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那就約定好了啊，不要逃跑
“據了解，射擊協會已向全國範圍內的射擊運動員發出邀請，前不久剛剛表示不再參加比賽的‘天才少女’薑柚一究竟會不會參加這次選拔賽呢？”
地鐵裏的應援牌上播放著體育新聞，柚一站在不遠處看著新聞報道輕歎一聲，她的左手握著一杯檸檬茶放在唇邊吮吸，右手插在口袋裏保暖。為了躲避公交車站等待采訪她的記者特地選擇搭地鐵的柚一依舊沒躲開自己的臉被放大在屏幕裏，吸幹淨杯子裏的飲料，將吸管和杯蓋拆開後丟進標注著幹垃圾的黑色垃圾桶。
地鐵站裏格外擁擠，都是拎著公文包上班的白領，一臉疲憊，毫無生氣。地鐵站的大門一打開，柚一就被身後的人群助力推上了車廂，整個車廂滿滿當當的塞滿人，放眼望去像一盒剛剛被填滿準備帶去包裝的沙丁魚罐頭。
“她就是薑柚一吧，怎麽在這裏？”
“你小聲點，一會兒她該聽見了。”
柚一身後有兩個人在竊竊私語，聲音不大但正好砸在柚一的耳朵裏。柚一的指尖揉搓著衣角做著深呼吸，她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設此時此刻崩塌到麵目全非。一邊是和天空做的約定決定改變自己的心態，一邊又是她的恐懼，手心裏急出了一層汗，她在心裏一遍一遍地模擬打招呼的場景，但還是會在轉過身的一刹那敗給自己。
無助、恐懼還摻雜著對自己的失望，雜亂的情緒不斷騷擾這隻躲在圍牆下瑟瑟發抖的紙老虎，她感覺有人在拍她的肩膀，轉過頭見到一個笑容燦爛的女孩子。
“你是柚一對吧？剛才就感覺是你，想和你打招呼但是沒有勇氣，我下一站就要下車了以後可能就沒有偶遇的機會了。我是你的粉絲，這次的比賽要加油，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柚一點點頭，回答：“好，我會加油的。”
窘迫的環境下陌生人的一句話徹底讓柚一放下戒備，雖然嘴上說著會加油，心裏也十分渴望會全心全意投入到比賽準備裏，但最後可能還是會敗在自己的情緒上。
不管了，管不了也管不好，她始終都是一個控製不住自己情緒的人，她已經不願意再改變什麽了。
上班打過卡，柚一蜷縮在吊椅上，包圍的氛圍能讓她感覺自己是安全的，林霍被柚一的低氣壓影響也開始頹廢起來。
出門之前柚一耷拉著的腦袋怏怏地抬起瞟了一眼林霍又落下，像受了不少委屈。
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林霍背過手佝僂著背在樓道裏踱步，腳步落得很輕，惆悵的情緒卻很重。
是不是做錯了？不應該逼她的？
他緊鎖的眉頭又增添煩躁，他止步在辦公室門口抬起手臂想要開門，姿勢定格在半空中。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也清楚自己到底處於什麽樣的狀態下，所以等我自己想明白，等我自己放過自己，我就會好了。”
站在門口的林霍輕輕一笑：“我就是想問問你想不想吃蛋炒飯，快到午飯時間了。”
縮成一團的柚一抬頭望了一眼牆上的鍾表，顯示著九點十三分，搖了搖頭腹誹著老林撒謊都不會找個像樣的借口。她拍了拍肚子，癟癟的胃大概早就已經抗議了，隻顧著想事情都沒有考慮到它。
“那我就吃一份吧，要超多超多雞蛋的那種。”
“直接給你炒一盤雞蛋不就行了，還吃什麽蛋炒飯？”
“那不一樣！”
“等著吧，也不知道有什麽不一樣的。”
腳步聲漸行漸遠，柚一重新縮回自己的“籠子”裏，安靜的空間裏隻能聽見呼吸聲和時鍾指針行走的聲音。
“柚一！柚一！”前台小姐的聲音從樓道裏傳到柚一的耳朵裏。
她穿上鞋子出去。
前台小姐看到她，邊喘著粗氣，邊抓上她的胳膊：“打你電話怎麽不接，有顧客找你現在人已經在訓練場了。”
她回過頭瞅了一眼被扔在吊椅上的手機，抓了抓脖子：“手機靜音了，對不起啊。”
“我沒事兒，就是過來告訴你一聲，不要耽擱了。”
“謝謝……我這就過去。”
“好，那你先準備一下，我先回去了。”
前台小姐離開之後好一陣子，柚一才緩緩地蹙起眉頭，從口袋裏拿出糖罐倒了幾顆糖在手心裏，在嘴裏咬碎，發了狠似的，好像這樣做就可以把煩心事都咬碎嚼爛一樣。
隻幾步路卻走得格外漫長，她不緊不慢隻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遠遠地看見射擊場的大門還要在門口站一會兒，等嘴裏的糖果融化完再進去。
“非常抱歉，我來晚了。”
她頭也不抬地推門進入。
“沒關係，我們的柚一無論是在賽場還是職場都喜歡讓別人等待，不過沒關係你有讓人等待的價值。”
女生轉過身來看著柚一，圓圓的眼中含笑，臉頰上的酒窩淺淺地凹了進去。她活潑可愛的氣質與柚一是截然不同的，柚一第一次見她就這樣覺得。當時相遇是在青少年的射擊比賽上，她美得讓柚一挪不開眼睛，恨不得飛奔過去仔細地觀察一番。再後來，兩個人一直以對手的身份出現，別看楚柯桐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實力卻穩居高手行列裏的第二，從未掉下來過。
至於她今天為什麽會來找柚一，大概是來慰問一下總是排在她頭上，讓她穩居第二超越不過的柚一。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好朋友的關係呢。‘別想試圖套近乎，我們隻能保持敵人的關係’，這可是你當時跟我說的話。”
“那麽久的事情還記仇啊？”
“我無所謂的啊，反正你輸給我之後，還是會把關係恢複成敵人。”
柚一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雙腳不安分地盤起，昂著頭凝視著楚柯桐。
“選拔賽你收到邀請了吧，這次我不會再輸給你了，所以別逃跑，親自過來看我是怎麽把你拉下寶座的。”
“你喜歡你拿去好了，我又不稀罕。”
楚柯桐的眼睛裏閃爍過震驚，還是繼續強調：“不喜歡時間久了也會有一種屬於你的歸屬感，別嘚瑟，我會搶過來的。”
“好，我知道了。”
“我看了你之前的采訪，不管你當初想退賽是真想這麽做，還是鬧著玩，你這次都必須來參加比賽！”
“為什麽？”
“不然的話，我會天天來纏著你的，讓你每天都看著我。”
“……”
柚一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隻覺得幼稚，每天都來豈不是每天都有得忙，這不是件壞事反而是天大的好事啊，至少她能保證自己每個月的業績都能夠完成，不會被老林炒魷魚。她思忖著，這明明就是一件好事，為什麽在楚柯桐的嘴裏就變成了壞事。
難不成她知道自己總是給別人惹麻煩？
“是不是害怕了？那就去參加比賽吧，我就這一件事情要跟你說，居然讓我等了十分鍾。我現在已經通知完了，我要回去訓練了。”
柚一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楚柯桐的思維，楚柯桐早已不見了身影，預約的射擊場不用也是浪費。這樣想著，她便自顧自地檢查氣槍開始練習射擊。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每一個動作不用想也印刻在四肢的肌肉上，唯一不同的是她不聽使喚的右手，顫抖個不停。
“集中在你的靶子上，深呼吸！”林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驚詫卻不能分走注意力，她還是要先驗證自己現在的實力。
柚一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眼神篤定地注視著靶心，默念著一，二，三，扣動扳機發射出一發子彈。
成績不算差但比起她之前的魄力卻少了很多，她的右手總是會分走她的注意力，讓她變得煩躁不安。
“老林，我的手是不是恢複不了了？”柚一看著自己的手腕，又轉頭看站在門口處的林霍，“它不恢複我就沒辦法站上賽場，我沒有那個自信。”
“你可是薑柚一，沒有你克製不了的問題，我相信你。”
“算了吧，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我記得當時你連氣槍都抱不穩，十斤重的氣槍看起來比你還沉。當時你為了證明自己可以拚了命地訓練，怎麽現在就沒了那股韌勁？”
柚一癱坐在地上：“因為不甘心。我討厭你當時一句話否定我所有的熱忱，我憑什麽就要活成你給我定義的樣子，我不服！”
“那現在呢？”
“不甘心肯定有，但我根本沒有辦法接受自己失敗，沒有辦法接受我所有的付出到最後毀在自己手裏。”柚一輕嗤一聲，“想不到‘天才’也是會毀在自己手裏的，果然從高處掉下來會摔得更慘。”
林霍坐在柚一身旁：“誰承認你是個天才了？我可從來都沒說過，你就是隻學不會先飛，靠著自己的蠻勁走下去的笨鳥。”
“真是無情，幹嗎這麽說我，我不要麵子的嗎？”
“小屁孩要什麽麵子！”
柚一斜睨著林霍，轉過頭偷笑。在林霍麵前，她還是個小屁孩不需要麵子也不需要強裝堅強。她捏著手腕忽然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說：“剛才楚柯桐來過了，像個孩子一樣，有活力有目標，比我要堅定。”
“吃飯吧。不是早就餓了，吃飽了才有力氣想對策。”林霍把端來的蛋炒飯放在柚一麵前，“我家的孩子我最清楚，她不過是暫時迷了路，等她自己想明白看清楚就好了。我不需要和任何人對比，她本來就很優秀沒有人比得上。”
“哎，肉麻！”
“肉麻嗎？我看書裏說這麽做可以鼓勵孩子的信心，沒有感覺到嗎？”
柚一撇撇嘴：“沒有。”
“看來還是做不來文縐縐的事情。趕緊吃吧，吃完飯幹活兒去！”
柚一抱著碗看了半天才找到幾塊雞蛋，抱怨道：“不是說好多放一些雞蛋嗎？”
“不吃就放下，給你吃我還覺得浪費！”林霍的聲音遠遠的。
柚一看過去才發覺林霍已經一腳踩在了門外。
“知道了！”
她耷拉著腦袋，抱著碗飛快地扒了幾口，米飯下麵是滿滿的炒蛋。
柚一想起剛才林霍口是心非的樣子心裏一暖，臉上笑著，眼角卻流出淚來。林霍的愛很單純，笨拙地用他自己的方式來愛兩個孩子，天冷了不會說要多加些衣服而是先劈頭蓋臉地罵一句穿這麽少好看啊，轉頭就會給孩子們準備棉衣。
小時候的柚一常常懷疑林霍是不是討厭她，久而久之，習慣了也就不再去分辨是喜歡還是討厭了。長期處於這種環境的柚一對於自己的情感需求也變得扭曲，她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麽，所以做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掩蓋委屈和無助。
下課鈴聲響起，趴在桌上小憩的浦昭睜開眼睛打了個哈欠。
“這次我們班論文分數最高的是浦昭，如果你們要是有浦昭用心研究的努力我就不發愁了。看看你們給我交上來的論文，寫的都是什麽東西，抄襲就抄襲還抄到一起去了！”
浦昭皺著眉頭瞥了一眼站在講台上喋喋不休的導師，絕望地又趴回桌子上。從來不喜歡聽嘮叨的他最煩的事情就是“捧殺”教育法。把一個孩子捧到天上去，訓斥著其餘不那麽突出的孩子，既會招惹嫉妒他的人，又會讓他變得煩躁不安。
“昭兒，昭兒！”
“咋啦？”
“我解不開了，你給我拚一下。”白一南晃晃手裏的魔方，趁著台上的導師不注意丟了過去。
“你有耳機沒？”
白一南摸摸口袋翻出耳機，點點頭遞過去：“我有，給你！”
“謝啦。”
戴上耳機，世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浦昭低著頭扭著魔方，思緒逐漸飄散。魔方拚好後，百無聊賴的他又開始用眼睛探索有趣的事情，絲毫不在意台上講得熱火朝天的人。
“射擊選拔賽已經準備就緒，‘天才少女’薑柚一仍未做出回應，她究竟是否會參加比賽暫時還未得到準確答案。”
耳機裏的電台新聞像一隻火把，燃起浦昭心裏愈演愈烈的情緒，他本來掩蓋得好好的，偏偏在這個時候撕碎了他所有的偽裝。
要不要發個消息過去呢？要說點什麽呢？要不要開門見山地約她出來見麵呢？大腦還沒思考清楚，動作卻快了一步，聊天框裏的文字發了出去。
“在幹嗎？”
浦昭手指顫抖了半天想要撤回，在手指按下去的瞬間收到了柚一的回複，激動得差點叫出來。
柚一：“在休息。”
浦昭：“看了新聞有些擔心你，你會參加比賽嗎？”
柚一：“我不知道。”
浦昭：“要事先保留神秘感，然後忽然出現在賽場上，製造一種驚喜的感覺嗎？”
柚一：“這又不是娛樂節目，沒那麽多花樣。”
浦昭：“放鬆一點，在我認識的朋友裏你是最優秀的。”
三分鍾過去，沒有回應……
五分鍾過去，沒有回應……
十分鍾過去，終於有了回應，正當浦昭百思不得其解柚一發過來的表情包是什麽意思，她又發過來一條消息，說她今天要替同事打掃衛生。
晚上要幫忙打掃衛生，那是不是今天坐末班車的時候可以遇到她啊？
一想到晚上會相遇，浦昭恨不得立馬通知太陽下班然後去見柚一，多一分一秒都覺得是在浪費生命。
浦昭：“我今天也有點事情，會坐末班車回家，我們可以一起。”
消息發出去之後，他反複讀著自己說的話，心想，這樣說會不會被她認為我是故意的，會不會影響她對我的看法？
柚一：“那就約定好了啊，不要逃跑！”
浦昭：“好，一言為定。”
消息發送出去很久，浦昭都沒有關閉聊天頁麵，明明知道對方不會再發消息過來卻還是要再等等。一句話、一個字哪怕是一個標點符號都足夠讓他回味很久，胸口悸動的聲音他都能清晰地聽見，他的臉頰緋紅，嘴角是藏不住的欣喜，手掌撫在胸口感受著不同尋常的情緒體驗。
在他的印象裏，自己幾乎不怎麽會隱藏情緒，想要什麽、需要什麽會第一時間說出來，從來不會藏著掖著。可這次不知怎的，隻想自己知道就好，隻想讓那些時常侵擾自己正常思緒的情愫鎖在心裏，留給自己偷偷觀看，偷偷歡喜。
“昭兒！”
聽到自己名字的浦昭嚇得一激靈，怯怯地抬眼看清白一南的臉這才勉強收起自己沉醉的表情。
“怎麽了？”
白一南一臉狐疑：“應該是我問你怎麽了吧。這都下課了，想什麽呢？”
正在收拾書本的浦昭手上動作一頓，不安地轉了轉眼珠子，搪塞道：“就……就有那麽回事兒。”
“不對，不對，你絕對有事情瞞著我，讓我猜一猜。”
浦昭站起身將背包挎在肩上，望著白一南，輕輕一笑：“別想了，絞盡腦汁參透我的想法還不如想想怎麽應付你的結課作業。”
“啊，對了！”被提起頭疼的事情白一南才想起自己剛才要做的事情，“昭兒，幫幫我吧，我的作業幫我想想對策吧。”
“我不要！”
浦昭頭也不抬地往前踏著步子，手裏扭著魔方。剛才他神遊的時候把拚好的魔方又打亂了，現在想要恢複它。
白一南小跑著追上去，他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求浦昭幫忙完成他的作業，不然他將麵臨肄業，他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昭兒，你就幫幫我吧，我請你吃飯怎麽樣？”
“我不餓，謝謝。”
“那我請你去看電影。”
“我不想看，謝謝。”
“那你想幹什麽啊？”
“我想去見柚一……”
毫無防備地說出這句話來的浦昭驚恐地瞪圓了眼睛，他惶恐地望向白一南，尷尬地笑了幾聲：“我，那個什麽……”
白一南比他還要興奮，飛撲過來掛在他的身上，嘴角都要咧到耳後了：“我就說吧，你們兩個絕對有事情，到哪一步了，臭小子趕緊交代！”
“什麽哪一步啊，我們還沒開始呢。”
白一南張大嘴巴，蹙著眉頭看著他：“糾結什麽呢，再等下去黃花菜都涼了！”
“我知道啊，但是也不能馬上就去表白吧，而且嘟嘟怎麽辦？”
“啊，我都忘了嘟嘟也喜歡薑柚一。”白一南瞟著浦昭，“你們真是同一個血統裏的，舅舅和外甥喜歡上一個女生，這樣複雜的關係，小說裏都不敢這樣寫吧！”
浦昭緊緊抿著唇，唇瓣因為撕扯微微發白。
“不要糾結那麽多，我想嘟嘟也會支持你的，實在不行我幫你去勸勸嘟嘟，你就大膽去做吧！”
“真的？”
浦昭的眼睛裏閃爍著光芒，嘴角忍不住上揚。
“就是我這個作業吧，需要你幫幫忙。”
浦昭冷笑幾聲，他甩開白一南自己往前走，邊走邊嘀咕：“果然，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你到底幫不幫我啊？”白一南站在浦昭的身後扯著脖子問他。
“幫，走吧！”
白一南忍不住笑起來，自己的好兄弟終於開了竅，而且最重要的事情是自己終於不會掛科了！他現在恨不得找到薑柚一，深深地鞠上一躬，表達感謝。讓他在八卦的同時還能解決燃眉之急，這樣神奇的女子他一定要當作好運女神恭恭敬敬地對待。
“阿嚏！”
站在長長的隊伍裏排隊的嘟嘟忽然一個噴嚏，口水噴得前麵的東東一身。他從口袋裏拿出紙巾擦了擦鼻涕，又拿出一張遞給東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老大，你感冒了嗎？”站在嘟嘟身後的小易伸手過來摸嘟嘟的額頭。
“這你就不懂了吧，一想二罵三念叨，這明顯就是有人想我了啊！”
東東也側過身子笑嘻嘻地問嘟嘟：“老大，誰想你了啊？”
嘟嘟一臉無奈地看著東東，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臉卻被身高局限隻好變成了拍拍肩膀：“東東啊，沒事的時候別總顧著吃東西，多看點書吧。我要是知道誰在想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哦。”東東撇了撇嘴，“老大你還是沒說是誰想你啊。”
“東東，你最愛吃的雞腿要沒了，還不快去盯著點！”
小易看不下去替嘟嘟解圍，東東聽到吃的東西也不再糾結誰在想嘟嘟立馬回過頭去盯著盤子僅剩的一隻炸雞腿。
嘟嘟抱著胳膊望著東東，說道：“有時候我挺羨慕東東的，每天隻顧著吃吃吃，無憂無慮！”
“老大，你不也是每天都在睡睡睡嗎？”
嘟嘟側過頭瞥了一眼小易：“你還真是會舉一反三！”
圍在一起吃飯的三個孩子自然免不了會暴露出喜好和自己的關注點，嘟嘟在盤子裏揀出青椒放進東東的盤子裏，小易挑揀出洋蔥放進嘟嘟的盤子裏，東東挑出盤子裏最不愛吃的香菜放進桌子上的紙巾裏。
“老大，老大，你上次說的那個射擊運動員，叫什麽柚子？”
“你說柚一姐姐？”嘟嘟抬起眼看東東，想知道東東會帶給他什麽新的情報。
東東咬了一口炸雞腿，嘴角沾滿油花：“最近新聞上都在報道她，好像挺多人關注的，能不能給我要個簽名？”
小易夾著雞腿放進東東的盤子裏，眼睛不停地瞟嘟嘟的臉生怕他忽然把坐在對麵的東東按在盤子裏，連忙製止東東繼續說下去：“東東啊，我這個吃不了了，你幫我吃吧，老大之前就說過吃飯的時候不可以說話趕緊吃吧。”
“你老看我幹什麽？”嘟嘟看了一眼小易，不解地問。
“沒事，沒事，哈哈哈哈。”
吃了幾口飯的嘟嘟喃喃道：“東東這麽一說倒是提醒我了，我應該告訴下浦昭讓他去幫我給柚一姐姐打個氣。”
正在咖啡廳裏幫忙寫作業的浦昭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嘟嘟班主任的電話號碼遲疑了一下，但還是硬著頭皮接了起來，聽到對麵傳來的是嘟嘟的聲音，這才放下心來。
“浦昭啊，我可不可以求你幫個忙？”
“祖宗啊，你是不是又惹事了？”
“我沒有惹事，我就是想讓你幫我去給柚一姐姐打個氣，鼓勵一下她。我看了這幾天的新聞報道，早就想找你幫忙了。你不是射擊俱樂部的顧客嘛，幫我給她加個油，我就不去見她了，我害怕柚一姐姐見到我一高興沒有心情去訓練了。”
浦昭無奈地扯了扯嘴角，你的柚一姐姐才不會被你這個小屁孩影響呢，自作多情！
“就這樣，我要回去午休了。”
“嗯，好好學習啊。”
“好。”
掛了電話，白一南忽然湊過臉來八卦：“嘟嘟嗎？說了什麽？”
“讓我給他的柚一姐姐打打氣。”
“這孩子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不行，我要打電話過去說說他，明明身邊就藏著一條狼。”說著白一南就要搶浦昭的手機。
浦昭高舉手機用身高壓製著他，嘴角揚了揚：“別忘了，你的作業還得我幫你呢，你確定要自尋死路？”
浦昭把手機遞到白一南麵前，壞笑著看他的反應。
白一南思忖一會兒，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又吃又拿的更沒有理由去拆穿他偽裝的皮囊了。
“嘖嘖嘖，真是一出大戲。”
“閉嘴！”
“好嘞，都聽您的。”
兩個人分工合作到下午五點半才完成一份結業作業，白一南看著Word文檔裏的論文感激不盡地望著浦昭，激動地抓住浦昭的手：“您的大恩大德，鄙人沒齒難忘。”
“行了吧你，別去嘟嘟那裏揭我老底就謝天謝地了。”
白一南的頭搖晃得像撥浪鼓：“不會的，不會的，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
“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就不跟你一起回家了。”
白一南低頭看了一眼時間：“這個時間去做什麽，約會嗎？”
“不可以嗎？”
白一南嬉笑著湊到浦昭跟前，刨根問底：“和誰，柚一嗎？”
“你管我！”
浦昭抬起腿朝白一南比畫了一下，嘴角難掩笑意。
白一南撇撇嘴：“唉，長大了，長大了，不受管了！
“我走了啊，你好好去和柚一約會吧！”
坐在椅子上的浦昭揮了揮手：“拜拜。”
白一南剛邁出幾步又返了回來，囑咐道：“下次自己匯報發展地步哦，作為好兄弟也是要知道你的情況的啊。”
“看我心情！”
“嘁，不敢表白的膽小鬼！”
白一南的話剛說完就被浦昭扔過來的抱枕砸個正著，灰溜溜地跑走。
等待的過程總是很漫長，浦昭特地選擇離射擊俱樂部很近的咖啡廳就是想知道柚一準確的下班時間，他可以做出偶遇的樣子和柚一提前相遇。他坐的位置一抬頭就可以看見對麵俱樂部的情況，他猜測著柚一現在會做什麽，有沒有吃晚餐，有沒有認真工作。
這些有關於她的事情不斷在他的腦子裏轉啊轉的，沒有一刻安寧。
正在打盹的柚一可顧不上浦昭的幻想，暢遊在夢境裏釋放自己的疲憊。
睡得太舒服醒過來已經十點三十五分，柚一急急忙忙擦了擦流出來的口水，拎著拖布草草地拖了遍地便去車站等公交車。
迷迷糊糊的柚一被冷風一吹瞬間睡意全無，瑟縮著身體盯著被橘黃色燈光照射的柏油地麵。
“剛剛是不是睡著了？”
熟悉的聲音忽然靠近，柚一仰頭一望笑了起來：“你怎麽在這裏啊？”
“在等你啊。”
“我才不信！”
浦昭低頭，橘黃色的燈光掩蓋著他發燙的臉頰，臉頰往大衣的領子裏蹭了蹭，風吹動他手裏的袋子順便幫他縮短了和柚一的距離。
“這個是給你的，不知道你有沒有吃晚飯就隨意買了一點。”
柚一歪頭看他，笑著問：“你不知道晚上吃東西會變胖嗎？”
“你的運動量那麽大，這些熱量是可以消耗的。”
“不管怎麽說，總之謝謝你啦。”
即將入冬的夜晚還是會感受到它的脾氣，隻穿了一件運動服外套的柚一站在四麵透風的公交站顯得有些單薄。
“風為什麽這麽大啊，我今天剛洗的頭發又被**到出油了。”
“這都要冬天了，冷一點不也正常嗎？”
柚一聽著前麵兩個人的話，風大嗎？她沒有感受到啊。她扭頭過去想問問站在一旁的浦昭有沒有感受到很大的風，浦昭整個身子都是傾斜的，為她擋去一多半的寒風。他見她對他笑了笑，用手指擦了擦鼻頭以免鼻涕偷偷流出來讓他丟了形象。
“車來了，走吧。”
浦昭點了下頭跟在柚一身後上了車，柚一拿著公交卡劃了兩次付了浦昭的公交費。跟在柚一身後的浦昭有些受挫，好不容易才和柚一熟絡起來就牽扯進人情局裏有借有還，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柚一坐在一張雙人椅上，故意留出一個位置。浦昭因為剛才的事情對柚一身旁的椅子視而不見，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發泄情緒，選擇坐在柚一身後的椅子上。遲鈍的柚一這次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兒，心裏悶悶的。她低著頭偷偷瞟了一眼身後灰色的影子，手指微微用力掐在手心裏。她往窗邊靠了靠，想把頭靠在窗戶上稍稍休息一下，不料卻躺進了一個柔軟溫暖的手掌裏。
“不要睡，會感冒的。”
柚一眯著眼睛嘴角彎了起來，浦昭身上的檸檬薄荷香聞起來總是那麽舒服，她小幅度地蹭了蹭他的手掌然後坐正身體。
“你最近有沒有看新聞？”她向後一仰，問他。
“有看，嘟嘟也看了，還讓我給你加個油。”
柚一歎了一口氣：“其實，我現在不是很確定到底要不要參加比賽。老林很想讓我參加，諾一也很支持，雖然他們嘴上說著尊重我的選擇，但是我都明白他們的心思。”
“可以告訴我你的想法嗎？”
柚一搖了搖頭，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所以選擇了緘默。
她看向窗外，街道上霓虹絢爛，車水馬龍，好似每個人都在用盡力氣生活，偏偏她是停下腳步的那個人。
“不急的，你可以慢慢想，想到什麽就告訴我。”
浦昭的聲音很輕，話語裏滿是溫柔。柚一點點頭沒有說話，眼睛一直望著窗外的景象。她不知道的是坐在她身後的浦昭一直擔憂地看著她，恨不得馬上盤問個水落石出，心裏那樣想著卻還是用自己的理智控製著。
兩個人下車以後也一直保持著一前一後的狀態，柚一沒停下，浦昭沒跟上。柚一走得很慢，一回頭就可以聞到淡淡的檸檬薄荷香。她頓了腳步，咬著下唇轉頭問他：“我還是很害怕麵對，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害怕什麽，就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要逃避，逃得越遠越好。”
浦昭聽完柚一的話伸手摸摸她的頭：“問問你自己，你自己心裏會有一個答案的，別急，慢慢來。”
柚一遲疑一會兒點了點頭：“不是很確定，大概有吧。”
“你害怕的是失敗還是別的什麽？”
柚一抬頭看看他又低下頭：“我害怕的東西，是討論聲，失敗也讓我害怕，因為那會讓他們更放肆地去討論我，我做不到聽不見看不見，我沒有辦法。”
浦昭的眉頭逐漸皺成一團，眼神中的擔憂又加重一些。
“我前幾天坐地鐵的時候碰到了支持我的人，她說讓我努力。我是真的很好奇她喜歡的是作為冠軍的我，還是那個完完全全真實的我。”
浦昭口比心快地回答柚一：“我喜歡的是喜怒哀樂都俱全的薑柚一，會發脾氣，會表達恐懼，會表達情緒的薑柚一才是一個完整的你啊。也許在一些人眼中覺得你過於優秀過於完美，你的成就是他們很長時間都沒有辦法實現的，這不是他們的錯，你想想看你有沒有對他們的話做出反駁和糾正。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包裝完美沒有缺陷的人，一旦暴露出缺點才更招人喜歡。就像現在這樣，你對我說出你的恐懼，這些來自普通人的情緒作為‘天才少女’的你也有，這會讓我覺得你沒有疏離感。太過完美無缺在別人眼裏會感覺到壓力和疏遠，而有缺點的完美更討人喜歡。”
柚一耷拉著眼看他：“真的嗎？”
那表情在他眼裏是可愛的，可愛到讓人想伸手捏捏她的臉頰。他幹咳幾聲，用手遮在唇邊：“對呀，現在的你對比之前的你就更讓人心動。”
柚一揚起笑容，眼神裏還是帶著淡淡憂傷：“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這個，我會好好吃的，謝謝。”
柚一搖晃著手裏的袋子，笑看著浦昭。
“明天是星期天，你有時間嗎？”
“有啊，怎麽了？”
他搖搖頭，答道：“明天出來散散心，怎麽樣？”
柚一頷首：“好啊。”
浦昭笑著和她揮手：“晚安。”
“晚安。”
風風火火回到家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裏的柚一，成功引起了家裏兩個男人的注意，林霍和諾一對視一眼，然後蹙起了眉頭。
“看來她還是沒有成功地糾正自己的想法。”
林霍長長歎了一口氣，無奈地回答：“再等等看吧。”
“老爹，你不要發愁了，實在不行你就培養我吧，我去代替我姐比賽。”
林霍瞥了一眼興致勃勃的諾一，說道：“洗洗睡吧，時間不早了。”
“晚安，老爹。”
林霍沒說話，進了房間關上房門。
站在門前的諾一氣得嘟起嘴來，小聲說：“我可能比薑柚一還有天賦呢，過了這村沒這店了，可別後悔！”回房間前又擔憂地望一眼柚一的房間，搖搖頭關了房門。
翻箱倒櫃過後，柚一的房間已經變得亂七八糟，終於被她找到衣櫃裏放著落土的裙子。常年不變的運動服，偶爾她還是會像個小女生一樣向往洋娃娃和連衣裙，這條裙子買回來之後一直塵封在衣櫃裏沒有翻出來過。在全身鏡前比畫了半天，紅色的雪紡碎花連衣裙襯得皮膚雪白，柚一低下頭撫摸著光滑的麵料，小心翼翼地掛在衣架上。
收拾好殘局後，她有些疲憊地癱坐在地板上，眼神捕捉到一個袋子，是浦昭上車前給她的。
透明盒子裏放置著牛油果三明治，她小心翼翼地嚐了一口，十分驚喜。
“太好吃了吧！”
盤坐著的柚一興奮起來，向後仰躺下，她躺在地板上放鬆身體，呼吸也變得冗長。她手覆在胸口上，緊張又期待的情緒再次出現，這樣的情緒和站在賽場上的緊張情緒不同，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兩者的不同。
月光傾瀉，夜空中的星星點點閃爍，它們在扮演傾聽者，傾聽夜色下人們的心事。
早早起床的柚一，罕見地化了個淡妝。
起床去廁所的諾一見到精心打扮的柚一，在門口盯了足足兩分鍾。
“你幹嗎？”柚一問。
諾一圍著柚一轉了一圈，疑惑地問：“你要出去約會？”
“看起來很奇怪嗎？”柚一指指自己的臉，伸手扯了張化妝棉，“那我擦掉好了。”
“別擦！誰說不好看了？我隻是驚訝是何方神聖能讓你打扮得這麽漂亮出門。”
柚一嬌羞地笑了一下：“就是個普通朋友。”
諾一腦海裏忽然閃過某個臭小子的臉，收斂了笑容：“快點走吧，一會兒要遲到了。”
“我還沒弄完呢……”
諾一推著柚一往玄關走：“別弄了，已經很漂亮了，趕緊去約會吧，玩高興點！”
“知道了，記得告訴老林一聲。”
“嗯。”
柚一換好鞋子回頭向諾一再次確認自己的妝容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放下心來出門。
諾一站在玄關待了一會兒又折回房間。
“剛才柚一出門了？”從書房出來的林霍問諾一，諾一點點頭，他又問，“出去玩了嗎？”
諾一點頭：“老爹，也許我們並不是可以替她排憂解難的人。”
諾一低下頭，回想起剛才柚一臉上藏匿不住的欣喜，那個表情是他從沒有在柚一臉上見到過的，偏偏一碰見浦昭，那個表情常常出現。
在地鐵站相遇的兩個人，見到對方後都被驚豔了。
一直都是休閑服或是運動服的柚一忽然換上一件淑女風格的雪紡裙，一改往日的隨性，變得溫柔又充滿魅力。而一直喜歡穿牛仔、風衣，走潮流風格的浦昭換上了黑色的羊羔毛外套，裏麵搭配著黑色格子大衣和淡藍色襯衫，鼻子上還架著黑框眼鏡，怎麽看都是一個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紳士。
“哇，你今天變得好不一樣啊！”柚一張大嘴巴圍著浦昭轉了一圈。
浦昭低頭偷笑：“你也很不一樣啊。隻是穿這麽少，你不冷嗎？”
“不冷，不冷！”
柚一搖著頭，暗暗慶幸還好昨天晚上準備了大衣外套，不然這種天氣非得凍成一個人形冰棍。一陣寒風吹過，柚一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為了掩蓋住自己還是很冷的事實，她催促著浦昭進地鐵站。
兩個人走在一起格外吸睛，柚一總是能感受到來自不同角度的視線，偶爾和陌生人對視上她還會淡淡一笑。見到她笑，對方也會回給她一個笑容。她恍惚間意識到自己之前都曲解了別人的意思，那些視線並不都是她想象中的帶著攻擊意味的，也可以是溫柔和善良的。
星期天的地鐵站裏人群並不很多，有位置可以坐下。柚一和浦昭挨著坐，兩個人身上的香水味道相互融合，變幻莫測，沁人心脾。
柚一隨手拿出糖果遞給浦昭，低頭發現浦昭“叛逆”的膝蓋露在外麵，用手指小心地戳了戳：“不穿秋褲老了可是要得老寒腿的。”
浦昭癢癢的，用手掌蓋上破洞褲露出的膝蓋：“你的手更涼好嗎？”
“有嗎？”柚一雙手摩擦幾下，問他。
“誰讓你穿這麽少，借你焐一下，一會兒還給我。”
浦昭伸出一隻手握住柚一的手，話說得極快，大腦根本來不及思考，臉別向一邊沾染上一層緋紅。
柚一低頭看著浦昭的手，臉上升騰起一片紅暈，頭往衣服裏埋了埋。
“請問你是柚一嗎？”
仰起頭見到一個中年模樣的孕婦，柚一立馬站了起來：“您坐這裏吧。”
“謝謝啊，我和我丈夫可喜歡看你的比賽了，我們準備給我們的孩子起個小名叫橙子，也想把他培養得和你一樣，當一個射擊運動員。”
柚一頷首，笑得格外開心：“小橙子嗎？一定是個漂亮的孩子。”
“對了，我和我丈夫開了一家攀岩館，有時間可以去坐坐。”女人拿出兩張優惠券遞給柚一，“我們一家人都會為你打氣加油的，永遠支持你。”
柚一拿著兩張優惠券看向浦昭：“有興趣嗎？”
“今天你是主角，聽你的。”
“好。”
兩個人出了地鐵站換乘公交車，坐了三站便是那位婦人說的攀岩館。柚一為了形象需要定期補妝，把包包交給浦昭自己帶著補妝的工具去衛生間。柚一對著鏡子，檢查著自己的妝容，在臉上掃了一層散粉，補了層唇蜜，滿意地點了點頭。正當她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時，身後傳來衝水的聲音，裏麵的人頭也不抬，身上穿著和柚一一模一樣的裙子。
柚一慌張地跑了出去，剛才她在鏡子裏看清了楚柯桐的臉還有不同於她平板身材的好身材。
她整個人都變得悶悶不樂。
浦昭一見到柚一，笑容便浮上臉頰，手裏握著兩杯剛買的檸檬茶，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女生，女生見到柚一，悻悻地瞪了一眼轉頭走了。
浦昭問：“怎麽了？”
柚一搖頭：“沒事。剛才那個人是？”
“她過來跟我要聯係方式。”
“給了？”
浦昭笑著搖頭：“沒有。”
柚一低著頭把距離拉開老遠。
他小跑著追上柚一，握住她的手腕：“走吧，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柚一仰頭望著浦昭的側臉，失落地耷拉下腦袋，眼睛瞟到自己的連衣裙上，眉頭皺了皺。
她今天就不應該穿這條裙子出來，楚柯桐的身材比她要豐滿，長相也沒得挑，偏偏就和她撞了衣服款式。
柚一鬱悶著心情，莫名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到了。”
柚一仰頭看見攀岩館的名字愣了愣，問他：“這就是你說的好玩的地方？”這不就是他們本來要來的地方嘛。
“我要是不這麽說的話，你也不會乖乖地跟我走啊。”
柚一被逗笑：“走吧。”
她剛往前走了一步就被浦昭拽住了胳膊：“你就穿這身去攀岩，確定嗎？”
柚一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裙子抬頭問他：“那怎麽辦？”
“脫掉！”
柚一環抱住自己鄙夷地看著他：“你說什麽，變態！”
意識到自己的話有歧義，浦昭急於辯解：“不是的，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換掉就好了。”
“開個玩笑，放輕鬆一點。”
浦昭摸摸脖頸，整張臉連帶著脖子都變成了紅色的。窘迫的處境迫使他的口中不斷分泌出唾液，他咳了咳：“走吧。”
浦昭走在最前麵，身後跟著柚一。前台的服務人員見到浦昭眼睛立馬亮了起來：“浦先生，您來了。”
“嗯，我放在這裏的備用衣服可以拿一下給我嗎？”
“好的，請稍等一下。”
來去大概兩分鍾，工作人員的手裏就多了個褐色的紙袋。浦昭點頭道謝後把紙袋往柚一麵前一推：“你先去換一下衣服吧。”
浦昭聽出柚一話中的意思，挑眉笑道：“我怎麽聞到一股酸味呢？”
見柚一不說話，他又補充道：“我隻來過這裏一次，至於為什麽沒去俱樂部——大概是因為有人思念成疾？”
柚一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扯過浦昭手裏的袋子就往換衣間的方向走，她咬著牙齒恨不得立馬從這個地方消失。
丟死人了！
換上衣服的柚一遲遲不敢走出門去，她咬著唇在換衣間裏來回踱步，她緊蹙眉頭，自己為什麽要那麽衝動地說出那種容易讓人產生誤會的話啊，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咚咚咚！”
“柚一，你換好了嗎？”
“換，換好了。”
她慌亂地站在門前，輕手輕腳地推開門，綠色和紫色混搭在一起的男款運動服被柚一穿出嘻哈歌手的感覺。
浦昭丟過來一捆繩索，頭也不抬地說道：“走吧，我帶你先去了解一下攀岩的規則。”
“這東西，還真沉……”柚一抱著兩捆繩索跟在浦昭身後嘟囔，手裏的繩索重得壓彎她纖瘦的身體。
浦昭故意站在不遠處背對著她。
柚一見他沒反應，氣呼呼地把手裏的繩索往地上一甩。浦昭回頭望她，她對視上他的視線，微微顫動嘴唇。
“需要幫忙嗎？”
柚一的倔脾氣上線，甩了甩頭，吞咽著口裏分泌出發澀的唾液：“不用，我可以的。”
“那我走了？”
“啊？嗯。”
柚一沒有想到的是往日裏無微不至的浦昭會忽然轉變成另一個樣子，咽了咽口水，求助的話她怎麽也說不出口。浦昭站在不遠處凝望著她，見她蹲在地上不起來走上前伸出手：“起來吧。”
“不要！”
浦昭蹲下身和她保持同一水平線，對視：“你的感受別人有時候是沒辦法感同身受的，如果你不說，我不問，事情會發展成什麽樣？”
柚一吸吸鼻子，把頭扭向一邊，兩隻手糾纏在一起掐得發白。
“不說話，那我走了。”說著浦昭就站起了身子。
柚一的聲音很小：“我拿不動……”
“什麽？我聽不到。”
浦昭的手搭在耳朵上，整個上半身都傾斜了過去。
“我拿不動，幫忙拿一下吧。”柚一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剛才的聲音是顫抖的。
浦昭笑得格外燦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柚一的頭：“為什麽明明是你的錯卻擺出這麽委屈的表情呀，太可愛了吧！”
柚一沒有躲開也沒有否認浦昭說的話，她的確不是一個會表達情緒的人，但這不代表他可以戲弄她，不代表——算了，她對他居然一點都生不出氣來。
她一定是瘋了！
柚一走在前麵，他偷偷地將塞在繩索之間的啞鈴拿了出來。這個東西他之前為什麽沒有發現？他看看手裏的啞鈴又看看柚一，搖搖頭，把啞鈴放在地麵的角落裏，小跑著追上去。
陽光一晃，照到地麵擺滿啞鈴的角落單單少了一隻五公斤的啞鈴。
攀岩館的工作人員檢查完設備會在大堂休息，路過門口的角落，看到孤孤單單的一隻五公斤啞鈴。
“是誰把你帶到這裏的，奇怪？”
經過浦昭的講解和指導，柚一已經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攀登新人區域的岩體。浦昭仰頭望著柚一，隨手擰開礦泉水瓶蓋灌進喉嚨。他煩躁地抓著額前的頭發，半個小時裏，柚一除了點頭和搖頭一句話都沒有跟他說過。
“你要繼續把我當空氣嗎？”
爬到岩體半腰的柚一動作一頓，向後一躍，利用繩索降落在地麵上。
“這麽無情嗎？”
柚一忽然想起他剛剛教訓她的話，回答：“是啊。”
“堂堂薑柚一是這麽小肚雞腸的一個人，要是被人知道了怎麽辦？”
“我，薑柚一剛剛被某個人教訓不會表達自己的情緒，現在我表達了，你還想怎麽樣？”
浦昭被柚一的話噎得說不出話來，一臉無奈地扶著下巴看她。她走到哪裏他的眼神跟到哪裏，目的就是為了讓她先開口和他說話。
“我餓了。”柚一坐在浦昭旁邊。
浦昭沒說話，拿起旁邊準備好的蛋白棒遞給柚一，看著她撕開包裝紙，開始吃起來。柚一起初還能夠忍受他的視線，最後忍不住瞪他：“我臉上是有花，還是有什麽奇怪的東西？”
“我這是作為一個師父對徒兒的關愛。”
“我什麽時候承認你是我師父了？”
“不想承認嗎？”
柚一冷哼一聲：“我當然不承認。想當我師父就贏過我，我剛才看了這麵是新人區，那麵是攀岩資深愛好者區，贏過我，我就承認你是我師父。”
“這可是你說的，別後悔！”
做好熱身動作之後，兩個人躍躍欲試。作為男生的浦昭利用身體結構上的優勢剛剛邁出第一步就超出柚一一大截。不甘示弱的柚一緊跟其後，每一步都走得踉踉蹌蹌，浦昭停下腳步朝她望過去，剛剛學會攀岩的柚一使出吃奶的力氣向上攀爬。
“加油啊，你快要追上我了。”
“顧好你自己吧！”柚一腳下用力一蹬，從浦昭麵前爬了過去，運動神經發達的她一旦被刺激到就會爆發出潛力。
浦昭的手摳著岩點，整個人像壁虎一樣貼在攀岩牆上，柚一側過頭來看他時立馬裝出努力在爬的樣子，等她轉過頭又變成一隻人形壁虎。柚一登頂轉頭對腳下的浦昭挑眉一笑，拽著動力繩滑落到地麵上，浦昭隨即也觸發自己的動力繩踩到地麵。
聽到自己的名字，柚一有點恍惚，問他：“你剛才叫我什麽？”
“薑柚一啊，怎麽了？”
“沒事，就是感覺挺意外的。”柚一卸去身上的裝備繼續說，“很多時候我的成功都歸功於‘天才少女’的名號，無論是在商場抽獎抽到麵巾紙，還是在新聞上被點名，他們都把那些努力歸功於‘天才’的帽子扣到我的頭上來。”
柚一笑著，笑容裏包裹著很多晦暗的情緒。浦昭似乎能感受到她情緒一般似的，心揪成了一團，表情也沉重起來。
“過來，讓我摸摸你的帽子。”浦昭伸手在柚一頭上比畫著什麽，像是捧起什麽往自己腦袋上一扣，“你的帽子借我戴幾天，正好我羨慕你這個天才的名號，這帽子好沉啊。”
柚一跳起來將手伸到浦昭頭頂懸空壓了壓：“別還給我了，送你了！”
浦昭指指自己的頭頂：“現在我幫你解決了這個大麻煩，攀岩比賽也輸給你了，不準備請我吃飯彌補一下我受傷的心靈嗎？”
“行吧，看在你今天一直被我欺負的份上，請你吃吧！”
“嗯？欺負？”
浦昭疑惑地歪頭回想今天自己什麽時候被欺負過，柚一悄悄摸摸地溜走生怕浦昭回想起來自己送給他的小禮物——五公斤的啞鈴。
趁著浦昭沒反應過來的時間，柚一跑到更衣室換了自己的衣服，還和工作人員問了浦昭來攀岩館的頻率，在確定工作人員的話和浦昭的話並無出入時才放下自己的好奇心。
“你是薑柚一，薑選手嗎？”
柚一聞聲扭頭過去見到一身姿挺拔、模樣憨厚的中年男人，在聽到工作人員畢恭畢敬的一句老板時這才想起早上見到的孕婦說她和她丈夫都是自己粉絲的事情。
柚一伸出手，禮貌地問好：“您好。”
那男人輕輕握住柚一的手，心裏是按捺不住的激動：“真的是你啊，你好，你好。”
“今天早上遇到您夫人，她了我兩張這裏的優惠券，正好今天沒什麽事情就過來體驗一下。”
“感覺怎麽樣，還滿意嗎？”男人激動地望著柚一，雙手緊張地握緊放在胸前。
“我不是很懂攀岩，但今天我玩得很愉快。”
“好，好。”
“老板，這裏又不是隻有薑柚一一個客人，也看看我吧！”
還完設備的浦昭剛進門便看到老板羞赧得像個小媳婦，溫馨的畫麵刺痛他的眼睛，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待遇的浦昭開始嫉妒起來。
老板看都不看他一眼，擺擺手說道：“別打擾我，我在跟我的偶像說話，今天我開心就給你打個八折吧。”
“謝謝你……”
被冷落的浦昭沒了繼續討老板關愛的心情，耷拉著腦袋站到柚一身旁。
“不都說給你打八折了嗎，怎麽還站到我偶像旁邊去了？”老板鄙夷他。
瞬間老板的臉就垮了下來，露出一副淚眼汪汪的表情望著柚一：“要是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我可以立馬把他製服。”
“老板，我在你心裏是有多麽差勁啊？”
“你不要說話，把她嚇壞了。”
“她又不是玻璃做的，還會嚇壞？”
浦昭臉上是一副大寫的嫌棄表情，見到店門口進來的老板娘，一雙眼睛都在放光。
果不其然，老板娘也注意到了這邊，走了過來。
“老公啊，幹什麽呢？”
“你來了啊，小心點。”
老板小跑過去扶住女人，眼神裏滿是疼惜，女人嬌羞一笑：“謝謝。”
柚一拽拽旁邊的浦昭：“我們是不是該走了，這撥狗糧我不想吃了。”
“我早就想離開了，要不是你還在這裏。”
“走吧，走吧。”
柚一拉著浦昭的胳膊往夫妻兩人跟前走去，本想馬上離開的柚一又再次被夫妻兩人困住非得合影之後才肯放她走。難卻好意柚一隻好點頭同意，浦昭充當攝影師。
拍了合照，簽了名，柚一還親自給老板娘肚子裏的寶寶寫了一封信，事情解決完之後外麵的天都已經黑了下來。柚一抱著紙袋凍得發抖，嘴唇都變成了紫色的，浦昭脫下自己的外套搭在柚一身上監督她穿好衣服。
“穿好，不要感冒了。”
柚一被浦昭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她突然覺得自己似乎被浦昭當成嘟嘟一樣的小朋友，笑著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知道了，柚一小朋友，我們去吃飯吧。”
柚一笨拙地點點頭，嚐試從寬大的外套裏伸出手來，用力向外伸了半天終於看見兩根手指。指尖溫熱，手掌整個被浦昭握住放進他的口袋裏，柚一的信號塔徹底崩潰隻傻乎乎地跟著他，大腦裏一片空白。
最後晚餐還是浦昭結的賬，兩個人在吃完一大份爆肚後又包下了關東煮的攤子，鼓著肚子滿足地在街上散步。吃了熱乎乎的食物，又走了一段路，柚一感覺自己在浦昭的外套裏蒸騰熱氣，白色的熱氣從袖口和領口散發出來。
“別脫衣服！”
柚一放在拉鏈上的手一僵：“可是我很熱，不停在冒汗。”
“那幫你摘掉帽子吧，散散熱氣。”
柚一撇嘴，乖乖地站著不動。浦昭摘掉她的帽子小心地整理她緊貼在脖頸上的青絲，喉嚨因為緊張不停地吞咽著。
頭頂的路燈忽然熄滅，柚一下意識地抓住旁邊的人，她的身邊突然冒出好多黑影推擠著她移動。
焰火綻放，乍現在夜空中。
她仰起頭望著頭頂絢爛的焰火，呼出一口白霧，嘴角的笑意漸漸浮上臉龐。周圍被焰火點燃，夜霧色的天空雖不及焰火豔麗卻總是在用盡力氣守護星星。夜空上方的月亮和星星在觀察著地上的人們，而地上的人們也在仰望天空。
“你怎麽了？”
浦昭沒說話隻輕輕攬她入懷。
衣衫上的檸檬薄荷香味撲麵而來，柚一有些不知所措，手不知道要放在哪裏。
“你……你還好吧？”
聽到柚一的話，浦昭稍稍放鬆抱住她的力氣，與她驚慌的眸子對視上，禁不住低頭吻在她的額頭上。
身後的煙花漫天，天空是留不住的，他們各自的心裏都偷偷放入一場煙火，任誰都無法擦除，偷偷表明愛意，雖然沒煙花絢爛，但比它要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