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阻截
第三章 阻截
陸際原四人有了手燈，在山洞中的旅行也還順利。先後經曆了漂流，陸路，後來又遇上了岔道，東拐西拐，直到找到出口。
四人找到出口時，卻發現洞外有火光在晃動，木秀林伸手示意：“我先去看看。”
木秀林掏出手槍，輕步來到洞口查看。此時已經是後半夜，月亮已躲到了山峰背後。在微弱的火光晃動下，近處大小石頭忽隱忽現，不遠處樹影搖曳。這是一處雜草與亂石叢生之地，對麵與右邊是山峰，而往左邊看，則能看到一條狹長的夜空。
更重要的，是火光晃動中那時隱時現的身影，並且有很多個這樣的身影！是馬！馬是站著睡覺的，因此身影更明顯，更容易被木秀林發現。
當然更重要的還有聲音，除了山中貓頭鷹的叫聲，便是人的呼嚕聲！
但是木秀林並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影，因為人都藏在亂石叢中睡覺，呼嚕聲此起彼伏，分散在各個角落，在這樣一個峽穀中的夜晚聽起來顯得特別的怪異。
木秀林看到這裏，便退了回來，道：“一定是馬連山的兵，估計有二三十人，但是都分散在各個角落睡覺。我們可以輕輕走出去，如果被發現，就立即藏到草叢中。在夜色中他們未必能辨別出敵我來，到那時再見機行事。”
幾人不再說話，掏出手槍便走了出去。
果然，才走了沒多遠，就被發現了。有個士兵突然大喊一聲：“什麽人！”
陸際原抬手就是一槍，不是打人，而是打那堆篝火。篝火堆裏火星飛濺，火苗瞬間熄滅，山穀中突然變得漆黑一片。
與此同時，四人快速趴到草叢中。
當睡覺的一些人被槍聲驚醒時，另一些人依然還在打呼嚕，這樣一聲槍響居然沒能將他們吵醒。醒來的那些人一個個都感覺頭暈腦脹，有的待要舉槍射擊，伸手摸了半天也沒摸到槍，自己也不明白槍掉到哪裏去了。
而有的摸到槍時，卻又習慣性地往地上一趴，這一趴竟然就成了僵局，人人都不知道敵人和自己人在哪個位置，都不敢開槍。
這時，一個聲音在黑夜中響起，那聲音又尖又破，聽起來極其刺耳：“陸際原，你這個人腿腳有問題呀？這麽個山洞才幾裏路？你竟然走了這麽久，你讓我久等了！”
陸際原問道：“請問是哪位長官在此等陸某？”
那聲音答道：“木枯林在此！陸際原，你是投降還是受死？快作決定！我的耐心很有限！”
陸際原道：“木枯林，那馬連山的所作所為你我皆知。此人目空一切，劃地為王，將來上峰騰出手時，必然會滅他。可你現在還在替他賣命，為什麽？”
木枯林哈哈一笑，道：“姓陸的，難道你又是什麽好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私自販賣鴉片，害死多少人？我兄弟們睜隻眼閉隻眼，沒有逮捕你，是給你麵子，你少在我麵前裝大德。現在你若識時務，也許可以留你活命。”
陸際原對自己販賣鴉片之事不置可否，隻是冷冷地問道：“卻不知你有何能耐可以殺我。”
木枯林卻不回答，舉起手槍朝著陸際原說話的方向就開了一槍。
子彈滑過一塊石頭的頂部，帶起一陣碎石，從陸際原頭頂飛過。陸際原感覺頭頂閃過一縷輕風，心想若是我頭部稍稍抬高一些，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顯然我這一方槍戰是絕對處於劣勢的，但若是能引他木枯林近身搏鬥，未必不能勝他。所謂擒賊先擒王，他木枯林一旦落在我手裏，其他人也就不敢亂來了。
陸際原身手也很不錯，隨身也帶了短刀，他就想與木枯林比刀術。便說道：“傳言木枯林武藝天下無敵，今天趁此機會，我想試試！”
木枯林一聽，不禁暗笑，心想你陸際原能有多少斤兩！我何不就一刀劈了你，反倒省事。於是說道：“好！就給你一次機會，比刀術吧！”說著便拔刀在手，喊一聲“來吧”，整個人便騰空而起，手中短刀在星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辨。
同時陸際原也躍出，二人在黑夜的半空中揮刀接戰，漆黑人影與閃著寒光的刀影，瞬間絞纏在一起。
待得二人落地時，陸際原左臂上已經被劃了一刀。
也就是一秒鍾的時間，便勝負立現。
可是就在這一秒鍾之間，不知是誰突然朝二人開了一槍！
可能那人是舉槍往空中打，而這兩人正在往地上墜，竟然沒打中。二人聽到槍響，便各自閃往一邊趴下。
木枯林大怒道：“誰？是誰開的槍？老子宰了你！”
沒有人應答。
木枯林又問了一遍：“是誰？站出來！別偷偷摸摸！”
還是沒有人應答。
唯一有的是那些還沒醒過來的人的呼嚕聲，除此之外所有人都沉默著。這種沉默令木枯林感到恐懼，他堅信是自己手下人開的槍，堅信那個人是要殺他木枯林！當然，如果殺死陸際原，那個人也不在乎。
時間在一點一滴地流逝，所有人就這麽靜默著……
這時還是陸際原打破了寂靜，他強忍住手臂上的傷痛，裝著好似勝利者的口氣，大聲說道：“木枯林，你中了我這一刀，可知我這刀上塗有毒藥！這毒本來是打算用來對付馬連山的，沒想到現在卻用到了你的身上。你我本來無怨無仇，你若需要解藥，可另作商量。”
這世間吹牛不打草稿的人並不少，陸際原便是其中一個。事實上他這刀上不但沒毒，而且他根本就沒有傷到木枯林絲毫。他之所以要這麽說，其實就是沒話找話，想以此拖延時間，思索良策。
木枯林哈哈一笑，說道：“陸際原，就憑你那兩下子，還想傷我木枯林！你要不要臉？”
陸際原卻道：“我說你木營長怎麽這樣呢？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是真誠想給你解藥，以換取你今晚不再糾纏我，這有什麽不好呢？大家在江湖上混都不容易，為什麽非要弄個魚死網破？你是怕動搖軍心吧？其實如果你死了，你手下這些兄弟抓了我去，那功勞又算誰的？”陸際原一麵糊扯，一麵在思考逃生之策，他甚至都不完全清楚自己說了些什麽。
木枯林氣的直喘粗氣，心說世上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人呢？就在他那胸中的烈火將要爆發之時，突聽一個小兵喊道：“陸老板，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接著又對木枯林喊道：“營長，兄弟們都指望您帶領呢，不如您考慮考慮，我覺得陸老板說得有理，還是拿解藥要緊……”
木枯林一聲怒吼，罵道：“閉嘴！再多嘴老子宰了你！”他剛罵完，便“呀”的一聲長嘯，整個人隨著嘯聲拔地而起，舉刀直撲陸際原說話的方向。
可是就在他身體尚在半空之時，他突然感覺自己胸口被人重重地踹了一腳，然後整個身子就遠遠地飛了出去。
接著便是五髒六腑難以沉受的悶痛，痛得他天旋地轉，幾近昏厥。口中幾次想問“你是誰”，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木枯林當然不知道踹他的這個人，是一個才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她的名字叫木秀林，與他木枯林的名字隻有一字之差。
他更不知道，這位姑娘是一個外表冷漠，氣質素雅的武林特級高手。
他若是知道世間有此人，或是早幾年知道世間有這麽個人，他絕不會讓她活在人世間。因為對於木枯林來說，木秀林是一個隨時可以威脅到他生命的人物。
隻可惜他不知道。
而木秀林則很想擒住木枯林，問他為什麽叫木枯林。因為在木秀林的心裏，這個世界上隻能有一個木枯林，但絕不是眼前的這一個！
這一個木枯林，無論說話的聲音，還是身手，都與她心中的那個木枯林相差太遠太遠。而那一個木枯林，也決不會是她一腳就能踹得飛出去的，因為她的一身武藝皆是那一位木枯林所傳授，也因為那位木枯林是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俠盜。
這位木枯林，是假的俠盜！可是他為什麽要冒充木枯林？為什麽要宣稱自己是俠盜？
木秀林想不明白。
那一個木枯林，他到底去了哪裏呢？他走了半多年了，一直了無音迅，他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半年多來，木秀林一直在問自己這些問題。
但是當木秀林一腳踹飛木枯林之後，便一閃身隱蔽起來，因為她也提防別人打冷槍。
陸際原平時總是西裝革領，常常也不會忘記向別人展示他的紳士風度，可是今夜他耍賴卻耍上了癮。這時他突然喊道：“不許動！”接著又道：“你！你！都不許動！轉過身去，再動我就開槍了，其他人都蹲在地上不許動！”說著就真的往空中“砰”的開了一槍。在別人聽來，就好像他挾持了幾個人似的。
李修才一聽，心中“咦”了一聲，忙伸頭仔細觀看，可是此刻的夜色實在太黑，那些“被挾持”的人影似有非有，跟本無法辨別。李修才心想管他看清看不清，先壯威要緊，便也跟著喊道：“不許動！”
這突然的“變故”，使得那些士兵們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好繼續趴在原地。而木枯林卻氣得想罵人，可是他胸口痛得說不出話，他很清楚這是陸際原在使詐。
接著陸際原又喊道：“走，都老實點！走！”說走就真的彎著腰走了，還故意將腳步聲弄的很亂。而李修才喊的尤為響亮：“老實點，走快點！”
木秀林和關玲聽到喊走，也都跟著走，隻是視野中實在辯不出人影，隻好貓著腰向著峽穀出口的方向走去。
眾兵士聽不到木枯林的命令，一下子拿不定主義，想追又怕對方開槍，使自已白白丟了性命，有人就喊道：“營長，現在該怎麽辦？”
木枯林現在還趴在地上掙紮，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不再受自己控製。幾次想爬起來，卻又踉踉蹌蹌跌倒下去。他費了很大的勁，才免強說出一句話來：“開……槍……”
可是聲音又小吐字又不清，誰也聽不清他說什麽。這時有人慢慢移到他身邊，問道：“營長，你感覺怎麽樣？”
接著又爬過來一位，問道：“營長，您感覺是哪裏不舒服？這是什麽毒？居然發作得這麽快！”然後倒吸一口涼氣，限入沉思狀。
不料另一位聽他這麽一說，伸手便一巴掌拍過去，結果卻拍了個空，隻好罵道：“狗日的你長腦子沒有？營長根本就沒中毒！是那姓陸的耍我們的，明白嗎？”
這位一聽，想了想，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麽似的，連忙說道：“是，是！熊貓哥你說得對，沒中毒，當然沒中毒，嘿嘿。”
木枯林強忍著心中怒火，連伸幾次手想去拔自己腰中的手槍，可是一伸手胸口就更痛，隻得又免強小聲說了一句“開槍”。
這回趴在他旁邊的這兩位總算聽明白了，其中一位就是那外號叫“大熊貓”的。這大熊貓還算機靈，瞬間明白過來，連忙大聲喊道：“兄弟們快追，我們被騙了，他們並沒有挾持我們的人，快開槍！”接著他就先開了一槍。
眾兵士對他的這一聲喊並不太認可，有人就說道：“你說沒挾持就沒挾持？你算老幾？”
雖然如此，有的士兵還是將信將疑的磨蹭著去“追”了，也有的就真的開槍，但也隻是糊亂朝著夜空射擊，也有的磨蹭著要點火把，可又遲疑著不敢點……對他們來說，能否抓到陸際原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們知道大熊貓是一個隨時都會信口開河的人，反正不管他說什麽，大家都不會相信，也不願意聽。
就這樣時機漸漸逝去，陸際原幾人現在幾乎變成了四腳動物，兩隻手半摸半爬著，在亂草叢中盡一切可能急速前進。過了一陣，估計已經走出敵方的射程，才開啟手燈，四人便一路狂奔。
出了峽穀，到處是樹林和灌木叢。四人鑽進樹林，東拐西拐，打算先遠離峽穀，再找地方休整。
直到這個時候，那些依然還在打呼嚕的士兵才被一個個弄醒。還是點著火把到處找，才把們找到。他們醒來之後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走路都還踉踉蹌蹌。
這時突聽有人“啊呀”一聲怪叫，跌跌撞撞地朝著這邊人多之處跑過來，邊跑邊喊：“吃人……吃人……”
眾人不知道他這是發的什麽瘋，有人就問他：“你想吃人？”
那人顯得有些結巴地辯解道：“不是……我想吃人，是真的吃人了。”
這位就很誇張地假裝結巴地打趣道：“那……那你到底是吃……啊吃……啊吃……吃了還是沒吃人？”
大熊貓走過去抓住那位的衣領，問道：“什麽吃人？再瘋老子就吃了你！”
那人一臉驚恐，辯解道：“不是……是真的吃人，那邊有人不知被什麽動物吃了。”說著往黑暗中一指。
眾人這才跑過去看，這一看，所有人頓時都驚出一身冷汗來。
隻見地上亂其八糟地散放著許多骨骸，在火把的照耀下，能清晰地看到那骨骸上有被撕咬的痕跡。還有一些被扯破的布料零亂地散落在四周，滿地的血跡已經發黑，時不時飄起一股血腥味……其慘狀不忍目睹。
這些士兵多數都沒打過戰，平時主要就是搶劫，連完整的死屍都沒見過。而此時在他們眼前的不僅僅是屍體，而且還是極血腥恐怖的骸骨，每個人看到這景象都不禁頭暈目眩，四肢發軟。
現在每個人都已經明白，其實自己基本上算是死過一回了。自已這一群人，若不是別人被吃，就一定是自己被吃。
所有人都無法判斷出這到底是什麽動物所為，有膽子稍大一點的士兵就彎著腰在地上找腳印，可是這周圍地上全長著草，根本就看不出任何有價值的痕跡。
大熊貓連忙喊道：“快清點人數！”
各自就地報了一遍數，總人數隻有二十人，而這群人本來的人數是二十一人。
木枯林這時才慢慢地緩過氣來，能免強大聲地說話了，才由人扶著察看了一下那具屍骸，心中一番滋味無法言表，隻得命眾人將屍骸就地掩埋。
木枯林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去追趕陸際原了，又不想在這個峽穀中待著，便領著眾人撤出峽穀，隨便找了一處樹林露營，計劃等到天明之後再作下一步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