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江流哄好珊珊,等她再次進入夢鄉,才急匆匆地走出會議室。

人已經散了,劉悅正在收拾桌子,看見他出來趕緊匯報。

剛才山峰找過了陳局,把情況大概地說了一遍,本來應該由他帶隊去夔州,但現在還在停職階段,改由羅成帶隊。

劉悅的話還沒有說完,江流聽到羅成帶隊就衝了出去:“這不是胡鬧嗎?羅成那個傻小子,能找到路就不錯了,還帶隊?”

這個山峰也真是喜歡胡鬧。

陳局正在打電話,遠方的朋友來看他們,正在準備招待,看到他來就放下了電話。

江流一臉焦急:“局長!你怎麽能讓羅成帶隊呢?那是去夔州啊!”

山峰胡鬧,怎麽陳局也跟著胡鬧?!

陳局一臉莫名其妙:“羅成帶什麽隊?”

江流明白了:“山峰啊。”

陳局搖頭:“山峰停職了,不算隊裏人。”

江流又急了:“不是!那……那更不能去了啊。”

陳局看著他,忽然站起來,走過來疼惜地看著他,忽然問了一句:“媳婦什麽時候走的?”

江流一驚,沒想到陳局會突然問起這個,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什麽?”

陳局以為他還要隱瞞,有點不滿:“瞞得住我嗎?怎麽回事?”

“不是!這話題轉得也太快了!誰這麽大嘴巴啊!”

“山峰。”

江流更加驚訝:“山峰,山峰跟你說我媳婦的事?”

陳局歎口氣:“他說我失職,他說你又要查案又要照顧孩子,局裏無人分憂解愁,這就是領導的失職。但夔州之行不能耽擱,所以他點名要羅成帶隊,他來配合。要記處分,他來承擔。”

江流聽完,心情有些複雜,既感動山峰的行為,又感到不好意思。他的私事還是幹擾到了工作,就像是他的工作幹擾到了家庭一樣。

但他隻能喃喃地說道:“這……這不合理啊。”

陳局看出了他的掙紮,拍了拍他的肩膀:“警察要講合理,也得講合情。是不是?”

江流點了點頭,回到了辦公室,他先去看了看熟睡的珊珊,心中愧疚。又擔心羅成和山峰,心中焦慮。家庭和工作之間,真的很難平衡,他點了一支煙,默默地看著案件分析板。

山峰和江流很快就到了夔州,當地派出所聽了他們來的目的,派了一名叫胡瑞的警察帶他們去了解情況。

剛出門,就看見葉小禾。她不可能放下這件事,當年是她藏起的日記本,如果沒有這麽做,或許周宇就不會死。山峰了解她的心情,沒有反對她跟著。

胡瑞帶著他們三人沿江走上去,邊走邊給他們指著當年發現竹筏的地方:“這案子前段我們舊案整理的時候還聊起來了,注意腳下啊,以前這地方更不好走,得坐船,現在水位上漲,全變了。看,就這裏,竹筏就在這兒發現的,這中間有塊大石頭,我們叫定江石,竹筏就被這定江石卡住了,定江石還在呢,在水裏呢。”

山峰看著地形環境:“當年查的怎麽樣?有沒有什麽新線索?”

胡瑞要吐,有些懊惱:“別提了,以前這裏還挺繁華的,很多工廠,還有過路的司機,光是流動人口就好幾十萬。當年沒少投入人力成本,可哪兒找去啊,大海撈針啊。對了,我給你們帶了卷宗。”

說著,他從書包裏抽出一份卷宗,遞給山峰:“死者吳翠蘭,45歲,瀘州五羊鎮人,喪夫。吳翠蘭是開餐館的,過了定江石不遠就是,主要招待江上漂的路上跑的。還有你們電話裏問的那些,也都有,剪頭發啊,機械性窒息啊,都對得上。”

山峰看著檔案上的屍檢報告,又問了一句:“當時你參與偵辦了嗎?”

胡瑞搖頭:“我沒有,我師傅有,不過早離職了。”

山峰看了看他,吳翠蘭的案子比小白鴿更久遠,同樣也會跨越兩代警察。

葉小禾在旁邊問道:“我想去看看吳翠蘭的家屬,還在嗎?”

胡瑞點點頭:“在倒是在,不過就剩個女兒了,兒子常年在外,死沒死不知道。”

吳翠蘭家就在下麵的小村子裏,家裏還有一個女兒石佳,在村裏的學校打掃衛生來維持生活,年紀大了還沒有結婚,村子裏麵總會有些風言風語。

加上當年吳翠蘭的事情,讓他們家承受了很多流言。村幹部知道他們的來意,就領著他們去了小學校走去,邊走還邊給他們介紹。

“你們啊,聽我指揮,我說問你們再問,這姑娘性子烈。吳翠蘭剛死那會兒,天天有警察上門,每次都讓她說一遍,每次都讓她說一遍,說啥呢,說吳翠蘭最後一天都做了啥,問得細,上廁所也問。一開始,兄妹倆配合,有希望嘛,後來日子長了,凶手也沒個影兒,風言風語就起來了,說吳翠蘭是靠男人下半身活著,倆兄妹呢,是靠男人上半身活著,哎喲……到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小學校。村幹部一邊往裏走,一邊喊著:“佳啊,佳!”

一個正在院子裏掃地的女人轉過身。

她還很年輕,但是眼神卻帶著滄桑和疲憊,看清楚來人之後,表情閃過了一絲防備:“七叔。”

村幹部笑著應道:“佳啊!別掃地了,巫江來人看你了!”

石佳打量著山峰等一眾人,眼神中帶著疑惑:“看我幹什麽?”

村幹部有點尷尬:“還是惦記你媽那個案子啊,這次啊……”

石佳沒等聽完,將掃帚扔到他身上,然後撞開葉小禾和山峰,走出學校。村幹部抱歉地看了山峰一眼,然後對著石佳的背影喊道:“佳啊!佳!這丫頭!”

石佳的背影充滿著憤怒和倔強,根本沒有搭理他,很快就拐彎不見了。

葉小禾揉了揉剛才被撞到的地方:“她是老師嗎?”

村幹部正在為自己丟了麵子憤憤不平,聽到她這麽問就有點賭氣地回答:“她當啥老師!幫忙打掃個衛生啥的。走走走,去她家!”

村幹部帶著他們往台階上走,邊走邊說:“石佳也是個命苦的,母親吳翠蘭之死讓本是受害者的石家兄妹卻變成了流言的攻擊對象。石佳是個女孩子,受的影響就更深。有一次都快結婚了,結果他哥拎著刀要殺人,警察就把他哥抓了,這事一鬧,對方立馬悔婚了。這些年吧,她早不關心她媽的事兒了,可他哥不,就要追凶到底,哎喲,警察都找不到,你找個屁啊,還隔三岔五惹事,警察就隔三岔五來問話,動不動就把村子圍了,你說誰敢娶她?”

葉小禾也到這裏,心有所動,“他哥和她關係好嗎?”

村幹部無奈而笑了一下:“她都嫁不出去了,能好嗎?”

葉小禾看著山峰,提出了一個想法:“我想單獨跟她聊聊。我覺得我理解她的想法。”

石佳的那個哥哥,性格上的那種執拗很像葉永年。葉小禾曾經因為這種執拗生氣過、痛苦過,也恨過,但其實心裏確實一種深深的愛。是為他們擔心害怕的那種愛。

山峰知道她心裏的想法,點了點頭:“你想好就行。”

村幹部也有些感慨:“不過話說回來,這兄妹倆也是苦命人,人如其名,四塊石頭啊,倔。”

四塊石頭?石磊?

山峰驚訝至極,追問了一句:“他哥叫石磊?

村幹部點頭:“對啊,四塊石頭嘛,哎,你們認識石頭?”

山峰和羅成對視一眼,旁邊的胡瑞說了一句:“七叔,他殺人了。”

村幹部一聽,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說不出話來:“那個石磊真的殺人了?當年還以為他隻是說說而已……”村幹部回憶當年看到石磊提刀的樣子,額上的冷汗流了下來。

山峰看他被嚇得不清,就讓胡瑞送他先回去,他們自己去找石佳。到了門口,葉小禾讓他們在院子外等著,她先進去。

剛要推門,一個男人從石佳屋裏跑出,嘴裏還在不幹不淨地說著:“摸你是給你臉!也不看看自己,誰敢要你?!”

話還沒有說完,石佳已經氣憤地衝了出來,手一揚,把錢撒了一地:“你的錢還給你!回家摸你媳婦去!”

男人氣呼呼地撿起一些鈔票:“媽的!”

他轉頭看見葉小禾和山峰正盯著自己,知道自己再多說一句話就會有麻煩,趕緊溜走了。

山峰對葉小禾點點頭,重新回到院子外邊。

羅成跑了過來,剛才他接了個電話,局裏有突破:“那邊審明白了,大壯全撂了,石磊是段超找來的人,就是要除掉沙海洲,隻要三十萬,多一分都不要。瘸子那筆,石磊沒要錢,但條件是周勝幫他找個人。”

“什麽人?”

羅成搖頭:“段超親手盯的,沒人知道。照目前的情況看,石磊要找的人,就是殺她母親的人,或者是他認為殺他母親的人。”

山峰點點頭,他剛才聽到三十萬這個金額的時候就覺得很奇怪。周勝不是個小氣的人,沙海洲又對他威脅很大,絕對不會隻出三十萬。

“三十萬。石磊殺沙海洲,為什麽隻要三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