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來告訴我,我喜歡你嗎
1
文璀璨寫的告白信裏誤會了一點兒:
幼兒園時候的陽葵是個溫柔可愛又善良的小白兔。
讀幼兒園時的梁文康也這麽以為,直到某件事的發生——
自從陽葵的牙被梁文康的棒球砸掉一圈之後,梁文康就成了陽葵的禦用翻譯,除了他,還真沒誰聽得懂陽葵一口漏風的普通話。
因此,除了上廁所和睡覺,梁文康幾乎一天24小時黏著陽葵,甚至跟到了她家裏,給陽葵和她爸媽做翻譯。
也是因為這個,梁文康才知道,原來陽葵的爸爸是P大的英語老師,就住在離學校不遠處的教師宿舍裏。
此外,梁文康每天還監督陽葵喝各式各樣的骨頭湯,排骨、烏雞骨、牛骨、鴨骨、鱉骨等,沒有重樣兒的。
陽葵那個小丫頭在半個月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了一圈兒,笑起來時,除了有酒窩,還多了一副若隱若現的雙下巴。
牙倒是沒長出多少來。
慢慢地,陽葵一到飯點就想辦法躲著梁文康,小女孩也是愛美的,她可不想喝湯喝成七斤半和八斤兄弟那樣兒。
這天中午,梁文康終於在小賣部逮著了陽葵微胖的身影。
“你看你有5塊錢,我有1塊錢,湊起來就能買一排養樂多啦!我們買過來分不就得啦!你一直眼巴巴看著他也不賣給你啊!”
陽葵正嚴肅地跟一個明顯比她小的男孩交涉著。
小男孩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等養樂多到手,陽葵“哧”一下拆開。
“你一瓶。”梁文康看見小女孩遞給小男孩養樂多,總覺得畫麵有點熟悉。
“我一瓶。”
“你一瓶。”陽葵又遞給小男孩一瓶,還貼心地給他插上了吸管。
“我一瓶,分完啦!那我走啦!”
“姐姐再見!”小男孩有了喝的,心滿意足之餘,還有些戀戀不舍地揮手——真是一個漂亮又樂於助人的好姐姐呢!
梁文康目送著陽葵一蹦一跳的背影遠去,幼小的心靈猝不及防蒙上了一層陰影。
所以,陽葵這隻“小白兔”早就知道梁文康誆她的套路了,並且還偷偷摸摸地把此套路發揚光大,還知道躲著梁文康。
梁文康忽然有些明白什麽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作為一個大墨塊,他發誓,他以後要做一個好好學習、真誠待人的好學生,決不能把祖國的好苗子越帶越偏。
2
祖國的好苗子陽葵,作為預備少先隊員,要給領導獻花了。
這是所有老師綜合考查各個同學的表現,一起商議的結果。
大中小班,每個班隻選一個人,競爭之激烈可想而知。而且,據說這次獻花儀式還有電視台過來拍呢。
耗子精淩文瑰眼紅得不得了,每次看陽葵的眼神,都是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的那種。
陽葵卻一點兒都沒察覺,因為,她正忙著學怎麽係紅領巾。
誰能想到,一直聰慧有加的陽葵卻怎麽都係不好紅領巾。
這就是不適合當少先隊員的證據啊!淩文瑰趕緊跑到辦公室去告狀,希望能換人,最好換成她自己。
可惜,梁文康會啊!他每天上學看祁遠係一次,放學看祁遠解一次,係法什麽的,早就熟透了。
當茜茜老師跟著淩文瑰到教室時,梁文康已經麻溜地給陽葵係好一個標準的紅領巾結。
“茜茜老師,你放心!大不了國慶那天我幫她係,保準超額完成任務。”梁文康笑嘻嘻地對老師說完,扭過頭給耗子精做了個鬼臉。
“紅領巾還是要自己係的,沒幾天了啊,梁文康你抓緊時間,好好教陽葵。”
惡毒皇後的惡毒計劃泡湯了,梁文康得意得不要不要的,深覺自己是一個合格的王子。
3
9月30號那天,為了確保陽葵能係好紅領巾,梁文康準備下課後再仔細指導一下。誰知突然鬧肚子,還沒下課,他就往廁所跑了兩三回。
放學後,陽葵一邊練習,一邊等廁所裏的梁文康回來。
突然,有幾個大男孩從前後門進來,圍住了她。
帶頭的那個男孩穿著青蒲小學的校服,是淩文瑰的哥哥淩文苑。他一把揪住陽葵的領口:“你就是陽葵對吧!”
陽葵很識相地搖頭。
“我知道是你,我妹告訴過我,頭上紮兩個小包的就是你。我今天來就是通知你,明天的獻花典禮你不準去。要是你有膽子去,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知不知道?”男孩齜牙威脅。
陽葵沒有回答,她的手悄悄伸到課桌裏麵。
“說話!”淩文苑抓起陽葵的粉色文具盒,高高舉起,作勢就要往陽葵腦袋上招呼。
“茜茜老師,他們就在那邊!那麽多人欺負一個人!”門外響起了梁文康的聲音。
教室裏的孩子們呈鳥獸狀散開。
就在陽葵愣神的工夫,梁文康一下子衝進來,用蠻力撞開了擋在她麵前的男孩,一把拉住陽葵的手:“快走啊!”
差點帶出一個漂移。
“兄弟們,他是騙我們的!他隻有一個人,根本沒有老師,給我圍住他們。”
呈鳥獸狀逃跑的男孩們又以網狀反撲,很快包圍住了梁文康和陽葵。
“我再問你們一遍,明天上午的獻花典禮你們去不去?”淩文苑盛氣淩人地問。
“不去。”梁文康說。
“去!”陽葵同時說。
“最後問一遍,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所有的男孩都上前一步,氣勢洶洶地圍住兩人。
“我保證不去!明天我們都在家裏睡懶覺。”梁文康往前一步,擋住了陽葵,並且在身後做手勢,表示這隻是緩兵之計。
誰想到陽葵卻從梁文康背後探出半個頭:“我答應了老師去的,我就一定會去。”
梁文康咬牙,這個陽葵,看上去不傻,怎麽一到重要關頭就這麽軸呢!
真是的!媽媽說的話是話,老師說的話是話,他梁文康說的話就不是話了嗎?
4
一圈男孩漸漸逼近。
這些男孩子都是二年級和三年級的,從身高優勢上就絕對壓倒兩個小蘿卜丁。
“你不要怕,我來保護你!”陽葵從背後抽出一根小木棍,跳到了梁文康的麵前。
被搶了台詞的梁文康一臉蒙,看陽葵的架勢,難道練過跆拳道什麽的?可是跆拳道也不用小棍子啊!難道是劍道?
梁文康隻能靜觀其變。
一圈大男孩們被陽葵的氣勢震住了,小心翼翼地後退了幾步,等著陽葵出招。
隻見陽葵伸出右臂,用小木棍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同時大喊:“Petrificus totalus(統統石化)!”
什麽玩意兒?
這是梁文康和周圍一圈男孩們臉上的表情。
陽葵看周圍的人依然站得好好的,沒有石化,也沒有倒地,又趕緊舉起小木棍,像擊劍一樣刺出,大家以為她要來真的了,統統後退一步——
隻聽見小女孩又叫道:“Stupefy(昏昏倒地)!”
欸?怎麽沒反應?陽葵把“魔杖”收了回來,仔細檢查。
梁文康趕緊上前拉她,小聲問:“你這是什麽武器?什麽招數?”
陽葵脆生生地道:“這是我叔叔給我從日本寄回來的魔杖。”
魔杖?什麽魔杖?梁文康一頭霧水。
明顯對方的人也是一頭霧水。
“我知道,她用的是《哈利·波特與魔法石》裏麵的咒語!我也會!你們先讓開!”這時,對方圈子裏突然跳出一個戴黑框圓眼鏡的男孩,手裏舉著一支小鉛筆,大喊,“Expelliarmus (除你武器)!”
陽葵臉上閃過一絲緊張的神色,也跟著喊道:“Expelliarmus(除你武器)!”
不知道為什麽,對方男孩一抖,鉛筆就從他的掌心滾落。
男孩嚇得後退了幾步。
陽葵開心得跳起來:“我成功啦!我終於成功啦!”
梁文康才不相信世界上有什麽魔法呢!他分明看到,那男孩是因為自己的胳膊肘撞到課桌角,鉛筆才掉下來的好嘛!
現在他覺得老天爺很公平,對方隊伍裏也有一個豬隊友。
梁文康見形勢不妙,立馬大呼:“誰敢來?我可是練過的!黑帶五段聽過嗎?‘唰——唰——唰——’打得你們滿地找牙——”一邊說一邊虛張聲勢地拗出金雞獨立的造型。
男孩們顯然有些猶豫。
趁著大家被嚇住,梁文康拉著陽葵一陣狂奔,撞開了圈子,衝出教室。
“給我追!”
幼兒園就那麽大點兒地,兩派人一個逃,一個追,圍著操場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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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葵被梁文康拉著,一邊逃一邊喊:“你不用擔心,這是哈利·波特的魔杖,法力超強,隻是我還沒練習好,我再試一試——Expecto patronum (呼神護衛)!”
咦?守護精靈怎麽沒出來?
陽葵停了下來,對喘著粗氣的梁文康解釋:“念這個咒要寧心靜氣,集中精力。”說罷,閉上了眼睛,開始深呼吸。
一幫人已經追到屁股後麵了,這廂梁文康火急火燎的,那廂陽葵還在寧心靜氣呢!
“快跑啊!快!”梁文康拉陽葵,陽葵反拉住他,同時伸出“魔杖”:“相信我——Expecto patronum (呼喚神衛)!”
陽葵虔誠地睜開眼時,並沒有發現自己的守護神,隻看到自己重新被包圍了。
梁文康早已放棄掙紮,他反而一臉稀奇地看著陽葵——
這小丫頭看著靈氣逼人,怎麽時不時蹦出一顆二百五的心呢?
有一個念頭閃過梁文康的腦中:
這丫頭該不會故意整我吧?說到底,我可是騙了她章魚丸子,還砸掉她五顆牙的人。
他可是親眼看見過陽葵用自己的招數去騙其他小孩子。
陽葵看破不說破,是不是憋著大招呢?
……
淩文苑顯然沒有耐心耗下去了:“給我打!打那個小女孩的臉!打成豬頭,看她明天怎麽去獻花兒!”
梁文康第一反應是去抱住陽葵的腦袋。
接著,許多雙手這麽招呼上來了。有人拍他,有人掐他,也有人拽他的鍋蓋頭,還有人抓他的下巴,梁文康咬著牙,心想,這次就當還債了。
可是有點不對勁,哪裏不對勁呢?
梁文康覺得胸口有點濕。
然後,他聽到了——“Expecto patronum (呼神護衛)!”
小女孩喊出的魔咒裏帶著顫抖的哭腔。
“Expecto patronum (呼神護衛)!——怎麽還不出來呢?”
梁文康的胸口越來越濕。
他抱緊了陽葵想鑽出去的腦袋,開玩笑道:“你換個咒語啊!之前那個靈驗了的!試試看那個——啊!”
有人在梁文康下巴頦兒上捶了一拳,梁文康覺得一陣火辣辣的痛,下巴好像破皮了。
“他們……沒有武器……那個……沒辦法用……”女孩哽咽著斷斷續續地回答。
“是個純正的二百五,我之前到底是為什麽覺得她聰明呢?”
梁文康沒想到都到這個關頭了,自己還有這份閑心想這個。可不知道為什麽,雖然渾身都疼,但心裏很舒坦。
“Avada kedavra( 阿瓦達索命)!”陽葵閉眼時大吼。
不知道為什麽,梁文康覺得這次的魔咒有點凶,雖然依舊沒啥效果。
陽葵顯然也意識到了,她急了,把“魔杖”當棍子,揮出去打人。
混亂之中,梁文康還挨了一棍子,疼得直抽氣。
這小姑娘,勁兒還挺大的,他怕是上輩子騙過她一百萬吧!
很快,“魔杖”被淩文苑搶過去了。
淩文苑想掰斷這根破棍子,卻被戴黑眼鏡、剛剛和陽葵鬥法的那個男孩搶走了。
兩人打起來了。
其他的男孩子趕緊去拉架。
梁文康瞅準時機,拉住陽葵就跑。
這回陽葵不念咒了,也不吵著要“魔杖”,隻是乖乖跟著跑,一路跑,一路哭。
6
兩人很快衝出重圍,跑到學校附近一個人多的花園裏。
過了很久,還沒人追來,沒想到敵軍的豬隊友殺傷力如此之大。
梁文康鬆了一口氣,身邊的豬隊友卻哇哇哭起來,因為梁文康的臉蛋破相了。
周圍的爺爺奶奶卻一陣肉痛,都用責備的目光盯著梁文康,意思是,小毛孩兒,你怎麽把你妹妹惹哭啦!
梁文康拍拍陽葵肉乎乎的小手:“我沒事,你看我活蹦亂跳還能跑呢!他們也不敢真打……”
陽葵哭得更傷心了。
“那什麽,你這麽哭,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你看那邊那個奶奶,感覺她都想上來打我。”
後一句話,梁文康悄悄地湊到陽葵耳邊說。
陽葵立馬不哭了,濕漉漉的大眼睛,凶煞煞地往老奶奶那邊齜牙。
老奶奶想上來哄孩子的心立刻涼了半截,哆哆嗦嗦地拄著拐杖打道回府了。
梁文康:“那什麽,能不能商量個事兒,今天這事兒,別告訴別人好嗎?怪丟臉的……”
小女孩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你放心,你的那根‘魔杖’,小康爺一定幫你找回來!”
梁文康笑出小虎牙,卻不小心牽動腮幫子,之前腮幫子被人拍了一巴掌,下頜上有幾條指甲劃出的血痕。
梁文康小心地碰了一下下巴頦兒,痛得齜牙咧嘴。
陽葵突然靠近,很近很近,近到可以看到臉上細絨毛的那種距離,然後停下來,“呼呼”地吹了兩下。
梁文康心肌梗死一分鍾,小黑臉默默地紅了。
7
小時候的梁文康曾經以為陽葵是個小天使,後來才慢慢發現這位天使頗有些惡魔本質。但小男孩早就下定決心了,不管這個天使是白是黑是灰,他都會守護到底的!從五歲,到十七歲,到七十歲,到七百歲……
很久很久之後,了解了這個決心的“天使”陽葵表示,七百歲就算了,她可不想活成天山童姥……
不過,話說回來,十七歲的陽葵對於十九歲的梁文康依舊是個謎——
那種考試時永遠會忘記,平時卻總是一遍遍掛在嘴邊的古詩詞。
每次見麵腦子都一片空白,獨自一個人時腦子裏全是她的各種影子。
這就是十九歲的梁文康,他的青春第一次因為一個人而炙熱起來。
而此時的他卻一點兒都沒察覺到,因為他的存在,某個少女的青春陷入了一場兵荒馬亂。
8
在沉寂了一個周末之後,帖子又出來了!!!
還是“我的天才女友”那個ID發的,主題是“讓lwk給我道歉!不然下次po的就是露胸照!”
沒有正文,隻有附件。附件裏是一張光線陰暗的露大腿照。
照片裏的女孩穿著黑背心、超短褲,雪白的雙腿對著鏡頭叉開,雙手隨意交疊在大腿之間——很像女明星給時尚雜誌擺拍的姿勢,但是對女學生來說,未免有些暴露。
這個帖子一出來就立刻爬到BBS榜首,連帶著“小確喪”這個版塊也火了起來。脫喪棒棒團的官方ID一下子收到上百條私信,都在八卦事情查得怎麽樣了。
梁文康手機振動了一下。
“我喪我快樂,不服來打我”的群裏冒出一連串消息:
範仁賢:那個“我的天才女友”的ID剛剛在帖子下評論說,下次是13點14分!
祁遠:呃……學生會的人剛剛找我了,說黨委書記錢老師剛剛找他們,希望我們盡快破案……
文學:破案……
陶醉:話說lwk,我第一反應就是社長名字的縮寫欸……
葛小英:……可惜他不是女生。
梁文康:@祁遠 你小子,我不是上周五就讓你去查IP了嗎!!!你是不是光顧著聽中文係的課了!你幹脆換係得了!@路漫漫 麻煩轉告祁遠一下,讓他查IP!!!
路漫漫:他正在研究草書板書……
梁文康:……
文學:……
葛小英:……
陶醉:哇!
範仁賢:我剛剛去找西語係要了每個班的花名冊,得先找出名字的首字母縮寫是lwk的人。
接著群裏一下子湧進25張圖。
梁文康看了一下手表,現在是周一上午9點50分,正是大課間。
他又看了看照片裏花名冊上密密麻麻的人名,覺得自己可能會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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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兩節課的時間,脫喪團才把姓名縮寫是lwk的那一票人集齊。
包括梁文康本人在內一共64個人,其中女生占43個。
已經快正午了,這麽一個個排查下去,就算不吃午飯,也來不及。
“爆照就爆照,老子要去吃飯了!”從“案子”發生以來一直很積極的範仁賢同誌第一次撂挑子。
祁遠緊跟著發了一條消息:“IP查出來了,在學校附近的青梅網吧,同個ID發布的幾個帖子也翻出來了,大家一起看一下。”
截圖裏的帖子大部分都是對一個叫lll的人謾罵,具體為:
lll&lwk,祝你們倆百年好合,遺臭萬年!!!
lll搶人朋友還跑來炫耀,不要臉!!!
lll你離我好朋友遠點!
lll這個賤人!
lwk好像很喜歡lll,我該怎麽辦……
微信群裏——
祁遠:我建議大家可以去查一下名單裏的名字縮寫為lll的人,可能快一些。
梁文康:你為什麽不早點發?
路漫漫:我做一個大膽而嚴謹的假設啊,這個lll其實就是“我的天才女友”表白的那個男生,而她表白呢,其實並不是喜歡這個男生,隻是擔心自己的女友被搶,所以先下手為強!但是她後來發現,不管她怎麽搗亂,這個lll和lwk啊,擋不住的異性相吸,所以才惱羞成怒發帖子的。根源其實是偉大的同**!
文學:……
梁文康:@祁遠,路漫漫手機不是被你沒收了嗎?
祁遠:她說她有重大發現要跟大家分享……
範仁賢:我現在在青梅網吧,網吧老板說早上6點有一個穿紅色風衣的女孩來過。
葛小英:我把名單圖導成Excel,篩選了一下,發現名單裏隻有兩個名字縮寫是lll的人,一個女生,叫劉璐璐,法語1班的;一個男生,柳落麓,德語3班的。
陶醉:好厲害!
梁文康:給樓上兩位點讚!我這就去找柳落麓!
祁遠:我總覺得有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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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事情果然發生了,柳落麓說不認識什麽lwk,也堅決不承認最近有女生跟他告白過。
最後,他被梁文康問急了,一把指著自己稀疏的發量、凸出的齙牙:“你跟……跟我開玩笑呢!我這……這樣的,誰……誰……誰來跟我告白啊!”
梁文康吸了吸鼻子:“兄弟,行了行了,犯不著對自己人身攻擊啊,我信了信了……”
梁文康鬱悶了,在群裏發牢騷:“會不會這個叫lll的男生根本不是我們學校的啊?”
很快,回複了——
葛小英:誰說lll一定是男生?
陶醉:兩個女生之間的友誼最讓人害怕的是第三個女生。
祁遠:同意。女生去問一下劉璐璐最近跟誰走得比較近。
路漫漫:你又不是女生,你怎麽知道的?
祁遠:因為我有腦子。
正是緊要關頭,梁文康又被錢穀儀叫到辦公室了。
錢穀儀把手機打開,屏幕上正是那張露腿照,他壓低聲音問:“你們查得怎麽樣了?已經快一點鍾了,剛剛校長又過來問了。你們要是搞不定的話,我們就跟技術人員溝通一下,崩掉BBS的服務器。”
梁文康睜大了眼睛:還有這種操作!
早知道有這種操作,他們忙前忙後忙裏忙外地瞎忙活什麽!
錢穀儀仿佛看穿了梁文康的心思,立馬解釋:“我們也是治標不治本,難道校園BBS能一直癱下去?你們學生還不天天投訴?所以,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給你們拖延時間,真正地解決問題……”
“老師,你別動!”
梁文康突然伸出兩根手指,點到屏幕上,叉開,將圖片裏的大腿根部瞬間放大。
“臭小子你看哪兒呢!”錢穀儀一巴掌拍在梁文康的後腦勺上,正要收起手機,被梁文康攔住:“老師,你看她的手腕,是不是文著字啊?好像是英文欸!”
錢穀儀立馬打開打開電腦,放大看,果然,女孩子放在大腿之間的手腕上文著一行細細的英文:
lwg-forever friendship-wcc。
梁文康嘀咕:“我怎麽覺得有點眼熟呢?在什麽地方見過呢?”
手機同時振動起來,收到一條微信——
路漫漫:找到了,一班的女生說,劉璐璐最近跟學生會外聯部長淩文瑰走得最近,可是淩文瑰的縮寫是lwg,不是lwk。
梁文康感覺有什麽線在腦中搭起來了,他趕緊輸入:就是淩文瑰!她閨蜜的名字縮寫是wcc,誰知道wcc是誰?
接著,他把放大的文身特寫截屏發了過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同在法語班的陽葵回複:“文璀璨。”
“文璀璨。”梁文康跟著念出聲。
“文璀璨怎麽了嗎?我剛剛還看見她——”錢穀儀話說到一半,突然又去看電腦上的圖片,“lwg,淩文瑰;wcc,文璀璨,竟然是她們倆。”
“老師你剛剛看到文璀璨在哪裏,已經一點零五分了,她在哪兒?”
“就行政樓四樓。”
行政樓四樓是對外合作辦事部,一般很少有學生往那邊走,所以錢穀儀看到他在法語班的課代表文璀璨時,意外地留意了一下。
“我先走了!”
梁文康在群裏吆喝一聲,群裏分成兩撥人,一撥去一班找淩文瑰,一撥去行政樓找文璀璨。
問題終於要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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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點08分,行政樓的天台上。
陽葵堵住一個穿著紅外套的女生:“文璀璨,我是來告訴你,梁文康之所以沒有回應你的告白信,不關淩文瑰的事。這中間有一些延遲和誤會。”
剛衝到天台門口的梁文康來了個急刹車,後麵三四個一連串地撞在他身上,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
這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聽到的話,什麽告白信?
梁文康的腦子飛速旋轉,依舊想不到任何與告白有關的畫麵。還有,陽葵是怎麽提前知道文璀璨就在這裏的。
範仁賢在他耳後發出意味深長的歎氣聲,壓低嗓門說:“原來你就是那個挑起兩個女人之間火熱戰爭的神秘男人啊!”
“別胡說,死胖子,你壓死我了!”梁文康胳膊肘後翻,去捅範仁賢,“我壓根就不認識什麽文——”
“噓——”路漫漫不知道什麽時候擠到前頭來,示意梁文康不要說話。
那邊,文璀璨話已經說了一半了:
“你別來蒙我——劉璐璐都告訴我了,淩文瑰也喜歡梁文康,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可是我就是想裝作不知道!
“從小到大,總是這樣,隻要淩文瑰想考第一,我就隻能考第二;隻要她喜歡的,我就必須讓給她,憑什麽啊!
“就憑她家比我家有錢有權有勢,就憑她從小就是班長,是老師最寵愛的學生,所以我連初戀也要讓給她嗎?”
“哇——你竟然是兩個女生的初戀欸!”天台的門後麵,路漫漫激動地捶梁文康的肩。
祁遠把人撈回來:“是不是學生會長的初戀不知道,是學生會長閨蜜的初戀是肯定的了。”
梁文康一頭黑線。
12
手機在不斷地振動,不用看梁文康也知道,這群沒心沒肺的團員已經在群裏實時同步八卦了!
天台中央,陽葵背著門站著,梁文康看她的動作,似乎在從兜裏掏東西,然後他看到了熟悉的棒球——棒球?
棒球、手腕、英文字體、文璀璨的臉,電光石火之間,梁文康想起了一個畫麵——
好像是某次集訓後,一個女生塞給了他一顆壘球,然後紅著臉離開了。
球接到手裏,梁文康覺得有點輕,還懷疑那個女生撿錯球了,把壘球隊的球還到他們棒球隊來了。
這麽回想起來,那個女生難道不是來還球的?她的神情,似乎有點……嬌羞!
梁文康忍不住抖了抖,就聽見陽葵說道:
“你的告白信。”
文璀璨臉立即紅了,立馬去搶。
陽葵閃過:“你先冷靜下來,我解釋給你聽!”
文璀璨身形頓住。
“梁文康不知道這裏麵有告白信,他真的以為這隻是一顆棒球,頂多覺得這是個壘球。”
背後偷聽的梁文康在心中暗罵了一聲。
祁遠在他背後偷笑:“陽葵實在太了解你了。”
“所以他把這顆他覺得質量不合格的壘球,送給一隻鸚鵡當玩具了,然後現在我在養那隻鸚鵡。有一天,球的線被鸚鵡啄散開了,我才發現裏麵有一封信——事情就是這樣偶然發生的,所以梁文康自始至終根本沒看過這封信。”
陽葵把球遞還給文璀璨。
文璀璨沒有接球,反而側過身,似乎不願意直麵陽葵:“不可能……不可能,劉璐璐明明說過,她親耳聽見淩文瑰跟梁文康說——說我從六年級開始就已經和男生……已經……”
“已經怎麽樣?你怎麽不敢說出來?是不是你也不相信你最好的朋友會說出那樣的話?”
文璀璨繼續搖頭:“不可能,劉璐璐不可能騙我,不可能……”
陽葵走近一步反問:
“為什麽不可能?
“劉璐璐是你什麽人?你認識她多久?你憑什麽就信她的話?
“淩文瑰是你什麽人?你認識她多久?你憑什麽不信她的話?”
“漂亮!”一直躲在門後看戲不出聲的文學,竟然忍不住低聲稱讚,“口才太漂亮了!”
梁文康:“這都什麽時候了。”
“不好了,範仁賢發消息說淩文瑰正在教務處辦退學手續!”葛小英低聲說。
梁文康趕緊點進群聊,一條新的消息剛好冒出來——
文學:想不到我們梁哥這麽糙的漢子還有女生花這麽細的心思來追他!
梁文康:……
13
天台上,正午陽光猛烈地打在兩個少女身上。
“你現在還想發什麽露胸照嗎?”陽葵看了一眼手機,“已經13點14分了。”
文璀璨低著頭啜泣,沒有回答。
“趕快去找淩文瑰吧,她現在教務處簽退學證明呢,還來得及挽回。”陽葵放柔了聲音勸道。
門後偷聽的梁文康頭皮一緊,背脊一涼,一滴冷汗從腦門流了下來:“陽葵知道我們在偷聽啊!”
“今天群裏平均一分鍾60條消息的速度,手機都快振成篩子了吧!”祁遠丟給梁文康一個“智障”的眼神讓他自行體會。
不知道是不是心虛的緣故,梁文康總覺得陽葵的目光似有若無地往門邊掃過。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我為什麽要挽留淩文瑰,挽留她回來好讓她回來當紅花,我一輩子給她當綠葉嗎?”文璀璨聲音突然變得很尖。
陽葵有些無語了,真是好說歹說都聽不進。她不耐煩道:“她從來沒這麽想過,扯什麽鬼的紅花綠葉,你們倆從頭到尾隻是性格不同而已。”
文璀璨聽出了陽葵語氣裏的不友善,瞬間變臉:“不要以為你跟我們一起上過幼兒園,就以為你很了解我們!淩文魁什麽樣兒還用不著你來——”
“淩文瑰。”
“什麽?”
“淩文瑰,玫瑰的瑰,不念魁。”
“你什麽意思?現在來指責我不認字嗎?”
“你認得,那為什麽還念錯?”
“你管我,我從小就這麽念!”
“你從小就這麽念?淩文瑰也從小讓你這麽念?”
文璀璨愣住了。
陽葵不留情麵地追問:“淩文瑰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清楚嗎?她從小嬌縱跋扈,誰敢叫錯她的名字!把瑰字念成魁字,從幼兒園一直錯到大學,還能當她朋友的,怕是隻有文璀璨你一個人了吧!”
文璀璨沉默了。
她想起很小的時候,還在幼兒園小班的時候,她剛進教室,就看到一個像迪士尼電影裏的公主一樣漂亮的小女孩。她想,她一定要跟這個小女孩做好朋友。
可是,小公主的脾氣不是很好。文璀璨隻要一喊她的名字,她就氣呼呼地數落文璀璨:“你屬豬嗎?說了多少遍了,我名字裏的最後一個字念guī,g-uī,不要念成kuí。”
文璀璨有很用心地記住,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一出口就成了kui。後來,一年兩年十幾年過去了,久到她真的以為淩文瑰叫淩文魁了。
“如果這樣還不算朋友的話,那要怎樣才算朋友?文璀璨,你太傻了。你動腦子想一想,淩文瑰為什麽要主動退學,就為了你那張用來恐嚇她的露胸照?憑她家的背景……”
“你別說了!”文璀璨尖叫著推了陽葵一把,陽葵趔趄著退了兩步,手上的棒球落地,一路滾到門邊。
陽葵冷笑,言語越發鋒利:“我為什麽不能說?你是怕我這個旁觀者來告訴你,原來目中無人的淩文瑰從幼兒園開始就一直把你當作她最好的朋友,你卻因為嫉妒時時猜忌,處處提防,最終親手葬送了這份友誼!”
“你胡說!”眼看著文璀璨又要上前推陽葵,梁文康也不顧後麵的人拉扯,直接衝了出去,擋在陽葵麵前。
文璀璨愣了一下,突然指著陽葵笑了,笑容裏滿是諷刺:
“哼——你心裏得意吧!你早看過我的信了吧!看到我在信裏寫他保護你,你得意吧!”
文璀璨又指向梁文康,對陽葵冷笑:
“讀幼兒園的時候,梁文康就喜歡你,處處護著你;從小學到大學,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眼裏隻有一個你。
“別以為過了這麽多年我就忘了你了!我告訴你陽葵,任何人都有資格來勸我和淩文魁,唯獨你沒有!”
文璀璨說完,就往樓梯口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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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梁文康長腿一跨,擋在了文璀璨的麵前。
少年的個子很高,棒球服上沾滿了陽光的味道,文璀璨看見他伸手從那顆棒球裏抽出信紙,展露在十月的陽光下。
天很高很藍,一朵薄薄的雲飄過,文璀璨想起她親手把棒球遞出去的那一瞬間,那樣小心翼翼又充滿歡喜,少年落在她身上的每一寸目光都讓她臉紅心跳。
而現在,卻這麽狼狽。
文璀璨撇開目光,故意裝作滿不在乎:“你是來跟我說對不起的嗎?”
“我問你,這封信裏寫的那個女孩,是陽葵嗎?”梁文康大聲問,語氣急切又暴躁。
見文璀璨不回答,梁文康幹脆指向兩步開外的陽葵,聲音更大:“我從幼兒園開始就喜歡她是嗎?”
文璀璨用一種“這人有病”的目光,斜掃了梁文康一眼,冷笑道:“你喜不喜歡她問我幹嗎?我又不是你。”
說完,她繞過梁文康,打開天台門,被排排站的脫喪團吃瓜群眾嚇了一大跳之後,憤憤地下了樓梯。
一朵雲飄過的時間,梁文康抓住了陽葵的手腕,目光灼熱而執拗:“你來告訴我,我喜歡你嗎?”
下課鈴聲響起,梧桐上的鳥雀受驚,烏泱泱掠過長空,帶起一陣深秋的風,吹皺了少年少女的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