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記憶組合
李悠然和阿芒要的是公寓式套房，有客廳和兩間臥房。栗子躺在其中一間房裏。
“你好，我叫李悠然。我們在機場看到你好像身體不舒服昏迷了，身上沒帶任何證件，也不知道如何聯係家人，便貿然把你帶了回來。你不介意吧？”李悠然坐在栗子旁邊。她的聲音柔柔的，眼睛水汪汪的，充滿了不忍和善意。
“謝謝……”栗子看著麵前這個好看的女生，除了謝謝二字，不知道說什麽。 “李悠然”這個名字，如同腦海裏的一陣風拂過，卻怎麽也捕捉不到其他的信息。雖然理智告訴她，眼前是個善良的救命恩人，但是她卻本能地感覺到內心的排斥。
“你是誰，怎麽一個人在機場？”李悠然繼續問道。
“我是……”栗子幾乎脫口而出的話，卻突然卡在了某個地方。她的腦子如搜索引擎一樣快速旋轉，試圖找到與這個問題匹配的信息，但是此時她的頭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如萬根鋼針紮著。本來就頭昏腦漲的她，一時間竟什麽也想不起來。一陣恐懼如黑暗一樣在她的心底蔓延，她越是想要記起，就越是疼痛難忍。“我是誰？我怎麽想不起來我是誰？……”栗子失控地拍打著腦袋。
“別急別急。可能是因為你連續高燒不退，暫時想不起來。你先吃點退燒藥，然後好好休息。”李悠然好心地勸阻，又拿來一粒小藥片。
栗子不想服藥，她搖頭拒絕，但是李悠然卻十分好心地勸說，最終栗子半推半就地將藥服下，沒多久便又昏睡過去。
“悠然，你好像拿錯了，那個不是退燒藥，是安眠藥。”阿芒以為李悠然看錯了，拿著另一盒藥過來，好心提醒道。
“無所謂，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李悠然收起剛才那一副關心的表情，臉上慣有的冷漠迅速爬了上去。“根據那個登機牌去查她的信息，你幫我查到了麽？”
“查到了。”阿芒說，“她的本名是白小栗，是白氏集團總裁白堂武的第二個女兒。航班由中國去美國，而且是單程。”
“白堂武的女兒？”李悠然有些駭然。
“你認識他？”阿芒問道。
“何止認識。”李悠然冷哼一聲。如果不是因為他，自己何苦有家不能回，要在外漂泊四年？這句話她當然沒有對阿芒說。她見阿芒詫異的表情，臉上迅速綻放一朵白蓮花一般的笑，用調皮的語氣說，“白堂武經常上財經雜誌，我不認識也不行啊！對了，這位白小栗可有其他同伴？”
“暫時沒有，我在航空公司的朋友說，隻定了她一個人的票。”阿芒看著李悠然的表情變化如風雲莫測，機械地回答道。他三年前在英國因一起租房而結實李悠然。那個時候的李悠然是個什麽都不懂的丫頭片子，他看著她一點點艱難地適應異國他鄉的生活，眼神卻越來越捉摸不透。阿芒雖然號稱自己是她的“閨蜜”，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他看不懂她。
“那就好。”李悠然暗喜，她不是和陸沉一起。白小栗單獨赴美且沒有買返程，要麽就是她要拋棄陸沉，要麽就是她父親不同意棒打鴛鴦。不論哪一種情況，對自己來說都是有利的。
“好？我隻是覺得帶著一個病怏怏的人，實在太麻煩。既然現在知道她是誰，不如聯係白堂武，給他送過去。”阿芒建議。
“不著急。姑且讓她好好睡一會兒。”李悠然瞄了一眼在**熟睡的人，眼神突然變得深不可測。
不一會兒，她又對阿芒撒嬌說，“好阿芒，我折騰到現在都還沒吃飯，好餓哦！”
“謝天謝地，你終於想起來吃飯了！我以為你要成仙呢！”阿芒拿出自己已經搜索好的附近的美食信息，對李悠然說，“這兒附近的好吃的挺多的，想吃什麽？”
“咦，這個魚湯看著不錯哦！”李悠然說著。“不過，我實在懶得動，我們點外賣吧？還有這山茶花露是什麽東東，這麽貴？不過我想嚐嚐……”
李悠然和阿芒一起點了外賣，沒多久便送了過來。
魚湯的香味和山茶花的清香在房間裏彌漫開來。
栗子躺在**依然睡地深沉，腦子裏的畫麵卻一幀一幀猶如老舊電影一般，在樟樹洞裏胡子拉碴的男人、金黃的稻田、老舊的古宅、漫天的星星、魚湯的香味……
“放心，世界上還沒有像我這麽有文化的怪物或者野人。”
“喂，你這是在挖坑還是挖紅薯？”
“野人煮的怕是有毒，你還是別吃的為好。”
“這是山茶花露，清心消愁，不喝現在就還給我。”
“白小栗，你記住，從今以後，這裏所有的‘她’，指的都是你。”
沒多久，畫麵又換了，母親流著淚的清秀的臉龐，奶奶臨終前緊握著的手，生鏽的筆盒，發黃的照片，粉色的睡裙……
“笑璃，對不起，媽媽不能陪你長大……”
“小立，誰說沒人要你那？奶奶要你呀！”
“你的存在，對我是個折磨。”
“我還知道，我不是你們親生的。”
“陸師兄一直在等她的女朋友。”
……
所有的畫麵在她的腦海裏纏繞，來回交換，又隨機重新組合。記憶猶如一個無數階的魔方，誰也不知道，最終會走向何方。
客廳裏阿芒和李悠然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阿芒，你不打算回家啦？”李悠然問。
“我家裏人又不打算接受現在的我，回去受氣麽？”阿芒正在勤快地收拾茶幾，他的手指白皙纖細，讓女孩看了都羨慕。“反正咱們都當慣了室友，和你一起住酒店也挺自由。”
“我想我也不用住很久的酒店。”李悠然看了一眼栗子所在的房間，故意提高了聲音說，“我很快就會住到他家裏，那裏一直種著我最喜歡的相思梅。”
“咦，瞧你的小樣兒，沒羞沒臊。”阿芒的手指淘氣地在李悠然額頭上嗯了一下。
“那有什麽。他大三的時候就買了房子，為了讓我去住，他還給我買好了睡衣，是我最喜歡的粉色喲。”李悠然聲音甜蜜地回憶著，卻不時地瞄著栗子睡的那個房間。
“他還真是猴急。”阿芒捂嘴笑。
“男人麽。不過他說過，這一輩子非我不可，其他的人，隻不過都是我的替代品而已。也是，我相信，陸沉一直在等我回來。其他的人，都是過客。”
“那我相信，論容貌才情，還沒幾個人能比得上你。”
臥室裏的栗子已經醒來，燒居然離奇地退了。
掛在陸沉櫃子裏的那一條粉色睡裙，卻搖搖擺擺在她腦海裏浮現，猶如一麵耀武揚威的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