刺過去,隻會“啪”的一聲,什麽也不剩下。

童爍一早已不是混在飯圈的芸芸眾生中迷失自我的小粉絲了,她越是往上爬,離“愛豆”越是近,越會明白距離和職業道德的重要性。為了自己,也為了千萬個粉絲,她都必須堅守住這段距離。

藺晨垂下肩膀,他問:“童不二,你麵對喜歡的人時,都會這樣遠遠觀望,而一步都不敢走近嗎?”

你麵對喜歡的人時,都會這樣遠遠觀望,而一步都不敢走近嗎?

童爍一承認,這個問題問得很有深度,她實實在在地思考了許久。

在喜歡這件事情上,不是經常會有這樣的情況嗎?

喜歡一位明星而忍不住去做他的私生飯,卻意外跟蹤到他與戀愛對象親吻的畫麵,怒而脫粉,不忘回踩。

喜歡一個親近的朋友而忍不住向對方告白,對方在驚訝之餘卻隻能無奈拒絕,從此關係變得極為尷尬,連普通朋友也做不成。

喜歡的愛好發展為職業,為此苦苦奮鬥多年,最終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這方麵的天賦,也許一輩子都不能成功,隻好遺憾放棄,回到老家找一份普通卻安定的職業,過上普通卻安穩的人生。

還有無數這樣的案例。因為喜歡而忍不住接近,因為接近而揭開殘酷的現實,最後一無所獲,兩敗俱傷。

不知饜足是人天生的缺點。走近了一步就想再走第二步,得到了部分就想再獲得全部。喜歡,最終也會變成偏執。

童爍一不想要這樣。

她不想否認自己的天真和浪漫主義,明知最難得的是永遠,也仍想求他個有生之年。

“我……”

童爍一思考了很久,緩緩開口。

“說實話,我並不確定。大概是追星追太久了,留下後遺症。我好像隻學會了怎麽去遠遠地崇拜一個人,而不懂得珍惜自己所喜歡的。所以我會害怕,望而卻步。”

她將手機還給藺晨,笑著說:“雖然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前進,但是至少我滿意於現狀,暫時停在原地,隻做一個欣賞星星的人,也不是不好。”

她努力裝作一位沒心沒肺的小粉絲,盼望著能用一首洗腦的口水歌來揮散所有的煩惱。

藺晨看向她眼底,目之所及,卻隻剩星光暗淡、銀河遙遙。

“你這種理科男肯定聽不懂我在說什麽吧!”童爍一突然拍了拍他,“平常多讀點書,知道嗎?”

藺晨掃她一眼,知她有意打岔,卻也隻是沉默了。

可再抬起頭時,看到她馬上又重新找回了標誌性笑容,又變回了那個積極樂觀、沒心沒肺的童不二。

偶像大明星宣遙下山後沒多久,他離開的消息又傳回了山上。被擺了一道的粉絲們後知後覺,又慌忙扛著相機往山下奔去。最後的最後,總算還了天文台一個清淨。

下午五點,有驚無險的天文台平安送走了最後一批遊客,正式閉館,隻留下工作人員和誌願者們進行打掃和清場工作。

童爍一做了一整天的前台小妹,重複了上百遍“洗手間請往這邊走”,臉都快笑僵了。藺晨雖時不時會過來給她送一瓶水,但似乎心情不佳,放下水就走,一句多餘的話也不講。她猜想他大概是因為宣遙而生氣,因而也不敢多問。

原以為今天的工作就到此為止了,當童爍一歡歡喜喜地換下了工作服時,藺晨卻走了過來。

藺晨道:“想不想和我一起看星星?”

建陵天文台位於建陵郊區的淮山山頂,此處晴朗天數較多,大氣的穩定性和透明度也極高,在長江下遊地區,是公認的觀測夜空的最佳天文台之一。經常會有遊客自發組織上山觀星。

他們走出天文台時山頂已是一片漆黑。為了保護暗黑夜空,山上沒有路燈,隻在地上用暗紅色的熒光鋪設出道路和台階的方向,走路的時候需要十分小心。她沒邁出兩步就踩到了藺晨的鞋,被對方一把攬住肩膀,小心翼翼地牽著她往前走去。

夜漸漸深了,不少遊客陸續上山觀星。同行的天文係學生也架上了他們自己的星特朗望遠鏡,與遊客們親切地交流觀星經驗。

童爍一記不清,她已經有多久沒有看過星空了。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照亮天空徹夜不息,人們沉溺於絢爛的人造光屏時,卻忘記了我們的星空正在悄然遠去。

她抬起頭,像個懵懂的孩子一樣注視著夜空。銀河高懸於頭頂,無數星辰如潑翻的牛奶一般傾瀉在各處,璀璨透亮,是億萬光年外的珍寶。

藺晨打開射程遙遠的專業手電筒,為她描繪出星空的圖案。

“這是北鬥七星,看到沒?鬥口的這兩顆是天樞、天璿,這個就是北極星。我們在北半球看見的所有星星都是圍繞北極星做逆時針旋轉的,所以這個要最先確定位置。”他解說道,“北極星又屬於小熊座。你再看,這個就是小熊座,這個呢是大熊座。”

童爍一皺著眉頭,仰著腦袋直到脖子都酸了,也沒看出這幾顆星星哪裏像隻熊了。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尖叫起來:“三三!那顆星星在動欸!是不是流星啊?”

藺晨看了一眼,冷靜地說:“哦,那是人造衛星。”

童爍一:“……”

“過來。”藺晨扣住她的手腕,走到一邊,“用望遠鏡能看得更清楚些。”

通過望遠鏡來看星空,對童爍一來說還是第一次。在適應了十幾秒鍾的黑暗後,放大後的星球漸漸出現在視野裏。

“這是月亮。”藺晨說,“看見上麵的土坑了嗎?”

“看到了。”童爍一點點頭,“好醜哦,我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藺晨:“……”

他調整了望遠鏡的方向,又說:“那你看看這個,看見土星了嗎?它外麵繞著的那一圈是土星環。”

童爍一驚喜地說:“這就是土星呀!就是當年慕容雲海帶楚雨蕁看的那個土星嗎?”

藺晨:“……”

這都什麽跟什麽?一起來看流星雨?

他不死心,不想輕易承認童爍一的審美隻局限於理解宣遙的美顏盛世上。為了再讓她看看木星和它的幾顆衛星,藺晨繞到她的身後,雙臂環住她的脖子,再度進行調試。

童爍一理解不了天文愛好者的想法,但若換個角度來想,她方才說的話無異於批評別人的“愛豆”長得不好且業務能力差,未必不能感同身受。

但還沒理解太久,藺晨突然緊靠過來,曖昧的姿勢仿佛是從背後抱住了她,她想要走開,卻被他死死圈住。

“這個位置能看到木星。”藺晨的目光從望遠鏡移開,“這次你仔細看好了,再胡說八道的話,我就……”

童爍一聽見他說話,下意識地側過頭看去,正撞上他抬起脖子,二人視線相撞,鼻尖幾乎要貼在一起。

藺晨未說出口的話頓時噎在了嗓子裏。

太近了。

暗黑的夜空之下,隻有星辰萬裏璀璨。若不是那雙明亮的眸子和傾瀉在皮膚上的灼熱呼吸,童爍一幾乎注意不到藺晨就在身後,差一點行星相撞。

她聽見雷鳴般的心跳聲咚咚咚地在耳畔響起,卻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血脈奔騰,還是出自他的熾熱胸膛。

童爍一咽了咽口水,吐出幾個字:“你……幹嗎……”

藺晨幹咳一聲,瞪她一眼:“看我幹什麽,看望遠鏡。”

大概心裏發虛,這次童爍一老老實實地觀星,沒再做什麽不正經的評論。所幸天黑看不清,滾燙的臉頰貼著冰涼的望遠鏡,她的小心思才沒有被身後人發現。

沉默了很久後,藺晨突然問:“喜歡嗎?”

“什……什麽?”童爍一被這沒頭沒腦的問句嚇了一跳。

“我問,你喜不喜歡看星星。”藺晨揪著她的衣領將她拉到一邊,“你以為我要問什麽?”

她打了個哈哈:“沒、沒什麽啊。你這問句沒主語嘛,我不就沒聽清。”

“我當然喜歡看星星啊。”她笑了笑,“你知道嗎?其實看演唱會也很像看星星呢。那麽大的一個體育場,所有人都舉著熒光棒。明明隻有那麽一點點的光芒,可是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時候,那麽壯觀、那麽漂亮,這和星空不是一樣的嗎?

“隻是……真的很渺小啊。每次站在人群裏注視著舞台上的人,無論觀眾席離得有多近,我都會很難過地意識到,我和……他,隔著比銀河還要遙遠的距離。”

不知為什麽,童爍一說著說著卻忽而哽咽,鼻尖發酸。她忍不住偏過頭去,濕潤的眼角藏在漆黑的夜裏。

為了不讓那人發現自己眼眶含淚,她刻意地大笑了兩聲,扯開話題:“喂喂喂,你聽過五月天的《星空》沒有,你這種土老帽肯定沒聽過,咳咳,我唱給你聽哈。

“獵戶天狼織女光年外沉默,回憶青春夢想何時偷偷隕落……那一年我們望著星空,未來的未來從沒想過……”

女孩清澈的嗓音輕輕哼唱著歌曲,好似山間的涓涓溪流在暗夜中靜謐流淌。

“如果你在的時候,會不會伸手擁抱我?”

不知是否歌曲暗含傷感,童爍一還在歌唱,聲音卻越發哽咽,穩也穩不住,一時竟停了下來,再也唱不下去。

藺晨看過去,昏暗的光線裏,女孩瘦削的肩膀輕輕顫抖,眼淚都藏進了黑暗。

他雙手握拳,起身走到她麵前,緩緩地俯下身來。

“童不二。”

他張開雙臂,像羽翼豐滿的候鳥一樣擁抱住了麵前的姑娘。他的聲音那樣溫柔,好似棉絮一般的星雲,輕輕地撫摸著耳郭。

“形成碳基生命的元素都是恒星煆燒出來的。恒星死後,這些元素又成為宇宙塵埃,最終凝結成行星、孕育出生命。

“盡管我們無比渺小,盡管星星無比遙遠,但是歸根結底,我們都來自逝去的恒星。也就是說——

“我們,就是星辰本身。”

藺晨這樣說。

“你不要害怕,星星一直都在你的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藺晨以為童爍一在自己懷裏睡著了的時候,一股大力突然推開了自己,他一個踉蹌後退了幾步,錯愕地看向她。

童爍一欣喜地瞪大了眼睛,像是突然間領悟了什麽一樣喊道:“我想到了!我終於想到了!”

藺晨茫然地望著對方,她的回應似乎不是那麽合理。

“我終於知道要送什麽給宣遙做生日禮物了!謝謝你三三!”童爍一嘴角飛揚,又問,“你剛才說的話是背的哪本書上的?能不能借我做文案?”

頓了半晌之後,藺晨才明白過來她在說什麽。他方才那麽深情那麽真摯地在告白,而她的腦子裏想到的卻還是宣遙。

“你隻想跟我說這個?”他噎了好久,不可置信地問。

童爍一用力點了點頭:“我覺得你剛才說得特別好!我都感動到了!”

藺晨質疑:“你真的聽懂了我說的?”

“當然聽懂了。碳基生命嘛,行星嘛,就是說我們和星星都是由同樣的元素構成的,對不對?”她肯定地說,“我覺得這個思路特別浪漫,用在生日應援上一定能一鳴驚人!”

藺晨咬了咬牙,咒罵:“滾蛋!”

童爍一茫然抓頭,我又哪裏惹到這位大爺了?

將童爍一送回宿舍的時候,藺晨都快被自己的人道主義精神感動到了。他沒把這個傻子扔在山上自生自滅,簡直稱得上是慈悲為懷了。

自從下山之後,藺晨就始終保持沉默、一言不發,童爍一思來想去也猜不到他到底在生什麽氣,以為他是為了生日應援而惱火,再三指天發誓這次絕對不會亂花錢,一定理智追星。

但她越是這樣強調,藺晨的臉越是黑得厲害。

童爍一隻好無奈歎氣——

男人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也不明白。

晚上十點,市中心某高級公寓。

經紀人衝進公寓時,宣遙剛剛結束了一輪課程輔導,將家教老師送了出去。大門還未關上,噠噠噠的高跟鞋聲便從樓道裏傳了過來。

“宣遙,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經紀人高敏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大門猛地被撞開,驚得助理趙哥連退三步。

能在這棟公寓裏大喊大叫的女人並不多,宣遙遠遠地聽見了高敏的聲音,恨不得撒腿就跑,還沒跑出客廳便被她逮個正著。

“你過來!”女人一頭中分短發,耳垂掛著金色的流蘇耳飾,幹練的酒紅色西服配八厘米黑色高跟鞋。高敏眉頭微皺、麵露不滿,語氣裏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她就是Starlight組合的經紀人,親手將這個團體從默默無聞捧到無人不知。更是她,從茫茫人海裏挖掘了宣遙,讓這個少年走上了與同齡人全然不同的人生。

宣遙自知無路可逃,整理表情,擠出一個乖巧的笑臉,轉身回看她:“敏姐,你怎麽有空來這裏啊?你不是陪朗哥去上海參加活動了嗎?”

“你還好意思說!”高敏冷哼一聲,嚴厲地說,“我說了多少次,在學校好好上文化課,其餘時間不要亂跑,你倒好,瞞著我去參加什麽社會實踐。我這還是看見熱搜才知道你偷跑了去!”

宣遙說出心裏話:“我已經好久沒有在學校好好上課了,好不容易能有機會和同學一起出去實踐,我真的不想錯過。”

“可你除了是學生,還是個藝人啊。”高敏刀子嘴豆腐心,“我聽說今天圍了一大群私生呢,萬一出了點什麽事,我怎麽跟你的粉絲交代?怎麽跟你家人交代?”

“這些我也知道,但是……”

宣遙坐在沙發的角落裏,將懷裏的靠枕玩偶牢牢抱緊。他垂頭看著地上,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但是,他很想做一次普通的高中生,想和同學打成一片,想正大光明地走在路上,不會被當作動物園裏的大象一般圍觀。

“既然得到了別人得不到的,總要失去點人人都擁有的。”高敏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訓誡卻也是安慰,“你已經比同齡人幸運很多了,年少成名,總要付出點代價。”

這些道理,宣遙從小聽了太多,他不是不懂。

懷裏的抱枕是粉絲送的,據說是國外的聯名限量版,有錢都未必能買到。他無意間在直播中提到一句自己很喜歡這款抱枕,竟真的有粉絲留心了這句話,從多個渠道輾轉購得,寄到了他的公司——可他至今都不知道這位粉絲到底是誰。

他成名後收獲了很多東西——奪目的聚光,無數的粉絲。他隨意的一句話、一個笑顏,都會被銘記在心,奉為圭臬。

他沒理由抱怨。

“行了。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高敏叮囑道,“這幾天我會再安排一個助理接送你,好好練歌,離生日會還有一個月,那麽多的場子,你可一點都不能出錯。”

宣遙握緊了拳頭,比畫出一個加油打氣的姿勢,笑道:“放心,我在舞台上絕不可能出錯!”

高敏欣慰地點了點頭,又交代了幾句便回公司加班去了。

宣遙關上門,回頭看著自己的公寓,窗簾厚重,密不通風,像個嚴防死守、生怕被外人看見的鐵盒子。與其說這裏是他的家,倒更像一個不定期居住的酒店。

他走到床邊,將緊閉的窗簾悄悄拉開一道縫隙。市中心的天空是朦朧的深灰色,霓虹燈徹夜不息,奪取了屬於星星的光輝。

在這一瞬間,宣遙突然懷念起那座天文台,懷念起他從未見過的真實星空。

十一月伊始,距離宣遙的生日還有一個月多,童爍一已經為生日應援而忙碌了起來。

生日應援是前幾年才傳到中國的產物,是指在“愛豆”生日期間,粉絲為慶生而自發組織的各項活動。最基本的應援方式是承包LED大屏和公共領域的廣告牌,小到公交站牌,大到紐約時代廣場,都被各位流量明星占領過。公益捐款也是常見的方式,粉絲以偶像的名義向各類公益組織捐款,既宣傳了偶像的名字,也造福了社會。

隻是隨著這幾年應援產業的迅速發展,各種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應援方式都被采用過了,無論是北京水立方、上海外灘、廣州小蠻腰,各類一線城市的地標性建築,都曾被烙印上一群年輕藝人的名字。每一次驚人的應援成就,都會給下一年的粉絲帶來更大的壓力。

要怎麽樣才能讓應援做到別樹一幟、卓然超群呢?

星星。她想要為宣遙買下一顆星星。

“買星星命名權?”聽說了童爍一的想法後,藺晨挑了挑眉,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你別小瞧我,我特地在國外的網站買的呢!”童爍一得意地昂起下巴,從背包裏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紙盒,顯擺道,“你看,我還有證書呢!”

打開包裝盒,先入眼的是一張黑底燙金的信封,信封內裝著一張設計簡明高級、印滿英文的證書,上麵記錄了童爍一所買下的行星的名稱,並標注了該星所處的恒星指數、星群、赤經和赤緯③等具體數據——乍一看,真的挺像那麽回事兒。

藺晨將證書翻來覆去地瞧了一遍,信封內外都不放過。兩分鍾後,他指著包裝盒右下角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問:“你知道這上麵寫的什麽意思嗎?”

童爍一搖了搖頭:“這都是英文,我看它備考四六級?”

天文學的很多專著都沒有中文譯本,英語水平對本專業學生而言也十分重要。藺晨翻了個白眼,輕輕鬆鬆地翻譯了一遍:“你所購買的星星名字不被任何官方機構、政府組織和個人承認,本公司也不對其法律效益付任何責任。”

“啥意思?”她呆了。

“意思就是——你這個傻子又被騙了。”

星星命名權、NASA登機牌和英國莊園,並列飯圈最常見的三大騙局,浪漫卻又虛假。

藺晨敲了敲她的額頭,從專業人士的角度解釋道:“小行星是目前各類天體中唯一可以根據發現者意願進行提名,並經國際組織審核批準從而得到國際公認的天體。但這個命名權是不能進行商業購買的。”

童爍一不死心地問:“就沒有什麽其他辦法搞到命名權嗎?”

“有啊。”藺晨微笑,“你可以在天文台觀測那麽幾十年,發現小行星,提名後獲得上級批準,再報給國際小行星協會。”

她齜牙:“你還不如讓我去做夢呢,夢裏什麽都有。”

藺晨:“你最近對自己的認知越來越準確了。”

童爍一:“……”

十一月底,建陵附近頻發雷暴雨,不知哪裏流出傳言,稱有人在附近拍攝到了巨大噴流④,引起了諸位天文天象攝影愛好者的關注。

巨大噴流是一種罕見且壯觀的放電現象,天文學院的戴教授也坐不住了,不由分說地拽上愛徒藺晨,扛著相機一起出了市區,一齊等待著這頂級自然現象的發生。

那個周五,他們早早地吃了晚飯,到達一處空曠的丘陵區。藺晨架好了相機設定了自動攝影,自己則坐在一旁的折疊椅上,興致缺缺地看著電子書。

自然現象可遇不可求,周圍的攝影愛好者們一邊等待一邊閑聊。戴教授最是健談,他聊得口幹舌燥,回頭一看,自己家的學生正怏怏不樂地傻坐在那裏呢。

“我沒被……”藺晨下意識否認,怔了片刻改口道,“不對,我沒有女朋友。”

“哦,我懂了。”戴教授恍然大悟,“你單相思啊!”

藺晨想搖頭,啞了啞,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戴教授嫌棄地搖了搖頭:“現在的小男生哦,真是念書念傻了,這樣子怎麽追得到女朋友呀。”

小男生藺晨不動聲色地挪開椅子,想離他遠一點。

戴教授語重心長地說:“這談戀愛就像我們拍天象一樣,可遇不可求。你不僅要耐心等待,還要懂得抓住機會,不然這次的閃電跑了,誰知道下一次是什麽時候……你離我那麽遠幹什麽,你過來我講給你聽呀!”

剛音剛落,亮光乍現,昏暗的山區亮如白晝,再一眨眼,卻又複歸黑暗。璀璨卻短暫,如同瞬間抽離的夢境。

“剛才……那是……”

戴教授麵對著學生,隻餘光裏瞥見一抹亮光,來不及看清便悄然消散,迅疾得仿佛利劍出鞘。

“是閃電。”藺晨拍了拍老師的肩膀,“這次的閃電跑了,誰知道下一次是什麽時候?”

戴教授抹了把臉,臭小子,賠我閃電!

雖然語言上不夠尊重師長,但是戴教授的話,藺晨並非全當了耳旁風。

回學校的路上,許久未曾使用的微博被他再次打開。

藺晨登入賬號,點開“特別關注”一欄,@不二一點也不二的碎碎念悉數呈現在眼前。

藺晨的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滑動。又是那些內容,別的姑娘都愛發自拍和心靈雞湯,童爍一的微博卻盡是“啊啊啊啊”和“哈哈哈哈”,鮮活真實的文盲式追星典範。

而在一種毫無實際意義的微博中,有一條原創內容引起了藺晨的注意。

這條微博發布於前天中午,隨文字配上了兩張圖片。第一張圖是宣遙生日會門票的購買記錄,第二張是從建陵飛往深圳的機票訂單。

【@不二一點也不二:啊啊啊啊,我搶到票啦!遙遙,媽媽來見你啦!】

三秒後,藺晨看懂了這條微博的實際意義,顧不上身旁還有老師在側,當即爆了句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