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你是世間所有美好的集合

泰國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通常下一會兒後,馬上又恢複到了豔陽高照的天氣。

麥萌站在窗戶前,拿著手機對準天上一團形狀像隻眼睛的雲彩,“哢嚓”拍了張後,將攝像頭對準了自己。她伸出兩根手指頭比了個“耶”,又覺得這個手勢太俗氣,於是將拇指和食指錯位一碰,比了個心。

在麥萌出國後的第三天,江珩就得到學校特批,可以在讀研期間加入付教授新成立的研究室,以研究員的身份進行正式帶薪考古工作,在被很多人羨慕的同時,也意味著要比之前更忙。麥萌為江珩開心的同時,也不想讓江珩擔心,於是將工作時間表發給江珩不說,還將每天去了哪裏做了什麽一一匯報。江珩對此表示很滿意,也盡量抽出時間在不打擾麥萌的情況下多與她聯係,而上課前發自拍打卡則是常態。

“哎,又要給發照片啊?你這天天匯報得也太頻繁了,也別怪吳軍說你是‘男友奴’。”

麥萌不用回頭,也知道身後壞笑的人是誰。她一邊打開微信,一邊理直氣壯地反駁:“吳軍他是沒女朋友可以秀恩愛就嫉妒我!”照片發送完後,她回頭對梳著高馬尾、眼睛大大的女孩子眨眨眼,“清麗,你跟吳軍還是同班同學呢,要不然你們交往一下?”

葛清麗和吳軍是跟麥萌一起誌願交流的誌願者,學校主管當初考慮到方便照應的問題,將麥萌和葛清麗安排在了一個宿舍。

葛清麗的性格跟王紅楠有點像,大大咧咧的,沒城府。兩個姑娘在培訓時就一見如故,如今身處異國他鄉住在一起更是形影不離,感情好得很。她聽到吳軍的名字,誇張地打了個冷戰:“姐姐,你可放過我吧!吳軍那個風格的男生,我真承受不起!”

吳軍人長得還不錯,可隻要他一開口,就帶著一種即興說唱感。一開始大家還以為是他故意搞怪,後來發現這人初中就瘋狂迷戀說唱,生活裏刻意去練習,甚至走火入魔到說夢話都押韻,以至於到了現在改不過來了。好在上課用英文跟學生交流,否則課堂會炸了。

瞧著葛清麗這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麥萌笑不攏嘴:“每天都有免費的說唱表演,多好!”

葛清麗翻了個白眼,把課本放下,喝了口水:“要是吳軍安安靜靜不說話,可能也會是很多女孩子喜歡的類型。”她又看向麥萌,搖頭感慨,話鋒一轉,“不過,他跟你男朋友真是沒法比。吳軍帥得浮淺,徒有其表。你男朋友的帥,那是很有內涵,很有深度的!”

這話麥萌愛聽,她將小腦袋搭在葛清麗肩膀上,笑嘻嘻:“嘖嘖,你就光看了我男朋友的一張照片就能知道他是個有內涵的人,你也不簡單呀!”

飛機起飛之前,麥萌將手機屏保自己的單人照換成了跟江珩的合照。當時葛清麗坐麥萌旁邊,一看到她換了屏保後的屏幕,一直讚不絕口地誇江珩比她喜歡的某個當紅小生還帥。在了解到江珩的專業後,她還遺憾地表示他學考古簡直是浪費了盛世美顏。

知道麥萌是想通過自己對江珩的誇讚來滿足身為女朋友的虛榮心,葛清麗“嘁”了聲:“得意什麽,你再不趕緊去上課,接那薩就會用那雙冷冰冰的眼睛盯著你!”

接那薩是這所小學的主管之一,工作嚴謹,為人嚴厲,麥萌一想到他毫無表情的臉,瞬間沒了玩笑的心情,夾起課本一溜煙地跑了。

出國前,盡管麥萌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但理論應用到實踐中還是有所出入。她強迫自己在不到兩周的時間裏學會看地圖、記地名,學會如何選擇最劃算簡便的交通工具,了解在哪裏能買到正宗地道的中國食品等。教學工作方麵需要解決的問題更多,她以前在國內做家教教的都是年紀大一點的學生,而現在麵臨性格活潑又喜歡好動的小學生,她必須改變自己的授課方式,快速掌握教學重點,懂得如何用多種思維從小學生的角度出發思考問題。在不斷地麵臨問題和解決問題的過程中,她的各種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剛上樓梯,麥萌就看到了一個男孩朝著自己跑了過來,用英語問她:“What are we going to learn today, miss mai?(我們今天要學什麽,麥老師?)”

很多人對漢語教學會存在一種誤區,認為會說漢語就一定能教好漢語,但隻有真正經曆過對外漢語教學的人才知道這根本就是兩碼事。有些學生發音錯誤,比如會平翹舌不分,還有語病嚴重的,這些都需要非常耐心地進行指導糾錯。麥萌中英文授課,課上通過穿插著講一些有趣的中國神話傳說,或者是唱首歌做遊戲來調動課堂氣氛,提高學生的學習熱情。再加上她長得甜美,又耐心溫柔,所以深受大家喜歡。

“Today we will stop telling stories and continue to learn to speak Chinese.(今天我們將停止講故事,繼續學說漢語。)”麥萌望著小男孩黑亮的眼睛,指了指課本。

雖然麥萌的課堂很有趣,大家也喜歡麥萌,可真正到了學習漢語的時候又會被那一個個詞匯摧殘得很慘。麥萌上第一節課隻教學生如何區分“剛才”和“剛剛”兩個詞語,就把幾個女孩子給難哭了。學了十幾天,聽到這節課又要學漢語,小男孩捂著臉,慘叫了一聲。

麥萌彈了下他的腦門,揚著笑臉往教室走去。

小男孩跟在她後麵。

“Today we learn to write Chinese characters.(今天我們學習寫漢字。)”麵對底下一雙雙期待的眼睛,麥萌拿起粉筆,表情莊重又認真,“The first word is China.(第一個詞是中國。)”

一筆一畫,當“國”字最後一筆橫收尾,她內心燃起強烈的自豪感和民族責任感。

中國,那個生她養她的國家,是她的家,是她的根。那裏有她的父母,有她的朋友,有她愛的男孩,更有著燦爛的中華文明。她願意盡自己的微薄之力,將祖國的優秀文化傳揚出去。

麥萌轉過身,指著兩個方框字,緩慢地用中文念了一遍後,開始了正式的漢字教學。

比起學說漢語,學生們對寫漢字的興趣更大一點,一堂課下來每個人麵前的本子上都寫滿了“中國”。有的字歪歪扭扭,有的還像模像樣,但不管怎麽說學生依葫蘆畫瓢的本領還是有的。

下課後,麥萌看到了江珩十五分鍾前的回複。

堆滿了文獻資料的桌麵前,江珩兩手合在一起,也比了一個心。他穿著米黃色的襯衣,對著鏡頭笑得有點靦腆。

老師強迫我拍的。

看著照片下方的這句話,麥萌了然。她盯著手機屏保,眉眼不自覺地彎了彎。

照片是在古鎮拍的,月色朦朧,楊柳輕拂,橋下碧波粼粼,橋上的麥萌將兩隻手放在江珩身後做“兔耳朵”,嘟著嘴巴可愛地賣萌,而江珩明眸淺笑,嘴角微揚的弧度似乎都寫著溫柔。

她的男孩啊,在寫給她的那封信裏說她是他生命裏最美好的存在,可她卻一直沒有告訴他,他像夜空裏綻放的煙火,像大海裏落進的星辰,像飄在樹上的雪花,他才是這世間所有美好的集合。隻要一個眼神,她就甘願沉醉在其中,一醉不起,至死方休。

長按照片,麥萌點了保存。

打開日記本,她寫道:

“2019年9月29日,江珩,我今天比昨天更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