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飛刀滅口

是夜。沒有皎潔的月光照亮,金師傅努力定睛瞧了瞧,兩米之外站著的是兩大門派的掌門人。隻要是跑江湖的,無人不知曉他們。

地上三人麵麵相覷,不知屋梁上還藏著一個蒙麵黑衣人在觀察他們。

“緣分啊,沒想到能巧遇二位一同賞月。”南陽豐笑道。

池震天性子急,又不擅寒暄,上來就問:“金師傅,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聽你今天唱的戲,覺得你甚是了解血玲瓏,莫非你知道它的下落?”

金師傅一雙眸子亮得像在發光:“兩位掌門空手來打聽,恐怕不符合江湖規矩吧。”

南陽豐聳聳肩,兩手一攤:“要銀元,沒有。但絕門武功雷火掌就有,你要來一招?”

池震天不說話,在這方麵,他與死對頭南陽豐一樣,最大的財富就是一身的絕門功夫。

“絕門功夫我可不需要,畢竟我不是一介武夫。”金師傅笑著喝了口酒,“我看兩位掌門也不像貪圖錢財之人,打聽秘寶之事是為何?不妨告訴你們……”

話還沒說完,隻聽見“咣”的一聲,手中小酒瓶兒碎落在地,兩把飛刀突然從天而降,準確無誤地插進了金師傅的脖子,血液直噴上半空,金師傅當場倒地。

池震天反應極快,立即上前伸手探鼻息,卻兩道白眉一皺,人死了。

南陽豐抬頭看見屋梁上的黑衣人,大喝一聲:“豈有此理,竟敢在老子眼皮底下行凶!”

那黑衣人回眸一瞧,看見南陽豐施展輕功飛上屋頂,腳踩青瓦追上來,不禁眉頭一緊,又甩出四枚飛刀齊齊射向對方。南陽豐雖一把老骨頭,但他常年練功,身手敏捷,縱身一躍便避開了從眼前飛過的暗器。

就在這時,池震天也追上來了,他的身影如鬼魅,從南陽豐身邊一閃而過。他死死盯著前麵的黑衣人,斷定對方與血玲瓏有關,否則不會殺人滅口!

誰知他縱身一躍追到十字路口的拐角處,就撞到了龍城警廳的夜間巡邏隊。

為首者是龍城的鎮長司徒冠,他攔在中央問道:“池掌門,天色已晚,這是要趕往何處?我聽說這附近發生了命案……”他看了看對方身後的路,意味深長地說,“我看你來的這個方向,正是我要去的命案現場,你該不會與此案有關吧?”

“趕緊讓開,再耽誤就追不到凶手了!”池震天怒目瞋視,對這位突然殺出來的礙事者非常不滿。倘若是過去十幾年,可沒人敢這樣擋他的去路。

“那可不行,萬一池掌門與此案有關,到時候我上哪找你去?”司徒冠不肯退步。

池震天向來行蹤隱秘,一進山就如同隱形了似的,出動大批警察也找不到他,除非是他的關門弟子。但是,他的徒弟可不會幫外人。

“鎮長,人傻沒關係,但話可不能亂說,你從哪看見我殺人了?”池震天冷冷道。

他向來不太與外界的人接觸,平日在太極館或藏匿山中練功,因此對新上任的鎮長沒什麽好感,即使人人都說司徒冠是個為民排憂解難的好鎮長。

聽到對方出言不遜,司徒冠也不生氣,依然和氣地笑:“池掌門別緊張嘛,既然你保證自己沒有關係,何不妨一同前往現場看看?天這麽黑,出了命案,我可害怕得很呢!”

池震天瞟他一眼,滿臉褶子和滿頭白發,少說也有四五十了吧,一大把年紀還怕死人?他身後那群抱長槍的警員,都擺出一副死魚臉,逼池震天步步後退至命案現場。

南陽豐仍停在後巷店鋪外,用棉布拔下木柱上的飛刀,攤開棉布仔細察看,上麵刻著的立體圖案,像一條龍遊走在河水與火堆之間,龍紋非常凸出,摸著甚是割手……方才他就覺得眼熟,沒想到真的是自己門派的飛刀。

江湖上,每個門派都有自己獨創的絕門功夫,暗器上刻著獨一無二的圖案標誌,甚至還有自己門派的專屬服裝。他們以種種特殊物件作為代表門派的信物。

但是,他們雷火門身手敏捷且會耍飛刀又逃得飛快的弟子,為數不多。若要論能在他眼皮底下殺人的,更是沒有。如此大膽的黑衣人會是誰?為何要加害於雷火門?

南陽豐尋思著,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嫌棄:“哎喲我的神,趕緊的趕緊的,幫金師傅合上雙眼,這死相也忒難看了。”

循聲望去,司徒冠拍著胸脯壓驚,他那樣子就像沒見過死人一樣,心靈仿佛受到一萬點刺激,邊用手帕捂住鼻子邊指使手下。

那群警員一聽到命令,立刻帶著塑料袋上來收屍。正要挪動屍體,卻被人群中非常有威力的聲音打斷了:“慢著!”

池震天走上前,目光看著屍體:“金師傅是死於謀殺,在專業的破案高手來之前,咱們不應隨意挪動屍體,破壞凶手留下的點滴線索。”

鎮長眉毛一挑,反駁道:“這樣放在街上可不像話。雖然我不是警廳的,但身為一名鎮長,有義務保護民眾的安全。天就快亮了,百姓看見屍體的慘狀,定會恐慌不安。不可不可,還是要趕緊送到安魂所才行。”

所謂的安魂所,其實是警廳暫時安放受害者屍體的地方,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結構以磚木為主的兩層樓黑屋,與警廳相隔幾十米。但實際上,舊社會的人們不太相信警員,也不相信法律。尤其是跑江湖的人,打小就習慣了打打殺殺的場麵。

而今,就算是出了殺人案,也有很多案子被登記完就不了了之。倘若案子兩周內無法告破,警員就會派親屬來領走屍體,或者擅自處理掉。

池震天深知如此,非常不願意讓秘寶知情人就這樣白白死掉,認為這次應該抓住逃走的黑衣凶手。他不肯退讓一步,還想與鎮長爭論。

就在他要上前阻攔時,南陽豐一把拉住他,笑道:“不如這樣,先將屍體放在安魂所,派一些警察保護命案現場,直到專業人士來勘察。”

鎮長一聽,眉頭立刻舒展開來,讚揚道:“還是南掌門考慮得周到,就這樣辦吧!”

他手一揮,指使警察趕緊收屍,免得池震天又出來礙事。

南陽豐笑著回禮,他可不想在這待太久,那飛刀上的信息對他大大不利,不知這新上任的鎮長發現後會不會找他茬。趁鎮長盯著那群警察收屍,他立刻推著池震天往十字路口走,巴不得一步就能抵達路口,離開這些人的視線範圍。

可惜沒走兩步,他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司徒冠喊住了他:“咦,南掌門,你來看看這枚飛刀是出自哪大門派。”

看個屁,明知故問!

南陽豐摸摸自己下巴上那縷白胡子,深知自己有點緊張,連忙深吸一口氣才轉身,強作鎮定自若地上前,仔細端詳沾滿鮮血的兩枚飛刀。

過了許久,他也沒吭聲。沒有殺人,專屬雷火門的飛刀卻插在了受害者的脖子上,要他怎麽開口?說了,定會被當作解釋就是掩飾;但不說,又會被人抓把柄。

鎮長沒耐心等下去,眯著一雙細長的眼睛:“若我沒記錯的話,這是雷火飛刀吧,上麵的龍紋雕得可真精致。可惜啊可惜,此物雖獨特,卻被當作殺人的暗器。”

南陽豐特別不喜歡暗諷的語氣,反駁道:“你作為百姓的父母官,沒憑沒據就誣陷我,莫非你在外的好口碑都是花錢買來的?”

“證據有啊……”

“你要說雷火飛刀?這玩意隨便找個老匠人就能模仿出幾十把,我說的確鑿的證據是可以用在法律上的。別說我老家夥不懂法,我徒弟可是專業的!況且,池掌門也可以作證,這幾枚飛刀都是藏在屋頂上的黑衣人拋下來的。那家夥武功不凡,很可能是個高手。”

自從進入民國時期,跑江湖的可不敢隨便行凶了。要是有仇家找上門或江湖人士宣戰,兩家都要約到後山分個勝負。在這種人人喊著法治社會的情況下,南陽豐不得不搬出愛徒南頌雪,深知若是她在,定能為他伸冤!

“這就是我追到路口,讓你們別擋道的原因。”池震天冷冷道。

“是嗎?”司徒冠將語氣詞拖得老長,伸手摸摸自己的下巴,眼珠子若有所思地打轉。

他知道南頌雪的來曆,不僅是雷火門的女弟子,還是第一批去國外留學的女學生,半年前受命回九龍當法醫,破案無數,為龍城添了不少顏麵。前不久,上頭似乎有意聘請南頌雪回龍城在警廳就職……

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現在放走兩個嫌疑最大的人實在不妥,便想了個法子勸說。

“南掌門、池掌門,不妨這樣,你們先隨我回去做個記錄,說說今夜的所見所聞,這樣也好讓他們回去交差。”他指指身後的小警員們。

在一旁沉著臉的池震天不願買這個賬,冷冷道:“倘若我們不依呢?”

警員們忽地圍成一圈,舉起長槍對準他們。池震天下意識地使出太極手起式,兩手緩慢地揮舞,下一刻就要使出太極拳開打!

“兩位掌門,現在龍城講究和氣與法製,咱們文明人就放下戾氣和浮躁,別打打殺殺了吧。請你們體諒體諒我,配合我的工作,天亮時我可不想再見血光。”鎮長依然笑著勸和。

南陽豐數了數對方的人數,若每個人不斷地發射子彈,就好比無數毒箭射向自己,稍微不慎就一命嗚呼。倘若隻比武,他倆絕對沒有問題,但躲得了這一時,也躲不了一輩子。

龍城是他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待久了就生出了感情,雖然不是家鄉,但也有溫暖和記憶,他可不想為了這件事而離開。且他堅信若徒弟得知他囹圄於此,定會回來救他。

南陽豐暗自在心裏盤算一番,故意打個哈欠:“我說兩位大師,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興趣比武?天就要亮了,趕緊把該記錄的做了吧,我這把老骨頭折騰不起,一晚沒合過眼,困得很呢!”他回頭見池震天臉上難看的神色,隻道別硬逞強,後麵有的是出路。

“還是南掌門明事理。”司徒冠朝他一笑,“那麽兩位掌門,這邊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