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中秋團圓
北城沒有桂花香，也沒有樟樹香，隻有無盡的公路和林立的高樓，再有，混沌的空氣。栗子看著車窗外倒去的景色，覺得自己乘坐了時光機，到了一個叫留樟村的平行世界逛了一圈，如今又回到了光怪陸離的城市。
白小妖認真地開著車，一路無話。
栗子沒想到白小妖居然會來接自己。坦誠地說，她並沒有完全放下與白小妖的種種糾結。但是當白小妖說，接她去聚餐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投降了。她實在是太需要家的溫暖了，即便是假象，她也飛蛾撲火。然而，不知道為什麽，白小妖似有不高興，所以栗子也並沒有多說什麽。
白小妖沒有看到野人，栗子確定。但是當她想到這一層的時候，自己驚了一驚。白小妖見不見到陸沉有什麽關係？難不成，自己已經對他有什麽非分之想，生怕再次被白小妖搶走？想到這裏，栗子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提醒自己保持清醒。飛機上她和月河坐在一起，陸沉坐在挺遠的地方，下飛機就不見了，哪裏還找得到他的影子。栗子本想找他道謝，卻撲了空，莫名地有些失落。此時她才發現，自己並沒有野人的電話和任何其他的聯係方式。也許，終究隻是萍水相逢而已。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白小妖停好了車，栗子下車發現自己置身於繁華的城中商業街，霓虹搖曳。天空遠處一輪圓月已經緩緩升起，邊緣的輪廓稍有不圓滿，但是依然是枚好看的月亮。街邊的商鋪掛著紅燈籠，擺著像小山一樣的月餅。栗子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今天是中秋。
“月亮真圓啊，像蓮蓉月餅。”栗子喃喃地說，打破了倆人的沉默。
“你怎麽看什麽都像吃的。”白小妖不屑地說。兩個人之間的尷尬，也略有緩解。
鈴鈴鈴，白小妖的電話響起來。
栗子也從帆布包裏找出自己的電話，發現早就沒電關機了。
“嗯，好，是的，在一起。我們馬上來。”白小妖掛斷電話，轉身對栗子說，“去吃飯吧。那個賤女人也在。”
她說的賤女人，是劉依娜。
劉依娜本來白堂武的助理。大大的眼睛，姣好的皮膚，臉上永遠是甜甜的微笑，那一股自然而然涉世未深的清純，總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加上她為人謙和溫柔，在公司人緣很不錯。然而，後來發生在這位“清純”的姑娘身上的事情，卻讓人大跌眼鏡。兩年前她未婚先孕，成功的從助理升級為了白堂武最受寵的女人。這顯然給白堂武和原配夫人嚴淑娟多年貌合神離的婚姻，丟下了最後一根稻草。嚴淑娟拚死不離婚，為了不簽離婚協議，她出家了。劉依娜雖然有實無名，但是卻並不介意，開始了相夫教子的生活，看白堂武的時候，眼神一副嫁給愛情的模樣，絲毫沒在意兩個人二十多歲的年齡差。
對於劉依娜，栗子的記憶是模糊的。這幾年她不在國內，這些了解都是零星聽來的八卦。隻是隱約感覺，倘若她真如傳聞所說，那必定是個心機女人。然而白小妖卻視劉依娜為眼中刺肉中釘。她堅決把劉依娜看作破壞家庭的小三，不管此前父母的感情多麽岌岌可危，至少還有個空殼子。而現在，真的七零八落了。
這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場飯局。
栗子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有點心疼它了。半年沒有吃上好飯，終於來了頓好的，居然還是這種場合。
到了君悅酒店之後，爸爸白堂武已經坐在主桌位置上，懷裏抱著不到兩歲的弟弟可樂，旁邊是嬌俏可人的劉依娜，特助呂遠恭敬地站在白堂武身後，和育兒嫂張阿姨目不轉睛的盯著弟弟，隨時準備幫忙。
栗子忍不住多看了劉依娜幾眼，確實如傳聞中一樣清純美麗，並未給人城府很深的感覺。雖是初見，但是栗子竟然覺得，她十分眼熟，好像在哪裏看過一樣。
寒暄了幾句，栗子和白小妖找了白堂武對麵的位置坐下。
小家夥在懷裏樂的手舞足蹈，逗得白堂武也爽朗的笑起來。這場麵有點恍惚，似乎栗子不大記得自己有和他這樣親近過。白小妖和他撒嬌的時候，也見他笑的這麽開心過，但是自己和他，似乎總隔著什麽，親近不起來。以前她總覺得可能是自己做錯了什麽，導致不招父母喜歡，而留樟村一行，反而讓她明白且看淡了。
白小妖看到這個場景，馬上有些不悅，但是一瞬間又換上了笑臉說，“爸，你有了弟弟，都不記得我們了吧！”她小嘴一翹，佯怒道。
“哪裏，我的兩個千金，可是很多雙眼睛惦記著呢，我可得看好咯！”說完又是一陣大笑。顯然他今日心情很好。他看了看栗子，又說，“小栗，你回來了也不說一聲，我還是在交換記憶的風投會上才知道你回來了。對了，回家裏住吧，女孩子，在外麵不安全。”
栗子看到他這樣親近地和自己說話，一時間很不習慣，隻好擠出幹癟的笑容以示回應，內心卻湧過一陣苦澀。難道他忘了四年前，是如何趕她走的麽？他明明說，栗子的存在是一種“折磨”，還讓她不要再回來。如今，卻沒事人一樣，責怪她回國不知會。
“我媽呢？”白小妖插話插的正是時候，一邊說一邊挑釁的看了看劉依娜。可是對方並不接招，隻顧逗小朋友去了。
“你媽去了峨眉山，派人去接也不回來。”白堂武像是有所準備，拿出手機，讓特助呂遠遞了過來。
白小妖把手機拿到栗子麵前，點開了。視頻畫麵上的女子一襲素衣地端坐著，屋內光線不太亮，她安靜的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襟危坐的對著攝像頭，輕輕的打了聲招呼。
“小妖和栗子，抱歉中秋不能陪你們過了。我在這裏很好，勿念。”然後她示意錄像終止，有一隻大手停止錄像的時候無意間在攝像頭前晃了一下，栗子瞪大了眼睛，覺得那個圖案很熟悉。看起來，也是個船錨圖案？難道最近流行這種圖案嗎？為什麽卷子有，媽媽的視頻裏那人也有？
栗子還打算再看一遍，特助呂遠已經禮貌的把手機收走，恭敬地放到白堂武麵前，然後背著雙手，威風凜凜的站在身後。弟弟可樂伸過手去扒他衣服上的扣子，一瞬間看到他的眼裏流露出了愛意，但是馬上又變回了嚴肅的樣子。
可樂想繼續，被劉依娜強行抱回來，結果熊孩子不樂意，大哭起來。劉依娜顯然有些不知如何處理，張阿姨抱著弟弟，一邊哄一邊搖，到包間旁邊的休息室，玩玩具去了。
包間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劉依娜整理了一下情緒，清了清嗓子，舉起了紅酒杯。
“今天中秋月圓，剛好我們一家人團聚，真的是難得的好日子。老公、小妖、栗子，來，我先喝一口。”劉依娜舉著杯子，和大家一一碰過，最後眼神如絲地看了一眼白堂武，殷紅的唇，淺淺地抿了一口紅酒。
“來來來，難得依娜今天主動一次，我看見你們都在，也是很開心啊。哈哈哈。”白堂武又笑了，他今天心情真的出奇地很好。
白小妖偷偷的衝栗子翻了兩個白眼。她看不慣劉依娜很久了。以前雖說父母感情不好，但是也不至於離婚。所以她一直認為是劉依娜插足，才導致母親奔走他鄉，有意常伴青燈古佛。雖說母親如今看起來像是找到了新的寄托，但是總覺得，哪有有些異樣。本來想問問關於倆人小時候記憶的事，如今也不知道如何開口。肚子早就咕咕叫，索性，栗子也不想說話，把滿腦子的疑雲，和眼前美味一起吃掉好了。君悅酒店雖是星級酒店，但是菜品味道很不錯，賣相很好，味道香香辣辣的，很適合栗子的口味。
一邊吃一邊瞄了一眼白小妖，她不知道和誰發著消息，眼波流轉，嘴角不自覺的揚起。這樣子，還真的有點像是熱戀。
風卷殘雲之後，栗子的肚子已經圓滾滾。白堂武和劉依娜邊吃邊有說有笑，終於看到栗子放下了筷子，便相視一笑。輕聲喚了服務員，不到一分鍾，便有一個穿著青花瓷旗袍的女服務生婀娜的走進來，托盤裏，是個精致的小盤子，裏麵放著幾塊愛心形狀的月餅。
“小栗，這裏做的蓮蓉月餅味道不錯，你一定喜歡。”說著，服務員已經放到了栗子的麵前。陸陸續續，每個人麵前都有了一小盤，色澤金黃，但卻都稍有區別。
“謝謝爸爸。”他還記得自己喜歡吃蓮蓉口味的，栗子心裏一暖，叉起一小塊放進嘴裏，果然鬆軟可口，甜而不膩。不知不覺，這幾塊都快被栗子消滅了。隻顧著吃的她並沒有注意到，呂遠在白堂武的耳邊耳語了幾次。
“小栗，好吃嗎？”白堂武笑容可掬地問。
“嗯，好吃，謝謝。”栗子被這麽一問，立刻拘謹起來。
“聽鍾翰說交換記憶APP你也是設計者，很不錯。我會大力推廣，相信很快，大家都會知道這個軟件。”白堂武繼續誇獎，卻盯住栗子的眼神仔細觀察。
“是嗎？謝謝。”栗子的語氣明顯有疏離。
“你這幾天休假了，去哪裏玩了？”白堂武繼續漫不經心的問。
栗子突然感覺，這是一場策劃好的對話。對麵的“父親”，大約不是真的關心她，而是想探聽她去了留樟村，知道了多少底細。“和朋友去了趟鄉下，不過沒什麽好玩的。”
白堂武麵不改色，正想繼續問，小家夥可樂卻突然跑了進來，走到栗子旁邊，奶聲奶氣地說，“可樂喜歡你，你像媽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