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過了幾天，山峰出院了，盡管醫生並不同意。
病假還沒有休完，他還留在巫江，不想回去讓養母擔心。謝希偉聽說了他受傷的事情，經常過來看他，還請他出去散散心。
山峰雖然不想出門，但總歸不好意思，想起了他們曾經約好要一起釣魚的約定，於是選了個好天氣。他們坐在江邊上，謝希偉把杆甩了出去，看著一旁安靜的山峰，臉越發消瘦，神情疲憊。
他的傷還沒有好全，繃帶還沒有除去：“你傷成這樣怎麽還出來？”
山峰看著江麵：“不想待在醫院。老白的死，多少有我的責任。”
謝希偉安慰他：“身上傷好養，心裏傷難辦，平常心吧，和釣魚一樣。”
山峰苦笑：“我是擔心一輩子都釣不到那條魚。”
謝希偉不明白他的意思：“釣到又怎麽樣呢？”
山峰沉默了一下，眼神中多了幾分迷茫，他也不清楚釣到了心中的那條魚會發生什麽事。
隻是他連有沒有那條魚都不清楚：“起碼……起碼會幸福吧。”
謝希偉看著他，想勸勸他不要太過於把希望放在一個不明確的東西上：“人不會一直幸福的。”
山峰搖搖頭，他必須要去相信一個什麽，否則他根本就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會的，老謝，隻要我們釣到想釣的魚。”
謝希偉笑了，他年齡大一些，經曆的事情也多一些，在他的認知裏，人生中痛苦是常態，如果想要避免痛苦，就是去接受。平時，他是不會說這麽多話的。因為在巫江，他始終沒有根；巫江人看他，也是看一個外地人的眼神。
但是他願意和山峰說一說：“有個客人落了一本書，書裏說得很對，說人就是這樣，不斷地在痛苦和倦怠中徘徊，幸福永遠是短暫的，該怎麽樣就怎麽樣，順其自然。”
山峰搖頭：“我不信這句話。”
“那你信什麽？”
山峰長出一口氣，堅定地說道：“我們從疼痛裏來，又在疼痛走，所以我相信逆流而生。”
謝希偉笑了，他搖搖頭：“你看這江水，逆流隻會死，順流就能回家……哎，魚上鉤了。”
謝希偉搖起魚竿，一條大魚被釣了上來。他取下魚，像是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該來的都會來的，順其自然吧。”
山峰沒有再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江麵。
謝希偉也沒有說話，他不敢再多說，因為他的心很虛。
釣魚結束之後，謝希偉帶著漁具走進麵館，也不開燈，返身關上了門。謝希偉打開廚房的燈，打開燒水壺。角落裏，趙傑被捆著，聽到響動猛然醒來，看清楚是他，驚恐地向後縮去：“爸！您有話好好說，我們是一家人啊！”
謝希偉坐在趙傑麵前，沉聲問了一句：“甜甜在哪？”
趙傑幾乎都要哭了出來：“爸！我也一直在找她啊！”
謝希偉搖頭：“我覺得你的日子過得挺舒坦的。”
趙傑瘋狂地搖頭否認：“爸！我沒有！我……你放了我吧！”
謝希偉露出悲傷的表情：“我就甜甜這麽一個女兒，我天天都在想她，她吃得好不好，住得舒不舒服，她怕打雷，南方那麽多雨，她能不能睡好，你告訴我，她到底在哪？你告訴我，我就放了你。”
趙傑哭了出來，隻是哀求地喊了一句：“爸！”
謝希偉看了看他，緩緩起身，拿起抹布塞進他的嘴裏。趙傑看著謝希偉起身走向灶台，驚恐地掙紮。謝希偉拿下燒好的熱水壺，二話不說澆在他腿上，一陣熱氣升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趙傑瘋狂掙紮，嘴裏發出了含糊不清的求饒聲。
謝希偉不為所動，看著他把一壺水倒掉大半。然後拽出抹布，狠狠地瞪著他：“說，她在哪？”
趙傑抖成一團，感覺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我不知道！爸，你饒了我吧……”
謝希偉再次舉起熱水壺，趙傑拚命蜷縮，滿臉是淚：“我真的不知道啊！爸！”
自從上次從警局出來，謝希偉回到麵館之後，就越想趙傑的行為越覺得他很古怪。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女兒謝甜甜失蹤了這麽久，隻有他一個人著急上火。
而趙傑，這個和女兒朝夕相處的丈夫，居然一點擔心的樣子都沒有。按理說，妻子出現異常，丈夫應該是最先發現的，除非……這個丈夫不愛妻子，或者，這個丈夫知道妻子在哪裏。
趙傑這些天一直在麵館裏忙來忙去，就算是謝希偉對他不耐煩、嫌他沒本事，也還是照來不誤。如果是原來，他肯定是不會來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謝希偉認為趙傑知道些什麽。
隻要大腦裏種下了懷疑的種子，就會很快地生根發芽，謝希偉跟著趙傑，看著他抽煙、抓娃娃，把所有謝甜甜不讓他幹的事情全都幹了個遍。這些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尤其是趙傑取回婚紗照之後，隨手就放在夾娃娃機旁邊，倒了之後還踢了一腳。
謝希偉看到這裏，心裏已經有了一個結論。趙傑，肯定知道謝甜甜在哪裏。所以他把趙傑綁在了麵館裏，隻要有時間就會來審他，逼著他說出甜甜的下落。他很著急，因為他很擔心甜甜，趙傑晚說一天，甜甜就要多受一天折磨。
這對謝希偉來說，也是折磨。但是趙傑的嘴很硬，就是不說。謝希偉決定從今天起加大折磨力度，他就不相信了，趙傑這個沒有血性的東西能熬多久。
第二天，山峰去局裏銷了病假，他再也無法休息下去，隻有忙碌起來，才能讓自己不胡思亂想。他的傷還沒好，但並不妨礙他工作，他在分析板上放著案情上所有人的照片，準備給大家開會。
劉悅在一旁幫忙：“山隊，現在突破口就剩綁走瘸子的那個人了吧？”
山峰點了點頭：“去問問羅成審的怎麽樣了。”
劉悅點頭，貼好手裏最後一張照片，轉頭要走就看見江流慍怒地走了過來。
江流看也沒看她，而是到山峰麵前，語氣不善：“山峰，你是怎麽找到周勝的？”
山峰回過身看著江流：“怎麽了？”
江流鐵青著臉：“你先回答我。”
山峰看了他一眼：“我有我的辦法。”
江流冷笑：“老三是不是你打的？”
山峰看著分析板上的照片：“我下手有分寸，讓他去驗傷……”
江流直接打斷，拔高了聲音：“我問你是不是？！”
山峰也轉頭看著他怒吼：“是我打的！”
兩人互相怒視著，辦公室所有人都看著兩人，不知道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