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痛入骨髓般覺醒
已經從催眠狀態完全蘇醒的薛帥,正在想法對付那佰川時,那佰川再次摁動了門鈴。
薛帥想對他置之不理,薛顏卻主動走向大門。
薛顏打開大門的刹那,薛帥悄然退到了角落,並順著角落走遠了。
“那先生,你有事?”薛顏冷靜得從冰霜裏開出的花。
那佰川驚訝地看著薛顏:“你知道我是誰?”
薛顏回頭看薛帥,方才發現薛帥不見了。
“那先生赫赫有名,有人知道你是誰,好像並不奇怪。”薛顏的手自然低垂,並沒有戒備地放到房門開關上。
薛顏上下打量著那佰川,他的頭發根部被冷汗濕了一大片。眼睛裏布滿紅血絲,而且還有淡淡霧氣在彌漫。那佰川眼袋很重,像是很久沒有細細好了。
薛顏的視線在那佰川的身上一寸一寸地挪著,連他的毛孔,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門的鎖是你自己解開的?”
薛顏怎麽也不會想到,那佰川開口問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薛顏掃了一眼那佰川的眼睛,嘴角輕輕拉扯,平靜地回他:“沒錯。那先生想說什麽?”
“你怎麽解開的?”那佰川往前走了半步。
薛顏微微後退了半步,如果她意識還算清醒的話,她分明記得在她打量那佰川的時候,那佰川的嘴唇一直在不停地開合,有細微的聲音發出,薛顏卻並沒有去聽那聲音具體是什麽內容。
薛顏猜想得沒錯,那佰川確實一直都在嚐試對薛顏進行催眠。不過不是從薛顏第二次開門開始,而是從薛顏第一次開門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催眠薛顏的準備。
那佰川的催眠師,在這個世界怎麽也算得上前五。當然,薛顏的父親是當之無愧的魁首。
那佰川在對普通人進行急速催眠時,從來沒有失手過。
可是,薛顏的一切反應都告訴他,他失敗了。
薛顏第一次開門時,開門的動作比她意識到的更慢,但也僅僅是更慢而已,她還是搶在那佰川之前把薛帥拉到了大門後,她還是把他那佰川關在了門外。
第二次對薛顏進行催眠時,那佰川更為用心了,不敢出絲毫差錯。
可是——
薛顏仍然隻是目光呆滯了下,動作比平常略微有些遲緩而已。
他又一次失敗了。
那佰川從薛顏的眼睛裏看到了戒備的光芒,如果他強行繼續催眠的話,很有可能會嚇走薛顏。
他不知道薛顏在情急之下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不管何種反應,都絕不是他那佰川想看到的。
既然催眠失敗,那他隻有重新想辦法走進薛顏的內心。
那佰川目光看向薛帥離開的方向,由於陽光太強,他隻能半眯起眼。帥氣英俊的臉頰因著汗水,因著陽光,因著他的心憂,顯得更為深邃,仿佛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魅惑。
“他幫你解開的?”
那佰川在提到“他”時,眼神裏布滿戒備,手更是緊緊捏成拳頭。
忽然,那佰川的手鬆開了力道,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在他帶著薛帥來到青魚街72號時,他明明讓薛帥陷入了催眠中。可薛顏出現後,薛帥就醒了。
雖然那佰川對於薛帥的催眠用的是比較基礎的催眠手段,為了不讓薛帥和薛顏生疑,十分鍾後就會自動解除。
可是——薛帥明明提前從催眠狀態中解除了。
那佰川的第一反應是以為薛帥自己掙脫了他的催眠術,可是,這一刻他才意識到,真正解除掉薛帥被催眠狀態的——是薛顏。
那佰川的一切細微動作都沒有逃過薛顏的眼睛。
“那先生想說什麽?”
那佰川回過神來,驚訝地看著薛顏:“你回憶起了一切?”
薛顏麵色淡定從容,十分平靜:“那先生害怕我回憶起以前的事情?”
那佰川忍不住往前半步:“薛顏,擁有過往不一定是件好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可不可以不要再使性子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那先生?”薛顏的聲音有些冷。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說的話?”薛顏說完就要關門,那佰川猛的伸手擋住了大門。
大門十分笨重,一旦被推向關門的位置,就會非常固執地關上。
那佰川伸出雙手死死地抵住大門,沉重的門,強勁的力道,讓那佰川手臂上的肌肉高高地凸了起來。汗水也越來越洶湧,順著那佰川的臉滴落到地麵。
“小顏,你不能和那混小子在一起,他來路不明,你可千萬不要被他騙了!”那佰川用盡了渾身力氣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句話來。
薛顏依舊平靜:“連我自己都來路不明,我還怕什麽?”
在大門即將關閉的刹那,薛顏控製住了大門,她的目光透過縫隙看了出去,落在那佰川汗流不止的臉上。
“那先生,今天我可以當作沒有見過你,如果再讓我看到你,別怪我不折手段。”
薛顏話音落下的刹那,大門沉悶地關上了。
那佰川的手仍舊撐在門上,神情痛苦。
“小顏!你開門!”
門關上的刹那,薛顏的心一陣陣抽痛。
沒有過往,什麽都回想不起來,所以她不知道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又是假話。她也不知道究竟誰才是欺騙她的那一個。
薛顏和那佰川糾纏時,薛帥走到了一個極為隱蔽的角落。
他一邊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一邊警惕地打量周圍,確定沒有人靠近後,他才把手指放到了手機感應器上。
電話接通了,空氣中出現了一麵水色幕布,幕布上投影著一個穿著暗紅色西裝的男人。對麵的光線很暗,以至於薛帥根本看不清那人的樣子,隻覺得那人威嚴而霸道,尤其是那雙眼睛,散發著陰森的寒光。
“那先生,那少爺找到這裏來了。”
“什麽?”薛帥的話一出口,電話那端的那錕怒不可遏,狠狠地摁動了手機,以至於投影在水幕上的畫麵不住地顫抖起來。
那錕沒再理會薛帥,而是轉過頭,對站在他身邊的人怒吼起來:“你之前說過什麽?你說絕對不會讓那臭小子找到薛顏!”
“對不起,那先生……”
啪……
那錕狠狠一巴掌扇了過去:“廢物!”
那錕暴躁的動作把薛帥嚇了一跳,他時不時警惕地看向四周,似乎很害怕自己聯係那錕的事情被人察覺。
那錕發泄夠了之後才重新看向薛帥,“你放心,你隻要做好分內的事情,我是不會傷害你家人的。”
薛帥感恩戴德地點點頭,隻聽那錕又道:“但是你也給我記住了,若是誤了我的事,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我知道了……那先生。”
“我給你七天的時間,七天之後,把‘地獄之眼’交到我手裏。如果七天之期到了你還不交出來的話,就別怪我那錕心狠手辣。”
那錕說完這句話後,臉上露出了陰森猥瑣的笑容,薛帥很清楚那錕的笑意味著什麽。
薛帥掛斷電話後,方才意識到自己在倉皇間流了淚。
當薛帥收起電話時,薛顏剛巧已經從門口走了過來。
“怎麽了?”
薛顏顯然也看到了薛帥眼裏的霧氣。
薛帥短暫地遲疑了下後,疾步走上前來,兩隻手緊緊地握住薛顏的手。
“姐,這裏不安全,我們還是離開這裏吧。”
“離開”這個詞,薛帥說了太多遍了。
“為什麽?”
薛顏的眼睛凝視著薛帥,不從薛帥的嘴裏聽到合適的理由,她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薛帥也看出了這一點,他知道,如果自己繼續拿這裏太危險,必須另謀藏身之路來作為說辭的話,隻會顯得蹩腳。
薛顏的眼神讓薛帥心驚,他轉過身去,大吸了一口氣,方才冷靜了點。
薛帥轉過身來,看著薛顏,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終於說道:“因為你身上有‘地獄之眼’。”
薛顏瞳孔微縮了下。
原來如此。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會遭到這麽多無端的傷害了,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幹洗店的“服務生”要費盡心機地接近她了,也終於明白為什麽那佰川會出現在青魚街72號門外了……
原來傳說中能催眠眾生的“地獄之眼”在她身上。
“我身上沒有任何東西。”薛顏說得幹脆,她不是欺騙薛帥,而是實話。
薛帥有些急了,但他還是努力安慰薛顏:“你現在得了失憶症,什麽都想不起來了,等你病情好一點後,也許就能回想起關於‘地獄之眼’的一切了。”
“你想要它?”薛顏問得直接,一點過渡都沒有,仿佛要把薛帥的心給扒開看個幹淨似的。
薛帥搖頭,“我要你平安。”
“那你告訴我,究竟有多少人想得到地獄之眼?”薛顏抬眼看著比她略高的薛帥。
薛帥指了指門外。
“那佰川?”薛顏問。
薛帥點頭。
“還有呢?”薛顏不相信,從身為契靈者的父親慘死,到她失憶,這麽大個局,所涉及的人就僅僅隻有那佰川而已。
“還有那錕,也就是新的契靈者。除此之外,但凡聽說過‘地獄之眼’的催眠師,無一不想擁有這等神奇之物。”
薛帥冷靜地說著。
他的冷靜看在薛顏的眼裏,讓薛顏似乎捕捉到了什麽。薛顏一步步靠近薛帥,聲音雖然輕柔,但語氣卻帶著一股淡淡的冰霜。
“你為什麽不想要?”
薛帥以為薛顏還在懷疑他是不是她弟弟的事情,有些生氣地說道:“你是我姐,我要來做什麽?那是父親給你的東西!”
薛帥說完話後方才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過分了,他緩和了下語氣說道:“剛才我已經說過了,隻有催眠師才會覬覦‘地獄之眼’,我不會催眠術,拿著它也沒有任何用處。”
薛帥不懂催眠術,薛顏是相信的。
薛帥和薛顏重又坐到了暖陽下的椅子上,“你見過祁淵吧?”
薛帥在聽到這個名字時,神色略遲疑了下。
“姐,你節哀。”薛帥反應過來後說道。
“見過?”薛顏就像沒聽到薛帥的安慰似的。
薛帥點點頭。
“姐夫……走得太突然了。”薛帥的眼裏有了淚光,但他又在強忍著。
薛顏笑笑,淡然地說道:“過去的一切我都想不起來了,所以,也不覺得難受,你也不用這麽難過。”
薛帥看向薛顏,“姐,其實……”
話到了嘴邊,薛帥又硬吞了回去。
“姐和姐夫這段感情確實很不容易,姐夫死得太……”
薛帥埋頭痛哭起來。
薛顏看著淚水從薛帥的指縫中溢出,心一陣陣絞痛。她從循環中清醒過來後,就一直告訴自己,不能對任何人施以信任,更不能對任何人動感情……
可是,當她想起那一封封情真意切的書信時,還是忍不住痛入骨髓。
她終究還是瞞不了自己的心。
“他……是怎麽死的。”
她以為自己很平靜,很冷靜,實際上,絞痛的心,和眼眶裏淡淡的霧氣已經出賣了她。
良久,薛帥才平穩了情緒,抬起頭來說道:“姐夫是被人毒殺的,聽父親說,那是一種特別詭異的毒藥,能殺人於無形。父親說,服用那種毒藥而死的人,臨死前極為痛苦。”
“毒藥叫什麽名字?”薛顏問。
薛帥搖頭,“沒有人知道毒藥的名字,就連見多識廣的父親也不知道。”
“祁淵埋在什麽地方?”不管是什麽毒藥,隻要能找到祁淵的屍首,她就有辦法解開祁淵之死的秘密。
薛帥仍舊是搖頭。
“姐夫被毒藥害死後,屍體也被毒藥腐蝕,最後什麽都沒剩下。”薛帥越說越悲痛。
“是那錕殺死了祁淵?”薛顏問。
薛帥搖頭,“不是。”
“那佰川?”
薛帥搖了搖頭,接著說道:“我們也不知道是誰殺死了姐夫,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那錕還是那佰川,他們都想得到‘地獄之眼’。”
薛帥說完,再次埋頭痛哭,“姐夫死得太慘了,他活著的時候把姐當成掌中寶,比任何人都疼愛姐姐。看到姐姐和姐夫在一起,我和父親都特別高興,因為姐姐終於找到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了。”
薛帥說這些話的時候,薛顏的腦海中一遍遍地拂過祁淵留給她的那些書信。
一字一句,仿佛烙印在她腦海裏似的。
對於感情,原來我們誰都沒辦法做到真正的視若無睹。
薛帥語露悲傷:“父親和姐夫都死了,雖然死得很慘,但我現在已經沒有了報仇的心思,我隻希望能夠保護好姐姐,讓姐姐平安無事。”
薛帥說這句話的時候,抬眼看了看薛顏。
薛顏神色悲傷。
“仇還是要報的,我會一步步找到殺人凶手。至於那錕、那佰川這些絆腳石,終將被我清理。”
薛帥抬起一雙淚眼看向薛顏:“姐,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你現在得了失憶症,什麽都想不起來,所以……”
“如果我的猜想沒錯的話,我得的不是失憶症,而是被人故意洗去了記憶。”薛顏說得篤定。
薛帥看著篤定的薛顏,欲言又止。
“你知道什麽?”薛顏瞳孔微縮了下,她想知道薛帥此時究竟在想什麽。
薛帥被薛顏的眼神逼迫得無路可走,隻好說道:“姐應該是悲傷過度,又在家裏摔了一跤,造成腦部受創,所以才會得失憶症。不過姐說的也有道理,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用催眠術洗去了姐姐的記憶。”
“不過……”薛帥顯得很猶豫。
“不過什麽?”對從前知之甚少的薛顏什麽都想知道。
“不過,據我的了解,現在的催眠手段還達不到。”
薛顏依舊從薛帥的臉上看出了他還有半截話沒講。
“你把話說完。”薛顏不喜歡和薛帥玩猜猜猜的遊戲。
薛帥說道:“可是,如果有‘地獄之眼’的幫助的話,就不一樣了。父親曾說,‘地獄之眼’的催眠能力遠超人們的想象,擁有它,就可以擁有任何一種高深莫測的催眠技術。”
薛顏則道:“如果依你所說,‘地獄之眼’在我身上的話,別人根本不可能擁有它的力量。”
“所以我才說,姐的失憶症很有可能真的隻是失憶症。”薛帥說完後,起身蹲到薛顏的跟前,抬頭望著薛顏。
“姐,不管怎麽樣,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姐夫雖然把姐當成心頭至愛,舍不得讓姐吃一丁點的苦受一丁點的罪,可是他走了就是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薛帥說得慷慨激昂,當薛顏忽然用平靜的目光看向他時,他又趕緊把後麵的話都給收了回去。
薛顏淡然地說道:“ 你放心,我會報仇的。”
“姐……”薛帥不明白自己所說的話究竟有什麽問題。
“你把他說得那麽好,不就是為了讓我為他報仇嗎?”薛顏毫不客氣地直戳薛帥的心窩,“以退為進的辦法,對我來說其實沒什麽用處,以後換個招式。”
薛顏說完後站起身來。
“姐……”薛帥似乎還想說點什麽。
薛顏回頭看了一眼薛帥,“我有點累了,想一個人靜靜,你先回去吧。”
薛帥本以為自那佰川出現後,他就可以留在青魚街72號保護薛顏,卻沒想到薛顏還是對他下了逐客令。
走到門口時,薛帥回頭望了望這棟歐式別墅,望了望那個女人所在的方向。
她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麽?他在心裏問自己,然而卻沒人能向他給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