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因為這起凶殺案的性質極其惡劣,受到了市委市政府領導的高度關注,現在結案,自然免不了一番表彰,前段時間一直灰頭土臉的江隊長,現在可是春風滿麵風光無限。
同時,警隊也獲得了集體二等功的榮譽,葉勝男更是獲得了個人一等功,雖然對葉勝男的榮譽,大家略有微詞,但她從頭到尾表現也還不錯,至於被催眠的事情,當然略過不提。
馬飛鳴等五家家屬對黃金被捐獻一事頗有微詞,但黃金原本就是巧取豪奪而來,五家人都靠著黃金起家,現在生活滋潤無比,非要翻舊賬追回黃金的話,到時候恐怕連自己的家業都保不住,所以,一個個的悶不做聲,黯然掌管家業。
做家庭主婦的對投資理財也不擅長,最終還是想到了亡夫生前好友,理財顧問田老師,紛紛谘詢,準備將家當交給田老師打理。
文西再次見到田萬鑫的時候,正是他最忙的時候。
熟練地衝泡著茶,田萬鑫給文西跟一名黑臉高大男子倒茶。
“這是我小學同學龍應飛,家裏是殺豬的,也不知道怎麽就出息了,攢了點錢,這不擔心貶值嘛,想找個靠譜的人來幫忙理財。我尋思,田老師你就是專業的,就帶過來了。”文西微笑著介紹。
龍應飛還是很有氣場的,頭發往後梳,風衣西裝威武霸氣,就連遞煙的姿勢,都好像是在拿殺豬刀捅豬,“田老師,抽煙抽煙!”
“最近真的忙,老馬老王老孫他們家的人都在找我理財。”田萬鑫接過煙,衝文西解釋了一句以後,轉而跟龍應飛笑著說:“都是幾個熟人,我也不藏著掖著,你打算拿多少錢出來?”
“換做其他人,我或許還說拿個幾十萬先試試水,但文西介紹的自然信得過,我的全部家當兩百三十萬都交給你打理。”龍應飛豪氣地說。
“大老板啊。”田萬鑫笑著倒茶。
“……”
文西坐在旁邊,看著田萬鑫跟龍應飛兩人寒暄,心中不免感歎,上次在銀行看到田萬鑫是一個月以前的事情了,短短一個月,好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又好像所有的事情昨天才發生,醜惡也好真善也罷,終究會隨著時間而流逝。
正感歎,一名美女敲門而入,跟文西兩人點頭算是打過招呼,扭著腰肢走到田萬鑫辦公桌旁,放下一份文檔,湊在田萬鑫跟前輕聲說:“孫太太還在等你的方案呢。”說完,嫣然一笑,轉身出門而去。
“這是我的妻子。”田萬鑫略微得意地說。
“田老師真是愛情事業雙豐收,這麽漂亮的老婆都被你拿下了。”龍應飛湊趣道。
文西隻是笑,內心卻是升起了一大團疑雲。
因為,田夫人脖子上所戴的那一條項鏈,他分明記得是何暮雪所擁有。那天在永盛大廈心裏谘詢教師,自己在窗外看到何暮雪身穿淺藍色旗袍,頭發在頭頂挽成圓髻,猶如民國時期的名媛,而脖子上掛的那一串藍寶石項鏈更是晶瑩奪目,又有如大海神秘魅惑。
這種項鏈,絕對不可能在淘寶能買到。
甚至,有可能全世界都隻有這麽一條。
那麽,田夫人這條項鏈又是怎麽來的。
尋思了好一會,忍不住就問,“田老師,剛才我看到嫂子戴的那條項鏈很好看,是在哪買的,我也想買一條去送人。”
田萬鑫哈哈一笑,“別,千萬別,我老婆是在淘寶買的,也不知道是八十八塊還是九十九,你要是送人的話,肯定會被罵!”
哦了一聲,文西轉移了話題,但腦中疑惑卻始終揮之不去。
從田萬鑫辦公室出來,文西尋思自己也不認識什麽珠寶鑒定的朋友,想了想,給江隊長打了個電話,問他認不認識作假的高手。
會鑒定的不一定會作假,但作假的肯定會鑒定。
江隊長想了想,說是十年前曾經抓過一個用假文物詐騙的高手,現在好像在大豐當鋪上班,可以幫忙聯係。
聯係到高手後,文西稍微描述了一下,高手表示得看過原型才能確定。
無奈之下,文西隻得帶著該高手去找田萬鑫,借口要理財,東拉西扯的聊了半個多小時,田夫人果然又進來催人,脖子上還是戴的那一串項鏈。
出來後,高手很肯定地說,田夫人脖子上的那串項鏈是假的。
文西卻是雙眼放光,他雖然不懂鑒別珠寶,但能分辨出來田夫人今天所戴的項鏈,絕對不是那天他所看到的那一串。
她是在擔心什麽?居然要重新買一串假的來掩飾?
轉而又想到,在金庫交接股票的時候,周行長跟田萬鑫心照不宣的笑容。原本就對凶殺案存有疑惑的文西,心中免不了將這兩件事情聯係到一起來。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關聯?
甚至他都想偷偷潛入田萬鑫家,去找到那串藍寶石項鏈確定真假,但轉念一想,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誰規定田萬鑫就不能買真的,也有可能何暮雪生前所配戴的藍寶石鏈子是假的啊。
正糾結,該高手說道:“如果你要這種贗品,我閉著眼睛都做得比這個好,不是我吹牛,我巔峰時候,從奢侈品高仿到發票單據,所做出來的東西比真的還要真。”
文西心中一動,拿出手機翻到那張黃金捐款單的照片,問:“這種單子你能看出真假不?”
高手瞥了一眼,冷笑,“這玩意我都不用看實物,肯定是假的。”
“怎麽說?”文西頓時口幹舌燥。
“一般人都看不出來,但我卻能一眼看出,這張單據上蓋的公章是PS出來的。”高手略微得意地下了結論。
“可是我打電話問過,這張單據確有其事。”文西訝然。
“笨!”高手不屑地說,“這還不好說,打個比方,張三委托李四去捐金條十根,每根金條假設是500克,李四將其中一根金條融化,變成十根50克的金條,再將這十根50克的捐給紅十字會,寫單據的時候要求隻寫數量,不寫價值。然後拿到單據後,自己再照著單據偽造一張,編號什麽的都跟真的一樣,在後頭加上價值多少錢的注釋。如此一來,張三看到的單據上麵就有金條的價值,如果他打電話去紅十字會,報單號,那邊核對的工作人員調出電腦記錄一看,確實收到了十根金條。”
文西恍然大悟,按照這種操作模式,何暮雪隻需捐獻出小小一部分的黃金,就能掩蓋黃金還在自己手上的事實。現在她已死,黃金又落進了誰手中呢?
跟高手告辭,文西越發糾結。正鬱悶,他接到了楊天的電話,張口就是:“哈羅,文總,最近有沒有腎虧啊?”
那晚楊天被葉勝男銬住逃走以後,就失去了聯絡,文西就算有諸多疑團,也不知找誰問起,此刻聽到楊天陰陽怪氣的聲音,頓時大喜,“楊胖子,你總算是打電話過來了。”
“艸,你個基佬,這麽驚喜做什麽?在打我主意嗎?”楊天頓時誇張地大喊。
“你上次說幫別人傳幾句話就能跟王家恩怨一筆勾銷,現在是不是已經解脫了?”文西飛快地問,生怕楊天就此掛掉電話。
“那自然,現在走路都飄逸了許多呢。”楊天得意地說。
“恭喜恭喜,我有個朋友,認識蔡依林的經紀人,我可以約她出來吃個飯,不知道你能不能賞臉?”文西信口胡謅。
電話那頭楊天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文西,你妹的,這種事情可不能開玩笑,如果你騙我的話,我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來不來?給句話!”
“來來來,孫子才不來!”楊天急聲說:“什麽時候?”
“你就不問問條件?我請她陪吃飯,成本很高的。”
“隻要不是去找那個傳話的人,其他的我都答應你!哪怕你要我的貞操!”楊天想也不想。
“那行。”文西嘿然掛了電話。
……
田萬鑫最近是真的忙,不但要打理馬飛鳴等遺孀的資產,自己也還有大筆的資金需要處理,股災已經是過去式,現在的他,人生已經重新揚帆起航。
“老田,外麵有一個叫楊天的吵著要見你!”田夫人在電話裏頭頗為擔心地說:“看起來不像是什麽好人。”
“楊天?”田萬鑫眉頭一皺,“你要他進來。”
“可你約了馬夫人呢。”
“讓她等。”田萬鑫有些不耐煩,旋即補充了一句,“最多十分鍾,期間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片刻後,楊天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自顧自地坐在了沙發上,衝田萬鑫嘿嘿一笑,怪聲怪氣地說:“老田,我來拿回我的東西。”
“楊天,這話是什麽意思?”田萬鑫皺著眉頭,起身將辦公室的門關上,並拉上了百葉窗簾,這才坐回去,“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楊天大怒,“你是在說我胖嗎?你是井水我是河水?”
田萬鑫哭笑不得,“我是河你是井好了吧?你找我什麽事?”
“我是井?是說我橫豎都是二嗎?”楊天越發憤怒,聲音都變得尖銳起來。
“你到底有什麽事?”田萬鑫攤手。
“你得到你了想要的東西,但我得到的也未免太少了吧?”楊天冷笑,“除了跟老王家恩怨一筆勾銷,我什麽都沒得到。”
田萬鑫沒好氣地說,“我可是花了三千萬才從王振東手中把你買回來的,換句話說,你現在的自由身我花了三千萬。”
楊天愣了一下,好一會才蠻橫地說,“我不管,你拿了那麽多黃金,起碼要給我分一點。我也不要多了,五十塊金磚就行。”
“我費盡心思,挑撥馬飛鳴他們內鬥,花費大價錢在他們周圍安排了監控,再想方設法給文西提供線索,這一切你以為不要成本?”田萬鑫低聲怒吼,“而你,就因為跟文西的關係特殊,隻是傳了三句話,就得到了價值三千萬的人身自由,你還要怎樣?”
楊天冷笑:“你就說,給不給吧?”
田萬鑫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沒有這麽多錢給你。”
“你開什麽玩笑,就算你捐了一小部分出去,留在你手上的怎麽也有一百五十塊金磚,我隻要三分之一,已經對你很客氣了,你希望我把這個事情捅出去嗎?”楊天厲聲道。
“不,你不會捅出去,你楊天雖然行事猥瑣,但說話卻是一個唾沫一個坑,從你遵守王家的諾言就能知道你的為人,既然你答應了我,絕對不對外人說,你就肯定不會對外泄露。”田萬鑫肯定地說。
“你倒是挺了解我。”楊天打了哈哈,“別岔開話題,也別哭窮!五十塊金磚!趕緊的,支付寶還是微信?”
“我真沒有。”田萬鑫苦惱地說:“馬飛鳴他們的股票交給我打理,15年股災的時候,我因為心存僥幸,加了杠杆博反彈,結果一敗塗地,他們的那些股票早已經被我虧得隻剩下一小半,而在這個關頭,粱誌堅他們居然還要我賣出股票去取黃金,我哪來的股票給他們?不得已,我隻能是挑撥他們去內鬥。這樣不但不要還賬,還可以將剩下的錢據為己有。”
“你真的虧了這麽多?”楊天不可置信地說。
“股災股災,都叫股災了,股票不腰斬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田萬鑫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
“但你最終不還是交還了足夠的股票嗎?”楊天狐疑地問。
“都是我想方設法拚湊出來的,我抵押了房產,我借高利貸,但這些對龐大的虧損來說,隻是杯水車薪,不得已之下,我挪用了公司將近三個億資金,因為被同事察覺,我老婆甚至不惜去犧牲,我欠我老婆的……”田萬鑫的聲音略帶顫抖,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恢複正常,“總算是在他們交割黃金的時候,把股票給湊齊了,但交割的時候會有賬戶買賣記錄,我又花了一筆錢,不讓周行長說出我曾經巨虧的真相。這一切,都是錢啊!好不容易把何暮雪弄死,我拿到這筆黃金以後,馬上返還虧空,剩下的錢全被我投進了股市,現在手頭也就幾百萬的流動資金,你說,我怎麽給你五十塊金磚?”
楊天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我就說,當時周行長怎麽跟你眉來眼去呢。”
“怎麽就眉來眼去了?”田萬鑫先是訝然,轉而惡狠狠地盯著楊天,“你當時又不在場,怎麽知道周行長跟我眉來眼去?”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田萬鑫蹭地站了起來,指著楊天,厲聲道:“你不是楊天,你到底是誰?”
楊天哈哈一笑,聲音變得爽朗,正是文西的聲音。
下一刻,‘楊天’站了起來,從身上摸出手機,顯示正在通話狀態,“江隊長他們都在那邊聽著呢,你要不要跟他們打個招呼。”又摸出兩支錄音筆,“為了防止通話信號不好,我又錄了音,兩支,我是不是很謹慎?”
田萬鑫臉色瞬間變得極其蒼白,死死地盯著‘楊天’,旋即麵如死灰,重重地跌在沙發上。
……
三個月後,早春,枝頭已然有嫩芽。
天南市福旺酒家的某個豪華包廂內,巨大的圓桌一側,文西、葉勝男跟楊天正在炸金花。
楊天已經暗了三輪,文西也是跟了三輪,而葉勝男早已在第二輪的時候棄牌。
“再暗一百!”楊天咬牙切齒地丟了一百塊下去,說:“文西,你上次騙我說蔡依林跟我吃飯,我才來天南給你做模特,讓你假扮成我的模樣,蔡依林呢?JOLIN呢?這都三個月了,還要不要臉了你?”
文西笑著看了下底牌,跟了兩百出去,“我又沒說是當天,什麽時候他經紀人把時間安排過來了,我們再吃飯也不遲。”
“呸!說話不算數!鄙視你!”楊天呸了一聲,翻開底牌一看,眉頭一皺,扔了兩百塊在桌上,“開牌!”
文西翻出一對9,“我對子。”
楊天一愣,也是翻出一對9:“我們的對子一般大,你還有一張是什麽?”
文西心中隱約浮現出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翻開最後一張牌,“K!”
頓時,楊天氣得將牌一扔,他的最後一張底牌在空中翻舞著,赫然也是一張K,按照金花的規矩,同樣大的牌,先看者輸。
“不玩了,你這個人渣!”楊天站起來就往外走,口中罵罵咧咧。
“這就走了?”文西笑著說,“待會有神秘嘉賓來吃飯哦。”
“神秘你妹!”楊天氣衝衝地往門口走,正好這個時候門開,兩名男子昂然進入,在他們的身後跟著一名女子,明眸皓齒明豔動人。
蔡依林!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