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江流忙得焦頭爛額,大壯雖然交代了,但總覺得他還有事情沒有說。

尤其是石磊拿到的那個名單,到底寫著誰的名字?大壯抓心撓肝地想了半天,實在是不知道,他隻是段超手下的一個馬仔,平時根本沒有什麽機會接觸周勝。而且,周勝隻信任段超,段超也對他極度忠誠,根本不會和他這樣的馬仔透露這種關鍵信息的。

江流知道再審下去也隻是浪費時間,趕緊把石磊的協查通告分發下去:“這個人非常危險,涉嫌殺害沙海洲,也和白鴿案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除了巫江老城和新城,連同下屬鄉鎮,都要逐一排查。”

雖然能夠預見抓捕的困難,但他們也在接近真相,一場硬仗又要開始了,江流感到了渾身都是鬥誌。他恨不得現在就帶人衝出去,麵前的刑警們也是個個鬥誌昂揚。但下一秒,一個軟軟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現實。

是珊珊,她正在寫作業,一個填詞造句難倒了她。江流渾身的硬氣都沒有了,剩下的都是溫柔,他和所有愛孩子的父親一樣,並沒有感到這種變化有什麽不對,也沒有覺得這種變化很丟人。

刑警們自覺地去幹活,江流則和珊珊一起抓耳撓腮:“什麽風什麽雨,暴風驟雨……”

他想教給珊珊這個詞怎麽寫,但提起筆卻忘了,正在思考的時候,劉悅進來了。

劉悅的表情帶著一絲興奮,江流看了看她,知道有發現,於是放棄了和”暴風驟雨“作鬥爭,又想了一個新詞。珊珊順利地做了作業,沒有再找他幫忙。

江流讓劉悅到一旁說。劉悅說:“江隊!又一起疑似竹筏案。“

江流一邊翻閱資料,一邊聽劉悅在旁邊簡短的介紹:“麒麟縣,死者叫齊飛,是在竹筏上發現的,但當時以為是溺水身亡,沒當案子查,竹筏這個信息是記錄在案的。”

江流一聽“竹筏”兩個字就激動起來,就衝這一點也得親自去,他躍躍欲試,已經想好了去麒麟縣後的工作安排。

劉悅比他想的要實際得多,這裏有珊珊走不開,再說距離太遠:“你也走不了啊,麒麟縣離合江縣近,讓山隊順路查一下?”

提到珊珊,江流頓時有些泄氣也有些焦躁,也不知道山峰那邊的進展如何。正在想著,山峰的電話就來了。江流一看是山峰的名字,連忙遞給了劉悅:“你接。”

劉悅對他的舉動十分不理解:“至於嗎?”

江流被她這麽一問,也覺得不太至於,山峰都主動來局裏了,又帶著羅成去了夔州,現在又主動給自己打電話。雖然之前發生了不高興的事情,但……他走到一旁,接起了電話。

不同於他的扭捏,山峰的語氣很自然,把在這邊查到的一切全盤說了出來。聽完他們的調查結果,江流已經忘了之前的不自然,趕緊說了麒麟縣齊飛的案子。

他們很快就達成了共識,江流在巫江查張漢東,山峰拐道去麒麟縣查齊飛。江流懷疑,石磊手裏的那個名單,就是張漢東。他們必須要快,要比石磊快。

這既是在挽救一個生命,也是在挽救石磊。他迅速地下了指令,迅速在巫江找出張漢東這個人。整個下去,警察局都在不停地接打電話,每個人都是來去匆匆,連口水都來不及喝。

正忙著查找張漢東,江流又發現了一個竹筏案。發生在九九年、鳳州、張勇。

現在一共四起竹筏案了,這個凶手從1998年開始到2000年,一共殺死了四個人。或者,還有沒有發現的受害者。江流看著案情分析板上、牆上貼著的滿滿的關於竹筏案的資料。“白鴿”“吳翠蘭”“齊飛”“張勇”,隻要一抬頭就能看見這些名字。就算是老練如江流,現在看著這些資料,也會覺得心口如有大石一般。

“這個瘋子,他到底要幹什麽?”他站起來,天色已晚,山峰還要一會才能到。

珊珊被關在旁邊的辦公室裏,正在眼巴巴地希望能出去玩一小會或者能玩一會手機,她很乖,雖然還沒有吃晚飯,但她知道爸爸正在忙,所以不吵不鬧,隻是安靜地等著。

江流心生愧疚,決定不在局裏等了,先去吃飯,然後照顧女兒睡覺。再忙,這一點還是能做到的吧。他看著珊珊的笑臉,覺得這個決定做得很對。現在還在營業的隻有“老家麵館”,謝希偉還沒有找到女兒,正愁眉苦臉地坐在那裏翻著相冊。

看見他們來,端出小麵之後又坐回去。謝希偉現在不能看見別人的女兒,那會讓他更加傷心。曾經他的甜甜也是這樣,陪在他身邊,軟軟地喊著爸爸,也是這樣喜歡不吃飯隻顧著玩。

那個時候還沒有手機,都是遊戲機。當時自己是怎麽說甜甜來著?謝希偉一邊看著相片,一邊回想著以前。江流並不知道他的想法,看見珊珊不吃飯,隻顧著玩手機,有些急了:“趕緊吃,別玩了,吃完爸爸送你回家睡覺了。”

珊珊看了一眼江流,有些不高興:“媽媽每次都讓我玩半小時的。”

江流被噎住,幫珊珊攪了攪麵,有些無奈:“小丫頭!邊吃邊玩不行嗎?”

珊珊不理他,還在玩著手機。

江流看著她,想要說什麽,卻又在想說話的方式。就在他有點手足無措的時候,山峰一行進來了。

江流鬆了口氣,珊珊也放下了手機,同葉小禾有說有笑。

葉小禾知道他們接下來要聊案子,帶著珊珊去另一張桌子,珊珊很聽話,居然開始吃飯了。

山峰看到已經點好了飯,於是就進去拿點醃菜。他也想問問謝希偉的情況,本來應該多關心一下這個老哥的,但這些天忙於案子,無暇分身。

謝希偉沒有看見他進來,還在呆呆地看著相冊。

“老謝,怎麽樣了?趙傑那邊你問了沒?”

謝希偉抬頭,看見是他,愣了一下,搖頭:“沒啥用,沒啥用……”

山峰看著他失神,有些不忍:“局裏查了,趙傑和甜甜都沒有出入境的記錄,甜甜根本就沒出國。”

沒出國那麽之前微信上所發的信息都是假的,甜甜是在騙他。

謝希偉點了點頭:“沒出國就好,她快回家了,快了。”

說完,他又笑了,取下來一張5寸大小的合影遞給山峰。合影上,謝甜甜抱著一個布娃娃,笑得很開心。謝希偉看著照片:“你看甜甜小時候多可愛,笑起來多好看!”

山峰看看照片,又看看謝希偉,點了點頭:“很可愛,很好看。”

謝希偉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更加開心了,衝著山峰很燦爛地笑了下,又低下頭去看相片了。

山峰默默地歎口氣,回到座位上,放下醃菜,簡單地說了一下齊飛的情況。麒麟縣齊飛的親人隻剩下一個爺爺,父母在他死後就移民搬走了。

當時的齊飛正是大學一年級學生,暑假打電話要回來,但卻在江邊發現了他的屍體。大家都說他是因為防洪壩決堤,被洪水卷走死亡。

當時誰都沒有注意齊飛的頭發是否被剪過,老人記得齊飛脖子上有一條紅痕,可能是被從小戴著的金鎖給勒出來的,還有就是一個從上遊衝下來的竹筏。有“竹筏”這個明顯的點,可以確認齊飛是被他殺。但山峰對老人什麽都沒有說,不想讓他已經平和的心再次受傷,等到抓到真凶,再來告訴老人。

這一天,大家過得都很累。

江流熬了幾天,眼窩陷了下去,臉色疲憊。何艾離開家這麽久,他也沒時間去找、去解釋、去挽回。

山峰希望這些都快點結束,大家都回到正軌:“張漢東怎麽樣了?”

江流疲憊地晃晃脖子,今天幾乎都在查這個張漢東,但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巫江有十幾個張漢東,符合年齡的有三個,正在查。”

他吃得快,幾下喝完了湯,然後看著山峰:“你們吃著,我說著。”

然後點了一支煙,又掏出了一個筆記本。

“98年,17歲的白鴿,巫江遇害;九九年,43歲的張勇,37歲的吳翠蘭相繼在鳳州、夔州遇害;00年,19歲的齊飛,麒麟縣遇害。四起,一定是連環作案,殺人模式還具備相似性,雨夜,機械性窒息,剪頭發,拋屍竹筏,沿江而下。目前了解的是,四個受害者沒任何關聯,也沒什麽統一特征。所以,凶手應該是隨機作案,職業特點符合貨車司機。”

山峰一邊快速地吃著飯一邊插了一句:“像是什麽儀式……”

“儀式?什麽儀式?”

“把人放在竹筏上沿江而下,像一種儀式……”

江流覺得這個思路很好:“有點道理,他要是單純害人,不至於這麽麻煩……”

山峰又問:“長江上下遊,有什麽奇怪的儀式嗎?”

羅成一邊扒飯一邊回答:“我家!我小時候跟爺爺在巴都住過!那裏有過很多神神鬼鬼的儀式!”

江流突然想起來之前的一個查過一樁邪教的案子就在巴都。他興奮了起來,決定要去那裏找個專家谘詢下,為什麽凶手會選擇這些人、為什麽會沿江拋屍,這些弄清楚了,破案也就是時間問題。

他的觀點,山峰也表示很同意。

劉悅忽然來了電話,張漢東找到了,在瀘溪老城。江流興奮極了,沒有想到進展會這麽快,他想著吃完飯就去局裏開會研究下一步的動作。

但山峰放下筷子站起來:“事不宜遲,今晚就得走!”

他們可能已經落後於石磊了,必須要爭分奪秒,不能讓案件變得更複雜。但江流卻不得不考慮珊珊,山峰明白他的難處,但不得不堅持:“我們必須趕在石磊之前。”

葉小禾看了看江流,又看著珊珊:“珊珊,今晚姐姐陪你睡覺,好不好?”

珊珊興奮地伸開雙臂:“真的,耶!”

江流如釋重負,感激地看了看葉小禾,又看向山峰:“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