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唇典
二爺打算以老江湖的手段，與申屠錦兒盤盤道，於是雙方開始聊起江湖唇典，正所謂家有家訓行有行規，江湖自有一套特有的說辭，其曆史悠久，各地方多少還會有些出入，但內容卻十分的有趣，比如雙方坐在一起要了結一段俗事，必須要會唇典，不能說雙方一見麵就械鬥，拚個你死我活，這被視為沒腦子且不入流的貨色，唇典是一樁鬥智鬥勇的勾當，腦筋要快，還要及時分辨對方是不是在話裏留下套，越是老江湖，越深諳此道，唇典也就越精彩，我和淩雁還有淩鳳都來了興致，在一旁打算學習學習，二爺見申屠錦兒是女子，於是先讓她來，但申屠錦兒謙卑有序，認為我們遠來是客，二爺更是江湖前輩，自己斷不敢先引話頭，來回推辭之後，還是二爺恭敬不如從命了。
隻見二爺拿起一個茶杯，放在申屠錦兒的麵前，沏了三分之一的茶水，將茶壺放下（江湖盤道的規矩，雙方的茶要各自沏三次，每次三分之一，斟滿後再分三次喝掉，沏茶者和喝茶者之間有問有答，沏茶喝茶的次數不受限製，最後雙方再共飲一杯，表示完成。）說道：天上星星不計數，地上荒草本無根，不知星星哪一顆，還是荒草根子出人參？（唇典大意：高高在上的人物不計其數，民間跑江湖的也不少，不知道您是屬於大人物，還是跑江湖的？注：人參是高抬的意思，指江湖草莽中的佼佼者。）
申屠錦兒拿起茶壺，給二爺沏了三分之一的茶水，然後把茶壺放下，回答道：星宿下凡有方寸，草根倒是嚼過不少，參沒嚐過，隻見過采參人。（唇典大意：本家曾顯赫一時，後來家道中落，也曾闖**過江湖，（謙虛）混的一般，跟您比差遠了。）
二爺點點頭，接過茶壺，繼續又往申屠錦兒的茶杯裏添了三分之一，繼續說道：天下狀元三百六，敢問姑娘何處點皇榜？（唇典大意：三百六十行中，你是屬於幹哪一行的？）
申屠錦兒不慌不忙，雙手握住茶壺，恭敬的往二爺的茶杯裏再添了三分之一，回答道：殘腿登常峰，斷臂潛水遊，隻玩麻雀，不可多求。（唇典大意：曾起五更爬半夜，下功夫學本領，能識世間萬物，仗著祖上福蔭，已經很不錯了，別的不敢奢求，注：麻雀的意思為五髒俱全，說的雖小，實則為包羅萬象）
二爺聞聽，頓時對申屠錦兒刮目相看，年紀輕輕，就能有這一身本事，實屬不易，於是不緊不慢的端起茶壺，將申屠錦兒的茶杯倒上最後的三分之一，說道：燕雀安知鴻鵠誌，不思振翅衝雲霄。（唇典大意：既然你有識得世間寶物的本事，怎麽會女扮男裝去給人處理白事呢？豈不是埋沒了人才。）
申屠錦兒苦笑了一聲，將二爺的茶杯斟滿，回答道：也曾去過淩霄殿，原形畢露半仙妖，因玩麻雀，隻好回去補籠橋。（唇典大意：曾憑借本事見過一些大場麵，但功夫沒學到家，險些喪命，幸好還會些相物的能耐，這才歸根，平日裏幹些類似於種種習俗的勾當）
此時，雙方的茶杯都已斟滿，申屠錦兒雙手端起茶杯，向二爺麵前一端，表示敬意，然後喝掉了三分之一，放下茶杯，對二爺說道：潛龍歸海，虎棲山林，因何世間行走？（唇典大意：你們幾位都是江湖中的佼佼者，不知道來此有何貴幹？）
二爺聞訊，雙手端起茶杯，先回答道：龍虎傍身，地府打滾，度己度人。（唇典大意：這次來這是做一樁玩命的活，度己度人是提點申屠錦兒此為雙重含義，有意試探申屠錦兒對度藏的了解，倘若她知曉度藏，那麽度藏國人，就是度人。）說罷喝掉了三分之一的茶水。
果不其然，申屠錦兒麵色一頓，拿眼睛掃了一眼我們其餘的三人，想必她已知曉我們的來意，於是端起茶杯繼續發問：以己渡人，葬而不藏，黃泉路上，多帶幹糧。（唇典大意：葬而不藏，是一語雙關，回應二爺的度人之說，算是默認了知道度藏的事情，問我們這次行動是否有進展，和準備）說完，又喝掉了三分之一的茶水。
二爺想了想，端起茶杯，說道：手拿打鬼幡，懷揣生死簿，黃泉路漫漫，此去無絕期。（唇典大意：我們有槍，有線索，但路徑不熟，打算準備一番，仔細去探查）
申屠錦兒將茶杯裏的茶水一飲而盡，說道：家有判官筆，腰別引魂燈，開眼辯迷離，願護紜眾生
功德圓滿日，仙佛貼金身。（唇典大意：我有些能耐，而對此地又很熟絡，此番行動，願意與各位同往，假如成功之後，分一成酬勞即可。）
二爺斟酌了一番，仰頭也把剩下的茶水喝掉，回答道：九幽生死門，妄斷吉凶流，保命符多求，容燒三柱頭。（唇典大意：這次是玩命的勾當，凶險難料，人命關天，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勝算，隻是我們還得商量商量，三天後必有答複。）
申屠錦兒微微一笑，給二爺和自己又斟滿了一杯茶，雙方以茶代酒，一飲而盡，唇典到此為止，我在一旁還覺得看的不過癮，但江湖中人從來都是快人快語，幾番下來，雙方的底細和來曆差不多都摸清了，申屠錦兒見天色已晚，不打算過多打擾，起身就此別過，送走了申屠錦兒，我們四個還是有些意猶未盡，淩鳳心思縝密，對剛才雙方的唇典也是頗有心得，於是對二爺說道：二爺，申屠錦兒還未來時，你就似是有話尚未說出，恐怕申屠的名聲，您早有耳聞了吧？
二爺點點頭，對我們說道：好一個無寶不識申屠錦，這申屠錦在江湖中也算是年輕翹楚之輩，名聲在外，前幾年江湖收到了風，說是申屠家的這位申屠錦帶領一支私人探險隊去尋找遠在西藏邊疆的千年古國夜郎王朝的下落，最後不知發生了什麽變故，全軍覆沒，申屠錦憑借一身本領才僥幸活了下來，後來不知所蹤，沒想到葉落歸根，回到了申屠家的老巢，做起了紅白喜事的大操辦，這年紀輕輕正值熱血青春，果然不想就此埋沒，打算摻和進來，和我們一起去找度藏古國。
淩雁說道：二爺，你看她那副騷樣，剛才你沒瞧見，她對你和雲清兄弟眉來眼去的，我身上雞皮疙瘩直掉，雲清兄弟，你也看見了，你倒是說說，她是不是那樣？
我皺了皺眉，對大夥說道：度藏古國神秘莫測，我有預感，這次恐怕是真要下趟地府不可，申屠錦兒不管怎麽說，僅憑眼力，就能看出我身懷異寶，這身功夫不可多得，而且她還帶領過探險隊，對此地也是輕車熟路，確實是合適的人選，隻是初來乍到，不可不防，二爺，您在江湖上消息靈通，可知申屠錦兒的人品如何？
二爺回答：人稱無寶不識申屠錦，據說人品還不錯，由於懂得相物的本領，那些願意花高價的人總能在她這淘到一些珍品，但此人實在是年輕，在江湖上沒幾年就銷聲匿跡了，信息有限，尚不能判斷。
我摸了摸下巴，對二爺說：想摸她的底，也很簡單，我師傅給我留下了與本堂溝通的一些法子，隻要我以天麟堂堂主的身份，傳令堂眾去查即可，震蛟衛傳承數百年，門徒遍布天下，雖下設四堂分支，但早已自成一派，雖說可能會暴露行蹤，但事關接下來的行動，不得不小心從事，我打算冒險一試，主要是白天看到那龍威和炎蟾的引魂幡，我腦子裏都快被這引魂幡折磨瘋了，一閉上眼，這兩隻幡子就在眼前晃悠，實在讓人坐立不安。
二爺說道：既然兄弟主意已定，兄長就奉陪到底，刀山火海，我都隨你。
商定之後，見時間不早，我們就各自回屋休息了，第二天，二爺他們還是去置辦裝備，和製定路線，我則一個人來到了城根的一個死胡同，這裏不會有其他人打擾，然後將師傅留給我的信物拿了出來，這是一隻虎頭衝天炮，有一個引信，隻要一拉，就瞬間擊發出一枚煙火，煙火升上半空，伴隨著虎嘯之聲，一顆虎頭圖案的火星綻放開來，我在原地留下一張字條，上寫申屠錦兒，速查六個字，然後用一塊石頭壓住，自己躲在遠處觀望，因為我怕暴露自己，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不一會，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來到近前，他先是四下看了看，然後撿起地上的字條，看完後就踹進了懷裏，悄悄的走掉了，我看著這個人，不僅咂咂嘴，民國初年，民不聊生，居然還有人追隨震蛟衛，隻是這人看起來也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和手眼通天的震蛟衛顯得格格不入，震蛟衛有震蛟衛的門規，天麟堂有天麟堂的規矩，堂主怎麽發令，堂眾就得怎麽回令，我估摸著時間應該不會太長，就會以同樣的方式發出信號，到時候堂眾也是將字條以同樣的手法交給我，這樣我就能不露痕跡的查到有關申屠錦兒的密報。
我是第一次與本堂的人以這種形式溝通，生怕發生什麽意外，所以在不遠的茶攤喝茶等待，不知道到底需要多久，坐了有小半天，喝了三壺茶，吃了兩盤瓜子，還上了幾趟廁所，正琢磨著要不要回去先跟二爺他們交代一下，突然聽到虎頭衝天炮的聲音，這是天麟堂特製的信物，外人決不會有，
隻是堂主的虎頭衝天炮的圖案裏有九根胡須，意為至尊，而堂眾則根據身份逐一遞減，我看天空上的虎頭，數了數胡須，有四根，想來應該是這瓜州最大的角色了，這也驗證了剛才來的就是本堂的堂眾，我起身付了茶錢，躡手躡腳的來到了胡同口，先是側身往裏麵偷瞄了一眼，發現沒有人，看來堂眾已經走了，於是迅速的走到裏麵，拿起地上的字條，打開一看，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