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你待在原地，我來找你就好
夜裏下起了雨，到清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太陽探出頭來照在雨絲上閃閃發亮，像是從天上落下水晶一般絢爛。
被雨聲吵醒的柚一從**爬到落地窗邊深深嗅著雨水的味道。在柚一的印象裏，下雨天是她最開心的日子，雷聲和雨聲比音樂要動聽很多。雨水清清淡淡的味道比濃鬱的香水要舒服很多，喜歡雨卻不喜歡被淋濕的感覺。可接下來要麵臨的是來自林霍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在窗邊欣賞好一陣，她感覺到有些涼，才把窗戶重新合上。
每到雨天柚一總是能喝到林霍煮的老薑茶，暖暖的味道會充盈整個房間。生活中的細枝末節會慢慢潛伏到記憶的軌道裏，印刻在習慣當中，悄無聲息，毫無察覺。
皮箱裏有柚一隨手帶過來的幾包紅茶，她隻需要找到蜂蜜和生薑就可以完美還原記憶裏最幸福的事情。讓柚一慶幸的是他們住的是一家擁有廚房的民宿而不是處處熏著香薰，放著一次性用品，裹著白色床單的快捷酒店。
打開最後一個櫃子，一台手搖咖啡機陳列在裏麵，咖啡豆也完完整整地靠在一旁。柚一盯著咖啡機，陷入了兩難的抉擇當中。
咖啡和紅茶搭配起來的感覺應該和薑茶差不了太多吧，不行不行，那就不是原汁原味的薑茶了，條件有限，湊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啊。
柚一鼓搗了半天才弄清咖啡機的工作原理，盛咖啡豆的袋子上標注著密密麻麻的英文。對英文一竅不通的柚一一邊用手機查單詞一邊翻譯，到最後才明白寫的是咖啡豆的生產地和製作方式對磨咖啡毫無指導作用。
她洗幹淨雙手，抓了一把咖啡豆丟進咖啡機，轉動手柄，咖啡的香氣就飄散了出來，學著網上找來的教程將咖啡粉倒進濾紙裏過熱水，拿去濾紙她迫不及待嚐了一口有些失望地皺起了眉頭。
“為什麽會酸酸的，過期了嗎？”柚一拿著咖啡豆的袋子仔細地分辨著，“應該不會過期了吧，會不會拉肚子啊？”
“你在做什麽？”
“啊？”柚一轉頭見到睡醒的浦昭站在門口，“我在磨咖啡，你要喝嗎？”
浦昭點點頭朝她走來，端起剛剛柚一失敗的咖啡喝了一口：“好……別致的味道。”
“我在想是不是咖啡豆過期了，不然味道為什麽會這麽難喝？你不要喝了，一會兒肚子會難受的。”
柚一盯著咖啡豆的袋子艱難地讀出上麵的文字，浦昭看了一眼被丟進水槽裏沒有衝泡開的咖啡粉黏在濾紙上頹廢地倒在一側。
“我來做吧。”
“你會做手磨咖啡？”
浦昭搖搖頭：“不會，但是我可以試試看。”
柚一看著浦昭篤定的模樣半信半疑地把手裏的咖啡豆遞了過去。浦昭淺淺一笑，好看的眼睛又變成了可愛的月牙狀。
“應該還有個濾壺，你見過嗎？”
柚一想了一會兒，問：“是長得像做化學實驗的那種東西嗎？我剛才看見了，我想想看……”說著開始向櫃子那邊走去。
她抬頭踮起腳勉強打開頭頂的櫃子，向後退了幾步見到了長相奇怪的壺。
“你看，就是這個！”
柚一轉頭，鼻頭貼上了浦昭的胸膛，為了確定是不是濾壺走到了柚一身後的浦昭能感受到自己超速的心跳聲。
“呃——你拿一下吧。”大腦一片空白的柚一像一隻螃蟹一樣移動。
“嗯。”
浦昭拿到濾壺簡單地清洗，再用廚房紙擦幹，然後將濾紙折成三角漏鬥狀擺在了裏麵，柚一研磨的咖啡粉足夠衝兩杯，但他並沒有立馬衝咖啡，而是將少量的熱水倒入壺中，搖晃幾圈,然後倒出，接著用湯匙拍實咖啡粉放到底壺，拿著熱水從中心開始衝泡起來。
“果然精致的東西就要精致的人來用，”柚一盯著浦昭纖細的手指感歎，“我要是也有這樣一雙手就好了……”
浦昭伸手蓋上柚一舉到麵前的手掌，輕輕握住。浦昭的手心很溫暖，她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昨天玩滑翔傘時也有過這樣的感受。
浦昭握著柚一的手在涼水裏衝了衝，蹙著眉頭：“手都燙紅了，都沒有感覺到嗎？”
“沒，沒有……”
柚一偷偷瞥了一眼浦昭的側臉，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自己的手燙到了，他卻會做出焦急的表情。柚一不懂，但目睹的諾一卻懂得了兩人之間潛移默化的情愫，心底油然而生一種危機感。
臭小子，潛伏這麽久，原來就是為了接近我姐，膽子很大嘛！
諾一心生一計，得意一笑。
“我是嘟嘟，柚一姐姐開門呀！”
嘟嘟穿著睡衣敲門，今天早上一睜眼他在房間裏沒有見到浦昭，這才想起自己昨晚把房間鎖上的事情，一大早就來求助柚一。
“你起來了啊，快進來吧。”諾一滿臉堆笑，看得嘟嘟汗毛都豎了起來。
“你丟東西了，還是沒睡醒？”
諾一笑著回答：“我睡醒了也沒有丟東西。”
“你這個笑容真的好瘮人，你怎麽了？”
諾一狡黠地凝視著嘟嘟，嘴角向上一勾：“嘟嘟呀，你很喜歡柚一姐姐對吧？”
“對呀，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今天因為一直在下雨，導遊小姐說我們今天隻能在室內活動，可以去水族館玩，還可以去潛水體驗館。你和柚一姐姐去水族館一起玩怎麽樣？”
嘟嘟仰頭望著諾一：“理由呢？”
“你想啊，你來這裏除了吃就是各種玩水，你和你喜歡的人都沒有單獨在一起過，趁這個機會兩個人單獨在一起不好嗎？”
嘟嘟眯起眼睛，警惕性滿分：“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要不就是有事要我幫忙，總覺得你沒安好心。不能輕易信你，我要去找柚一姐姐了。”
諾一撇嘴，自己的小心思居然被一個小孩子發現，他該怎麽辦，沒有嘟嘟的出力幫忙他要怎麽讓柚一和浦昭距離遠一點。
他咬著手指，絞盡腦汁，無論怎樣他都不能讓自己的姐姐就這麽被別人輕易追到手。
“諾一，快來嚐嚐浦昭做的咖啡紅茶，實在是太好喝了！”柚一捧著杯子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但在諾一眼裏，柚一臉上的笑容是一種危機感更是一顆隨時發射的子彈。
“能有多好喝？”
柚一將杯子舉到諾一麵前：“你嚐嚐看，真的很好喝。”
諾一垂眸，奶咖色的**熱氣騰騰，接到手裏輕輕抿一口，紅茶和咖啡的香氣充斥鼻腔。他點點頭，並不否認浦昭的手藝。
“還可以，我們下去吃飯吧，我有點餓了。”
“那我們下去吃飯吧，怎麽樣？”柚一轉頭看向浦昭。
浦昭點點頭應了一聲。
“柚一姐姐，你今天看起來很開心呀！”坐在浦昭身邊的嘟嘟忽然開口，似乎也感受到了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是因為一大早就見到嘟嘟的原因嗎？”
“自戀的小孩還不趕緊去換衣服，準備去吃早飯？”諾一斜眼看他。
浦昭撫摸著嘟嘟一覺醒來變成的雞窩頭，蹲下來摸嘟嘟的小肚子：“這裏還疼嗎？”
嘟嘟搖頭：“不疼了，以後我一定會聽話不亂吃東西了。”
“走吧，先去換衣服，一會兒下樓去吃飯，和柚一姐姐、諾一哥哥說讓他們先去吃飯，你一會兒就去吃飯。”
“好。”嘟嘟點點頭。
吃過早餐，四個人開始選擇路線，柚一因為不會遊泳想去嚐試潛水，嘟嘟卻吵著要去水族館看鯨魚，誰都不肯讓步，最後靠猜拳分成了兩組行動。柚一和浦昭向潛水區出發，而諾一和嘟嘟去水族館看鯨魚和美人魚表演。
趁著雨下得不大，四個人抓緊行動。方向感不好的柚一拿著地圖拉著浦昭朝著潛水館相反的方向移動，當兩個人出現在遊樂園門口的時候都傻了眼。
“我們……我們可能走錯路了，怎麽辦？”柚一看著地圖低著頭。
“等我一下。”
浦昭說完就跑向販賣旅遊品的攤點，買了一把藍色的雨傘，氣喘籲籲地跑回柚一身邊將傘舉到她頭頂：“雨太大了，會淋濕的。”
柚一驚訝浦昭的舉動，恍惚間發現這些天自己一直都在被浦昭照顧，心頭緩緩蔓延出暖意。
“那我們是回去，還是去裏麵玩一下？”
“我們都走到了門口當然沒有不進去玩的理由啊，走吧！”
柚一頷首，笑容在臉頰上綻開。平日裏的柚一清冷又驕傲不肯多露出一絲笑意，偏偏浦昭讓她變成了臉上常常掛著笑容的人。
雨停了，浦昭收了傘甩了甩傘上的水，眼神注意到傘柄上刻著的大象圖案。聽見柚一喊自己的名字他又移開視線，撥雲見日的光芒照耀在水窪上，走過時還會泛起陣陣漣漪。
“柚一，你害怕鬼嗎？”浦昭突然問了一句。
柚一搖頭：“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浦昭看了一眼斜後方的鬼屋，“我們進去看看怎麽樣？”
柚一臉色驟變。
她遲疑的樣子引起了浦昭的注意，浦昭大步走過去拉住她的胳膊：“走吧，每次嘟嘟都會被鬼屋嚇哭，如果不是很嚇人的話，下次可以帶嘟嘟來玩。”
“嗯……”
進了門之後才發現排隊的人很多，大多是一對一對的情侶，他們交流的聲音很大，沒有一句柚一可以聽得懂的話。在門口的工作人員給每對情侶的手背上都印上相同的印章，柚一和浦昭也被當作情侶印上相同顏色的印章。
“我剛才問了一下好像今天有一個活動邀請情侶們參加，可以拿獎品。”浦昭舉著手臂指了指手背上的印章，“兩個印章可以拚成一個圖案，每對情侶的圖案都不一樣。”
“具體是什麽活動你知道嗎？”
“沒有，我問的那個人也隻知道這些。”
柚一點點頭：“放心吧，我們可能一不小心就變成了整個活動的MVP，要有自信。”
浦昭跟著柚一笑，眼神中的溫柔在不知不覺裏溢出。
“我們現在要往哪裏走？”她歪頭看他。
“我手上寫的是四號，我們去四號？”
“可以，走吧。”
鬼屋裏標著數字的門很多，怕黑的柚一死死拽著浦昭的衣服，一刻也不肯鬆手，根本沒注意自己勒得浦昭差點不能呼吸。浦昭伸手拉開衛衣前襟，深深呼出一口氣。
聽到重重的呼吸聲的柚一鬆開手，對浦昭說：“對不起。”
“沒事，走吧。”
剛剛轉過頭去就聽見柚一尖叫的聲音，返回去找卻尋不到人，浦昭心裏開始發慌：“柚一，你聽得到嗎？”
沒有人回應他，頭頂上一盞燈亮一下暗一下晃得他眼暈，他越發心焦，額頭上也開始出現汗珠。他感到奇怪為什麽這個鬼屋從他和柚一進門到現在都沒有扮鬼的工作人員出來，超出設想範圍發生的事情始終是他沒有辦法克服的恐懼，他習慣性地把所有事情安排妥當，一旦超出預想便開始不再穩重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
他走到最後的轉角，緊張地吞咽口水，如果這裏還是沒有找到柚一他就要去當地的警察局報警了。轉角處沒有燈，昏暗一片，隻遠遠地望見屋門沒有掩上，裏麵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慢慢靠近，從門縫當中看見四個背影，他四處看了一眼找到了燈的按鈕。“啪”的一聲屋裏瞬間亮了起來，穿著奇怪的三個人外加上柚一同時轉過頭來，柚一抱著爆米花跑向他。
“浦昭，你終於來了，我剛才不知道碰到什麽機關進了這裏，遇到了四號房間扮鬼的工作人員，想去找你……”
柚一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浦昭擁入懷中，手裏的爆米花掉落一地。
“你待在原地，我來找你就好。”浦昭在柚一耳邊喃喃，她能清楚地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
她笑著拍了拍浦昭的後背：“是不是把你嚇壞了？對不起呀，這裏連手機信號都沒有，我就沒有打電話給你。”
浦昭沒有鬆開柚一，緊緊抱著：“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找到你的，所以記得等我不要瞎跑。”
被浦昭動作嚇到的柚一木訥地點頭，除了點頭之外好像沒什麽可以做的事情。浦昭揉了揉她的頭發鬆了手，視線轉向三個發出姨母笑的工作人員。
“非常感謝三位的照顧，沒有讓她亂跑。”
三個工作人員麵麵相覷討論著什麽，然後用蹩腳的中文回答：“沒關係。”
意識到對方不會中文，浦昭立馬用英文把剛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聽懂後的三個人打趣浦昭和柚一感情很好，還說柚一意識到自己走丟之後差點哭出來。浦昭看了看站在一旁聽不懂英文的柚一笑了一下，轉頭和三位工作人員道別。
從房間裏走出來，柚一終於忍不住問浦昭：“剛才你們是不是在說我的壞話？”
“沒有啊。”
“我都看見了，你忽然對我一笑，我就覺得事情不那麽簡單。”
浦昭嘴角一揚，湊到她麵前，壞笑道：“他們剛才告訴我，你差點哭出來，是因為喜歡我嗎？”
“我……我……我就是害怕自己回不去了而已！”
“哦——”浦昭提高音量，“那你為什麽一直牽著我的手？”
柚一意識到後立馬抽回自己的手，咳了幾聲然後開始向別的地方移動：“那個，我……我尿急，廁所在哪邊？”
“廁所在外麵，這裏麵沒有。”
“哦，知道了。”
柚一紅著臉走在浦昭前麵，前腳剛邁出鬼屋就被拉花嚇到後退半步栽進浦昭懷裏，浦昭的手扶住她的腰：“小心一點。”
“好，謝謝。”
作為特別的顧客，工作人員送給他們一份特別的禮物，兩張畫麵新奇的塔羅牌讓他們近期做事之前先想想牌麵預告的提示。
柚一拿到的是一張浴火重生的鳳凰，而浦昭拿到的是一張駕馬禦車的戰車。
看見塔羅牌的瞬間柚一就有強烈的意識，這是在預示著她要做的決定，預感很強烈。不知道是自己內心早就確定還是因為沒有退路，她認定那張塔羅牌會告訴她最正確的答案。
浦昭見柚一心事重重，詢問：“你在想什麽？”
“啊？沒事兒……”
“給你變個笑臉出來，看著我。”浦昭拍拍她的肩膀，用手擋在自己的臉上，然後打開看她的反應。
“不是變笑臉出來嗎？在哪裏？”
浦昭撇嘴：“你看到好看的男生都不會笑的嗎？”
“哈？”
聽明白浦昭的話後，柚一後知後覺地笑了起來。
浦昭漲紅著臉撓著頭發：“不好笑就不要笑了，弄得怪尷尬的。”
“浦昭，你真的好可愛。”
“這……這算是在誇我嗎？”
柚一頷首：“當然！”
浦昭被柚一這麽一說心裏的那種感覺又更加強烈起來，大腦徘徊在冷靜和感性之間。
“那邊有射擊遊戲，我們過去玩吧！”一個女生拉著男朋友指著不遠處的攤位，這句話引起了柚一的注意。
“要不要去玩？”浦昭問。
柚一看了一眼浦昭，才重重地點點頭：“嗯，想玩。”
“一定要發揮薑選手平時的水平，拿到獎品。”
“你喜歡哪個玩偶？”柚一轉頭問他，“我送給你呀！”
浦昭看了一圈指了指最邊上的大象玩偶：“我要灰色的大象，可是位置太偏了……”
“一般說前一句話就可以了，後麵的那句話省略它吧。”
兩個人走到攤位前換了五顆子彈，柚一先是嚐試著瞄了瞄目標，想到了什麽轉頭問浦昭：“我可以失敗嗎？”
浦昭頷首：“可以，沒有人百分之百成功，我期待你成功也不介意你失敗。”
“好，等著你的禮物吧。”
柚一第一發子彈打在大象玩偶上，使它向後退了一大步，隻一個角還留在上麵，店主瞠目結舌，一遍遍說著這不可能。
“這很有可能！”
店主的話聽在柚一的耳朵裏，剛好是她為數不多聽得懂的一句，她自信地挑著眉毛大膽地和店主對視。
“浦昭，拿你的禮物。”
“好。”
店主拿出新的玩偶擺上，擺弄好角度又看看柚一得意揚揚的笑。柚一搖搖頭，舉起槍瞄準，槍聲響起後緊接著玩偶落在地上。柚一的右手抽搐了一下，擔憂的神色從臉上一掠而過，她清楚如果下一次手腕失去知覺將意味著會被圍觀的人嘲笑，思考良久還是選擇走為上策。她放下槍將子彈還給店主拿著娃娃遞給浦昭，在眾目睽睽之下溜之大吉。
“怎麽不繼續玩下去了？”
“我怕店主哭出來，萬一訛上我怎麽辦？”柚一從口袋裏拿出兩顆薄荷糖丟進嘴裏，“要吃嗎？”
浦昭搖搖頭。
柚一收回糖罐放進口袋裏：“快走，一會兒沒準從四麵八方躥出來幾個大漢，咱們倆可能就跑不掉了。”
“真的假的？”
“假的！”
柚一的聲音和她的力量是同時出現的，浦昭被她帶著跑了起來，她的情緒轉換，總讓人懸著心。少女的呼吸聲響在他的耳邊，她停下來笑著看浦昭：“我不行了，跑不動了！”
“不要放棄，就差一點了。”
浦昭拉住她的手，穿過一條馬路在水族館前落了腳，兩個人氣喘籲籲相視一笑。
剛剛看完美人魚表演的嘟嘟和諾一從門廳裏走出來看見氣喘籲籲的兩個人感到奇怪，去潛水怎麽會喘成這樣。
“你們兩個潛水潛到大西洋又回來了？”
柚一橫了諾一一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不知道關心一下你姐啊！”
“柚一姐姐，你怎麽了呀？”
“我沒事，就是有點想你呀。”柚一捏了捏嘟嘟的小臉蛋。
“柚一姐姐要看海豚表演嗎？我帶你去吧。”
“嘟嘟，你怎麽能這麽快就背叛我呢？”諾一有些氣憤地想要製止嘟嘟，他明明剛才還對嘟嘟說過不要輕易相信把他們丟掉的兩個罪魁禍首，怎麽一瞬間嘟嘟就能拋到腦後什麽都不管不顧呢。
“我沒有背叛你啊，隻是有了更好的選擇啊。”
諾一被嘟嘟的話堵得說不出一個字，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浦昭說：“習慣就好，人都是善變的。”
“你這兩個玩偶是用來安慰我的嗎？謝謝啊，我真的是……”
“不，這隻是柚一剛才的戰利品，而且它們是屬於我的。”
諾一耷拉著腦袋，撇著嘴，淚眼汪汪地望著浦昭。
“對不起。”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
浦昭正糾結著要怎麽安慰諾一的時候，忽然聽到柚一的聲音：“薑諾一，我想喝水！”
“這就來啦！”諾一瞬間變臉回答，轉頭看浦昭的表情又變成了委屈的樣子，“我去給姐姐買水。”
浦昭嘴角抽搐，他確定是學網球而不是學表演的？這情緒拿捏的力度這麽熟稔一丁點也看不出違和。
“浦昭，我也想喝水！”
嘟嘟的聲音傳來，浦昭歎了一口氣：“來了。”
還沒等浦昭靠近賣水商販就接到了導遊小姐的召回電話，四個人就這樣灰溜溜地回了酒店，同遊的老年人聚在地下一層一起下棋、聊天。
四個人被導遊小姐帶到一旁厲聲警告他們不要瞎跑，團內多數是老年人沒有像他們一樣的活力，允許四處逛一逛但是絕不可以出現不打招呼就消失的情況。導遊小姐看起來是真的生氣了，柚一皺著眉頭踢了踢旁邊的諾一，會意的諾一厚著臉皮湊到導遊小姐麵前說著漂亮話保證不會再出現下一次，這才讓四個人勉強逃脫僵持的局麵。
“柚一姐姐，我們去打遊戲吧。”嘟嘟拉拉柚一的衣角指著牆角的遊戲機。
“遊戲機？”
柚一順著嘟嘟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這才發現這其實是一個遊戲廳，隻是老人們嫌沒有地方下棋喝茶，這才騰出了地方坐著。遊戲機一台挨著一台，緊緊靠在一起。
“我現在才知道導遊小姐有多麽不容易，我要是攤上這麽糟心的事情我也會發脾氣的。”諾一抓了抓頭發，無奈地笑了笑。
“嘟嘟，我們去看看。”
柚一拉著嘟嘟走了過去，幾個老爺爺十分喜愛地湊到嘟嘟跟前拿著糖果逗著孩子。嘟嘟瞪圓了眼睛向柚一求助，柚一歎了一口氣深感無力。
“爺爺們，不要總是給孩子吃糖……”柚一的話說完沒起作用，反而圍觀的老人越來越多，“這是誰下的棋呀？”
柚一的話引起一位老爺爺的注意轉頭看她：“怎麽了，年輕人？”
“您能教教我嗎？我看您的棋藝精湛，走棋十分利落，想跟您學幾招。”柚一硬著頭皮講著恭維話。
“那你還真是找對人了，這位可是授人經驗的圍棋師父。”另一位老年人搭腔，給柚一介紹這位老人的實力。
柚一用尷尬的笑容緩解自己現在的處境，她連棋局都沒看清楚就胡亂說了一通，竟沒想到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原來您這麽厲害啊，我為人愚笨，可能不是稱您心意的學生，要不我給您換一個？”
那老人一擺手：“不必，我就是很中意你這個學生。”
“啊？”愣生生吞下後半部分驚訝的柚一笑著點頭回應。
在旁邊看著的諾一咯咯地笑她，沒得意一會兒就被幾個大媽拉住盤問有沒有女朋友用不用給他介紹一個，諾一周旋在幾個大媽之間哭笑不得。
浦昭自動屏蔽諾一發出的求救信號，注視著認真討教的柚一，鬼使神差地邁開步子。柚一分走幾個圍觀嘟嘟的老爺爺的注意力，嘟嘟這才鬆了一口氣。浦昭摸了摸嘟嘟的頭，嘟嘟朝他苦笑一下。浦昭擠進幾個老人中間望著柚一，小心翼翼地藏好感情，卻控製不住定格在她身上的眼神。
柚一舔了下嘴唇吞了吞口水，浦昭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找來一瓶水擰開瓶蓋遞給她。
“謝謝。”
逗著嘟嘟的老人們沒了興趣轉移了陣地去看柚一學下棋，嘟嘟成功脫身，諾一也成功被幾個大媽冷落，柚一坐在棋盤邊看著兩位老人下棋偷偷記下破解的辦法準備回去和老林秀一秀。而浦昭一直保持著和柚一不超過兩米的距離，從各個空隙當中分析柚一的小動作，兩個人甚至還玩起了摩斯密碼，樂此不疲。
“柚一姐姐，柚一姐姐，嘟嘟想玩遊戲，和嘟嘟玩一會兒吧。”嘟嘟跑到柚一身旁搖晃著柚一的胳膊。
“嘟嘟，不可以打擾柚一姐姐。”浦昭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柚一身旁的人聽見。
“沒事，沒事，我教給你的你平時多練一練也是夠用的，去和他玩吧。”老人道。
“謝謝師父的講授，回去我一定勤加練習不給師父丟臉的，您喝點茶歇息一會兒吧，講了這麽長時間一定累了吧。”
柚一的嘴巴塗了一層蜜似的，哄得幾個老人心花怒放，頻頻點頭稱好。
完美結束任務的柚一和嘟嘟玩起了遊戲，先是從射擊遊戲開始然後到了體育競技遊戲，柚一擺著手裏的控製柄怎麽也發不出一個球。
“打網球還得找我，畢竟是專業的嘛。”諾一拿過柚一手裏的控製柄，自顧自地打了起來。
開始覺得無聊的柚一轉到浦昭身邊看著他正在玩的數獨遊戲，一列列一排排的數字，不用計算器和草稿紙的浦昭毫無壓力解開謎題，最後通關。柚一看得一愣一愣的，作為學渣最頭疼的就是上課愛犯困的數學。
“真的太厲害了，我發現你好像什麽都會，無所不能一樣。”柚一看著浦昭手裏的遊戲機琢磨著剛才的數獨遊戲。
“我不會的事情很多啊，不擅長的事情也很多，你沒有發現而已。”
柚一低頭算著數獨，回答：“不，在我眼裏你是一個完美的人，什麽都可以處理得好什麽都可以解決，很厲害。”
浦昭望著柚一認真的樣子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她嫌棄地推開他的手：“不要鬧！”
他愕然，他們的關係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自然，而且自己頻繁增加接觸的小動作，兩個人對於這些親密的動作並不排斥，是不是說明柚一也是喜歡他的，是不是隻是自己的錯覺，這些問題在他的腦海裏不斷回旋著。
“我想吃糖，幫我拿一下。”
浦昭應了一聲拿起手邊的糖罐擰開後遞了過去。
“謝謝。”
“不客氣。”
浦昭隨手也拿起一顆糖放進嘴裏，薄荷的味道一下子釋放出來：“你為什麽喜歡吃薄荷糖？”
“因為不喜歡吃糖。”
這個無厘頭的回答讓浦昭哭笑不得，重複著自己剛才的問題：“喜歡吃薄荷糖的理由是不喜歡吃糖？”
“對，無糖味道的薄荷糖，因為不喜歡吃糖，但是要騙一下大腦我有攝取糖分就不會犯低血糖的毛病了。”
“原來這樣啊。”
浦昭握著糖罐，偷偷記下柚一的喜好。突然他身子一僵，柚一的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借我靠一會兒，頸椎有點累。”
“好……”
他一動不動保持著一個姿勢，不用刻意湊近就能夠嗅到柚一身上淡淡的冰薄荷與睡蓮的味道，他總是覺得味道很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檸檬的味道很好聞。”
“嗯？”
“我是說你的香水很好聞，感覺很舒服。”柚一仰頭笑著看他，“如果諾一有你一樣的品位，估計我早已經是家財萬貫的富婆了。”
“富婆？”
柚一支吾半天解釋道：“有那麽一回事兒，不重要的。”
“嗯。”
“你用什麽牌子的香水？我去告訴諾一讓他買個同款。”
“風之戀。”
聽到香水名字的柚一猛地抬頭驚詫地看著浦昭：“風之戀？那款CP淡香？”
“對，我記得女香好像是叫……”
“水之戀。”
“你知道呀？”
柚一點點頭：“因為我用的就是水之戀。”
浦昭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很多人都形容人們麵對過於震驚的事情時會說不出話來，現在的他已經感受到了。
“看來我們很默契。”
“我現在有點蒙，你等我整理一下思路，我需要思考的時間。”浦昭的聲音很小，聽起來像是在和柚一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柚一疑惑地看著他：“你在和我說話嗎？”
浦昭望著柚一點了點頭：“我需要時間整理一下。”
“你在說數獨遊戲嗎？沒關係，我可以自己試著總結規律。”
對柚一的話浦昭全部靜了音，沒聽進去一個字。他看著柚一的側臉，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或許他們早就注定要遇見，即使不在下雨天相遇也會在別的時間、別的地點不期而遇。
吃過午餐後，嘟嘟和柚一在房間裏睡午覺，諾一一個人去潛水館，沒什麽計劃的浦昭捧著書坐在陽台上讀讀寫寫。書本裏有油墨的香味混合著雨後空氣裏的味道，環繞在他的周圍，陽光輕吻他的肩頭眺望著他手裏的書本。
他沒什麽看下去的心思，並不是書不夠好，而是因為他心裏總是藏著一個活潑的少女，讓他的心變得七上八下總是分走他的注意力。他合上書本，摘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拿起鋼筆在書的扉頁上寫著什麽。
風拂過他的耳畔，撩動著他耳鬢的短發，房間裏傳來手機鈴聲，他放下鋼筆推開陽台的大門，陽光被他丟棄在身後。風吹開書頁，定格在一行娟秀的字體上，未幹的墨水在陽光下擺弄著自己的魅力。
“幹淨，大概是對一個人最高層次的評價，心思單純毫無雜念，就連眼神都是清澈見底。”
“國外的感覺怎麽樣，我可羨慕你了，我怎麽沒有你這樣的運氣呢？”
白一南歎著氣，望著視頻電話裏的浦昭。
“你打視頻電話過來就是為了酸一下？”
“我才沒那麽無聊呢，我這是想你好不好。嘟嘟呢，有沒有給你找麻煩？”
“他去找他的柚一姐姐了，才不會搭理我呢。”
聽到“柚一姐姐”四個字，白一南來了興趣：“柚一？是我們的薑教練嗎？”
“嗯，是她。”
“天啊，她居然也中獎了嗎？浦昭，這是個好機會，別讓我失望！”
浦昭回到陽台，把攝像頭調轉方向，陽光明媚的午後小鎮就這樣展現在白一南眼前。
“好漂亮啊，昭兒，我下次也要去。”
“你來啊，告訴我幹什麽，我又不會跟你一起。”
浦昭把手機架在旁邊的盆栽上，端起咖啡享受地喝了一口。咖啡已經被風吹涼，不那麽好喝了，但浦昭要做出一副享受自在的模樣，讓白一南羨慕一下。
“行了，行了，我已經是一顆檸檬了，別再秀了。你和柚一的感情有沒有進展？”
“有什麽進展？”
“快說來聽聽，讓我也感受一下啥叫怦然心動。”
浦昭微微蹙眉：“你真的很無聊，沒有事情，我掛掉了。”
“我打電話就是為了告訴你，柚一可能會收到射擊比賽的通知，現在都在討論柚一到底會不會參加，體育新聞上都已經出預告了。”
“掛了！”
被浦昭掛掉電話的白一南心裏有些憤懣：“真是無情之人！”
電視上播放著體育新聞：射擊大賽將在十月份舉行，“天才少女”薑柚一是否應戰，當事人並無正麵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