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無欲
我將懷裏被巨蟒皮所包裹嚴實的玄參拿了出來，對萬事齊說道：原來，您老人家給我下套，不惜動用無欲的全部力量，就是為了這千年玄參？
萬事齊兩眼發光，直勾勾的看著我手裏的玄參，幹笑了一聲：沒想到先生身懷如此寶物，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看先生身形，好像從哪裏見過，你可知庚子年間有人夜盜龍威一事？
我一聽，心裏咯噔一下，耳邊呼嘯的風聲，和師傅臨終四目相望的神情仿佛就發生在昨天，原來還有這等淵源，庚子年間，我與師傅陳自之在禦池邊上夜釣龍威魚，想要取得龍威膽，沒想到恰好被萬事齊撞見，他隱藏在暗處親眼目睹了整個事件的發生，想到這，我脫口而出：我師……那位與我一起的人呢？他後來怎麽樣了？
萬事齊回答：果然是你！你被一隻猴子救走之後，大內侍衛就一擁而上，準備擒拿逆賊，忽然狂風大作，烏雲壓頂，一聲嘶號，一隻宏圖雄鷹頃刻而至，拍打雙翅，用利爪擊殺了兩三位侍衛，就將逆賊從龍威的嘴裏奪走了，不知去向。
我的眼睛有些發紅，師傅被龍威所傷，下肢恐怕化為了冰沫子，雖僥幸被那雄鷹救走，恐怕也是無力回天，我攥了攥拳頭，要不是萬事齊手裏有人質，真想立馬上前，剮了這害人不淺的死太監，泄泄恨！
萬事齊接著說道：全拜您二位所賜，才有老奴我今天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當年，我見有賊人夜盜龍威，覺得其中定有蹊蹺，於是在後來買通關係，打點關節，將死掉的龍威據為己有，後來大著膽子食用，沒想到體生魚鱗，腥氣纏身，每日每夜奇癢難忍，若不是宮內有番邦進貢的香料來遮掩，恐怕早就露了餡。
後來發現隻有人的心肝能夠緩解，沒法子，開始用偷竊的宮中秘寶換取銀兩，到外麵買來活人，明是雇傭仆役，暗則生殺取其心肝，這麽多年一直安穩，豈料大清已亡，不得已出走紫禁城，帶著一群猴兒崽子們和賤內還有她的姐妹們建立“無欲”，互結菜戶，將龍威魚的肉製成魚幹兒，分賞爾等，供老奴驅使，此魚渾身是寶，隻可惜已所剩無幾，前不久從紫禁城出來後，忽覺得有一股相似的氣息愈加強烈，最後才查到了你的醫館，白天派孫廣成這個廢物前去打探，當夜就是我親自前往，想要盜走這寶物，沒想到被發現，慌亂之中遺漏了宮廷秘寶，九轉龍鳳壺，那壺內的鼻煙兒可曾享受了？會上癮的！老奴我也是多年的頑疾折磨許久，痛苦不堪，這才賞給孫廣成一塊肉幹兒，他吃下後暫時抑製了龍威的毒，利用如此拙劣的借口引你前來，想要來個甕中捉鱉，沒想到你好生厲害，連日來在天橋兒犯下的命案也將二爺引了過來，可老奴我並不想束手就擒，先生既然醫者出身，定慈悲為懷懸壺濟世，你們可別輕舉妄動，這麽如花似玉的姑娘，要是破了相，可就糟蹋了。
事情的來龍去脈竟牽扯出庚子年間的舊事，難道是因果循環嗎？我對萬事齊說道：既然事因我而起，那也因我而落好了，你不是想要玄參嗎？拿去便是，隻是千萬別傷了這位姑娘。
在場的人都十分意外，這千年玄參的珍貴程度可想而知，一旁的二爺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說道：有情有義，是條漢子，我劉國勝交你這個朋友了！
我微微點頭，做了回應，將玄參毫不猶豫的扔了過去，萬事齊身邊的老婦用手一接，旋即打開蟒皮，一股寒氣逼人，他二人食用龍威，對這陰寒至極的玄參極為敏感，簡直是如虎添翼，萬事齊欣喜若狂，他與姑娘臉貼著臉，說道：幾位費費心，把手裏的家夥都扔了吧，老奴我看著眼暈，萬一失手，可別怨我。
我們三人見狀，隻好將手裏的盒子炮匕首等武器扔掉，其實我心裏早就有了周密的計劃，千年玄參實屬罕見，雖有蟒皮包裹，但隻有我的麒麟甲能夠抗衡，雖說他二人已經變成如今這副鬼樣，但並不是真正的龍威，一會必遭反噬，玄參的寒氣入體，就會加重魚鱗頑疾的病症，之前對孫廣成號脈的時候就已經知曉這一後果。
萬事齊接著說道：沒想到天橋兒神眼和當年夜闖紫禁城的逆賊也不過如此，要是再倒退幾十年，就憑你們這些草芥，也能讓我這堂堂大內總管如此的不堪嗎？咱們後會有期！說罷，就想帶著身旁的老婦利用人質逃離此處，但他後退了兩步，卻見老婦一動不動，原來，已經被玄參的寒氣給凍成了冰棍兒。
萬事齊這死太監本就是無根之人，身體和心理上早就變的扭曲，後更成了食人心肝的妖怪，他與老婦結為菜戶，成為了一對畸形的伉儷，見老婦頃刻間暴斃，頓時暴跳如雷，我瞅準他心慌意亂的時候，猛然來到他的麵前，一把搶過那位姑娘，順勢往身後一推，交給二爺他們，手上早就戴上了蝙蝠翅的手套 ，抓住萬事齊已經退化成的魚鰭，往旁邊一錯，緊接著飛起一腳，將萬事齊踹進了義莊內的棺材裏。
萬事齊畢竟是個太監，年老氣衰，隻見他掙紮著從棺材裏坐起來，喘著粗氣還想作無謂的抵抗，遠處的二爺和那對姐妹聞聲來到義莊內，四個人剛想一擁而上，結果了這老妖怪的性命，哪成想萬事齊突然從嘴裏噴出一股子墨綠色的腥水，由於空間狹小，四人急忙躲閃，腥水噴在木板大門上，頓時被腐蝕成了黑炭，毒性何其剛烈！
我不敢托大，生怕萬事齊狗急跳牆連連發作，隻好和二爺他們在義莊內小心周旋，豈料萬事齊已然是強弩之末，一股子綠水噴出後，便急劇的萎靡，有道是害人終害己，沒有了人的心肝解龍威的寒毒，終遭了報應，萬事齊渾身奇癢難耐，用自己的魚鰭硬是將身上的鱗片往下刮了下來，又疼又癢，卻無能為力，最終油盡燈枯，癱倒在棺材裏，就在眾人稍微鬆懈之時，妹妹忽然嘔出一灘綠水，腥臭難聞，萬事齊躺在棺材裏倒著氣，說道：老奴就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剛才在這位姑娘的脖子下種上了一片魚鱗，適才一番打鬥，毒性發作，這麽可人兒的姑娘，就來下麵陪我吧，說罷，發出了一陣娘娘腔般的怪笑。
姐姐看著妹妹倒在懷裏，臉色慘白，對萬事齊恨之入骨，走上前不知用了什麽功夫，砰的一拳，萬事齊的胸骨碎裂，當場暴斃，我看在眼裏，這種橫練的硬功夫沒有十幾年下不來，想必也是位內力高深的行家。
萬事齊雖死，但妹妹的氣息已然漸若，危在旦夕，姐姐摟著妹妹不住地抽泣，我見此情此景，竟回想起當年玉秀姑娘倒在自己的懷中，救人性命要緊！於是急忙上前，搭脈，情況十分惡劣，我抬起姑娘的下巴，看見脖子上有條米粒大小的細痕，魚鱗已經沒入了皮膚當中，幸好魚鱗尚未成型，要不然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了。
我從懷裏取出八寶沁心匣，將保存在裏麵的蜈蚣丹拿了出來，此乃當年我與師傅在噬人獄中收服蜈蚣王所得到的奇物，兩條蜈蚣王同時修煉，共生一珠，這蜈蚣丹雖然毒性猛烈，但正好是燥熱之物，或許以毒攻毒下，會有奇效，我不敢耽擱，將蜈蚣丹為妹妹服下，不一會，就見她臉上發生變化，氣血上湧，慘白的臉變得紅撲撲的，額頭全是汗水，就見她喉嚨上下蠕動，那種在皮膚下的魚鱗，竟漸漸的給逼了出來。
我見妹妹轉危為安，這才如釋重負，長出了口氣，直起腰擦了擦汗，一旁的二爺對我拱手抱拳說道：今日裏能和這位英雄一起鏟除妖孽，後又將如此寶物傾囊相助，救人性命，真乃大丈夫也！還未請教？
我拱手回答：在下董雲清，京城人士，今天能夠一睹神眼風采，果然不同凡響，據說二爺您豪情萬丈，灑脫不羈，待人寬厚，在下仰慕已久！
二爺說道：今日除此妖怪，天橋兒百姓之福，我劉國勝願與英雄在此結拜為異姓兄弟，不知意下如何？
我聽說二爺是性情中人，今日得見果然如此，隻是此地荒涼，又是墳地，怎能結拜？二爺回答：這你就有所不知，上達神明，下通九幽，若意氣相投者又何須在乎什麽地方呢？
我也被二爺這種灑脫**的豪氣所感染，遂答應二爺，我們二人來到義莊外麵，一同跪倒在地，二爺起頭說道：過往神明聽言，我劉國勝，願與董雲清結拜為異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違誓，定遭天譴！
我與二爺磕頭結拜，真乃幸事，我從那已經變為冰雕的老婦手裏取回玄參，貼身而藏，二爺為了妹妹能夠盡早恢複，四人隨即返回城中，分手時，姐姐對我千恩萬謝，二爺更是拉著我的手，囑托三日後在家中設宴，款待賢弟，並將結拜之事公諸於眾，我點頭稱是，如今海夜叉的事件平息，又遇到了二爺這樣過命的兄弟，心裏想著，度藏國的事，終於可以提上日程了。