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連環扣

齊三河的到來讓特執處的氣氛更加壓抑沉悶。

他一走,於川就氣得摔桌子,“他們使的是連環套,一步跟著一步,我看他們這是要瘋!”

左琳把齊三河帶來的各種合同檔案都拿出來,一個一個地翻看,“瘋不瘋的也沒違法,說不出什麽來。”

“這麽環環相扣的,分明預知了我們院的合議庭結果,又猜中了高院的複議,算準了各方麵的反應又一步步往下拖延時間……我看永嘉背後肯定是有高人指點。”於川半坐在左琳桌子邊上,看著齊三河帶來的工程合同,若有所思地說:“前些日子金融庭主持的那場司法拍賣,齊三河收購了九天網絡,又通過九天,實際控製了榮達信托公司,現在又來幫永嘉拖延時間。現在看樣子,這人跑不了也是‘橫山係’的,肯定又是永嘉找的‘托兒’,就算我們真能要出來錢,把永嘉的錢給他,對他們而言也是左手出右手進。”

所謂“橫山係”,其實是指永嘉地產、重泰機械、富康谘詢三家公司的統稱,中院這邊始終懷疑有人在幕後實際控製著這三家公司,但因為一直沒有證據,所以這隻是他們法院內部的叫法。

現在因為齊三河的出現,於川把榮達信托也加在了“橫山係”裏。

左琳放下文件,抬起頭來特別認真地直視於川,“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榮達信托跟永嘉地產有實際利益往來嗎?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永嘉、重泰、富康和榮達,背後真的有一個幕後老板在操盤嗎?”

“沒有,”於川直截了當地回答,“但我跟了永嘉這麽久,有證據能證明永嘉的背後有一個聯眾律師事務所為他們提供法律服務,而這個聯眾律所的法人,是陳雁南。”

突然聽到陳雁南的名字,左琳眉心猛地一跳。

陳雁南跟她的大學時代最好的朋友,後來畢業兩人斷了聯係,左琳原以為她是出國了,沒想到竟然一直待在明州不說,而且還成了鄭老師的左膀右臂……乍然在同事嘴裏聽見熟悉的名字,又想起陳雁南和鄭懷山的關係,原本心裏一直就隔著張思鵬被免職事情的左琳心裏越發不安起來,“你想說什麽?”

於川回到自己辦公桌上,把之前整理過打印出來的資料都一股腦給了左琳,“這是我這些天調查處的結果,陳雁南是百川控股的總經理,她的聯眾律所跟百川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而百川的實際操控人,就是剛一回國就被市政府特聘為法律顧問的鄭懷山——那位可是市政府和領導們眼下的紅人,能量可不容小覷。”

於川環抱著雙臂,隔著辦公桌看左琳,語氣裏多少都有了點信誓旦旦的篤定意思,“陳雁南是鄭懷山的手下,而她現在正在對永嘉提供法律服務——可我調查過她,以她的資曆和能力,不像是能把我們的脈摸得這麽準的人,所以我覺得,那位鄭教授,跟永嘉這件事怕是也有八竿子打得著的關係,左右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說的特別有道理,”左琳從個人感情上就不太待見有人無憑無據就這麽編排她始終崇敬的鄭懷山,加上這會兒心煩意亂,更沒了耐心,“隻是這又是你的推測吧,有真憑實據嗎?”

“推測也是合理的推測,”於川不認同地瞪著她,“沒有推測哪來的辦案方向?現在有了方向,離真憑實據還遠嗎?”

“那就等拿到真憑實據在來說這些話。”左琳打斷他,“照你的理論,一名律師為一個殺人犯做了成功的無罪辯護,這名律師就十惡不赦嗎?因為陳雁南是鄭懷山的手下,所以他們兩個就得是拴在一根繩上的?那按你的邏輯,你也是我的手下,你我也是分不開的?有事相互背黑鍋?”

於川出離地震驚了,“不是,左法官,你這簡直就是在強詞奪理!”

“是你沒理還要說理,”左琳瞪了他一眼,“你對法律就是這種狹隘的理解?周局怎麽就看上你這麽個法盲!”

於川簡直莫名其妙了,“我們兩個說話,你上綱上線扯上周局幹嘛呀!”

“……”左琳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她說不清心裏那股煩躁勁兒到底是因為男朋友的事還是因為於川編排了鄭懷山,或者兼而有之,但無論如何,她現在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裏來,就是違規的。放下手裏的資料,她閉著眼睛揉揉眉心,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那個九天網絡,拍賣最後的成交價是多少?”

“2億4千5百萬。”於川探究地打量著她,也緩了緩語氣,“這個價格遠低於預估價。齊三河通過九天接受榮達信托後,這段時間以來榮達的業務愈漸穩定,據評估,現在已經增至到5億了,等明年榮達信托正式掛牌上市,估計漲10倍都不止。所以我總覺得,當時的司法拍賣就有暗箱操作。”

左琳牙齒磨著下唇,沉吟半晌,“假設你‘橫山係’思路成立,那收購九天網絡的這個錢,會不會是永嘉流出去的?”

於川點點頭,“極有可能。”

“那你最近抽空摸一下收購九天網絡這筆錢的來源,”左琳終於點了頭,“不管怎麽樣,我們先探探底吧。”

“這是你也同意我的推測了?”於川看她狀態回來了,欣慰地挑挑眉,“我試試,我們終於對上頻道了。”

“沒有,我考慮是法律,你是想出口氣。”左琳看也不看他,“隻是去查,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我不會認同任何主觀臆測。”

正說著,左琳的手機忽然響了,談話被打斷,勉強找回工作狀態的左琳下意識地想先掛斷,手剛伸出去,卻在看見來電顯示上“鄭老師”的時候頓了一下。

鈴聲響了幾秒後,左琳拿著手機站起來,出了特執處的辦公室。而於川本來就站得離她很近,電話一響,他下意識地尋找聲源,晃眼間分明也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來電的那個人,是“鄭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