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醫生的話讓本來已經平靜的周勝又激動起來，他發瘋一般地拎起醫生：“說什麽，我說什麽？”

醫生不敢說話，低下頭不敢看他。診斷**，周宇緩緩朝他伸出了手。周勝看見，一把甩開醫生撲了過去：“小宇！小宇！”

周宇看著周勝驚慌的樣子，忍痛安慰他：“哥，沒事的……”

周勝聽到這句話，臉上的表情更加痛苦，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機械性地重複周宇的話，既是在安慰周宇，也是在安慰自己。

“沒事！沒事的！”

他越說越肯定，既想讓自己相信，也想讓自己相信。他從來沒有這麽慌張過，也從來沒有這麽後悔過。

周宇看出了他的慌亂，笑著問他：“我是不是要死了……”

周勝緊緊握住他的手，拚命地搖頭：“不會的！不會的！哥不會讓你死的！”

周宇看著他：“哥……”

“哥在，哥在呢！”

周宇氣息微弱，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放過小禾……好嗎？”

周勝點頭：“隻要你活下來，哥什麽都答應你！”

周宇看著他，眼神開始渙散，人在最後的時刻，總會想回家，因為那裏是自己來的地方：“我好想家啊……很久沒回去了……”

周勝急忙答應他：“等你養好了！養好了我們就回家！”

周宇笑了笑，臉上露出回憶的美好：“不知道老家門口的那棵……那棵紅柴枝還在不在？到開花的時候了吧？”

周勝的眼淚湧了出來，他從來沒有這樣哭過：“在呢，都在呢，小宇……”

周宇突然一陣抽搐，呼吸急促起來。周勝緊張不已，卻又無能為力，隻能慌亂地叫著：“小宇！小宇！”

周宇也痛苦地看著他，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喊著：“哥！哥！” “哥在呢！不要怕！不要怕！”

周宇呼吸急促，生命流逝的速度很快，幾乎讓他沒有力氣說一句完整的話：“小白鴿……小白鴿的墓旁邊……我買了墓……”

周勝震驚不已地看著他，痛苦不堪。

周宇強忍著痛苦：“埋……把我埋在那……哥……”

周勝淚流滿麵，什麽都說不出來，隻是嘶喊：“小宇！”

周宇痛苦地微笑，還在安慰他：“沒事了，哥，沒事了，我給我們贖罪了，答應我，回家好不好，回家吧，我們不是這裏的人……不是……”

周勝不停地點頭，悲憤的顫抖：“答應你！哥答應你……答應你……”

周宇渾身開始打哆嗦：“我冷……好冷啊……”

周勝抱起被子包裹住他，恨不能把自己的溫度全都傳給他。

周宇定定地看著周勝，慢慢平穩了呼吸，最後說了一句：“哥……我的命……，還給你了……”

說完，周宇定定地看著周勝，停止了呼吸。

二十年前，雨夜，周宇不停地哀求周勝報警，但周勝不願意，他也不能。工程剛剛確定，這個時候工地出事，是要耽誤進度的。每耽誤一天，就會損失一大筆錢。

周勝那個時候，事業剛剛起步，他不允許出任何事。他忍得太久也憋屈得太久，很想出人頭地。他當時對這個弟弟又氣又傷心，強行拉著他，把小白鴿扔在了夔山水塘。之前，他想過，如果時間能倒流，他還會這麽做。

但是現在，他後悔了。

如果能回到二十年前，他一定會報警，一定會救起小白鴿。現在，他的父母早已去世，他唯一的弟弟也死了。

周勝渾身顫抖著，直直地看著周宇蒼白的臉，緩緩站起身，悲傷、憤怒、後悔、自責交雜在一起，讓他快要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