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重要的事
交流酒會已經接近尾聲，但是人們三三兩兩地聚著交談，似乎還沒聊盡興。
趙雯正與一男一女相對而站，交談間隙，她舉起酒杯和稍遠處欲離場的一位青年男士示意說再見。
“那位是？”男的有禮貌地問道。
“北城植物研究所的陸沉，前陣子獲得了自然科學家，非常年輕，前途無量。”趙雯回答。
那男的頷首，右手端著的紅酒往嘴裏送了一小口，袖口旋即往上縮了縮，露出一塊淺淺的疤，他左手下意識地摸了一摸。
“白總裁這是，受傷了麽？”趙雯心細，看到疤痕隨口問。
“不妨事，早年被開水燙傷的。”他左手接過酒杯，垂下右手，疤痕很快被襯衣袖口擋住了。
陸沉鬆了一鬆領帶，準備離開。趙雯的舉杯示意，他點了點頭算作回應。這時她對麵的一男一女卻齊刷刷地回頭看自己。
陸沉認得那個身材魁梧的男士，雖說沒有正式見過麵，但是他卻是財經雜誌的常客——白氏集團的總裁白堂武，身邊那位端莊得體的女生，自然是他的左膀右臂Lisa He。即便僅有一秒鍾的目光對視，中間還隔著不遠的距離和林林總總的人物，但是陸沉知道，對方的目光裏有淩厲的審視和探尋。陸沉並未回避，但是也無意糾纏，亦點頭算作打招呼，然後快步離開。
他腦海裏卻浮現出張皓的調查資料。白堂武的出生、服兵役和創業都不是什麽新鮮的事情，唯一讓人出乎意料的信息是，白堂武其實是收養的。白母早年一直不孕，收養了孤兒白堂武，但是沒想到五年後，居然又生了白堂文。也就是說，他和白堂文，並非親兄弟。
方洛曾因咳嗽去留樟村的山茶花園休養，而留樟村，正是白堂武退伍後待業居住的地方。栗子也曾和陸沉提過，白堂武在白氏科技種了一片隱蔽的空中山茶花園，並在提到她母親方洛時，表情淒楚。如此不難推斷，白堂武早年曾鍾情於方洛。但是方洛卻與白堂文是情侶關係，方洛失蹤的那一年估計就是因為未婚先孕，羞於見家人，與白堂文居住於北城並誕下栗子，而後，白堂文將栗子送與白堂武夫婦撫養。白堂武見到栗子總是觸景生情，所以從小冷落於她。栗子逐漸長大後與方洛十分相像，白堂武無法回避，堅決將其送往國外。
白堂文死於七年前的一場車禍，張皓說當時車上還有兩個大人一個女孩，肇事車主就是卷子，但是他逃逸了七年，最後自己死於酒駕。張皓沒有說細節，卻難得地用俗語感歎了一句，“這就是傳說中的因果報複”。至於醫院和科研係統被入侵事件，因為入侵發生在最近一個星期，雖然有些數據丟失，但是並沒有重大損失，如今他已身亡，自然沒處查。上級催著張皓交差，張皓便把調查結果呈了上去，他本來還在忐忑是否有點草草結案，沒想到上級對於破案速度十分讚賞，完全沒有在意細節，就同意結案了。這件事至此不了了之。
陸沉這麽一推斷，便覺之前的迷霧清了一大半。每個人都有當下的使命，雖表麵衣著光鮮，位高權重，但是誰的人生不是千瘡百孔？那些陳年舊事，雖然錯綜複雜，但是或許都不是他現在應該關注的。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
他快步出了門，找了一輛出租，鑽進去之後對司機說，“去中關購物廣場，麻煩稍微快一點。”
此時時鍾已經指向了夜裏十一點。每遇到一個紅燈，他都在心底默默數數，希望快點變綠燈。每過一個綠燈，他心裏就莫名地高興。可是他高興了沒多久，前麵卻華麗麗地堵車了。
“堵車了嗎？”陸沉焦急地問。
“是啊，今天是跨年，很多地方有活動。”司機見怪不怪地說。
陸沉拿出手機，一看地圖，果然當前位置距離他要去的地方堵得死死地，黑紅一道。距離目的地12公裏。地圖上這麽顯示著。
他發出一條信息：“你等我。一定等我。”
然而付了車錢，飛快地從車流中越出，找了一輛共享自行車騎起來。
寒風獵獵，他沒有戴手套和圍巾，風呼呼地往呢子大衣裏灌，但是陸沉並不覺得冷，反而因為腦子裏的那個火熱的念頭，手心微微地冒著熱汗。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但是他不想再有任何的差池，不想她再受到任何傷害。有的事情真的刻不容緩。
“樹洞啊樹洞，求你賜我一個絕世好男人吧！”
“喂，你確定自己不是怪物？或者是野人？”
“你太神啦！mua！”
“長夜漫漫那……不如我們來做點什麽吧？”
“野人，是你嗎？你怎麽這麽好心，跑到我夢裏來給我做早飯？”
“故事配酒，走不走？”
“以前有個矯情的韓劇裏說，初雪的時候，如果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能永遠。”
……
栗子露水一般亮晶晶的眼睛一直在他麵前。
那些記憶，就算隻有他一個人記得，又怎樣呢？他記得就好。
堵著的車排成了長龍，紅色的尾燈點亮了黑色的夜。時間滴滴答答地走著，陸沉的腿像是灌鉛，但是他還是馬不停蹄地蹬著自行車，額頭上冒著巨大的汗珠。終於，熙熙攘攘的廣場出現了。
他放好自行車，飛快地奔向一家首飾店。跨年夜，飾品店也通宵營業。櫃員見他來，遠遠地就微笑以待。
“請問我昨天定的東西準備好了嗎？”陸沉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準備好了，陸先生。”櫃員拿出盒子，拿出裏麵的東西給陸沉確認之後，又用漂亮的禮品盒包起來。“對了，這個是一位女士送過來的東西，說是你定的，會來取。我包在一起？”
“好。”陸沉答應著，看了一下手表，11點46分。
東西取好後，他又飛快地跑到相隔兩家店的一家咖啡店，隔著玻璃，他看到栗子，臉枕著手臂，懶懶地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她的嘴唇紅紅嫩嫩地，就那樣半張著，像是剛摘下的草莓。
“嗨，我來晚了。”陸沉走到栗子麵前說， 同時故意把禮品袋藏在身後。
“哎呀，你終於來了。”栗子嘟起嘴抱怨，眼神迷離，“你再不來，我都睡著了。”
“抱歉。”陸沉深深地說。“你願意跟我去一個地方嗎？”
“去哪裏？”栗子瞪著大眼睛望著他。
“跟我來就知道了。”陸沉伸出手就要去牽她。
“嗯好吧。”栗子猶豫了一下，又偏著頭說，“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麽？”
“問。”陸沉揚起眉毛，看著對麵的女孩。
“你是在追我嗎？”栗子的眼眸清澈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